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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的真面目也差不多人尽皆知了,身为主位,若还是任人拿捏的样子,反倒叫人失望。
既如此,就拿萧美人开开刀,也叫她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
苏皎皎的仪仗正要走,定在原地的萧美人怒道:“你凭什么处罚我?你不过是才封至贵嫔位,有什么可神气的,还不是靠着表姐的提携过活!”
她轻飘飘地回眸看了萧美人一眼,若有所思地思索,须臾,她淡淡开口道:“你说的是,叫你行礼一个时辰,倒是本宫想的不周了。”
萧美人一见搬出宓贤妃果然好用,原本有些慌乱的神色顿时又得意起来。
谁知还不曾得意多久,珍贵嫔淡淡地下了令,说着:“来人,将萧美人拿下,送到宓贤妃宫里去,务必将今日萧美人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宓贤妃。”
萧美人愚蠢,恐怕还不知道宓贤妃此时早就厌烦了她这个蠢货表妹,正愁没机会同她一刀两断,撇清干系,她这样大不敬的话若是宓贤妃的耳朵里,只会处罚地更重。
表姐处置表妹,萧家就算听到什么风声,恐怕也无话可说。
说罢,苏皎皎正要走时,就见御前的人远远地便看见了她,急匆匆地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为首的小太监是蔡山的徒弟小凌子,跑得脸红气喘,看见珍贵嫔就笑:“奴才给珍贵嫔娘娘请安,娘娘可叫奴才好找。”
苏皎皎柔柔笑着:“本宫来御花园散散心,可是御前有什么事?”
小凌子躬身笑道:“娘娘蕙质兰心,一猜就中。陛下请您去太极殿,这会儿正等着您呢。”
听到陛下请珍贵嫔,萧美人猛地睁大了眼睛,眼底充满了艳羡和不甘。
第83章 枕边风
一整章的帝妃
既然是陛下有请, 苏皎皎也没什么时间和耐心再和萧美人周旋,一切处置都让宓贤妃定夺即可。
她端端坐在步辇上,抬手扶了把髻间步摇, 黛眉娇靥,笑得温媚:“本宫这就去。”
苏皎皎余光扫了眼萧美人, 淡声说着:“给贤妃娘娘送过去吧。”
小凌子诶一声,跟在苏皎皎的仪仗后面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路上, 苏皎皎似闲聊一般,不经意地柔声说道:“前朝休沐, 陛下这几日却也不见进后宫,可是寻到了什么乐子打发时间?”
小凌子笑道:“倒没旁的, 只是玄王这几日常常进宫来陪陛下下棋切磋, 君子六艺比试了个遍呢。”
“玄王?”苏皎皎讶然轻声,“本宫记得玄王似乎去年春末便去了边境,不成想赶上过年回来了。”
她弯眸笑:“听说玄王和陛下最是感情好,难怪陛下这么高兴。”
“只是陛下如今这个时候传召本宫, 可是玄王出宫了?”
小凌子躬身跟在珍贵嫔身边走, 生怕娘娘听不见自个儿的声音,低头笑着说:“娘娘猜得正是, 玄王一回长安便被陛下留宫了, 这几日过去,尊长公主也得见见自家亲儿子不是?”
苏皎皎笑着应:“玄王这些日子不进家, 尊长公主该是老早就盼着了, 苦苦等了好几日, 可算等到了陛下放人。”
说着话的功夫, 太极殿便近在眼前。
苏皎皎被鱼滢扶着从步辇上下来, 细白指尖捏着角宫裙拾级而上。
她背挺得很直, 脖颈细白,逶迤的一截裙摆垂在台阶上,髻上步摇轻晃,清冷不可方物。
迈进殿内,苏皎皎很轻易便找到了在侧殿榻上坐着的陛下,她绕到正面去,想陛下屈膝请安,说着:“皎皎给陛下请安。”
沈淮正聚精会神在棋盘上,知道是她来了,便懒懒嗯了声,说着:“皎皎,到朕这儿来。”
苏皎皎含笑起身,莲步轻移到陛下跟前,方垂眸去看陛下面前的这盘棋:“陛下看了多久了?”
