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餐员连道了几句没事,叮嘱林春儿为确保食物口感需尽快食用。林春儿拎着那极其精致的包装回到办公室,缓缓拆开,这是什么天价快餐?红烩意面、菲力牛排、法式焗蜗牛、鹅肝,全部双份。小喜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春儿,看到她微微红了脸,拿出手机坐到一旁。
宋秋寒刚落座,看到林春儿发来一个问号。便回她:“项目不赚钱,只能请你吃顿好的弥补了。”
“下次请直接给我打钱好不好?这样订餐我肉疼啊!”
宋秋寒嘴角微扬:“好。趁热吃吧,这家店我与客户一起吃过,牛排很嫩。也带了小喜那份。”
“谢谢。”
“这么客气?”宋秋寒逗她。
他不自觉笑着,周身洋溢着春暖,与从前方嘉莉见过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今天栾念请客?”宋秋寒收起手机,看向栾念:“方小姐说你承诺了为她接风。”刚刚花天价为林春儿定了大餐的人,却转身与别人计较起来。方嘉莉回国第一餐,选择了法餐。兴许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一颗中国胃。
栾念朝他竖手指:“好样儿的,钻的一手好空子。”他心想我还不是要为你解围?不然我图什么?图方嘉莉咄咄逼人?他的心意宋秋寒也懂,朋友之间无需多言,打趣还是要打的。
宋秋寒耸耸肩:“没办法,投资环境不好。请不起法餐。”
“好啦,我来请。”方嘉莉手指拨弄自己的镶钻耳坠,那钻石在法餐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闪着,将她整个人衬的明媚透亮,当得上人间尤物的称号。
宋秋寒听到梁遇和小喜已经开始客套结语,便取消静音与他们道别:“辛苦,改天梁遇过来我做东,一起吃个饭。”这才挂断电话。
栾念在一旁笑道:“果然投资环境不好,周末还要接入会议。我请我请,说过的话要算话。”
陈宽年在桌下碰了碰宋秋寒的脚,提醒宋秋寒千万不要忘记之前说的,二人合力把栾念送给方嘉莉助兴的事,这样能免去不少麻烦。依他看,方嘉莉对宋秋寒这样纠缠不清,无非是贪恋宋秋寒那副躯壳,不然呢?贪恋宋秋寒冷若冰霜?栾念身形与宋秋寒差不多,足够方嘉莉解渴。
方嘉莉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直直看向陈宽年:“吃法餐,会不会想起你的法国珍珠?我还记得那女孩,黑亮高挑性感的美女。”说完朝陈宽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几道虚影,蛊惑妩媚,令人恨不起来。恨不起来,也亲近不起来。
陈宽年也学宋秋寒耸肩:“你记性真好。”他不愿招惹方嘉莉,这个女人从小养尊处优,受不得委屈。
“过奖。”
这顿Fine Dinning令宋秋寒头疼。喝了两口香槟,又用了一口黄油面包,便放下餐具。连前菜都没有动,便坐在一旁喝水,听他们闲聊。聊的是方嘉莉这次的时装发布会,她不打算用职业模特,而是想用顶尖明星加素人的搭配。还说她认为有一个明星很符合她的服装格调,乔瀚文。
宋秋寒听到乔瀚文这个名字,眉头皱了皱。


第34章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
宋秋寒记得与乔瀚文打过的那场球,他凶狠异常,不讲规则。与他合作,方嘉莉未必能顺利。
“你想好了?”宋秋寒问道:“做过调研了么?接触过本人么?”
“我认识乔瀚文的经纪人。去年他们来纽约时装周见过一面,他们有意愿。”方嘉莉说道。
“祝你成功。”陈宽年冷不丁来了一句,而后朝方嘉莉讳莫如深的笑笑。
“我自然会成功。”方嘉莉向来自负,她这辈子的不如意只有宋秋寒。还是稚嫩了些,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一眼望不到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几个人生生捱过一餐饭,方嘉莉因为要倒时差,请宋秋寒送她回去。宋秋寒拿出手机帮她叫了车,与她道别。方嘉莉上了车,看向车窗外的宋秋寒,他的礼仪还在,站的笔挺目送车开走,而后才转过身去。方嘉莉喝了些酒,眼见着宋秋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突然觉得寂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心有不甘。
拿出手机问宋秋寒:“我究竟哪里不好?”
“你哪里都好,只是我不喜欢而已。”宋秋寒不愿再就此事多说,将手机放进口袋,任那提示音一声一声的响,都不再看了。
陈宽年叫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递给宋秋寒一支烟。宋秋寒这几年烟抽的并不勤,抽烟会影响肺部功能,他做极限运动需要良好的心肺。他只在烦恼时抽那么两根。接过陈宽年递来的烟,慢慢的抽,待烟灰蒋落时,轻磕在烟灰缸上,烟头便又亮起微光。
“怎么?”陈宽年见他不言语,偏过头问他。
他却摇头不肯说,抽了一根,又顺手点了一根。三根烟毕,方开口说道:“你说,女人经历什么才会变成不婚主义者?”
