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没有说话。
但是她想,不,这已经很有用了。
她当年甚至都不求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她只是想找个人说一下自己的害怕而已。
魇儿不行,她会心疼她不假,但是说给她听,她怕是比自己还害怕,然后惶惶终日。
那时的她是魇儿的支柱,她不能害怕。
而牧允之则是觉得他根本不应该害怕。
这一刻,年朝夕突然后悔为什么当年父亲为自己定下和雁危行的婚事时,她没有去问一问对方的名字,然后找过去看看。
她只要去看看,就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起身,转移话题道:“好了,处理恶蛟,处理完之后我还要回去看花花呢。”
雁危行从善如流:“你想怎么处理?”
年朝夕早就有了决策。
她说:“烧了,尸骨不留,最好连鳞片爪牙都不要剩下,烧出来的灰烬撒入大江大河!”
这是最干净的处理办法。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恨恶蛟,所以将它挫骨扬灰。
而是一具强悍的极致的恶蛟尸体放在这里,年朝夕想不到有心人会拿它做什么。
恶蛟浑身都是宝,每一个部位都能拿来大做文章。
年朝夕不想再闹出如战神图谱一样的事情,大家再像争战神图谱一样争一具尸体。
她也不想守了恶蛟这么多年之后再去守它的尸体。
她也怕有人效仿净释,往恶蛟尸体里派什么乱七八糟的灵魂。
修真界的乱子够多了。
所以,烧了干净,一了百了。
当天,困龙渊火光冲天。
来自魔界的魔焰在困龙渊里燃烧起来,三天三夜,恶蛟终于尸骨无存。
第114章
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反正年朝夕只觉得自己撸着花花还没撸出手感,半个月都快过去了。
其间,年朝夕试图在月见城后的几座山上大规模养殖竹子喂花花。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竹子品种不同的原因,花花吃她从无音宗带来的竹子吃得香,月见城本土的竹子它是一口不碰。
年朝夕试图把从无音宗带来的竹子种在月见城,然后发现那竹子种不活。
于是花花的口粮就有了大危机。
年朝夕飞快的用玉简联系了无音宗,然后在半个时辰内和无音宗定下了长期竹子竹笋供应关系。
于是无音宗靠着竹子又有了新进项。
无音宗那边收到年朝夕的紧急传信时,一度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毕竟在年朝夕关起门来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修真界可并不平静。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曲崖山和它所带来的后续事件发酵成功,特别是在有关战神图谱的真相被年朝夕亲口说出来之后,整个修真界先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然后几个因为战神图谱之事曾敌对过的宗门和世家回过味来,终于意识到他们是被人耍了。
有人想要修真界乱,那仅凭几个小宗门或者一二散修是乱不起来的,于是他们几个大宗门就成了活靶子,被挑动着彼此争斗,基本上除了有清规戒律约束着的佛宗,几个大宗门都或多或少被卷进去过。
于是他们也就成了损失最重的那批。
这半个月下来,几个明里暗里都有斗争的宗门突然就联起手来,誓要把搅混水的人都给抓出来。
年朝夕说过半个月后持拜贴来月见城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不假,他们也或多或少猜到了过这件事多半与至今仍被囚禁在月见城的宗恕有关。
不然的话,几个和小城主有过过节的人,如今连小城主那个前未婚夫小城主都一副懒得和他计较任他自生自灭的态度,为何宗恕就被囚禁至今?
