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洗漱完也去了灶屋。
如今的天色比冬季亮得早,灶屋不再漆黑一片,顾娇于是得以看清萧六郎的脸。
她看了好半晌,眨巴着眸子问道:“你没睡好吗?”
萧六郎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面不改色道:“看书看得有点晚。”
“哦。”顾娇睡得早,无从考证他看书看到什么时辰。
想到什么,顾娇又道:“对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枕头上有血。”
萧六郎正色道:“不是我的血。”
顾娇疑惑道:“那难道是我的?我的伤口早愈合了。”
萧六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瞎胡说道:“你上火了,流鼻血,我都看见了。”
顾娇十分不解:“我天天喝鱼腥草茶,怎么还会上火呢?”
萧六郎面无表情道:“那谁知道?”
萧六郎的表情实在太正经了,很难让人产生怀疑,顾娇哦了一声,去堂屋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鱼腥草茶。
喝这么多,总算不会再上火了叭!
萧六郎心虚地闭上眼,出了一身冷汗。
吃早饭时,萧六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忘记说了,我在镇上找了一家蒙学,今天可以带净空去上学了。”
突然就被上学的小净空:“……?!”
“这么突然?”顾娇给老太太和小净空各盛了一碗红薯粥。
小净空一边吸溜着红薯粥,一边警惕地看着坏姐夫。
……总感觉是坏姐夫的阴谋!
“昨天我忘记说了。”一回家就被撩,是真给忘了。
萧六郎接着道:“大户人家的孩子五岁便会在家请西席,学至六七岁,会看千字文后就会送入族学或私塾蒙学,他虽小了些,但他这么聪明,又在寺庙上过课,问题不大。”
头一次被坏姐夫表扬聪明,小净空却越发警惕。
阴谋,妥妥的阴谋!
“蒙学在哪儿?”顾娇问。
萧六郎道:“在天香书院附近,是一家开了十多年的私塾,里边有个蒙学班,上课时间与我差不多,他可以每日和我一起上下学。”
来了来了,坏姐夫要开始分离他和娇娇了!
顾娇的前世是有幼儿园的,因此她对三岁孩子上学的接受度极高。
顾娇不在家时,小净空就是小喇叭精,一天到晚叭叭叭,老太太深受其害,也乐见其成他去上学。
顾娇转头看向小净空:“净空想上学吗?”
不想!
小净空话到唇边留了个心眼,如果自己说不想上学,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厌学的小孩子?
坏姐夫真会给他挖坑!
幸好我聪明!
小净空萌萌哒地说道:“我要是去上学的话,娇娇就一天都看不到我啦!”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没事,我早上会送你,晚上也在村口等你,若是得空,就去私塾接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小净空再拒绝就不是懂事的小孩子了。
他食不知味地咽下嘴里的红薯粥,挤出一个萌萌哒的笑:“好叭,既然娇娇想让我去上学,那我就去吧!”
学是一定要上的,但为了挽回一整天见不到顾娇的损失,小净空为自己索要了两个离别的小亲亲。
蒙学并不便宜,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束脩,管一顿中饭,中途不上了也不退钱。
顾娇把二两银子装进了小净空的兜兜,他坚持要自己交束脩,不假手坏姐夫。
一大一小坐上牛车去上学。
顾娇则在家里琢磨着怎么修屋顶。
她上屋顶看了一下,发现坏掉的瓦片还真不少,再来几场大雨估计三间屋子都会漏雨。
她决定把整个屋顶都修葺一番,顺便,再把后院的东西两面起两间小屋子,这样顾小顺回村就不担心没地方住了。
她手头原是有些银子,可要做这么多事就不大够,她去了一趟镇上的周记钱庄,取了二十两银子,顺便问了一下里头还剩多少存款。
结果钱庄的掌柜告诉她:“一千一百两。”
顾娇原地懵圈了三秒。
“你是不是弄错了?不是一百一十两?是一千一百两?”
