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托金盘,颔首站到那人身后,“殿下,衣裳备好了。”
锦宸正闭目沉思着,随意低了句:“放着。”
“是。”
她应声,将叠放衣物的金盘轻放到旁侧案上。
而后回身到池边曲膝跪下,伺候他沐浴。
那双指甲修剪圆润的素手方落到他两肩。
便听那人唤了她一声。
“幼浔。”
那嗓音低慵,响起在烟波暖雾中,湿染氤氲。
指尖顿了一顿,很快又不露声色地继续揉捏他肩颈。
幼浔轻声回应:“殿下。”
筋骨微微舒缓下来,锦宸慢慢一叹,声音平稳有力。
“替孤拟两道诏书,以陛下的名义,第一,罪己诏,他在位三十载,百姓其苦自知,如此降罪以谢天下,给东陵子民一个说法。”
静默一瞬,锦宸缓缓睁开眼睛。
朦胧在水雾间的眸底一抹坚毅:“第二,举国昭告,即日负罪退位。”
幼浔极短地闪过一丝惊诧。
他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准备要经过陛下的同意。
但她没多问,随即应下。
她自打入宫以来,就在他身边伺候,太子说什么,她便去做。
幼浔和其他宫婢不一样,她知书达理,写得一手好字。
所以,她既是锦宸的贴身侍女,也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锦宸交代完,便从汤池中站起。
尽裸的浅麦色皮肤,汤水从那上面滴滴凝珠,顺滑而落。
那肌肉线条匀称,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这样的身材,是女子都会怦然动心的。
幼浔记起自己那一年初入宫时,伺候他沐浴。
不过豆蔻年华,第一次瞧见男人的身体,不敢看,手更是控制不住地抖。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刚来就得罪了太子殿下,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拿走了她手里的衣裳,自己穿上。
他从未勉强过她。
现在日子久了,她伺候他的起居,做得比谁都好。
见他起来了,幼浔去取来衣裳,目不斜视,专心替他更衣。
深衣暗金,外搭黑色蟒袍,广袖金丝衮边,玉带束腰。
梳理墨发,束以羊脂玉簪。
如此,他看上去便褪尽一身病态,一如从前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
昭纯宫的花园里。
锦虞还在折腾着手里的弹弓。
后来大抵是觉得自己玩没趣,便一声叹息丢在了桌边。
她将石桌上的乌墨抱起来,百无聊赖地在湖畔趟着。
时不时回头往宫门瞟一眼,可那处除了守门的宫奴,并无人出现。
侍在一旁的元佑见她翘首以盼的样子。
忍不住笑道:“公主是在……等我们将军?”
怔了一下,锦虞立马摆头:“不是。”
眺望眼前的清湖,又说:“他在忙,我可以自己玩。”
小公主实在口是心非得明显。
元佑也不拆穿,只抿笑低咳一声。
道:“其实今日军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公主要想他了,不如属下去请一请?”
一听这话,锦虞杏眸转了转,似有些许动摇。
但略一作想后,她迟疑低语:“还是别了吧,他走了也没有很久……”
手心抚着乌墨的毛发,片刻后,锦虞努努唇,转过了身。
她原本是想着回寝殿睡上一觉。
但一回首,便瞧见一道黑色身影,踏着昭纯宫外的汉白玉阶,径直迈入。
望清那人面容,锦虞一怔。
直到遥遥听见宫奴们请安的声音,她眸光倏然一亮。
反应了须臾。
她一手抱着乌墨,一手拎起裙摆就跑了过去,“皇兄!”
锦宸方走进昭纯宫,就见她从远处奔来。
步子小,倒是快得很,一张绽笑的容颜盈盈灵动。
锦宸索性顿足,站在了那儿,唇边泛出笑来。
小丫头活蹦乱跳的,看来确实没什么事。
不等她在面前站稳,锦宸便故意肃了声:“慢点儿,生怕自己跌不着?”