宗恕如今是一地霸主的医修,那位霸主据说就靠着宗恕活命了,但他几次三番来要人,又几次三番威胁施压,小城主那边始终不肯放人。
她甚至放出话来,直说就算她如今肯放人,半个月后,整个修真界怕是都不肯。
在这个关头这样说,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猜到宗恕和战神图谱之争的关系。
但是,怕不只有宗恕。
几个宗门和年朝夕想得一样,他们觉得想要修真界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战神图谱乱成那样,一个宗恕怕还没有这么大本事。
这修真界,应当还有人和宗恕一样和曲崖山做过类似的交易。
年朝夕想把他们抓出来,几个吃了大亏的宗门更想抓出来。
而且他们想比年朝夕更早抓出来。
否则的话,亏他们吃了,人还是小城主抓住的,那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于是便有了几大互相对立的宗门联起手来的奇观。
这段时间以来,整个修真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大家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年朝夕这个关头突然联系无音宗,无音宗险些以为局势又有什么变化。
然后无音宗掌门就听到那个一手搅动整个修真界局势的人声音沉重地说:“月见城的竹子花花不吃,还要劳烦你们来月见城的时候带一批竹子来,我以后可以定期购买。”
掌门:“……”
听前半句他无力吐槽,听后半句他喜出望外。
于是什么天下局势的全都忘了,满脑子只剩下“定期购买”四个字。
“好的好的!没问题!”他一叠声的应了下来。
不就是带竹子吗,只要给灵石,他把自己大弟子卖过去都没问题。
无音宗得到新进项,十分满意,年朝夕搞定了花花的口粮,也十分满意。
满意的关掉了玉简,然后她就看到自家雁道君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怀里的花花,下一刻,他突然伸出手,拎着花花的后颈掂了掂。
花花手里的竹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它愣了片刻,随即嘤嘤叫着挣扎。
而雁危行在估量了片刻后,沉吟道:“半个月,重了这么多,兮兮,你都喂它吃了什么?”
年朝夕看着越发圆润的花花,心虚片刻,随即大声道:“什么叫我喂它吃了什么!花花这是在长个,它体重增长也很正常好吧!”
雁危行又看了手里的胖墩两眼,不置可否,似乎被她说服了。
他把花花放回去,随即若无其事地问:“天黑了,太晚了,今晚我能睡你院子里的空房间吗?”
年朝夕撸熊的手当即就是一顿。
然后她眯起眼睛,“雁道君,你的院子和我的院子一墙之隔,你出门右拐走跑步就能到,这个理由不成立。”
雁危行从善如流的改口:“好吧,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
年朝夕闻言失笑。
“不行。”她声音难得柔软了下来,“明天就是邀请各大宗门的日子了,明天一大早舅舅肯定过来叫我,你要是被抓到,你就完了。”
雁危行闻言也不遗憾,但这并不妨碍他得寸进尺。
他声音低沉道:“那再来一次?”
年朝夕假装没听见,但是当雁危行靠过来的时候,她却也没有推开他。
……
雁危行走后天色便暗了下来。
明天邀请各大宗门,今天年朝夕本想好好休息的,她入睡之前,燕骑军却突然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沈退的部分势力于昨夜叛变了,忠于沈退的下属护着沈退出逃,如今正向月见城发出求救。”
年朝夕一下子坐了起来:“叛变?”
燕骑军言简意赅道:“他压不住人了。”
年朝夕先是一愣,随即了然。
是了,沈退几番波折,身体早就已经垮了,而那个野心家的手下,应当也不缺乏如他一样的野心家。
沈退若能压得住他们还好,沈退一旦压不住他们,受到反噬的就会是他自己。
年朝夕缓缓皱起了眉头。
她问:“他向月见城求助,是沈退自己做主求助的吗?”
燕骑军摇了摇头:“是沈退的一个下属,以属下探查,沈退本人应当并不知情,是他的下属自作主张。”
年朝夕轻笑了一声。
“不用管他。”她不紧不慢道:“另外这几天稍微留心一些,如果他叛变的下属来月见城探查,一律挡回去。”
“是!”燕骑军应声。
这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曲一般,燕骑军走后,年朝夕如往常一般洗漱、躺下。
闭上眼睛之前,她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少年时的沈退,最渴望的便是出人头地,于是他不顾一切的走到了年朝夕面前。
他走到年朝夕面前时,一无所有。
而如今,他也像当初一样,最终落了个一无所有。
……
雁危行刚离开年朝夕的院子,脚步便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若无其事的打开门锁,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站在院子里,他这才开口道:“牧城主还不出来吗?”