听得她问,沈淮的目光才从棋盘上挪到了人身上。
她今日宫裙穿了一袭丁香色。
朦朦胧胧的紫,周身像浮了一层雾,丁香色是很别致的颜色,既疏离又温柔。
虽有意境,但极挑人,在姹紫嫣红中又不惹眼,宫中喜欢这颜色的人甚少。
沈淮看苏皎皎,苏皎皎却在看棋盘,低眉浅笑间,如初春薄雪。
美得像一幅画卷。
他拉过苏皎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忽而有些玩味地看着她:“朕方才瞧了你半晌,忽而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倒是叫朕想起你初承宠的时候了。”
苏皎皎看向陛下,才从棋盘中抽出心神的她还没有细想陛下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眉宇中罕见地露出一丝天真的娇憨。
“嗯?”
她清浅笑着:“那时和现在可有什么不一样?”
沈淮好整以暇地瞧她,一字一句将她羞怯往事细数:“那时柔弱如兔,朕多说两句就要哭,娇娇怯怯的,最会让朕心软。”
“如今——”
苏皎皎有些羞,盈盈的一双美人目含娇带怯地嗔了一眼,问着:“如今怎么?”
“如今除了在床榻之上还是常常要哭,平素倒是越发会蹬鼻子上脸了。”
青天白日里,怎么就说得这么露骨了?
纵使两个人早就在床上颠鸾倒凤不知多少次了,这样明目张胆的话,苏皎皎还是听不得。
她咬唇偏过头去,不肯直面陛下,娇声唤他,嗓音绵软:“陛下……”
沈淮最喜欢看苏皎皎禁不住他脸红的模样,也喜欢她在床榻上难以承受时细碎哭泣的模样,当下喉头便有些发紧,漆黑的眸也暗了几分。
陛下的眼神如狼似虎,苏皎皎自然也感受的到,但她并不动,只掀起如水的美眸脉脉看过去,眸底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
殿内侍奉的宫人已在蔡山的暗示下全都退了出去,沈淮才起身将苏皎皎拦腰抱起来。
良久后,苏皎皎瘫在被窝里不肯起,细白的腿在被窝下放肆地勾了沈淮的劲腰,央着他:“再歇一会儿。”
沈淮却不觉得累,只觉得神采奕奕,半靠在床头捏她柔嫩指尖,散漫道:“这会儿倒不怪朕白日宣淫了。”
“累……”
苏皎皎没力气再说话,合上眸躺着小憩,假装听不到。
沈淮原本还想坏心眼的不让她睡,余光却瞥到了她手腕上带着的翡翠镯,眼睛不自觉又温柔了起来。
轻轻摩挲片刻,他才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皎皎。”
苏皎皎不说话。
沈淮却没继续叫,只是身子下沉了些,动作很轻的,将手放在了苏皎皎的小腹上,低声问了句:“你承宠也将近一年了,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
“不如朕叫柳太医给你把脉,调理调理身子。”
两人间头一次说起孩子的问题,不知为何,陛下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柔,轻柔的热气呼在苏皎皎的耳边,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面对这样的陛下,苏皎皎的心里恍然升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将半张脸都藏在锦被之下,低声说着:“兴许是……皎皎同陛下的子女缘分未到。”
沈淮察觉出她异样,吻了吻她额头,温声:“朕怎么觉得你有些低沉。”
苏皎皎垂睫出了神,低不可闻地说:“皎皎,有些害怕……”
他抱得紧了些:“同朕说。”
回忆纷至沓来,苏皎皎的眼前闪过幼时模糊的画面,身子不觉僵硬起来。
她轻声开口:“您还记得雷雨夜那日吗?”
