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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皎皎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着:“自您有孕起,便时常动胎气,后期更是常常胎象不稳。妾未曾有孕,却也觉得太怪了些,您一向身子康健,就算是孕中反应大,也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何况当初一直是林太医为您安胎,如今既然知道了林太医已经心怀异心,保不齐当初便是林太医知情不报,故意利用您的信任……谋害您腹中的皇嗣。”
她看宓贤妃脸色倏地一沉,又添上一句:“却不知这林太医,究竟是不是王淑妃的人了。”
说起皇嗣,墨灵突然跪地哭喊道:“娘娘,谋害您皇嗣的人也是王淑妃,是王淑妃让奴婢给您的安胎药了下了药,不愿您生下皇嗣……但奴婢可以确认,这件事王淑妃只交给了奴婢来做,林太医从未和奴婢有过任何眼神和接触!奴婢愿意将功补过!还请娘娘给奴婢一次机会!”
“什么!?”宓贤妃的声音猛地拔高,瞳孔收缩,转身问着:“你说本宫失子一事也是王淑妃指使你做的!”
墨灵被她的威压吓得跪在地上,嗓音抖得不像话:“是……王淑妃一早便利用了奴婢,先是叫奴婢给您下不利于胎儿的毒,最近又要奴婢下伤身子的慢性毒药,都是为了针对您,还请娘娘看在奴婢主动陈情的份上,给奴婢机会……”
苏皎皎看着局势一波三折,也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猜测林太医是皇后的人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可她始终觉得不对劲,抽丝剥茧间,隐隐似乎抓住了一些东西。
给皇嗣和宓贤妃下毒的都是墨灵,墨灵没出事的情况下,若林太医真是王淑妃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再搭上一个眼线,那林太医在宓贤妃失子一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作为给宓贤妃保胎的主要太医,自然是要对这一胎负责的,可他却始终没有察觉出宓贤妃怀有皇嗣的时候中了毒……
苏皎皎将自己代入林太医的角色暗中推衍,倏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关窍。
不对!
林太医恐怕不是没察觉,是察觉出了,背后之人命他顺手推舟!
除了王淑妃,不愿意宓妃诞下皇嗣的人,自然还是皇后。
宓贤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已经站得足够高,王淑妃又有大皇子,刚好形成牵制之势。
可若是宓贤妃诞下了皇子,那这局势便会完全倾向王淑妃和宓贤妃,她这个中宫之位,怕是岌岌可危。有着被架空的风险。
因此,就算是王淑妃不动手,恐怕皇后也会坐不住。可王淑妃更心急,皇后便干脆坐观山虎斗,不费吹灰之力地除了宓贤妃的孩子。
皇后一向寡宠,在陛下和妃嫔面前温和与威仪并存,颇得大多妃嫔的爱戴,可在苏皎皎眼里,皇后却是个比王淑妃和宓贤妃更让人警惕的对手。
但,宓贤妃如今更视王淑妃为死敌,没必要再让她知道皇后在其中做了什么,只管让她先猜着,待王淑妃彻底倒台,再说也不迟……
坐观山虎斗,可不止皇后一人会。
宓贤妃怒不可遏之时,虞灵带着柳太医从书房绕进来,说着:“娘娘,柳太医来了。”
第52章 判男女
大乱将生
柳太医对殿中的一切表现的十分平静, 眼中不曾有一丝惊讶和探究,只再次微微颔首,说着:“清毒的方子微臣已经写好, 娘娘只需要按着药方抓药即可。”
宓贤妃淡淡瞧他一眼,说着:“今日之事本宫不喜欢再有另一人知道, 这方子,本宫也不希望被人看得出是清毒所用。”
她扫了一眼跪地的墨灵, 冷声道:“柳太医给墨灵诊治一番,本宫的药和墨灵的药再同别的方子混在一起, 做干净些,别被人看出端倪。”
宓贤妃居高临下地命令着柳太医:“明白?”