锦虞微微喘着气,闻言凝眉瞪他。
似娇似怨地嗔道:“你在忙什么呀,这么多天了才来找我,父皇和母后也不见来,我哪儿也去不了,闷都要闷死了!”
锦宸笑意一敛,眸光略微深幽。
但一瞬后便又自若弯了唇,两指轻掐她软嫩的脸蛋,“这不是陪你来了?”
锦虞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往湖边散步了过去。
边走着,锦宸垂眸往她怀里瞄了一眼。
见她爱不释手,问:“哪儿来的猫?小心它伤人。”
锦虞低头看了看乖巧听话的乌墨。
杏眸漾开丝丝笑意:“是阿衍哥哥的猫,他见我无聊,给我玩儿的。”
听罢,锦宸那英气十足的眉宇皱起些许。
他侧眸,语气含着几分不满:“这就喊人家哥哥了?”
本来是没什么,但听皇兄这口吻,又想到自己对那人的心思似乎不大对劲,就有点儿心虚了。
锦虞轻咬着唇,软声辩驳:“……他不是你的好友吗?”
小丫头不谙世事,怕她轻信男人吃了亏。
锦宸方想开口训一训她,却又立马被她这句堵了回去。
不得不承认,他在病中这几日,小丫头多亏有那人照顾。
况且那人为东陵所做的,绝不仅此而已。
怪不起来,锦宸哑然一瞬,抱臂走在她身边。
面色略微沉下:“不管是不是,你们这才相识几日,不可以走太近。”
锦虞微不可闻地“哼”了声。
皇兄平日里最是宠她,也最是管得严。
她自顾嘀咕着:“你还是忙去吧。”
含糊听不甚清,锦宸低眸瞧了瞧她的侧脸。
见她腮帮微微鼓着,有点委屈,还有点不高兴。
他问道:“在说什么?”
锦虞略噘着嘴,若无其事地走着,“没有。”
湖边,阳光在水面之上闪烁着光泽。
见他们过来,元佑笑嘻嘻地喊了声“太子殿下”。
锦宸端详了眼这个出现在昭纯宫的男人,认出他是赤云骑的士兵,便没有多言。
碧水好似翡翠,几朵落梅浮在水面,缀了几许嫣红。
湖风吹来清凉,两人一同驻足雕栏旁。
时隔多日再见的欣喜万分,这一刹突然静了下来。
那有意压在心底的情绪,终究还是泛涌而上。
一抹碧色沉落眼底,锦宸突然出声:“笙笙。”
他声线温沉又正经。
锦虞回眸,“怎么啦?”
静默片刻,锦宸侧过身,大手落到她的头上。
一下又一下地缓缓抚着,“吓坏了吧?”
锦虞愣了一下。
他眸心淡淡渲着笑痕,但那不言不说的歉意,她却是瞧得真切。
大战时她受到惊吓,事后又没及时来陪,锦虞知道他一定会自责。
皇兄从小便这样,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故而方才,她是提都不想提的。
锦虞摇摇头,回了他个清甜的笑容:“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锦宸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下她雪白的衣领。
而后,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眼波荡漾着若隐若现的深意。
徐徐说道:“父皇年事高了,劳力伤神身体吃不消,去了宫外安静的地方休养,以后呢,朝中就是皇兄做主。”
锦虞心中惊诧,讷讷道:“这么突然,都没跟我说起过……”
知道她若是追问起来,自己怕是难以瞒过。
锦宸避重就轻言了三两句,故作不悦道:“皇兄要即位了,怎么看你不是很乐意?”
锦虞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对她来说,父皇稳坐江山,和皇兄把持朝政,并无多大差别。
她吟吟一笑:“皇兄勤政爱民,将来定是一代贤君,威仪天下!”