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突然从寂静之中走了出来。
那身影消瘦极了,月光之下,雁危行还看到了一双几乎被血色覆盖的眼睛。
雁危行缓缓皱起了眉头,声音平静道:“牧城主不去找个干净的地方闭关以对抗心魔,却来我未婚妻的住处之外窥探,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牧允之闻言,轻笑一声。
他缓缓道:“我倒也想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才来了月见城。”
他不是没想过自救。
幻境中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混杂,他一度分不清何为真实。
时而,他觉得自己是幻境中的那个牧允之,兮兮早早地就死了,月见城破了,他时隔多年,功成名就。
每每这个时候,兮兮被万魔分食的场景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种时候他往往被恨意纠缠,恨那杀了兮兮的恶蛟,恨当初一无所知的自己。
幻境中那个牧允之的思维偶尔支配着他,将他与自己缓缓割裂。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对兮兮有多在意,但与此同时,幻境中那个自己后来明明知道了兮兮的死因,却缄默任众人猜测的做法却又质问着他,你真的有这么在意吗?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甚至会设想,如果现实中兮兮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会怎么做?
他想起幻境中那个牧允之的沉默漠视,于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这就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久而久之,幻境中的那个牧允之,成了他的心魔。
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想找个地方闭关以对抗心魔。
这个地方需要绝对安全,也绝对值得信任。
于是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之时,他便来到了月见城。
于他而言,真正值得信任的地方,只有这里。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恰好,面前的人似乎也觉得他可笑。
那人似乎是动了怒意,微微抬起手来。
牧允之看着他,却突然道:“我少年之时,应当见过你一次。”
雁危行的手顿住,于是牧允之的记忆越发清晰。
那是在伯父为兮兮订婚之后不久,他要去他为兮兮订婚的那人那里一趟,让兮兮陪同。
兮兮仍旧在生气,不肯陪同。
牧允之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主动要求陪同。
但那一次,他并没有看到和兮兮订婚的那人,据说他是在闭关。
只在离开的时候,他和伯父的飞剑已经离开很远,牧允之回头看,突然看到一个少年匆匆跑进大院。
他左右张望,从满脸期希到满脸失望。
牧允之莫名觉得,那应当就是和兮兮订婚的人,兮兮的未婚夫。
当时,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作何感受。
正如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这人光明正大的现在兮兮身旁,却什么也说不了一般。
他惨笑道:“可是后来,陪她最多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啊……”
雁危行面无表情地听着,突然一把提起他的脖颈,身影一掠,如鹰一般离开了月见城。
月见城外,雁危行狠狠将牧允之掷在了地上,眼神之中的杀意真实到让人心寒。
但是很快他便收敛了下来,轻笑道:“兮兮不想让我动手染血,我得听她的。”
他半蹲下来,笑容寒凉:“来日我和兮兮合籍大典,希望你也能如今日一般清醒,不被心魔所控。”
“毕竟你也得亲眼看一眼兮兮是如何与我一起在天道面前合籍起誓,如何将我们的后半生托付于彼此,你才能死心啊,对不对?”
这一刻,牧允之眼前突然被血色迷蒙。
第115章
第二日,月见城。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今天便是死而复生的小城主第一次正式宴请众人的时间,整个修真界的目光也在今天全都汇集到了这里。
就仿佛是这暗流涌动了三个月的修真界终于找到了那搅动一切暗流的泉眼一半,有拜贴的没拜贴的,想凑热闹的不想凑热闹的,全在今天一齐涌进月见城。
而有意思的是,在今天之前,月见城这个本应是最风起云涌的地方却安静的和整个修真界格格不入。
早在半个月前,小城主一行人刚回月见城时,便已经有拿了拜贴的人出现在月见城外,但他们来到这里,却又不进城,只在城外或者附近离得近的附属城池安营扎寨,就这么耐心等待着,像是在观望一般。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小城主并没有说不许提前来,甚至年朝夕在发觉城外有人驻扎时还派人请他们入城,但他们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久而久之,年朝夕也不管了。
他们仿佛在维持着某种平衡一般,每个人都不愿意比别人晚到,但真到了月见城,每个人却都谨慎的不愿意第一个进城。
仿佛谁第一个进城了,谁就打破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一般。
于是就出面了这滑稽的一幕,月见城周围越来越热闹,月见城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年朝夕也不管他们这么盯着彼此到底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是觉得对方心里有鬼,她只是在第二天太阳一升起时就下令开城门。
开城门的人心里颇为忐忑。
毕竟他有不怎么出城,自然不知道城外都热闹成了什么样,他只知道其他大城或宗门举行什么大型法会之类的活动时,往往都是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有人到,稍微来的晚一些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如今,直到最后一天了,他们月见城还是一个外来人都没有。
他一度怀疑是那些人说好的不给他们小城主面子。
这么想着,他又是忐忑又是愤恨,怀着一中的复杂的心情按照小城主的命令准时开了城门。
沉重的城门徐徐打开,那人昨晚担忧的半宿没睡着,开城门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揉了揉眼。
然而再抬起头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前些日子还门可罗雀的城门外如今停了一辆又一辆华美车架,拉车的异兽彼此喷着鼻息,半空中漂浮着数个大型飞行法器,能看得出里面都是人。
简朴些的只踩着飞剑,略显焦急地张望着,华丽些的数名弟子举着家族徽章开道,异兽围绕周围,一座又一座制式一模一样的飞行法器看不到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月见城门外居然挤的都快站不住脚了。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无数视线瞬间朝他投射过来,密密麻麻的,一时间让他脊背僵硬。
他险些以为自己开错了门,这不是什么城门,而是打开了某扇通往异时空的大门。
否则,他为什么会看到两个几乎是世仇的世间、见面必掐的世家记得这么近,却还能相安无事?