柳太医直起身子, 眉眼清冷地看了宓贤妃一眼, 声淡如玉:“微臣会说是娘娘身子不适,开些补气凝神的药方来,再佐以食补,墨灵的脸伤是不慎打碎花瓶所致。”
“你既懂事, 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宓贤妃转身回到主位上, 淡淡说着,“本宫记得林太医今日恰好出宫为长公主请脉, 传你来倒也说得过去。”
“虞灵, 柳太医医术了得,赏玉如意一柄。”
虞灵上前说着:“是, 奴婢这就去办。”
柳太医仍是那副请冷出尘的模样, 不说拒绝, 也不表现出一丝欣喜, 只有礼地向宓贤妃谢恩道:“微臣谢宓贤妃娘娘恩典。”
说罢, 柳太医上前为墨灵看伤诊断, 又退出去写新的方子,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接二连三的背叛和打击让宓贤妃疲累不已,她摆摆手,倦声道:“等柳太医写完便送他出去,不必再来见本宫了。”
见状,苏皎皎也屈了屈膝:“若是无事,妾便也不打扰娘娘清净了。”
宓贤妃皱眉揉着额角,听到苏皎皎开口,才探究似地掀眸看向她,沉声道:“如今你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王淑妃害过本宫,也害过你,本宫若死,你也不可能幸免于难。今日之事你既全程参与了,自然逃不掉干系,待本宫亲书一封送出宫去把墨灵的事解决完,也是时候叫王淑妃付出代价了。”
“届时,本宫自会派人把你请过来。”
苏皎皎的动作怔了瞬,极快地颔首说着:“是,妾明白。”
她朝宓贤妃行了辞礼后,垂首退出了绛云殿外,才转身出了长乐宫的门。
待走得远了些,苏皎皎才淡声说着:“回宫以后严查宫人,务必逐一排查,看看有没有人同玉堂宫和凤仪宫的交往过密。皇后和王淑妃手段太多,保不齐便在披香殿安插了不止一个奸细,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宓贤妃的龙胎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皇后绝不是毫无作为。”
听到皇后的名字,鱼滢有些惊讶,转而低声说着:“您的意思是……奴婢还未曾想过,宓贤妃的胎竟是两波人都下了手,这是摆明了不让宓贤妃诞下皇嗣……”
苏皎皎神色平静,瞧着眼前蒙在雨中长长的的宫道,语气有些嘲弄:“能坐稳皇后位置的人,又有哪个没些手腕?当初陛下和皇后的婚事是太后一手敲定的,便是从与定国侯府亲近的大官之女中择出了最合适的一位。她家世不错,但同四大世家相较却还错了一大截,甚至连我都不如。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太子府和皇宫周旋操持,没点心机城府可是做不到。”
鱼滢点点头,小声说着:“奴婢每次见皇后娘娘,她都是一副温和公允的模样,从不苛待下人,又处事公允。据奴婢所知,宫中不少宫人都十分爱戴和尊敬皇后娘娘。”
“得人心才能得心想事成,你瞧王淑妃和宓贤妃家世高,又位高权重,但是一个刻薄阴狠,一个跋扈毒辣,宫中人人提起都畏惧不已,这样的主子,又怎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奉她为主。越是忠仆,金钱和权势越买不来忠心,皇后便是深谙此道。”
苏皎皎说完后偏头看向鱼滢,轻声说着:“你在柳太医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告诉他尽力配合宓贤妃,不要引起太医院的怀疑。”
鱼滢点头领命:“是。”
苏皎皎独自撑着伞站在宫道上,四周空无一人,只听得见沙沙的雨声。她指骨如玉,捏着伞柄的角度略略一挪,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仰头看过去,雨丝从看不到顶的天际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有几滴溅到她下颚,冰冷的触感愈发让人清醒。
宓贤妃和王淑妃若能狠狠地斗起来,她实在是乐见其成。
王淑妃此人狠毒无比,从前在披香殿安插内奸给她下药,又使计害得她被牵连进宓贤妃失子一事里。
在她未曾得宠时,又害得姝嫔小产。桩桩件件都要人性命。若能抓住她谋害宓贤妃的证据,就算不死,陛下也绝对会为了宓贤妃和她背后的家族而重惩王淑妃,只要王淑妃失了势,痛打落水狗还不是易如反掌。
一切,就等宓贤妃那边的消息了……
苏皎皎在雨中站了许久,终于挪动了脚步。
也不知姬良使复宠后,朱宝林会是什么态度,姬良使又打算怎么报复朱宝林的当初谋害之仇。
算巧还是算不巧的。
从绛云殿回宫以后,当晚苏皎皎便来了葵水,身子不适,不宜见驾。
这几日里,唯有姬良使侍寝了两回。想来是她侍奉得宜,陛下今日下旨晋了她宝林位。
旨意晓谕六宫的时候,朱宝林正在绘竹馆里喝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徒然一沉。
“费劲心机搏宠的贱人,竟真的勾了陛下给她晋位!”她再没了喝茶的心思,将杯盏往旁边重重搁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本主有孕才得了陛下抬位,堪堪封至宝林,她不过是承了几次宠,陛下便如此抬举,她也配!”