掌柜笑了:“我们周记钱庄是讲信誉的,可不能昧着良心黑了姑娘的银子啊!”
萧六郎把对牌给她时,她没多想,只当是百八十两,万万没料到会这么多。
其实原本更多,但是给顾娇买毛笔花了足足一百两,那真是全昭国独一无二的大师作品,可怜顾娇还为他的直男审美幽怨了好久。
另外二十两是顾娇给萧六郎塞在包袱里的路费,萧六郎没花完,也给存进钱庄了。
顾娇有点怀疑人生:“他真的是去考试了吗?”
确定不是去府城开展抄书业务了?
随后顾娇忽然想起了黎院长与她提到的院试舞弊一事,黎院长说不知为何萧六郎没有重考,顾娇想,她大概知道了。
——
拿到银子后,顾娇便回村着手修葺房屋的事宜,她请了几个村里的工匠,给他们说了自己的要求,让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宅子修缮完毕。
只要银子给的多,就不愁人干活不快,更何况这是萧秀才的家,他们还指望将来萧六郎高中了,他们能在萧六郎名下挂几亩免费田呢。
顾娇这边如火如荼地修缮屋子,顾瑾瑜那边却是突然病倒了。
她从清泉村回去的当晚便感觉不大对劲,只以为是累着了没往心里去,半夜就发起了高热。
山庄的老仆妇说,这是去上坟时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御医给开了药,疗效甚微。
顾侯爷心急如焚:“早知道,就不让瑾瑜去上坟了!”
“咳咳……”顾瑾瑜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虚弱地问道,“我没事,弟弟怎么样了?”
这两日顾琰也不大舒坦,主要是他天生体弱,兴奋了一宿后把身体给透支了。
为防止他乱跑,姚氏不得不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
“他没事。”提到这个,顾侯爷还是很欣慰的,儿子的身体比从前真的强了太多,从前若敢这么折腾,早把命都玩没了,如今只在床上躺了几日便又活蹦乱跳的了。
不过谨慎起见,他与姚氏都觉得还是该让儿子多在房中静养几天。
“弟弟没事就好。”顾瑾瑜咳嗽着说。
顾侯爷心疼道:“哎呀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操心你弟弟。”
顾瑾瑜微笑:“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
顾侯爷想起了不孝女顾娇,咬牙道:“那丫头若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那天的事我都听黄忠说了,她给你脸色瞧了是不是?我看你不是撞见了脏东西,纯粹是让那丫头气病的!”
顾瑾瑜赶忙道:“爹爹别这么说姐姐,姐姐这些年在乡下长大,那户人家对她又不好,她只是吃了太多苦,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若换做是我,也不会比姐姐做得更好。”
顾侯爷道:“你呀,就是太心善了!”
顾瑾瑜摇摇头:“我这次生病还真不是姐姐的缘故,怪我自己。”
顿了顿,她把弄丢题纸的事与顾侯爷说了。
“姑姑对我给予厚望,我却把好不容易解了一半的题弄丢了,一时着急才病倒了。”
顾侯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急的?就算做不出来你姑姑也不会怨你。”
“真的吗?”顾瑾瑜一脸不信。
顾侯爷神秘地笑了:“你姑姑又来信了,你猜她信上说什么?”
顾瑾瑜认真地想了想:“让爹爹赶紧带我回京?”
顾侯爷道:“这是自然,还有呢?”
顾瑾瑜柳眉微蹙:“女儿猜不出。”
顾侯爷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颇为自豪地笑道:“你姑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本打算你回京了给你一个惊喜的,早些告诉你也无妨。你姑姑向陛下求了恩典,你及笄当日,陛下会亲自下旨册封你为县主!”


