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东陵的公主,又非他嫔妃,自然是不能留于后宫的,至多在那招待他国宾客的四方馆。
小姑娘语气里亦深亦浅的难舍,他如何听不出。
一阵沉默后,池衍缓缓低下头。
薄唇抵至她娇嫩的耳畔,低缱的声线携着呼吸温热:“哥哥尽快娶你。”
气息喷洒在耳廓,惹得她酥酥麻麻。
锦虞微微瑟缩了下脖颈,长睫眨了眨,觑他一眼:“有多快?”
话方问完,耳垂便被他咬了下。
轻嘶间,只听那人温沉一句:“很快。”
兴许是耳朵被咬疼了,锦虞略一撅唇。
偏是故意要追着他问:“很快是多快?”
迎上她清透又执着的眼神,池衍不由失笑。
掌心握紧那细腰,他眼底融着风华几许:“笙笙想多快,只要你说得出,哥哥都听你的。”
耳边他一字一句徐徐说来,含着万般柔情。
锦虞眉眼荡漾丝丝欢喜,唇边的弧度不经意越来越深,终于还是忍不住泛出了笑。
*
请柬上的日子,终究是到来了。
今日天色甚好,晴空万里,湛蓝无云,蔚如玉石澄碧。
这样的日子,那人天还未亮便离开王府,去了宫中。
而锦虞自然也知晓不能贪睡。
一到辰时,她便起了床,婢女伺候她梳洗后,端来早膳。
锦虞无心吃上两口,便让元青领着自己出了王府。
她今日着暖白织金暗花绫裙,墨发簪以流苏钗。
骄光下,显得雅贵且纯美。
锦虞步履轻盈,窈窕的身姿颇为灵动。
越过花园的鹅石路时,也不知是被阳光刺着了,还是因为别的,眼前猝不及防晃了晃。
锦虞一下顿了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旁边的元青见状,愣神须臾后惊了一惊。
连声询问:“公主还好吗?可是又头疼了?”
眉头难受皱着,锦虞紧紧闭眼。
确实又疼了,还泛着晕,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但她静静缓和半晌,不多时,便就慢慢恢复了过来。
不想错过时辰,锦虞摇摇头,“没事儿,走吧。”
……
一辆锦绣镶玉的华丽马车,停驻的府邸门口。
在元青的示意下,锦虞上前,想也没想便掀开绣帘。
前脚刚踩到踏板,正要上车,一玄袍庄肃、金冠束发之人骤然入了目。
锦虞一怔,盯着端坐车内那人看了两眼。
静淡的面容瞬间绽放笑颜:“皇兄——”
见她雀跃着就要跳上来,又不小心踩到自己裙边,悬空歪扭了下身。
锦宸眉头一锁,即刻倾身去扶住她。
将人拉到身边安分坐稳,原是想训一训她,但见那笑容娇暖,着实让人欲恼无从。
且分别了这般久,再见她欢喜依旧,他心里算是踏实了。
唇边一息低叹,锦宸淡淡瞥了过去:“冒冒失失的。”
锦虞挨近他坐,亲昵地抱住他胳膊,“皇兄……”
她巧笑嫣然,似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但方启唇,近距离瞧他一眼,黛眉不由蹙拢起来。
锦虞仔细端详他,笑意渐渐敛了下来。
清眸一瞬深染担忧:“皇兄,你好像脸色不太好,怎么还瘦了许多啊?”
锦宸唇角一紧,下意识避开了她清澈的目光。
他面色虽还惨白,却是要比之前好上太多。
握拳抵到唇边,低咳一声。
锦宸容颜微肃,故作深沉:“有人只言片语不留,一走就半点消息都无,我是能睡得舒坦,还是吃得安心?”
听了这话,锦虞心里咯噔一下。
做了错事般,眉睫慢慢垂下来,虚声嘀咕:“阿衍哥哥不是告诉你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没什么大改,看晚了也没什么大碍~
笙笙很快就要重生了,别急别急!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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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登基
她细若蚊吟, 但锦宸依稀听清了。
自己疼到大的妹妹,哪里舍得责怪,这一面肃色不过出于月余忧惴。
锦宸任她搂着胳膊, 不咸不淡斜睨着她:“玩儿快活了?”