“皎皎害怕雷雨夜,并不只是单纯的怕,是因为……”苏皎皎的声音发颤,柔弱极了,攥紧了手下的锦被,“是因为皎皎的母亲便是在那样的一个雷雨夜难产而死……”
“乳娘总说,对于女人而言,生子便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熬得住,便是走了出来,若是熬不住,兴许便落得个和母亲一样,母子双亡的下场……”苏皎皎将头用力抵着陛下的胸膛,紧闭双眼,泪如雨下,“陛下,皎皎害怕……”
怀中的小人儿哭得身子一抖一抖,哽咽不已,听得沈淮心中沉闷。
女人生子不易,他想起从前母妃也曾小产过一回,从此元气大伤,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
苏皎皎幼时母亲便因此此事离开了她,她会害怕实在是常理。
就像她说的,母子缘分未到,她又害怕,本也是不着急的事,何况苏皎皎入宫的早,今年满打满算刚过了十六的生辰,正要十七。
年岁尚轻,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生也好。
他轻抚苏皎皎的后脑,说着:“若是你怀了身孕,朕必定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护住你,这是朕给你的承诺。”
苏皎皎在他怀里蹭了蹭,哭红了的眸子抬起来,看向他:“陛下……”
她不多说,千言万语却在不言重,苏皎皎知道,陛下一定看得懂。
对视半晌后,她平复了心情,依恋地偎在陛下怀里,柔声说:“陛下,宫里子嗣本就少,这三年来,也就朱宝林这一胎还算顺利。虽说是皇后娘娘看顾此胎十分精细,但皎皎却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允准。”
沈淮抱着她馨香柔软的身子,淡嗯了声:“说。”
苏皎皎咬了咬唇,掀眸仰视他:“陛下心疼皎皎,给了这样大的承诺,那皎皎也不能龟缩在陛下的身后。皎皎想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但心中的恐惧却需要慢慢克服。”
“朱宝林生产那日,皎皎想在产房陪着她。若是能在亲眼看到孩子出世,那种喜悦感,也许便能驱散阴霾了。”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语气太沉重,苏皎皎又打起笑脸,故作轻松地说着:“陛下不必担心,皎皎定是乖乖的,绝不给稳婆们添乱,何况皎皎和朱宝林从前还有一段缘分,又是投缘的姐妹,朱宝林也能安心些。”
苏皎皎的要求并不过分,且也合乎情理,沈淮自然是满口应下。
二人相拥在床榻上也是闲谈,沈淮便随口问了句:“朕记得你同朱宝林并不熟络,何时有一段缘?”
苏皎皎目光微闪,垂下睫柔声说着:“皎皎不知陛下知不知晓此事,如今若是说起来,倒有些像背后嚼人舌根了。”
沈淮根本无所谓这种女人之间的小事,把玩她一缕秀发,漫声:“无妨,说便是了,朕就随便听听。”
既如此,苏皎皎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便笑了笑:“皎皎记得是端午前,在御花园的时候,萧美人罚跪了朱宝林,皎皎不忍心看朱宝林被萧美人逾矩处置,便出言劝阻。倒是巧了,也是那日回去后,朱宝林被诊断出有孕的。”
她语气未变,却意有所指:“萧美人出身萧氏,从小便是贵女,性子难免急躁些。说起来,她今日见了皎皎也不行礼,可见一斑。”
说罢,苏皎皎软软地笑:“但是皎皎才被陛下抬爱封了主位,怎么能任由她在面前无礼,皎皎想了个好法子,把她送到了宓贤妃娘娘那里。表姐若是罚表妹,想来,萧美人应该听得进吧?”
说起萧美人,沈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萧美人出身世家萧氏,他原本就有意补偿一番。
谁知除夕宴上,萧美人御前无状,惹他不喜,这才只晋了一级。
原想等着过几日,到初七时再加厚赏,谁知又做出这样猖狂的事来。
苏皎皎是他亲封的贵嫔,不给她行礼,便是质疑皇室尊严,质疑他的决策,萧氏虽一门豪爽性子,却未见有这么跋扈之人。
沈淮脸色微冷,既如此,他也不必再多作赏赐,以免她恃宠生娇,更加狂悖。
他不曾多说,只淡声道:“宓贤妃执掌六宫,如今又稳重了不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沈淮揽着她起身,又随手套上一件里衣,说着:“来,陪朕下一盘棋。”
苏皎皎柔弱无骨的手拎起被陛下扔到床榻最里头的里衣,松松垮垮披在了身上,她藕臂撑枕上,湿漉漉的媚眼如丝。
“陛下为皎皎穿衣吧。”
第84章 毒香囊
将计就计。
沈淮原本才冷静下来的情绪又被她勾了起来, 他挑眉回去看半躺在床上的苏皎皎,懒懒地扯唇,大手将她径直抱起来:“你倒是会使唤人。”
“朕不给你穿, 你又当如何?”