第98章 姐弟
散发着药香的屋子,姚氏守在儿子床前,累得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顾琰悄咪咪地睁开眼,贼兮兮地打量了姚氏一会儿,伸出修长的手在姚氏眼前晃了晃。
确定姚氏真的睡着了,他坏坏一笑,缓缓地拉开棉被,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来。
长这么大,呼风喝雨惯了,头一回如此小心翼翼,还怪新鲜。
顾琰做贼似的出了屋子。
姚氏的身子晃了一下,顾琰吓得险些发病,万幸姚氏没醒,正了正身子又继续睡过去了。
在外值守的丫鬟此时也被暗卫引开了,他只用走出院子与他们会合就好。
不料他刚走进前院便被玉芽儿给逮住了。
玉芽儿抱着一床新缝好的棉被,古怪地看着他道:“小公子,你要干嘛?夫人不是让你在床上好生躺着吗?你怎么鞋子都不穿就出来了?”
顾琰清了清嗓子:“我说我出来走走你信吗?”
玉芽儿黑下了小脸,一条胳膊夹住棉被,另一手叉腰道:“你是不是又想跑?”
顾琰心虚地眨了眨眼。
玉芽儿杏眼一瞪:“你果然想跑!不行!你不能出去!”
顾琰危险的眸子一眯,瞬间变得杀气四溢:“信不信本公子杀了你!”
玉芽儿视死如归道:“你杀我也不许你出去!”
顾琰无奈扶额。
这丫头死脑筋,宁死不屈,当初就是这么替顾娇直言的,如今也是这么把他堵在后院的!
顾琰同样宁折不弯,但那是从前,如今他要去见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面子什么的他统统都不要了!
只见前一瞬还杀气腾腾的顾琰,一秒上演川剧变脸!
他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屈巴巴地看着玉芽儿,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如果他再嗷上一嗓子,玉芽儿几乎要以为他是小奶狗附体了。
“小、小、小公子……你怎么了?”玉芽儿招架不住这么软弱可欺的小公子啊!
顾琰委屈地咬住红唇:“我想出去透透气,一下而已。”
玉芽儿遭遇了萌杀暴击:“一……一下?真……真的就一下?”
顾琰撒娇地点头:“嗯。”
玉芽儿捂住心口:“那行……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不行不行了,再待下去她要伸手去揉小公子的脑袋了!
顾琰成功骗过玉芽儿,出院子的一霎,他神色一冷,唇角坏坏地勾起。
他成功来到小花园与暗卫会合,暗卫将他带出府,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往清泉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黄忠察觉到了顾琰的行踪,忙去了兰亭阁禀报顾侯爷。
顾侯爷让他在门外说。
黄忠道:“小公子溜出府了!看样子是往镇子那头去了!”
“镇子?”顾侯爷蹙了蹙眉。
顾瑾瑜看着父亲道:“爹爹,弟弟是不是去找姐姐了?”
“十有八九是去找她了。”顾侯爷知道关不住儿子,对这个结果倒也不算太意外。
“那要不要把弟弟找回来?”
顾侯爷摇头:“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除了你娘,谁拦得住他?”
说白了,整个府里顾琰只给姚氏面子。
他若是派人去抓他只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被顾琰的暗卫干趴下,一个是把顾琰气趴下。
顾侯爷摆手:“算了,随他去!”
反正那丫头又不会欺负顾琰。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姐弟俩关系亲近,也许顾琰出面,能让那丫头心甘情愿地回到侯府。
倒不是他有多么迫切地想要认回那丫头,可姚氏与顾琰都很喜欢她,他也只能接受她。
这会儿刚过午时,街上没有多少行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清泉村。
最近总有马车往村子里跑,乡亲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当他们看到一个美玉一般的小公子从马车上走下来时,他们还是狠狠地惊呆了。
顾琰身上有一股干净纯粹的气质,宛若一块淬炼得不见一丝杂质的美玉。
全村最俊俏的人当属萧六郎,其次是顾大顺,但二人还是有天壤之别。这位小少年与萧六郎的差距就不大,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乡亲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这……这是哪家的公子啊?找谁的?”