闻他语气,锦虞越发心虚了。
明眸低低转着, 而后甜甜一笑:“我都有在想皇兄呀,每日都念着你, 吃得好不好, 穿得暖不暖, 可愁了!”
听她蜜言笑语, 锦宸唇角终于上扬了几分。
低沉的语色中略带调侃:“你现在,还舍得回去?”
心思被点中, 锦虞一瞬声息全无。
悄然之间软下声,顾而言他:“还说呢,我一不在你就成这样了, 得要好好调理身子啊。”
还是那个在他面前不依不饶的小女孩。
锦宸合上眼, 背倚靠垫, 轻笑着应了声好。
马车徐缓行动, 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见皇兄面露倦怠, 锦虞便就不语, 只如幼时那般依着他臂膀。
车内清静而安宁,耳边只有车轮碾过大道的轱辘声。
侧目之间, 锦虞凝住皇兄闭目养神的脸。
那张英俊的面庞,棱角硬朗,虽瘦了许多,却显得五官更为立体,只是脸颊和唇瓣都泛着丝丝病态的白。
眸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眼眶渐红。
锦虞默默想着,倘若皇兄不能好好的,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
旭日的金辉,映那朱门金顶,碧瓦琉璃。
殿宇千重的楚皇宫,如屹立不倒的神座,于皇城之巅巍峨磅礴。
今日新君登基,宫廷内外焕然一新。
早在天未初亮,宫人们便开始里外忙碌,确保那盛大隆重的仪典万无一失。
大将军王池衍,而今楚国新的主人。
曾经他兵戎征战,奋勇御敌,自是深得民心。
新帝即位,有人欢喜,那便有人忧愁。
譬如尉迟亓,必定心有不服,但一时却也只得憋着。
良辰方至,大典在即。
如今天下大统,除却东陵,携拜帖赴邀而来的,均是大楚附属国及属地的国君或使臣。
青瓦砌石,飞檐欲翅。
一踏进辉煌金碧的楚皇宫,就仿佛被那高高的宫墙一瞬深罩其中。
那人早便有过吩咐,故而元青亲自引路在前。
锦虞跟在锦宸身边,经过承天门,一路上都有宫人侍卫行礼会拜。
纵目一览那琼楼玉宇,锦虞不禁低叹了声。
初见楚国宫城,着实引人感叹,方知楚国的强盛鼎力绝非传言,便是再多几个东陵也是比不得的。
但锦虞却觉得,这儿简直如庞大的囚笼。
一进来,就将人深深困住,压得难以喘息。
兴许是前些日子太过肆意痛快,相衬之下,才会那般留恋外边的自由。
一边徐步走着,一边瞥她一眼。
锦宸挑了一挑眉梢:“怎么?”
回眸对上他精湛的眸光,锦虞顿了一下。
只摇摇头,若无其事娇嗔道:“皇兄,这路好长,走不动啦!”
被她挽着胳膊摇晃,锦宸不由笑了出来。
偏是故意逗她,“那不然,送你回王府去?”
锦虞一愣,立马嘟了粉唇:“不要。”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可以不在场。
元青回首笑道:“公主,等会儿属下送您到玉瑶殿歇着,待仪典结束,再带您去宣延殿赴宴。”
此言在锦虞意料之外,她“啊”了声。
漂亮的秀眉拢到一处:“仪典,我不能去吗?”
正好行至分道的宫门。
锦宸顿足,曲指敲叩了下她的额:“姑娘家岂能参与朝堂事。”
脑门微微一痛,锦虞伸手捂住,眸含控诉。
锦宸下巴往前方略微一抬。
口吻半温半肃:“幼浔会在那儿陪你,自己安分点,莫要到处折腾。”
女子不得干政,却不想连登基大典都不成。
锦虞努努唇,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知道啦,都出不了这皇宫,我还能走丢不成?”