他将苏皎皎直接抱去了偏殿,放在另一侧的榻上:“你若不嫌羞, 就这么陪朕下棋。”
苏皎皎羞得连忙将里衣围好,咬唇瞧他:“陛下!”
太极殿的地龙烧的旺, 赤身也不会觉得有一丝凉意,但在大白天未着寸缕, 肌肤一览无余地曝光在空气中,那种不适的感觉还是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仓皇逃窜般跑去把衣裳穿好, 而后一边理着领口一边走到了陛下跟前。
沈淮轻笑了声, 不紧不慢地将眼下的一盘残棋上的黑白二子收好,将黑子给她:“你先。”
苏皎皎坐好以后,捏起一枚黑子,掂量着问:“陛下怎么知道皎皎会下棋?”
“朕平素瞧见你就是在看书, 又不通技艺, 总有点别的长处才是。”
沈淮看向棋盘,未曾抬眼:“尽你全力, 不许故意输给朕。”
苏皎皎轻轻一笑, 将黑子落下。
沈淮挑眉瞧她一眼。
她落子的位置很有讲究,一眼就瞧得出是会下棋的。
后宫中女子, 喜欢且擅长的多是柔婉的乐器之类, 会下棋的有, 但擅长的极少, 他所知道的, 也就只有兰贵仪一个。
但兰贵仪虽擅长下棋, 却攻势绵柔,几盘下来,总有种不够畅快的遗憾。
这几日他将玄王拘在宫里,也是想厮杀个爽快。
苏皎皎向来娇怯柔弱,他也从来没往她会下棋那方面想过,如今看她起手这一下,倒是对她更添了三分惊喜。
沈淮干脆便将心思沉了下去,专心对弈。
黑白博弈间,便是沈淮,也要打起十二分的专心才能和苏皎皎杀个你来我往,苏皎皎虽瞧着娇柔无害,下棋时却极为杀伐果断,攻防兼备,时常打得他都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间,一盘棋居然下了一个多时辰。
冬日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擦黑了。
蔡山端着茶水走进来,在屏风后低声说着:“陛下,快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恰逢此时,苏皎皎所执黑子“啪嗒”一落,笑道:“陛下,皎皎赢了。”
沈淮非但不恼,反而颇为玩味地看着苏皎皎,愈发神采奕奕。这局棋下完之前,他从不曾想过,苏皎皎竟有这样的好棋艺,实在是酣畅淋漓。
看着她低眉浅笑的模样,沈淮心里的那份难言的感觉更加难以捕捉了,苏皎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曾见过的?
沈淮抓住苏皎皎的手腕,说着:“今晚和朕一起用膳,明日你再回去。”
苏皎皎自然笑着颔首。
她今日趁机解决了朱宝林的事,又撇清了萧美人的干系,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些许。
如今最近在咫尺的威胁,反而是敏才人那头。
敏才人不傻,当然看得出她如今落个这个下场是因为苏皎皎故意为之,又怎么能甘心呢。
皇后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王淑妃现在心里只有大皇子的安危,敏才人自己又禁了足。
人在逆境,是没办法保持冷静的。
到了这个份上,敏才人的那条命,实在不必要留着。
次日,苏皎皎又陪陛下用了午膳后才慢悠悠地回了披香殿。
陛下赏了一幅极珍贵的寒玉棋,瞧得出是对她满意。
在众人的侍奉下,苏皎皎被拥簇着进了内殿,却见里头鱼霭的神色有些惶惶的,见是她回来了,立刻迎上来行礼:“娘娘!”