不动声色将多余的情绪敛去。
锦宸挑了挑眉:“这句倒还算中听。”
话落,他忽然无意瞟见花园一处的影壁下,有不少旧窑陶坛,七零八落地堆着。
看着很是眼熟,锦宸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锦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嘴角的弧度瞬息一僵。
是那夜从东宫酒窖搬出来的,喝完就丢在了那儿,还没来得收拾。
锦虞抿着唇,自长睫下觑他一眼,掩饰一笑。
极其敏锐地一反应,锦宸眯起俊眸。
指尖在她的鼻头点了点:“你把我的酒全拿出来招待了?”
锦虞缩了缩脖颈,眨着明润的眼睛讨好看着他。
随后想到什么,她不假思索说:“阿衍哥哥可没有喝,他不爱喝酒。”
竟然还帮那人择得一干二净。
锦宸深吸一口气,险些气笑:“胳膊肘拐得倒是挺利索!”
而后他佯装正色:“我那些可都是失传的绝品酒,自己都还不舍得尝呢。”
锦虞却是满不在乎,“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皇兄真是小心眼,再说了,倘若不是赤云骑,东陵都要毁于一旦了,喝你一点儿酒不应该吗?”
一瞬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行,小丫头长大了,偏袒旁人就罢,还说他小心眼。
锦宸慢条斯理,“应该。”
见他点头了,锦虞浅笑。
然而方舒下一口气,便见他扬手一招,喊道。
“来人啊,把你们公主珍藏的玫瑰露拿出来,给孤作赔。”
锦虞一惊,怔怔道:“别吧,不多啦……”
多少有点心疼。
锦宸睨她一眼,不容置疑,“全部。”
锦虞忙不迭放下乌墨,攀住他的手臂摇晃。
娇声服软:“皇兄最好了,你给我留一点儿嘛,皇兄……”
锦宸眼底含着一点笑,很快便又压下去。
故作冷漠,“那你先说说,是皇兄好,还是那池将军好?”
然而锦虞当真细想了下,一时还回答不上来。
见她犹豫了,锦宸是又好气又好笑。
揪了揪她小巧的耳朵,“白疼你了!”
锦虞垂着脑袋乖巧站着,小声如实回答:“……皇兄好,阿衍哥哥也好。”
深深看了她一眼,锦宸突然有些感慨。
这只从小便乖乖卧在他掌心的小雏鸟,终是到了要飞的年纪。
他淡淡笑了笑,“罢了,天色不早,皇兄陪你用膳。”
锦虞下意识想说等阿衍哥哥来一起。
但转念一想,之前几日是他代替皇兄才来陪她的,现在皇兄忙完事了,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眸光默了默,她点点头,没多言。
*
之后两日,池衍果然没有再来昭纯宫。
白日还是一如先前,锦虞和乌墨玩着,到了晚膳的时辰,锦宸忙完政事,就会来陪她。
还是元佑告诉她说,他们明日便要动身归楚了。
锦虞一瞬心中百般滋味。
撇撇嘴,想着那人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心里莫名开始失落,总觉得突然少了点什么。
这夜,锦宸在昭纯宫陪她用了晚膳后,嘱咐她早些就寝。
因着登基事宜诸多,东宫还有事务未处理完,便先回去了。
花园里,一轮清月独照天边。
两排宫灯亮着轻盈的光。
乌墨在花坛边上跑着玩。
锦虞自己坐在石桌旁,托腮支颐,神思有些飘远。
元佑因那人吩咐,这几日一直候在昭纯宫。
每夜离开后,他都会到那人屋里将九公主一天做了什么转达过去。
自然,他没少添油加醋说,九公主想他想得寝食难安。
赤云骑要准备启程归楚,那人要做的事不少。
但每回听得此言,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唇边浮着浅浅的笑痕,垂眸静思半晌。
这时,元佑站在边上,见她无精打采。
语气夹着一丝暧昧:“咳,公主要是想将军了,属下真的可以去请一请。”
话音方坠地,元佑视线无意越过她身后。
看到什么,他倏地噤了声。
怔愣一瞬,元青嘴边扬起一道了然的弧度。
他轻手轻脚,悄悄后退走了开。
锦虞依稀回了点神,一丝极低的幽叹:“你刚说什么?”