这个问题深奥,陈宽年从未想过。仔仔细细在头脑中搜罗他遇到过的不婚主义者,倒是有一个。那女孩家中开矿场,从小父母离异,生父母在离异后各自结婚离婚三次,许是这样,令她对婚姻生出一些恐惧来。她不仅是不婚主义者,还从不谈情,有一个固定床伴,两人在周末相见。陈宽年将头靠在椅背上,难得正经的说道:“应当是看到过婚姻的丑陋吧?”
宋秋寒不再应声。想起林春儿说她是不婚主义者之时,脸上还挂着笑,看不出受过什么样的伤。结婚或不结婚,生子或不生子,都只是人生的一种选择而已。人生不会因为你不婚便会止步不前,道理宋秋寒都懂,却又忍不住去探究。他不愿探究别人,只是那人是林春儿。她希望林春儿不婚,只是出于一种选择,而不是因为曾受过什么伤。
“咱们去江南挺好。”陈宽年突然说道:“江南多好,小情小趣,泼墨山水,适合谈情。”
“难得你想谈情。”
“或许是岁数大了?昨天去唐叔家中看藏品,他的外孙女儿在他膝前跑,觉得挺可爱。我浪荡够了,想找个人一起。”
“挺好。”宋秋寒微微一笑。
“你不想?”
“我是不婚主义。”
“?”陈宽年被他说的一愣:“你什么时候成不婚主义者了?”
“昨天开始。”宋秋寒说完这句,推门下车:“不用送我了,我散散步。”
一阵冷风吹过,明明只喝了两口香槟,却被风吹出几分酒意。他靠在树上站了会儿,方解了那一阵头晕。掏出耳塞戴上,打开播放器。耳边又响起那首《结婚》,只不过是一场生活,只不过是一场命运,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起初听民谣,是在十六七岁那些昏昏欲睡的午后,林春儿在播音室一遍遍播放的那些歌。那时他笑她播放的歌老土,还把自己收藏的欧美唱片给她听。是到了美国后的某一天,纽约下起了雨,他跑进古老的纽约地铁躲雨,周围人流如织,地铁飞驰而过,突然想起林春儿放过的那首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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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儿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决定跑回家。工作虽繁忙,每天却仍要抽出时间来留给生活,不然会被生活压垮的。与小喜道了别,将耳机塞入耳中,开始了漫长的归途。
周末的夜晚,清冷的晚风,街边散落的人,全都带着诗意。
她调整呼吸,一路跑过咖啡馆,跑过老旧的艺术区,跑过那个繁花的天桥,跑过巨幅广告牌,跑过那所大学。这样与自己独处的感觉极好。
她一个人看话剧,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度过很多荒芜的岁月,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当她跑进楼下时,看到家中亮着灯,是宵妹提前回来了。她跑上楼,宵妹从房间探出头,对她说道:“等一下哦,我收拾好东西。”
林春儿回房换了睡衣,而后倚在次卧门口看宵妹折腾东西。她带了很多纸质文献回来,正在一点点收拾。
“你猜我今天与客户开会碰到谁了?”林春儿要宵妹猜。
宵妹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谁?”
“宋秋寒。”林春儿嗤嗤笑出声:“你说世界小不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在深圳创业的朋友,他的资方是宋秋寒。”
“哇!”宵妹哇了声:“这样巧?”
“可不?我听到梁遇介绍宋秋寒的名字时,也吓了一跳,总感觉不真实。”林春儿转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而后在宵妹屋内找了个角落靠墙盘腿坐在地上。
“地上凉。”宵妹丢给她一个毛茸垫子:“你总是不拘小节,回头上岁数得老寒腿看你怎么办!”
林春儿喝了口热水,狡辩道:“我这不是喝热水中和了么!”
“宋秋寒什么反应?”宵妹接着问道。
“他呀,听不出惊讶。但他很认真参与讨论,提出了很多很宝贵的意见。”林春儿顿了顿,而后郑重说道:“第一次与他共事,你知道么,他认真的时候很棒。”宋秋寒并不介意这是个小项目,作为一个掌握着别人金钱命脉的人,没有一点架子,认真参与讨论,并给出合理建议,他认真的时候,是真的在发光。
“从前玩世不恭的人,冷不丁认真起来,是不是有致命的魅力?”宵妹打趣道,也坐到林春儿身边,扯开一袋薯片,与她分食。
“不得不说,是的。”林春儿比起拇指,而后又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乔瀚文本人什么样么?”