苏皎皎敏锐,当即便摆了手,云淡风轻地说着:“我有点累了,你们下去伺候吧。”
她坐在主位上,身边只留下贴身的几人,这才问着鱼霭:“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
鱼霭从袖中拿出拿出一个小小的素色锦囊递过去,低声说着:“娘娘,昨日奴婢去尚食局的时候,又遇见了巧儿。”
“她同奴婢闲谈,奴婢知她有问题,便佯作自然地跟她聊了几句,又刻意说了句您近日贪睡,想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果然,巧儿当下便说冬日里贪睡精神不好是正常的,还说她从前在家中时,时常会佩戴些干花在香囊里头,以作醒神,免得晨起打瞌睡,还给了奴婢一个。”
鱼霭很谨慎的说着:“奴婢也悄悄拆开看了,里头确实是些干花,却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您瞧瞧,用不用现在叫柳太医过来?”
苏皎皎将香囊拆开瞧了会儿,之间里头都是些较为常见的干花,也看不出什么。
她挪得远了些,说道:“今日正好是柳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凌霄,你带人去看看,就说我想睡会儿,叫柳太医提前来。”
待凌霄走后,苏皎皎才抬眼看向小松子,问着:“我记得之前叫你们盯着敏才人那头的,可有什么异常?”
小松子立刻说着:“奴才正要跟你禀报呢,鱼霭姐姐收了香囊以后,奴才就一路悄悄跟着巧儿,想看看她跟谁来往,就在今天早上,瞧见了她跟敏才人身边的秋欣说了好一会儿话,似乎还收了什么东西,也不知是钱财还是什么,沉甸甸的一袋子。”
苏皎皎点点头,欣慰道说着:“做得很好,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才觉得安心。”
得到主子夸奖,小松子不好意思地低头傻笑了两声,腰弯得更深了些,说着:“娘娘,敏才人现在是孤立无援,虎落平阳,缀霞宫那边安插进去的人也靠得住,咱们要不要——”
此话一出,披香殿内的人顿时肃穆起来,看向苏皎皎。
她神色未变,摩挲了把腕上玉镯,淡淡道:“既是病虎,何必再苟延残喘,倒不如干脆的死。”
不多时,凌霄带着柳太医回来,因为事态紧急,步子有些急匆匆的。
与凌霄的谨慎不同,柳太医却十分平静,仍然是那副沉静清冷的模样。
这还是苏皎皎晋主位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柳太医向她行礼,说着:“微臣参见珍贵嫔娘娘,娘娘金安。”
苏皎皎淡笑着说:“柳太医不必多礼。”
“今日来,既是请平安脉,本宫也有点东西想让你看看。”
她看了眼鱼霭,鱼霭立刻双手捧着香囊递到柳太医面前,说着:“事关重大,还请柳太医仔细检验。”
柳太医颔首,将那香囊放在手里,却不曾着急着急打开,而是看着香囊的布料,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
殿内的几人不敢说话,生怕扰了柳太医的判断,狐疑地看着他手中的香囊,不敢出声。
这素色香囊上面没有绣丝毫纹路,就是一块再寻常不过是布料,看不出绣工,她们已经讨论过一番了,难不成还有别的玄机不成?
紧接着,柳太医便将手中的香囊打开,用药箱中的镊子,挑出了里面的干花。
这些干花都是很完整,色泽鲜艳,一打开袋子,便能闻到一股清香。
披香殿一直烧着炭火,十分暖和,呆久了却会有些头晕脑胀,乍一闻到这样的香味,颇有些清醒的功效。
但觉得奇怪的是,这香味并不应是这些干花复合起来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香囊没有异味,且里头已经空了,香味就只能是从这些干花上发出来的。
是这些花晾晒之前在药水里浸泡过,还是上面有香粉不易察觉?
柳太医丝毫不敢懈怠,捏着干花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粉末的痕迹。
正在他觉得是不是这干花被药水浸泡过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这些干花的花蕊,有些奇怪。
尤其是里面的几朵雏菊,花蕊格外的完整,黑亮,花蕊的干燥程度完全比不上花瓣。
他捏起一朵菊花,放在鼻尖嗅了一瞬,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立刻便有些头脑发昏。
“快!开窗通风!”