良久,身后无人回答,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甫一回眸,男人那逆了月华的笑瞬息撞入她眼中。
霎时间,锦虞蓦地愣住。
此时此刻,元佑已经没了踪影,连守在四下的宫奴们也都不在了。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他一人。
他褪了银铠,一身月白锦袍,在淡淡的夜光下,柔和得恍如谪仙。
好半晌,锦虞才从那流转微光的桃花眸中反应过来。
明美的容颜,一瞬渲开雀跃的笑,“阿衍哥哥!”
她倏地便想要站起来跑过去,却不知怎的,双脚好似忽然失了力。
锦虞坐在那儿,看着他徐徐走近。
心跳漏了好几拍,她压下心底的激动。
想说你终于来了,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轻轻莞尔:“你怎么来了……”
池衍在她跟前站定,垂眸凝了她一会儿。
而后他蹲下身,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锦虞愣神中,只见他薄唇慢慢翘起,“哥哥来,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失误失误,阿衍哥哥下章才变狗子_(:з」∠)_
皇兄:势必要扳回一城!
——————
感谢在2020-10-25 23:25:15~2020-10-26 23: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易烊千玺小娇妻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oran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rora 10瓶;歪歪 9瓶;曲奇乾浅、只想当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心思
锦虞愣神中, 只见他薄唇慢慢翘起,“哥哥来,痴心妄想。”
男人单手搭在膝上, 蹲在她跟前。
那修眸笑意漾着难以言说的情思,他身后的诸般光影好似都成了陪衬。
锦虞陷在他惑人的桃花眸里。
好半晌, 才懵懵出声:“……啊?”
池衍却也不多言,只淡笑道:“明日卯时, 我就走了。”
一瞬从他突然出现的惊喜中回神。
锦虞端端坐着, 手指无意识捏攥着腿上裙摆。
“卯时呀……这么早。”
她欲言又止, 最后小声说:“我想去送送你, 可皇兄不让我出宫。”
小姑娘黛眉蹙了起来,似乎颇为哀怨。
池衍唇边笑意犹在, 眼梢淡挑:“那今晚……”
抬手往她寝殿的方向指了一下。
别有意味看着她,低缓了声:“哥哥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闻言, 锦虞眼底倏地泛出欣喜。
但随即, 又慢慢暗了下去。
先前因战事受到惊吓, 王宫又是大乱, 她恐惧无助, 他每夜陪着算是特殊情况。
可眼下事情都过去了,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公主,再和男人共处一室过夜, 好像有失妥当……
她冷静在想,但一触到那人融着微笑的眼神。
便觉有深隽的温暖出其不意在心里蔓延开来,再感受不到其他。
静默良晌,锦虞忽然站起来,朝宫门口探了几眼。
见那边空空无人, 又立马回头,伸手拉住他,径直往寝殿走。
池衍微微意外了下,倒也不挣不言。
任由那双柔嫩的小手牵住着自己,快步走进了殿内。
殿门轻“砰”一声,合上。
四下静谧无人,锦虞这才舒下一口气。
她乖乖回过身,悄然对他道:“我们偷偷的,别叫我皇兄瞧见了。”
池衍低下头。
便见她双眸莹润,两颊透粉,嘴角抿着一点狡黠的笑。
烛光未燃,只有淡淡月光流入暗色。
殿内浮着暧昧的朦胧,这下,似乎还真有了那么些偷香的刺激。
心底微泛涟漪。
池衍忽而向前踱了一步,欺身倾了过去。
眼前一片阴影覆下。
锦虞尚未反应,便被那人高大的身躯圈在了殿门之间。
他们的距离陡然贴近。
男人俊美的面庞就在眼前一寸,近到能感受温热的鼻息。
锦虞心跳猛然怦颤。
纤背抵在殿门上,仰着头怔怔看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脸蛋却是瞬间飞了红。
只见他凝视着自己,“笙笙想,偷偷做点什么?”