“还能是来找你的?当然是找六郎与娇娘他们了!”
在村口打水的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言地打趣了起来。
若在以往啊,这种贵人一定是来找老顾家的,可前阵子顾老爷子突然不做里正了,吴氏对人说是老爷子年纪大了,给乡亲们操不动心了,于是主动请辞了。
可村子里都在传,是他们得罪了人,被人家给整了。
至于是得罪了谁,乡亲们揣测是萧六郎一家——萧六郎考上廪生,成绩比顾大顺还好,县太爷器重他,为了他教训一家老顾家也不意外嘛!
顾娇家里最近在修缮房屋,又盖了两间新的大砖房,今早刚竣工,顾娇正在和工匠们把添置的家具搬进去。
搬完最后一个衣柜时,顾娇感觉身后有人来了。
那人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有了姚氏的前车之鉴,顾娇如今不那么草木皆兵了,她淡定地转过身来,一眼看见正打算拿手指戳她第二下的顾琰。
顾琰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转过来,一下子呆住了。
那呆愣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庄子里的那只小奶狗。
顾娇噗嗤一声笑了:“你来了?”
顾琰回神微笑:“嗯,我来看你了。”
顾娇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大概猜到他路上有多着急了,她指了指堂屋的椅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顾琰在椅子上坐下了。
顾娇去灶屋给他倒热茶,他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自幼锦衣玉食的顾琰从没来过如此破旧的宅子,别说侯府了,就连山庄的柴房也比这儿宽大许多。
顾琰最初的兴奋渐渐凉了下来,他感到了莫大的心疼。
是真的心在疼。
龙凤胎的羁绊让他对顾娇的心疼比任何人都来得刻骨。
当顾娇端着一大碗热茶过来时,顾琰忽然抱住了她的腰肢,将脑袋紧紧贴在她的肚子上。
自打他三岁后,他对姚氏都不曾这般亲密过了。
但这一刻,他的心真的疼得不行了。
顾娇在执行任务时是个相当能察言观色的人,平日里却有些迟钝,不过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用自己去猜去想,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
这大概是龙凤胎的感应。
他在心疼自己。
顾娇把茶碗放在桌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很好。”
“嗯。”顾琰将脸埋在她身上。
顾娇的眼角忽然淌下一滴泪来。
顾娇古怪地用食指抹了抹,对顾琰道:“唔?你哭了啊?”
“我没有。”顾琰哽咽否认。
顾娇拍拍他脑袋,示意他抬头看自己指尖的泪水:“你就是哭了。”
她的眼睛和他一起哭了。
龙凤胎原来还能流下彼此的泪。
顾琰坚决不承认自己哭鼻子,他抹完泪才抬起头,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我饿。”
顾娇道:“我去给你做吃的。”
顾琰问道:“我能看看吗?”
他指的是这座宅子。
“嗯。”顾娇点头,想到什么,又指了指姑婆的屋子,道,“姑婆在睡觉,别吵她就行。”
顾琰在宅子里转悠了起来,说宅子有些牵强,不过是个一进的院子,进门是一间敞亮的堂屋,两边分别是东屋与西屋,以及老太太的小东屋。
穿过堂屋是一个后院,北面是灶屋与柴房,东面新建了两间屋子,西面是小净空的鸡舍与一个小菜园子。
“这间屋子好像没人住。”顾琰指着东面的一间房说。
顾娇一边在小菜园里摘菜,一边道:“那是小顺的屋,才建的。他人在书院,旬假才会回来。”
“就是那个顾家的弟弟吗?”顾琰酸溜溜地问。
顾家的事儿顾琰听说了一些,知道那一家子不是好东西,但唯独顾小顺与顾娇感情极好。
“嗯,就是他。”顾娇点头。
“那这个呢?”顾琰指了指一旁崭新的鸡舍,这个鸡舍比他院子里的狗屋大多了!