不,不止。
这些人里,有仇有怨的不少,血海深仇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仿佛被什么牵制了一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而且明明这么多人,他们却连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发出。
他们看着开门人,开门人看着他们,一时间没人说话。
半晌,终于有人问道:“请问这位道君,我们能进去了吗?”
开门人如梦初醒!
他想起了小城主曾交代给他的话,一边骂自己没见过世面给小城主丢人,一边拿出一副镇定有礼的样子来,微笑道:“自然,小城主请各位去杜衡书院一聚,还请各位跟我来。”
门外诸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顿时下飞剑的下飞剑,收法器的收法器,默不作声地步行跟了上去。
没人催促,也没人不满,配合的让开门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带人去了杜衡书院。
而此刻的杜衡书院内,舅舅是真的准备了一场宴席。
只不过这宴席之上,舅舅和魇儿他们都在,年朝夕和雁危行却并没有出席。
就像年朝夕自己所说的,人家毕竟远道而来还等了这么久,吃是肯定要请人家吃一顿的,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们月见城小气?而既然要吃好的话,她宴席其间还是别出现了,不然她怕他们看着她吃不下去。
一切等吃完之后再说。
一场宴席之上,众人严阵以待却发现他们只是单纯的吃饭,年朝夕连出现都没出现,一时间他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而年朝夕则全然不知道宴席之上的风起云涌,她趁着开门之前偷偷把无音宗的人带了进来,如今正在愉快的给自己家儿子买口粮。
无音宗做生意实诚得很,给年朝夕带来的竹子比她要的还多了不少。
花花断粮危机解决,年朝夕松了口气。
交易完成,彼此都很愉快,无音宗掌门便借着这个愉快的氛围大胆问道:“小城主,您此时不出现,是有什么深意吗?”
年朝夕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知道这人脑回路是怎么转的,只能摸不着头脑地说:“我能怎么想啊,远来是客啊,我总不能饭都不给人吃一顿就谈正事吧?吃饱喝足谈正事,这不是传统吗?至于我……啊,你觉得我这时候就端坐在宴席上,他们还能好好吃饭吗?”
说着她点了点头,肯定道:“我是为他们着想,他们都在城外猫了这么久了,我总得把人招待好吧。”
“像我这么体贴的人不多了。”她摇头叹息。
“兮兮说的对。”她话音刚落,那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男子就捧哏似的接了话。
无音宗掌门:“……”
他听得一言难尽。
不,我觉得你现在就出现的话他们吃不好不假,但你要是面都不露的话他们保准更吃不好。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能来这里的那个是真心想吃这么一顿饭的啊!
哦,他是想吃饭饭的。
无音宗掌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最终,他只能假笑道:“小城主说得多,小城主确实体贴。”
于是年朝夕满意了,让人带着无音宗掌门悄悄回宴会。
她和雁危行等了一会儿,估计这宴会吃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准备露个面。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体贴,给了他们能好好吃一顿的时间。
毕竟等她出现,他们可能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呢。
……
月见城的这场宴会准备的相当上心,玉盘珍馐、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但是宴会之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的食不下咽。
宴席主位上的舅舅满面笑容,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底下的暗潮汹涌。
于是一顿宴席吃的寥寥草草,匆匆忙忙。
美食没人品尝,歌舞也没人欣赏。
好不容易等一首舞曲跳尽,也不管在场之人有没有吃完,立刻就有人问道:“敢问秦道君,小战神在何处?我等千里迢迢赶来月见城,为何不见小战神啊?”