那嗓音温雅徐缓,语色间流露着奇异的魅力。
锦虞突然就不会思考了,羞愣着:“都、都行……”
池衍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转瞬意识到自己似乎太随意了些。
她呼吸微促,忙垂下脑袋,故作镇定,“你这两日,都没来昭纯宫,在做什么呀?”
小姑娘深埋着脑袋不看他,池衍便低下头去。
在她耳畔轻轻笑了一下,“这么想见我?”
他们姿势亲密,男人的气息清冽又勾人。
锦虞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轻轻咬唇,低软说道:“你还没……教会我弹弓。”
知道自己分明就是想见他,锦虞不太有底气地捏着裙幅。
只听那人淡然道: “不教了。”
锦虞一怔,以为他是看出自己是故意的,不耐烦了。
她慌乱抬头,那一瞬,鼻尖轻轻擦过他的。
呆了一呆,锦虞倏地僵在了那儿。
池衍眸光动了一动。
他只要稍微低一点头,便能吮住那温软的樱唇。
修长如玉的指扶上她侧腰,慢慢流连绕到后边,无声揽住。
池衍保持着姿势没动,一瞬不瞬看住她。
声音低沉了下来:“哥哥心思都在你这儿了,不想做别的。”
腰肢被他握着,锦虞好似要融化在他炽热的掌心。
他深眸幽邃,她脸颊越发烫红。
心跳飞快,锦虞不敢妄自揣摩他的话。
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纯得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迤逦的夜色里,那唇瓣柔软,恍若鲜嫩欲滴的樱珠,惑人含咬。
池衍眼底情愫泛动。
在她面前,他的意志力,从来不值一提。
静默半晌。
终于,他悄无声息哑了声:“哥哥现在,特别想亲你。”
这一句,就像是有什么坠入心湖,一刹涟漪丛生。
锦虞呼吸一窒,心骤然间颤得更厉害。
池衍无声,另一只手缓缓覆上她滑腻的脸蛋,轻轻摩挲。
彼此的呼吸交融着,在夜色里深深浅浅。
池衍感觉到小姑娘微微在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知道要给她点时间,慢慢来。
毕竟很多事,她都不记得。
但重逢的喜悦胜过意志,这么多天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压抑不住了。
池衍眸色渐深,呼吸重了起来。
指腹按在那温软的粉唇,他嗓音低诱:“……哥哥能亲你吗?”
锦虞愣在他的缱绻里,久久不能回神。
恍惚间,心意几乎都迷醉了。
她明白自己不该和他走得太近,至少现在不该。
但偏偏就是,一点都不想抗拒他。
这种依赖和留恋,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便就已经扎根在了心底。
锦虞眸光潋滟,轻启了唇:“阿衍哥哥……”
尾音很短,声调跟含了水雾似的,娇软得不行。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回答什么,只唤了他一声。
而后看着他,羽睫微微颤着,除却紧张,杏眸中尽是羞和涩。
小姑娘没有推拒,他就当她是愿意了。
他并不想再隐忍。
指尖陷入她柔顺的长发。
池衍目光掠过那清丽的眉眼,停留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畔。
室内光线幽暗,窗缝透来月影,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情的轮廓。
他又轻又缓地低下头去,薄唇触上她小巧的耳垂。
粗重的气息染了欲意,却不忘温柔地顾及她,只是点点微微地试探碰着。
锦虞完全忘了挣扎,长睫微颤,半掩迷离。
窝在他臂弯里,小手将他的月白领襟攥得很紧。
他很轻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
锦虞觉得自己就要化成一滩春水。
就在她慢慢放松下来时。
那人突然将她耳垂含吮住,好似有石子蓦然掷入心湖,锦虞一瞬阵阵战栗起来。
殿内的光影影绰绰的,清楚也不清楚。
月华淡淡流淌窗棂,更添氤氲。
她越是敏感,男人便越是喜欢。