锦宸含笑打趣:“倒也未必。”
说罢,拍了拍她的发,而后便有宫人领他往另一方向离去。
*
太庙。
一对威穆石狮侧立,承门石柱浮雕龙凤。
池衍负手立于殿门前,宫奴属臣们伏跪他身后。
他抬眸深凝着眼前凝重的殿堂。
一眼望入,便可见得其内万盏金灯的辉碧。
当下,他一身尊贵的衮服。
玉白作底,呈现日月星及五色云,绣纹暗金五爪行龙各九条,寓为九五之尊。
这便是楚国帝王全新的龙袍。
隔了半晌,池衍才踱步迈上汉白高阶,一步一步,行至殿内。
太庙之中,重殿深穹。
其上金顶绘螭龙螣兽,重天金华道。
其下端盛金铜钟鼎,规摆神龛,以供奉先帝及皇室列宗的牌位。
太监总管林公公恭敬奉上三柱香,“陛下。”
目光从先帝的牌位上敛回,池衍眼底别样沉重。
他接过,虔敬拜上三拜。
历来新帝即位前,须先祭告宗庙,但池衍并非前朝皇室,实可废除此行。
可他非但没有,甚至连国号都未改,只更年号以记元年,甚至哀礼照旧,继续祭奉前朝列祖列宗。
侍奉一旁的林公公亦曾在成煜身边伺候。
见陛下如是,只觉得,身生亲子都未及他半分。
太庙祀祖完毕后,便是要到金銮大殿授传玉玺及接受百官朝贺。
林公公上前请他,呈上金冕。
池衍又在牌位前停留半晌,才缓缓戴上象征帝王之仪的冕旒,那俊美冷白的面容,一瞬尽敛威仪。
*
金銮殿外,正举行封禅祭天大典。
百官朝臣于千万高阶之下俯首叩拜一片。
礼乐声中,池衍徐徐步向白玉长阶。
暗金龙袍在骄阳之下风华凛然,尽显傲视众生的姿态,和万人之上的尊贵。
……
与此同时,玉瑶殿。
花园湖畔亭台轩榭之中,锦虞倚在雕栏边。
她百无聊赖地伏坐着,眸光垂落湖里游荡的锦鲤,耳边是那从后宫外遥遥传来的礼乐。
锦虞往湖里扔着鱼食。
不多时,无趣叹道:“快结束了么?”
幼浔站陪她身侧,含笑说:“公主,方才开始呢。”
闻言,锦虞烦闷地长哀了口气。
都许久了,这仪典怎的如此繁琐……
“想来还要些时辰,郡主不若到偏殿歇会儿。”
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锦虞下意识微微侧首看了眼。
只见一女子出现在游廊弯折处,左右两侍婢随行。
那女子穿百蝶绣霞袄裙,发髻凌云簪花钿,漂亮的脸蛋衬得一身秀雅高华。
望清那人面容,锦虞先是愕然一瞬,随后黛眉渐渐蹙起。
她此刻虽不似那时彩辫紫袄,腰佩牛皮鞭。
但锦虞却是认得的,这是那夜在郢都街头,和阿衍哥哥比试飞花令的女子。
沿着游廊走来,殷夕兰随意望至湖畔。
目光却倏地在倚栏处顿住。
殷夕兰瞳眸微一震动,显然也是认出了锦虞。
意外之余,她对视而去的眸色不掩半分清傲。
要说两人有何深仇大怨,倒是没有。
但姑娘之间的爱恨总是心照不宣的。
尤其,是对同一个男人。
锦虞不喜欢殷夕兰,到底是因此人对阿衍哥哥那倾慕爱意的眼神,太过图谋不轨。
殷夕兰势必也如此。
那夜飞花令,锦虞让她丢尽颜面倒不碍事,她这般高傲的性子,看上的,向来不容抢夺。
越过游廊,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即便不知来者是谁,却也知其颇有身份。
幼浔身为东陵侍女,自是要垂首朝殷夕兰行礼。
而锦虞是一动未动,慵慵懒懒倚靠扶栏。
她淡淡敛回眸光,纤指从长椅边的瓷碗里捻了些鱼食,兀自望湖喂鱼,却是连搭理都不愿。
见状,其中一碧衣侍女提声道:“这是乌羌国,丹宁郡主。”
除却东陵,普天之下莫非楚国。
这乌羌国便是楚国附属之下最大的属地,虽仍是对楚国俯首称臣,但在诸多属地中,地位显是高于一等。