翠梅看着小主情绪不佳,小心地提醒着:“小主,您如今已经怀胎六个多月了,可千万仔细身子,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她宽慰着朱宝林,柔声说着:“您且让姬宝林得意几天,待您生下皇嗣,看她还怎么得意。她在雨中淋了这么久才得来了恩宠,无非是靠着那一丝色相去赌。宫里一向不缺美人,没有子嗣的恩宠终究是过眼云烟罢了。”
说起皇嗣,朱宝林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她抬手抚摸着肚子,定定地看着前方出了神,放轻声音说道:“你说的对,本主最大的依仗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这几日,甚至能频繁地感觉到他在本主的肚子里动,也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
翠梅笑着说:“小主吉人天相,定能顺顺利利地诞下皇子。要是陛下龙心大悦,保不齐便晋您为贵人呢。”
朱宝林挂在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淡了下去,睨着翠梅,冷声道:“贵人?本主若能为陛下诞下皇子,又怎会是区区一个贵人的位置!”
翠梅被吓了一跳,她自知失言惹了小主不快,抬手狠狠打自己的嘴:“奴婢失言,奴婢有错!”
看她反应还算快,朱宝林才勉为其难的嗯了声,瞥她一眼:“行了,不用打了。”
“你跟在本主身边若是学不会察言观色,有的是人愿意取代你的位置。”
翠梅猛地抬头看了朱宝林一眼,又讷讷地低下头,轻声说:“是,奴婢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站到一侧去,不敢再多言。
朱宝林是个很有运气的主子,只侍寝一次便怀了身孕,又恰好遇上宓贤妃失子,阖宫上下都把她这一胎当成宝贝疙瘩。
在翠梅眼里,朱宝林的长相只能说小有姿色,并不足以凭借美貌得宠。连姬宝林都比小主生的貌美,更别提是珍嫔、宓贤妃那几个美貌格外突出的妃嫔了。
就算是陛下再看重皇嗣,也不可能将她从宝林位抬到主位,能封为贵人便是极大的恩典了,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管再怎么样,这个孩子,小主都是无法亲自抚养的。
人若是贪心不足,迟早会遭到反噬……
但这些话她也只敢自己想想,不敢说给朱宝林听,若是被她知道了,怕是又要发好大的脾气。
正当翠梅垂头想事的时候,值守的宫女忽而从外面走了进来,福身说着:“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雨荷和林太医来了。”
朱宝林的目光一闪,当即便换了副柔顺的模样,说着:“快请进来。”
不大会儿,雨荷噙着得体的笑率先走了进来,客气地福了福身,错开一步露出身后的人,笑道:“小主如今月份大了,娘娘特意点了妇科圣手林太医的名儿,又从宫外请来了一位安胎极有名气的郎中来为您把脉,确保皇嗣无虞。”
她挪开步子:“两位请吧。”
朱宝林温和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雨荷的话说得虽好听,却根本不曾问过她的意思,分明只是前来通知她一声。雨荷在外代表的是皇后的脸面,她一个奴婢都敢如此对她,可见皇后不过是把她当成是生育的牲畜罢了!