在那耳畔流连吮舐许久。
直到小姑娘去推他,猫儿似的,透出了许好听。
池衍才松开唇,垂首陷在她凝香的玉颈。
沿着那瑰红的侧脸掠过来,徐缓游戈,最后落到她嘴角。
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
葱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引她张开了温软的唇瓣,而后慢条斯理低头含住。
他沉抑着透哑的呵气,却没有忙着据有。
只是若即若离地轻轻吮着。
然而越是这般,锦虞越发地虚软。
男人好闻的清冽气息,恍若满庭花香在心里微微漾开来。
意识渐渐弥散,锦虞情难自控地,满脑子都是这个相识不久的男人。
连她找不到解释的理由,总之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块儿。
锦虞抱住他精瘦结实的腰,脑袋不知不觉后仰,乖乖地由着欺负。
小姑娘在怀里娇娇软软的,好似没了骨头。
池衍知道她动情了,却还是往深,只细细绵绵地吻着她,像是要将这辈子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一刻。
对此刻的锦虞来说,这是她初次和男人情绵。
但对池衍来说,这是一个久违的吻。
久到历经生死,久到咫尺天涯。
这个吻,没有太多摄人心神的意念,但蕴藏着深隽的感情。
他的,三世的感情。
良久,池衍慢慢分开她的唇,喘息相融,额头相抵。
渲了一殿的旖旎和柔情。
锦虞杏眸迷蒙,双唇殷红潋滟。
亲吻之后的面容,清纯中泛着美艳,如浸润雨露般娇媚。
注视她的目光勾着千丝万缕的情愫。
池衍嗓音透着醉人的喑哑:“沐浴过了么?”
神思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锦虞轻轻喘着,乖顺回答:“沐浴过了……”
声线似小奶猫的低唤,酥酥软软的。
池衍亲了下她小巧的鼻尖,“哥哥抱你去床上。”
一瞬间,锦虞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
随之那人揽住她的双煺纤长,一个巧劲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锦虞涨红了脸,搂住他的颈,枕在他颈窝。
她想,他们今夜会不会,真的偷偷做点什么……
然而那人轻轻放了她到床榻,温柔地宽开她的外披,又亲手褪下她的小绣鞋后,便替她掖好了锦衾。
池衍无声坐在床畔,掌心轻抚着她的头。
微光中见他侧庞俊面,似乎是在沉思,总之他什么都没说。
他不言不语,锦虞心间却是思意万缕。
好想问他,方才为什么要亲她,可话到了嘴边好多次,都讲不出口。
一时间,迷路的少女芳心找不着归处。
锦虞咬住唇,有些气馁了。
便在这时,那人低醇的声音突然传来。
“笙笙和我欢好过了,便不能再和其他男子谈婚论嫁了,知道吗?”
锦虞怔了一怔。
深宫大殿内不见一缕灯光,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只知道他的语色氤氲蛊惑。
锦虞情不自禁地,便想要去听他的话。
她低糯着声:“……知道的。”
小姑娘很乖。
池衍轻靠床头,唇边浮出满意的笑。
而后微凉的指尖慢慢滑到她细腻的脸蛋。
他话语温柔,却是百般引诱:“说一说看。”
锦虞眼波一漾,双颊染了一抹更深的酡红。
片刻后,她微微侧过身,主动将发烫的脸蛋附在他手心,像只乖顺的小猫。
轻言软语:“只能和阿衍哥哥……”
池衍弯了弯唇,眸中盛着宠溺和温情,“嗯。”
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另一只手伸过去,抚上她的右手腕。
那只瓷铃铛随之他慢条斯理的拨弄,发出动人的音律。
少顷,只听他低柔着说:“这个,可以送给哥哥吗?”
锦虞闻言不由怔住,半晌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要她的手链?
见她愣着,池衍倾身俯了下去。
借着细碎的月色寻到她的唇,气息吸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