幼浔常伴太子殿下左右,对乌羌国自然略知一二。
属地不敌宗国,乌羌国于众附属国中名望再高,也是及不上东陵的。
但幼浔还是再一欠身:“见过丹宁郡主。”
殷夕兰双手背在身后,睨向栏边的锦虞。
见她一身暖白织锦华裙,金丝刺绣精致,清雅华贵,与那夜装扮全然不同,想来身份不比寻常。
但殷夕兰默然不言,只冷眼旁观。
那是乌羌作为属地之首,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骄傲。
殷夕兰沉默,可她身旁另一个碧衣侍女并不。
那侍女忍不住开口:“什么地儿来的?似乎少了点规矩。”
礼乐不知何时停了,便显得耳边聒噪甚是突兀。
脑袋恍惚又有点泛疼的迹象。
锦虞抛尽瓷碗里的鱼食,索性站起身。
“幼浔,我累了。”
她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幼浔,抚了抚裙摆,无视那殷夕兰,背过身走出游廊。
幼浔张了张嘴,见径自她走远了,便就收声跟随而去。
那侍女望着锦虞远去的背影,低斥她倨傲无礼。
而殷夕兰脸色淡沉,默不作声。
殷夕兰垂眸,陷入浅思。
那天晚上,被那姑娘唤作哥哥的男人,想来正在仪典,那便是小小的属国使臣了。
眼底幽幽滟滟,殷夕兰眸光微细。
自语般低言了句:“可惜了。”
那侍女记起一事,“郡主,乌羌原与楚国联姻在即,却不想事出突然,大楚易主,也不晓得那婚事还作不作数……”
殷夕兰双眸略抬,瞳孔泛着深邃的幽光。
只听边上的人接着道:“不过,听闻皇帝陛下便是那赫赫有名的赤云骑将领,可比之前那个骄奢淫逸的强太多了!”
*
时到未初,那持续整一半日的登基大典才算是告了段落。
元青回到玉瑶殿,带锦虞去宣延殿时。
锦虞已在一处偏殿的软塌上睡了好几觉。
见他终于来了,锦虞从榻上坐起。
揉着眼睛,略含哀怨:“我等好久了……”
元青挠挠头,憨然笑道:“这仪典实在快不了,公主见谅见谅……”
想到什么,他又掩唇,悄悄低下声:“陛下吩咐了御膳房,筵席上的菜品,都是公主爱吃的!”
锦虞顿了一顿,怔愣须臾,蓦地失笑出声。
抿着嘴角翘起的弧度,想着,这人刚登基,就给她开小灶……
而后回过神来,方才元青唤他陛下,而非将军了。
锦虞心里忽然别有感触。
……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于宣延殿大摆筵席。
正殿以款待附属邻国君主及使臣,而各处偏殿则是容纳朝臣百官。
锦虞跟着元青来到正殿时,锦宸已在殿首一侧案席入座。
大殿恢弘气派,白玉砌造的地面铺就祥云锦毯。
两侧摆以案座成百,席上八珍玉食,玉露佳酿,皆是奢华圣品。
锦虞一眼便瞧见了皇兄。
她虚拎裙幅,踩着碎步便朝那儿跑了过去,幼浔随行其后。
锦虞步子快,滑落腰畔的的青丝随之丝缕轻扬,附着金盏柔光潋滟,她织锦绫裙下的身段凹凸匀致,娇躯向前那么一倾,便越发勾勒彰显。
“恭迎东陵九公主殿下——”
侍于殿外的太监那尖锐的声音高扬而来。
那时,殿内王臣皆已入座。
唯殿上高阶的御座,空置无人。
锦虞方一入内,微喧的大殿竟不约而同渐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往过道锦毯上,那身姿娇挑、琼颜如玉的姑娘身上望去。
殿内多数是男子,能来此仪典那定是才杰之人。
见着如此琼姿美色,何人能不动心。
然而锦虞恍若不知,一径奔至殿首旁侧。
清然漫笑着在锦宸身畔落座,“皇兄——”
锦宸弯了弯唇,刻意数落她两句:“就这么急?饿坏了?”