朱宝林心中虽恼怒,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十分配合地将手腕搭在诊巾上,温声说道:“皇后娘娘心系妾,妾不胜感激。”
“翠梅,快给雨荷姑姑和二位看茶。”
说罢,朱宝林不动神色地打量着林太医身后提着药箱等候的郎中,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林太医已经是妇科圣手了,又何苦特意从宫外请来一个郎中?
太医署的太医如此之多,若是真不放心,多唤几位太医来就是了。
难不成这郎中比太医还能耐不成?
她微微垂眸,眉尖微不可查地皱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太医为她细细诊脉之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她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怔了瞬,下意识便看向了侯在一旁的雨荷。
她不敢多看,很快便收了视线,说着:“小主,安胎药熬好了。”
朱宝林瞧她一眼,温和笑着:“林太医正在诊脉,便先不喝了,免得林太医改方子。”
宫女端着药正欲上前的动作一顿,一旁的雨荷适时开了口:“芬惢,既然小主已经发了话,你便放在一旁就是了。”
她泰然自若地笑着说:“娘娘指了你来照顾小主,你可要尽心。”
芬惢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屈膝道:“奴婢不敢不尽心。”
说得好听是在看她的胎,说白了不过就是来监视她,让她好好生下皇子不要出什么岔子罢了。
朱宝林心内冷笑,看着芬惢和雨荷说话,越发不愉。
过了片刻,她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叫了林太医又专门叫了宫外的郎中,可便说明宫外的郎中有哪些地方,一定是胜过太医的。
是什么!
把脉的能力,还是什么方子安胎有奇效不成?
朱宝林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那位郎中,显然是不像在外面正儿八经开医馆的大夫……
难道!
这郎中是来看她腹中孩儿是男是女不成!
这个念头一出,连朱宝林自己都吓了一跳,心口“砰砰”跳得飞快。
正给她把脉另一只手的林太医显然是发现了不对劲,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朱宝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主担心孩子有恙,所以紧张了些。”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本主的脉象如何?”
林太医笑了笑,说着:“依微臣的经验来看,小主的胎象流利,如盘走珠,十分稳固,只是稍稍有些血热气虚,待微臣等等为您稍稍调一下安胎药的方子即可。”
朱宝林顿时表现出一幅如释重负的模样,笑着说:“若是如此便太好了,有劳林太医。”
雨荷笑着说:“林太医既然看完了,那就再让郎中给小主再看看吧。”
听到这句话,朱宝林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朗中定是奉了皇后之命来探查她腹中的胎儿是男还是女。
若是女儿,依皇后的目的,一定会将她视为弃子,不再给她任何的好处,到时候她的孩子能不能活着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若是儿子,那皇后就会放下心,用尽手段来护住她这一胎,但皇嗣能活,怕是她生产的那日就会被迫因难产而死。等去母留子,皇后便可顺理成章的抚养她的儿子。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不能接受!
电光火石之间,朱宝林一狠心,起身说道:“本主方才喝多了水,得稍离……”
话未说完,朱宝林便不慎踩到了裙摆上,身子不稳往前踉跄了瞬,肚子当即便撞到了圆桌边沿上。
痛楚袭来,她顿时白了脸,低低喊着:“本主的肚子……来人,来人!”
雨荷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忙唤着:“林太医,快瞧瞧朱宝林的胎象如何了!”
翠梅和芬惢扶着朱宝林缓缓躺在床上,林太医忙去查她的脉象,半晌,眉头一皱,说着:“小主方才受了惊吓,又撞到了桌上,这回是动了胎气了!”
他匆匆起身说着:“微臣现在就去开方子以稳固胎气。”
雨荷的脸色也有些焦急,走到朱宝林身边去,担忧说着:“好端端的怎么就动了胎气了?这可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
她扭头问着:“林太医,朱宝林的情况可严重?”