秦掷风在主位上晃悠着手里的茶盏,不紧不慢道:“这位道君不必心机,我那外甥女就是怕诸位看到她之后吃的玩的不尽兴,这才没有出面,否则让诸位远道而来却不能尽兴而归,那岂不是我等的罪过了?”
那人差点儿想吐槽谁今日来月见城是真心为了吃顿饭的。
然而刚这么想着,他便看到无音宗的座位上,宗主加弟子几个人吃的开开心心,这个说这道菜好吃,那个说那道菜也不错,全神贯注的模样,真像是正儿八经来吃饭的。
他满脸黑线,到了嘴边的吐槽又给咽了下去。
……居然还真有人是专门来吃饭的。
他一时无言,有人见他不说话了,急急的便追问道:“小城主亲口所说要给我等一个交代,难不成这就是小城主的交代不成!”
这句话说的颇为让人反感,一时间所有人都皱了皱眉头。
舅舅放下了茶盏,脸色淡了下来。
他正准备说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入。
那声音带着笑意,不紧不慢道:“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听这位道君的说辞,我险些以为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了,还需要给你一个交代。”
年朝夕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了进来。
说话那人没想到能真的正好被年朝夕听到,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
他眸光躲闪,反驳道:“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罢了。”
年朝夕点了点头,了然道:“我明白,毕竟今天,心急的怕是不在少数。”
这句话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说话的那人眸光一凝,忍不住追问道:“小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年朝夕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往前走,穿过整个宴席,在众人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主位。
她含笑对舅舅道:“辛苦舅舅了。”
舅舅失笑,给她让出了主位。
年朝夕也没坐下,直接转身面相了众人。
她环视一圈,缓缓道:“在下厚颜邀请诸位前来,事情有三。”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其一,”她蜷起一根手指,淡淡道:“好叫诸位知道,曲崖山一事,所得的生机是为了供养恶蛟,而如今,那恶蛟已然伏诛。”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弟子被抓、被剥夺生机,但没谁知道这背后还有恶蛟的事情。
倒是有被俘的人说过看到小城主和一个黑雾般的怪物大战,但没人想到那是恶蛟。
如今她说什么?恶蛟伏诛?
那可是战神都只能封印的恶蛟!
众人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问。
年朝夕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只摇了摇头,道:“诸位的疑惑我稍后便会解答,现在,我先把三件事说完。”
“其二,”她淡淡道:“战神图谱之争一事,本就是曲崖山掠夺我人物修士的阴谋,而这阴谋之中,有人族叛徒助纣为虐,这其中就有医仙宗恕。”
对于这件事,众人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
毕竟这是他们早就猜到的事情,而且前前后后猜了两个多月。
众人像是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一般,仍旧沉浸在恶蛟伏诛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下一刻,年朝夕的“其三”猝不及防地炸了所有人一个人仰马翻。
“其三,”年朝夕缓缓笑道:“三日之前,月见城从妖皇那里得来了一份名单,这名单之上,是修真界中如宗恕一般帮曲崖山助纣为虐以谋取私利之人,我看了一眼,人数当真是不少呢。”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上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有人哗然而起,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116章
年朝夕冷眼看着众人反应。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表现的很气愤,有人气愤是假,有人气愤是真。
一小部分人也表现的很安静,有人鬼祟不安,有人若有所思。
一时之间,众生百态,年朝夕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从曲崖山回来,还在修真界转悠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要把这场必然会来的宴会推到半个月后?
一部分是因为月见城要做准备,一部分是因为年朝夕在等。
等着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急需立威的妖皇能从曲崖山那些人嘴里审出什么。
而这结果,既让她觉得大吃一惊,也让她觉得不出所料。
那份名单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可从未想过修真界里能有这么多道貌岸然之徒,表面上一派清风朗月,背地里做尽了肮脏鬼祟之事。
区区几场利益动人心的交易、一个空穴来风的战神图谱,因为彼此不可言说的私心,一手搅弄了修真界百年的斗争,搭上这么多日后大有可为的弟子。
年朝夕替那些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回来的人觉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