锦虞收了点笑容,正欲反驳,便听殿外那太监又扬声言语了句“恭迎乌羌国丹宁郡主”。
随后,百蝶霞袄的那人不急不徐入了殿。
坐到了正对面的案席,和她隔着条过道相望。
这下,锦虞唇边笑意是彻底敛下去了。
见她眼底突然蕴起了强烈的不满。
锦宸好笑地注视着她:“一惊一乍,这又是怎么了?”
锦虞撇撇唇:“没事儿,就是觉得有点倒胃口。”
目光不动声色拢了回来,瞅见他面前的金壶酒樽。
锦虞拧起黛眉,直接伸手取走,放到自己这边。
眼波曳了他一眼,“都虚成了这般,你就别饮酒了!”
这不过是宫婢布酒时斟的。
锦宸扬眉,笑着点一点头,也不辩解。
不过片晌之后,忽而传来不小的响动。
只听殿外高喊声此起彼伏:“恭迎陛下圣驾——”
话音方一坠地,殿内诸多王臣便纷纷站起身来。
齐齐振袖拱手,以君臣礼揖拜,高呼着“吾皇万岁”。
东陵并非大楚属国,无须如此行礼,故而锦宸只是起身,友好示意。
锦虞跟着皇兄站起来,遥望着雕牙层阁的殿门。
门外清光漫照,她望见那人峻拔熟悉的身影寸寸出现在视野里。
恢弘的宫殿天宽地阔。
男人背着日华,千万缕曦光倾洒身后,好似自光中而来。
锦虞不由顿默。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阿衍哥哥有点儿陌生了。
虽说,他还是那般风姿隽逸,俊容无双。
但那身九龙衮服,佩戴天子冠冕,不怒而威的帝王之势实在迫人心悸。
所有人都深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
唯独锦虞一人,清透的杏眸一瞬不瞬地凝着那人面容。
而池衍却是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向上殿。
只在经过那处时,他移目看向殿首一侧,呆愣着的小姑娘。
锦虞亦望着他,冷不防和他的视线瞬息相对。
心头一跳,注目之间,只见男人眉眼轻轻一漾。
那双深沉淡漠的桃花眸,在与她目光相交时,一瞬破冰。
锦虞瞧见,他狭长的眼尾,忽而勾了丝笑痕,暖意涟涟。
作者有话要说:  阿衍哥哥称帝啦,笙笙重生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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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求娶
即便只是一瞬。
下一刻, 他便敛眸,容颜复又正色,在诸王臣的恭请声中步上高阶。
但那一抹笑意, 只对她一人不同。
恍若梳破雾霭的万缕曦光,在锦虞心里煦暖好久。
直到那人掠袍端坐镶龙御座, 那好听的声音于殿内威肃响起,王臣们叩谢之下方才纷纷归身入座。
而锦虞却还孤零零呆站着。
她全然没去听那人刚刚说了什么, 眸光抬望, 只那么目不转睛地, 沉溺在男人俊然不凡的面容上。
她这般笔挺站着, 又直勾勾盯着圣颜。
众人低眉顺眼,皆暗自捏一把冷汗。
不由想着, 这东陵九公主,当真是胆大妄为。
然而锦虞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隔了半晌,四目相对间, 只见殿上那人唇角几不可闻地翘起一星半点, 后又不动声色递了她个眼神。
锦虞迟滞的神情微微动了一动。
还未反应过来阿衍哥哥是在示意她坐下, 耳边忽然传来皇兄刻意的低咳。
锦虞倏而回神, 这才意识到自己众目睽睽下盯着那人看入了迷, 脸一红, 立马坐下身。
当时,殿内筵席早已在那人的准许下开始。
宫婢们皆跪上前, 开始替宾主布食。
锦虞忙不迭执起箸枕上的玉筷,挥退了伺候她的宫婢。
舒一口气,方要静下心跳认真吃饭。
无意间,视线瞟到了正对面。
那殷夕兰目光恰从殿上无声收回。
只见她眸中显而易见的惊诧徐缓淡下,嘴角虚勾的那一丝弧度甚是耐人寻味。
见此, 锦虞凝眉轻嗤。
杵在碗里的玉筷用力戳了戳,看上去极为不悦。
朝她空荡荡的碗里扫了一眼。
锦宸似笑非笑:“又要自己来,又不动手夹菜,你这是想修仙?”