步履匆忙的林太医回身说着:“虽是动了胎气,但朱宝林的胎象一向稳固,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雨荷点点头,这才放了些心,说着:“既如此,林太医快去开方子吧。”
说完,她低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不住低吟的朱宝林,犹豫着:“还请郎中过来再给小主把把脉,奴婢也好像皇后娘娘交代。”
床上的朱宝林紧闭双眼,额上沁满了汗珠,她双手紧紧抓着被褥不肯丢手,心中恨惨了雨荷这个不打眼的贱婢。
“好疼……好疼啊……”
雨荷看朱宝林情况不好,抓着被褥不肯丢,也不好强来,只好转头和郎中使了眼色,温声说着:“既然小主痛得厉害,那奴婢也就不勉强郎中给您把脉了。”
她双手妥帖的交叠在一起,沉声说着:“芬惢,照顾好朱宝林,若是有失,娘娘拿你是问。”
芬惢急急忙忙屈膝说着:“奴婢定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雨荷嗯了声,看眼下的情况怕是完不成娘娘交代的任务了,只得说着:“小主身子不适需静养,奴婢便先回凤仪宫复命了。”
说罢,雨荷前一步退出了绘竹馆,郎中紧跟在身后退了出去。
床上紧抓被褥不肯丢的朱宝林才敢松了手。
宫外郎中若是频繁进宫定会令人起疑,便是皇后,她也不会短时间内再请人过来。
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在她有孕将将七个月的时候就如此着急,竟从宫外请人来看她的孩子是男是女。
朱宝林急火攻心,肚子痛地越发厉害,汗水浸湿了她额头的碎发,看起来格外狼狈。
不成——
她一定得在孩子出生之前,找到能够保全她和孩子的办法!
鸾鸣宫-醉雀阁
姬宝林坐在主位上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笑意浮于表面。
来的人身后跟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手上各自盛着赏赐,一字排开站到了姬宝林面前。
姬宝林淡笑着说:“皇后娘娘真是太客气了,怎么就赏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还劳烦乐荷姑姑亲自来送。”
乐荷和雨荷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
雨荷是掌事,乐荷则是贴身侍女,在后宫中的地位是大多妃嫔都要客客气气的人。
皇后派乐荷亲自来送,便是说明了皇后如今对她的重视,想要重新收拢她,想要重用的意思。
可惜了,当初她中毒御前失仪的时候,皇后可是不由分说地便将她当成了弃子,再不问津。
如今她听了珍嫔的话,豁出去一次复了宠,又好运的未曾生病,晋了位分,皇后便想来捡现成的了。
她姬妙意便是再如何,也不会像不知廉耻的狗一样再被皇后利用,可笑她当初以为皇后是个好人,温和纯善,事事为她着想……
不过都是糊弄外面人的假象罢了。
乐荷客客气气地说着:“皇后娘娘整日打理后宫不得闲,这阵子又为了朱宝林的胎劳心费神,许多事情顾不上,难免会疏漏些什么。如今小主重获恩宠,娘娘也是高兴的,这才特意叫奴婢亲自跑一趟,交代着务必将赏赐好好的送到,问问小主可还喜欢。”
“您快瞧瞧,样样都是精挑出来的好东西,若有不满意的尽管提。”
姬宝林微微起身看了一眼,讶声道:“果真都是顶好的东西,娘娘心意贵重,本主喜欢的很。”
乐荷满意地笑笑,拍了两下手,示意宫人将赏赐放下,这才说着:“既如此,那奴婢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小主才晋了宝林位,按着规矩,醉雀阁也应再添上两名宫女使唤才好,奴婢这便回去回禀了娘娘,娘娘定会选两个麻利地给您送来,小主便静心等着便是。”
姬宝林客气地笑着说:“难为娘娘记挂。”
“若薇,送送乐荷姑姑。”
待若薇送着人出了醉雀阁的门,姬宝林看着桌子上摆的满满的赏赐,不禁冷笑了下。
就算她想要荣华富贵,那也该是有骨气的要。
皇后实在是小看了她,以为谁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不成!