顾娇道:“那是净空的鸡舍,他养了几只小鸡。他去蒙学了,晚上才回来。”
顾琰当然也知道她从山上领回来的小和尚。
顾琰只觉醋海翻涌,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弟弟?
顾娇顿了顿,开口问他道:“你……想住这边吗?想的话,可以住小顺的……”
让他住顾小顺的屋?
顾琰生气得不行,鼻子一哼,嫌弃地说道:“我才不要住这里!”
顾娇遗憾道:“这样啊,那好吧。”
顾琰冷冷地指向顾小顺隔壁,臭着脸问道:“这又是哪个弟弟的屋啊?”
“亲弟弟的。”顾娇说。
“亲弟弟?呵!等等,你说什么?亲、亲弟弟?”顾琰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的吗?”
刚刚不是让他住顾小顺的屋,是让他住顾小顺的隔壁?
“嗯。”顾娇点头,“不过你不要——”
“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
顾娇话未说完,顾琰麻溜儿地闪进自己屋,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原地插上门闩!
谁也不许把他从屋子里弄出来!
从现在起,他要在这里发芽!!!


第99章 真相
两名暗卫都无语了。
这是金屋还是银屋?至于激动成这样吗?还生怕谁把你捞出来,瞧那小腿腿能耐的!
忘记自己是个先天心疾患者了?
忘记自家的柴房都比这座农家小院儿要大要奢华了?
也不知是谁一天天的嫌弃山庄住宅环境不好,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哼!
双标!
两名暗卫尽管心里吐槽,却也不能真把自家小主子从里头给捞出来带走,他自个儿折腾自个儿心里没点数,他们却不能不替他有数。
打不得、动不得、气不得,这就是他们家的病娇小乖乖!
暗卫甲:“怎么办?”
暗卫乙:“能怎么办?守着呗!”
暗卫甲:“我是说山庄那边,一直这么不回去也不是办法,他们会派人来找的。”
找了就打扰了小公子与小姐的情景,那样小公子会发脾气,他发脾气就容易发病……
二人齐齐叹气!
他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娇气的小主子?
一番协商后,二人决定一人留在这里,一人去山庄报个信。
山庄内,顾侯爷正在指挥下人修缮顾琰的院子,主要是为顾娇准备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搭建一个小花棚,再为她换上崭新而名贵的家具。
认回那丫头已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不能反抗。
他要树立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给姚氏看。
“棚子再搭宽一点儿!”顾侯爷严肃道。
下人道:“侯爷,再宽就得压着小公子的梨树了。”
顾侯爷嗤道:“你砍了他都不会说!”
只要是给那丫头弄的,把顾琰自个儿的屋子拆了顾琰都不会有二话!
想到自己舞剑不小心砍断了一截梨树枝,结果那小子与他生了整整一个月的闷气,顾侯爷就有点儿憋屈。
黄忠琢磨道:“侯爷,现在修缮屋子会不会太早了?大小姐真的会来住吗?万一她不来,您不是白动了小公子的梨树了?”
顾侯爷呵呵一笑:“放一百个心,她不会不来的!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她不可能拒绝得了琰儿。”
黄忠似懂非懂,想了想,又道:“那万一小公子没问呢?”
顾侯爷瞪了他一眼:“他怎么可能不问?你没见他有多喜欢那丫头吗?从前是不知道那是他姐姐,如今知道了,还能不把她接回家呀?”
二人说话间,暗卫乙来到了顾侯爷的面前。
黄忠一把拔出腰间佩剑。
暗卫乙亮出令牌:“我是小公子的暗卫,我是来给侯爷报信的。”
顾琰身边的暗卫是老侯爷安排的,老侯爷年轻时训练过一支自己的军队,之后军队被朝廷收编了,其中一些无法再作战的将士被老侯爷留在了身边。
这些暗卫是他们的后人,武功了得,行迹神秘,就是数量不多,顾侯爷自己身边都没有一个。
顾侯爷也是头一次见到老爷子的暗卫,眯了眯眼道:“是琰儿让你来报信的?怎么?带个丫头回来,还得提前让本侯准备排场不成?”