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柳太医紧紧抓着桌沿来维持身形不晃,脸色发白:“好厉害的药。”
见到此景,苏皎皎的心一沉。
“扶着柳太医坐下。”
鱼霭上前用托盘扣住香囊和干花,鱼滢等人立刻将两面的窗子全都打开。
冬日的冷风穿堂而过,带走了屋子里的燥热之气,也将殿中的那股离奇的清香吹散了。
通风及时,柳太医又从随身的药箱里吃了一粒通用的解毒丸,面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他胸腔因为深呼吸剧烈起伏,嗓音有些虚弱,说着:“娘娘,这香味有毒,毒藏在干花的花蕊里,时间长便会挥发,只有这几日是毒性最强的时候。”
“若将香囊佩戴在身上时,香味淡,只会觉得清香宜人,但清明不出很久便会觉得头脑发晕。一旦贪此香味,放在鼻尖猛嗅,不及时解毒,毒素就会蔓延到脑中,继而瞌睡,麻痹神经,整个人开始贪睡昏沉,越是昏沉,就会想要清脑,如此几次,毒素蔓延至全身,形同痴傻而死。”
苏皎皎皱眉冷面,说着:“这毒药如此隐蔽狠辣,当真是看得起本宫,看来,敏才人跟本宫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敏才人早就想害苏皎皎,这回又因为苏皎皎的圈套而就降位禁足,惹了陛下不悦,心中更是生恨,巴不得她死。
这香囊干花,想得倒是周全巧妙。
谁知这话还不曾说完,柳太医紧接着又说道:“娘娘,不止如此。”
这毒素本身就已经十分谨慎恶毒了,竟还不知如此,苏皎皎清媚的眸顿时凌厉起来。
柳太医此时已经缓了大半,扶着头虚弱道:“香囊的布料是没有问题的,娘娘可以拿起来看看。”
闻言,鱼霭快走两步,将香囊拿起来递给了苏皎皎。
这香囊的布料是灰蓝色,是宫内常见的最普通的料子,宫中也常有人用,是哪儿有问题?
柳太医说道:“这料子在宫中虽常见,但色泽黯淡,女子用之甚少。虽是如此,可这布料不好不坏,也非一般宫人可用,最常见的便是在太医署和侍卫身上,只是侍卫平素值守所穿的官服都是墨蓝色,也不符合,这唯一指向性。”
“便是太医署。”
柳太医看着香囊,清隽的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脸色还有些灰白,说着:“太医署官职不高的太医用此布料最多,微臣未曾升任之前,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未曾发现香囊布料的问题,只以为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所用,就算是娘娘发觉了香囊有问题,去想陛下和皇后告发此事,这幕后之人恐怕也留了后手,要跟您不死不休。”
“当初大皇子一事,是您举荐微臣,届时就算是您被人构陷,陛下恐怕也会起了疑心。”
这香囊下了两道功夫,为的就是要将苏皎皎的路全都堵死,当真是狠毒。
不论苏皎皎是发现了香囊有问题,还是香囊和布料都发现了问题,抑或是什么都不曾发现,都会着了她的道。
敏才人此人并不算聪明,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想得这么周全。
是苏皎皎低估了她的本事,还是有谁给她出了主意?
幕后之人暂且不论,单是敏才人自己,她也不可能放过。
苏皎皎思衬了番,眉眼之间有几分冰冷轻蔑的笑意:“小松子,去随便找个宫里最常见的香囊来,将这干花捏进去,把剩下的壳子烧干净,再让缀霞宫的眼线往敏才人的院子里放些东西。”
她正在想怎么除了敏才人这个眼中钉,谁知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单单一个谋害嫔妃未遂的罪名怎么可能除得了她,还是得再加些料才是!
两日后,初七。
长安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天上放了大晴,刺眼金黄的日光洒落大地,雪面上泛着刺眼的金白色光芒。
苏皎皎晨起,被鱼滢和鱼霭侍奉着梳洗更衣,特意化了弱不禁风的苍白容色。
等柳太医进披香殿后不久,殿内便匆匆忙忙派出两拨人,分别往太极殿和凤仪宫通传。
小松子亲自前往的太极殿,进殿后便噗通跪在了陛下面前,着急道:“陛下,不好了!娘娘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