待若薇回来,姬宝林才冷声说着:“从这些赏赐里头挑些好的出来,剩下的登记入库,等雨停了,本主亲自去披香殿拜见珍嫔。”
若薇福身说着:“是。”
她应声后顿了顿,说着:“小主,奴婢方才去送乐荷姑姑的时候听见了些风言风语。”
“说——说今日原本是雨荷姑姑带着林太医和郎中去给朱宝林把脉的,谁知朱宝林今日动了胎气,正在绘竹馆里静养呢。”
姬宝林目光一凝,立刻回头问着:“可真?!”
若薇低头说着:“奴婢送到凤仪宫门前的时候恰好看见雨荷姑姑来,她们进了凤仪宫后才说的,但隔得不远,奴婢还是听到了些。”
姬宝林顿时牵唇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快意:“她自从有孕后一向得意,如今总算轮到本主看她的笑话了,当真是爽快!”
话音一落,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深,悠悠说着:“也不知她这胎气什么时候才能够稳固得下来。本主记得陛下赏赐了她步辇出行,她便时常坐着步辇在宫中招摇。”
姬宝林掀眸看向若薇,嗓音极冷,压低了声音说:“派人多盯着朱宝林,等她什么时候能出门——本主便什么时候让她再痛一点。”
第53章 步辇劫
不论她怎么做,陛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日后, 连绵不断的阵雨终于见停。
天空放晴,明灿的日光破开乌云铺满大地,将天地照得亮堂堂一片。
鼻尖那股总带着潮味的气息终于化为了雨后清新的凌冽, 踏出宫门深吸一口,有种拨云见喜的空明感。
苏皎皎的葵水已经走干净了好几天, 却因为天气阴雨,鱼滢坚持不让她出门, 唯恐她身子再进了寒气。
上回病得太久,她身边的几人难得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一致, 苏皎皎只要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只得顺着她们的意思在宫里喝茶看书, 颇为憋闷地过了几日。
这回放了晴, 可算能出去走走了。
谁知还没迈出门槛,便瞧见宫门外远远走来了几人。
站在最前的人丰腴貌美,打扮得很是妥帖,原是姬良使来了。
眼下这情况又是不能出门了, 苏皎皎有些遗憾, 却仍笑脸上前迎人,说着:“姐姐来了。”
姬宝林瞧见珍嫔亲自出来迎人, 顿时心中更加感念, 上前行大礼说着:“妾给您请安。”
宫道上人多眼杂,苏皎皎看了眼四周, 温声说:“快起来, 咱们进去说。”
她轻轻牵着姬宝林的手进内殿, 鱼滢和凌霄招呼着人进关雎宫, 又将关雎宫的门掩上。
凌云及时从一侧端了新茶出来, 苏皎皎方笑说着:“今日才一放晴姐姐便来了, 怕是一直惦记着妹妹呢。”
姬宝林坐在下座,从凌云手上将茶接过来,说着:“早就想来,可一直下着雨,妾身怕淋湿了这些金贵的物什,便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
她扭头看向候在门口的若薇,摆了下手,又回头说着:“妾晋位的时候,皇后娘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到醉雀阁,妾身叫若薇从里头挑了最好的出来,谢您提携之恩。”
苏皎皎怔了瞬,急忙柔声说着:“这可使不得,皇后娘娘既是赏给姐姐的,那自然是姐姐的东西,送给妹妹像什么样子。何况妹妹帮姐姐是出自真心,并不为这些利益。”
她摇摇头,真心实意地小声劝着她:“姐姐复宠何其不易,当然是要多积累些家底。陛下的恩宠更迭如此之快,若无足够的钱财疏通关系,打点宫人,想要长长久久过得好,又岂是容易的?”
姬宝林闻言也有些犹豫,说着:“您说是有道理,可既然妾给您送来了,便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