暗卫乙道:“侯爷误会了,不是小公子让我来的,小公子没空理我,我是来告诉侯爷一声,小公子不回来了。”
“什、什么?谁不回来了?”顾侯爷怀疑自己听错。
暗卫乙也怀疑他耳朵不好使,认真地想了想,一字一顿、吐词清晰地说道:“你儿子,顾琰。”
顾侯爷都懵了:“他为啥不回来?”
暗卫乙淡定道:“他在小姐家住下了。”顿了顿,担心他又没听清,一字一顿道,“就是你女儿,顾娇。”
顾侯爷炸毛:“不用你说!我知道是那丫头!”
暗卫乙一脸古怪地看向他:“真奇怪,我说小公子你没反应过来是你儿子,我说小姐你却反应过来是那丫头,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顾侯爷:我那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懂不懂?!
暗卫乙不懂。
杀手课程里没教过。
顾侯爷气得心口疼,让你把那丫头拐回来,谁让你被丫头拐走了?!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姚氏那边。
姚氏已经搬回顾琰院子了,其实方才顾琰走后不久她便醒了。
果然还是没看住儿子,姚氏无奈摇头。
她不让儿子出去其实并不完全是担忧儿子身体吃不消,也是在琢磨女儿消化完自己的身世没有,儿子贸贸然前去找她会不会让她感到困扰。
当得知顾琰在女儿的村子住下时,姚氏反而松了口气。
女儿愿意接纳顾琰,就说明女儿并不觉得自己被打扰了,或许她已经接受自己的身世了。
房嬷嬷却有些担心:“夫人,村子里的条件那么差,小公子金尊玉贵的,如何住得惯?”
房嬷嬷做事有些刚愎自用,令人生厌,但她对姚氏与顾琰的忠心不是假的,至于说顾娇,房嬷嬷如今还不大看得惯她。
姚氏笑了笑,说道:“娇娇会照顾他好的。”
房嬷嬷道:“吃的也不习惯。”
姚氏温声道:“娇娇是大夫,她比我们懂得多,知道琰儿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而且只要是她做的,琰儿就不会吃不惯。”
房嬷嬷不以为然:“她只是个小药童,碰巧给夫人治了两次病而已,并不能说明她医术高明。”
姚氏握住房嬷嬷的手,温柔而郑重地说道:“嬷嬷,你还不了解娇娇,等你了解了,也会喜欢她的。”
房嬷嬷暗暗摇头。
她们做下人的,对主子哪儿谈得上喜欢不喜欢?既是夫人的女儿,往后她也会将她看成自己的小主子。从前多有得罪,她日后自会向她赔罪。
只不过,那孩子的心太冷了,她怕夫人根本捂不热。
顾侯爷过来找姚氏时,姚氏正在收拾东西。
顾侯爷疑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姚氏道:“给琰儿收拾几套换洗的衣物送过去。”
语气还算温和。
她目前还不知顾侯爷打伤顾娇的事,顾娇不是个爱告状的性子,就算是也不会把自己与顾侯爷的恩怨捅到姚氏的面前,姚氏有严重的癔症与抑郁倾向,顾娇作为大夫,会尽量避免让她受刺激。
姚氏找回了女儿心情好,连带着给顾侯爷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顾侯爷心中慰贴,可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他就不大好了:“你要给琰儿送衣裳过去?你真打算让琰儿住那儿吗?”
“不可以吗?”姚氏反问。
“啊……”顾侯爷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姚氏不给他脸色瞧了,他若不识趣,姚氏又得不理他,他笑道,“可以是可以,我这不是担心琰儿离了你,住不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