被他这么一嘲笑,锦虞张张嘴,却是无从辩起。
最后只好糯糯低哼了声,低头塞了口樱桃肉。
幼浔伏跪案侧,盛上一碗姜母鸭汤。
仔细端到那人面前,轻温道:“药膳益气,殿下多喝些。”
也没瞧是什么,锦宸下意识便伸手接过。
而锦虞在旁边,垂首闷声吃着。
不多时,有一列宫婢入殿,于各座呈上新的菜品。
只见案前多出一品柳叶酥肉,一盏姜丝蜜,一碟藕粉桂糖糕,还有一盅玫瑰燕窝粥。
锦虞愣了一愣。
这几道虽不及已有的珍贵,但却甚合她胃口。
怔忡间想到先前在玉瑶殿时,元青的话。
锦虞轻咬了下唇,是阿衍哥哥特意为她准备的么……
兀自想着,视线又不经意往殿上悄悄探了过去。
大殿的万盏金灯辉映下。
锦虞一瞬便和男人掠来的目光重合到了一起。
那清清淡淡的眸光里,蕴藏着只有她看得懂的柔情。
锦虞心跳一瞬怦然,脸颊也跟着瑰红了几许。
明知有好多人在,却还是不愿意将目移开。
她若无其事抬起左手,撑着自己的侧脸。
筷箸点在碗里,佯装正在用膳的样子。
然而视线却是越过皇兄,和那人交换着目光,只偶尔羞垂下那么一瞬。
小姑娘光顾着看他,也不好好吃饭。
池衍眼底笑意隐忍。
他放下把玩指间的金樽。
学着她,挥退了布菜的宫婢,而后抬手执起御箸。
在小姑娘悄然的注视下,池衍淡然夹起一块柳叶酥肉。
先是可有可无地凝了锦虞一眼。
俊眸隐隐泛笑,而后他才不急不徐提筷入口。
那姿态从容不迫,举手投足皆是清贵优雅。
四目相对,遥望见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舌尖似有若无舔过唇角,斯文中隐约含笑,那极为细微的小动作,却好似荡漾出无限的诱惑。
锦虞心中一动,呼吸都促了几分。
突然便好想知道,此刻,阿衍哥哥薄唇上沾染的是什么滋味。
这般想着,手里的玉筷不由自主就伸了出去。
锦虞也学着他,夹了块酥肉到嘴里。
池衍修眸不易察觉地弯了弯,正经的神情显露几分悠然。
他继续徐缓夹菜,每一口,都是锦虞爱吃的。
而锦虞一边偷偷地看他,一边挡着半张小脸,跟着他吃了不少。
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安静吃饭,尤其乖巧。
锦宸侧瞥过去,便见自家皇妹嘴角上扬,看到什么,笑纹越来越深。
锦宸好笑,卡在那两人的视线之间,倒是他多余了。
锦宸掩唇低咳了声。
然而边上那人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夹了什么到他碗里,草草敷衍过去。
垂眸瞧了眼碗里,锦宸顿了一顿。
无可奈何挑眉,故作严肃:“笙笙。”
听见那一声低沉,锦虞回了眸。
神情懵懵的,“啊?”
不等皇兄再言,她一瞬便意识过来自己太过明目张胆。
锦虞眼神飘忽了下,随手捏起眼前的樽盏。
掩饰一般,一饮而尽。
那一味甘冽入喉,直浸肺腑。
锦虞猝不及防被刺激,压着嗓子呛咳起来,才反应到自己喝下的是酒。
锦宸眉头皱紧,抬手连连抚着她的背,“春竹酿比烧酒都要烈上三分,喝这做什么?”
闷闷咳了好一会儿,锦虞舒缓过来。
轻喘着抬起头,脸蛋都呛红了,杏眸也水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