“对对对。”宵妹眼睛亮起,肩膀撞到林春儿的:“快说快说。”
林春儿仔细想了想,今天与乔瀚文讲话不多,但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他不言不语向人施压,像是从古老戏剧中走出的人。
“古老戏剧中走出的人…”宵妹咀嚼这句话,发觉这句评价太过中立,便问道:“好人坏人?”
“不算好人吧,但也不算坏。就是给人的感觉有点怪异,总感觉他会趁你不备吃了你。”林春儿倒是不怕乔瀚文,但如果接下来合作,他那样的进攻性,定然不容易。
“长的呢?跟屏幕上可一样?”宵妹关心这个。
“长的…倒是…挺好。”
“与宋秋寒比起来呢?”
“宋秋寒看着更顺眼。”可不是?宋秋寒如今看着多顺眼,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看看女人们,每当女人凑到一起,无论起初聊的什么样的话题,到了最后总会落地,聊聊男人。二人意识到这点哈哈笑出声。待收了笑,林春儿小声问宵妹:“怎么样?”
“什么?”宵妹不解。
“陈宽年的吻。”
宵妹脸红成京郊深秋的红叶,忍不住吞了口水。见林春儿亮着一双眼睛看她,凑到林春儿耳边耳语道:“我…情动了。”明明屋内只有她二人,却还要小声说这句,生怕被天上神明听了去。
“这么入戏!”林春儿叹道。
“他也情动了。”
“你摸了?”林春儿睁大了眼,心中叹了一句好家伙。
宵妹脸红更甚,轻轻推了林春儿一下:“摸什么摸!但我就是知道…”而后捂着脸,只余那纤细的脖颈和耳朵给林春儿看,此情此景颇为动人。林春儿掏出手机,在网上买了避孕套,是听其他人聊天时说过的一款,超薄无感天价避孕套,而后拉下宵妹的手,将购物记录给她看:“身为你的好朋友,我此时只能送你这个了。愿你拥有美好的性生活。”
宵妹忍不住笑出声,嗔怪道:“林春儿,你真是…你…”她找不出形容词了,林春儿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在宵妹初恋之时送她情趣内衣,在她三十岁生日时送她整套情趣用品,还在过后追问她使用体验。这就是林春儿,胆大包天的林春儿。
二人有一阵没见,聊了好一阵觉得不过瘾,于是又爬到床上,盖好被子,关了灯,脸对脸躺着。宵妹讲起她这次的出差见闻,也与林春儿说起陈宽年约她去景德镇一事。她其实心中矛盾,一边觉得太快,一边迫不及待:“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曾经很沉得住气的。”她轻声叹道。
“你曾经沉得住气,是因为那个人在那心中是好把握的。你想想那个温柔先生,看起来没什么进攻性,好像一心一意把你放在心上,多有安全感。陈宽年呢,浪荡公子哥儿一个,你怕他跑了是不是?”林春儿一板一眼为宵妹分析,冷不丁想起宋秋寒的模样。他在那家咖啡店满是阳光的落地窗前与她一起听歌的模样,彼时的顽劣少年,变成一个很暖很暖的人。
“不管了。”宵妹赶走心中的患得患失:“先睡他一睡!他若是逃了,我刚好不用负责。”言毕兀自笑出声来,那笑声在黑暗中清脆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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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嘉莉交叠着双腿坐在乔瀚文对面,她身着一件深v黑色毛衣,一条紧身牛仔,一双过膝长靴。颈上的钻石项链刚好垂到锁骨下,妩媚至极。
“去年在纽约与瑾姐聊起这个发布会的构思,瑾姐也觉得你合适。”她端出了甲方的姿态来,沟通中并不使用敬语。
乔瀚文倾身向前,目光落在她若隐若现的乳沟出,手指在空中虚空的点了点:“走光了。”
他的目光并不色情,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一样看方嘉莉的胸,见方嘉莉红着脸将衣领向后拉,这才坐直身子,看向一旁的王瑾:“你替我接这个活了?”
王瑾一愣,对乔瀚文说道:“刚好12月那几天有空闲。”
乔瀚文摇摇头:“有空闲啊…那你看,空闲那几日,我去趟塞尔维亚如何?”
王瑾朝方嘉莉笑笑,而后说道:“Joe,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就借一步。乔瀚文站起身,走出门去,在等着王瑾。
“不接吗?”王瑾轻声问他:“我以为你会想接这单生意。”
乔瀚文笑出声,下巴朝屋内点:“她设计那几件破衣服,不入我的眼。”
“这…我看过了,新国风,很新颖。”王瑾搜肠刮肚想到这两句评价,说实话,她也不觉得好,那些衣裳,在国外,骗骗外国人尚可,毕竟在国外见这种类型见的少。但在国内的复古风潮下,越来越多的本土原创品牌涌现出来,那些衣裳好看的要死。
乔瀚文见王瑾这样的神态,笑出声来:“你也不觉得好。”
王瑾一摆手:“嗨,好不好的无所谓。咱们赚的是钱。”
“不。”乔瀚文拒绝的痛快。
王瑾有些为难:“可我答应她了,她父亲…”
“瑾姐又向权威低头了。”乔瀚文打趣她:“做经纪人真难。”
“要么这样,你那两身衣服让她重新设计?”王瑾提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看她设计后的情况了。”乔瀚文拍了拍王瑾肩膀:“为难你了,整天与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
你就是牛鬼蛇神。王瑾心道,叹了口气:“再进去坐会儿吧。”
“不了。”他懒得应酬了:“我去找袁如。”
“你小心一些,别被拍到。”
乔瀚文点头,插着兜走了。他选择袁如,因为安全。袁如懂事聪明,从不多言,又刚好二人都单身,彼此解决生理需要很合适。袁如此时正在家中看资料,明天就是投资人晚宴,她的资料上信息完备,参与人员的身份背景、年龄、喜好统统在上面。她一边查资料一边整理腹稿。乔瀚文到了后并不急于与她发生什么,而是拿过她的资料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袁如懂事聪明少言,也勤奋。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这点颇令乔瀚文欣赏。
“资料不错。”他看过后将资料放在手边,朝袁如伸出手:“过来。”
袁如走过去,躺在他身旁。
乔瀚文今天并没有什么情欲,而是支起身子静静看着她。
袁如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转过身去,睡衣细细的肩带交叉在背后,衬得她雪白透亮。乔瀚文唇贴上去,冰凉。袁如忍不住颤抖一下,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回过身捧着他的脸,去寻他的唇。是她自己想了。乔瀚文任她吻着自己,而后低着头看她。那肩带垂了下去,更衬出几分魅色来。
袁如的手探过去,用他自己的话说,长枪威武。可他又躺着不动,她轻声求了几次,他都那样躺着,是在为难她,想看她思念的程度。那便给他看好了,袁如咬着唇坐了下去,闭上眼,一片戏里的莺歌燕舞。
这人间倒也有几分值得留恋。袁如心想。至少此时这般,解了心渴,又无比得趣。
她灌溉他,像七月的倾盆大雨,太过夸张。
乔瀚文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想的狠了。在她的脚趾蜷缩之时,他终于坐起身来,在她耳边说道:“一部职场剧要女一号,你去找王瑾吧。”别让人白白努力了,一句话的事儿。
如此这般,待一切了了,乔瀚文又觉得无趣。他一年总有这样十几天,觉得活着没什么乐趣。坐在床边一根又一根的抽烟,抽到整个房间烟雾弥漫。袁如忍不住咳嗽几声,却也不说他,默默为他倒了烟灰缸,而后坐在一旁看他。
“那天去吃酸汤鱼,你猜我见到谁了?”乔瀚文问她。
“谁?”
“你的高中同学,宋秋寒,和一个女人一起。”乔瀚文看到袁如的目光黯淡一瞬,便笑出声来:“你看你,愈发藏不住心事了。演技还得练练。”
袁如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是,我是惦记他。”她突然抬起头来:“我惦记他惦记的要疯了。刚刚跟你做爱,我想的也是他。”她第一次叛逆,也猜乔瀚文会怒不可歇。可他却笑出声来,起身下了床,一边穿衣裳一边笑:“你猜我刚刚想的是谁?”待他穿好衣服突然问道。
袁如一愣,乔瀚文却不待她回答,下楼走了。


第35章 她眼中的光消失了
袁如并不拖延,乔瀚文甫一出门她便联系王瑾:“瑾姐,Joe说有一个职场剧在招一个女一号,您可以帮我推荐吗?”
王瑾并不意外。乔瀚文向来任性,做事只看心情,他要推荐袁如做那部戏女一号,或许也只是今天开心了。于是回道:“好啊,我下周跟那部戏的导演吃饭,到时叫上你。”
“太好了。谢谢您,瑾姐。”
“别客气。”只要你守口如瓶,你们俩的事给我藏好,别让我后院着火,我就谢天谢地了。王瑾心道。
袁如极少演女一号。她没有机会。
读书时候众星捧月的人,到了这座城市,踏入了这个圈子,便发现一切都变得困难。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家世、美貌都变得不值一提。于是慢慢学会谦逊、低调。
寂寞是常有的事。打发寂寞的手段便是乔瀚文,亦或是弹琴跳舞。今天乔瀚文走了,她还是觉得寂寞。拿起手机很久都不知该找什么人打发无聊。无意间打开“恰同学少年”,看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林春儿前几天发的那张“我的贫穷与你们格格不入”那张图上。于是顺手点开了林春儿的微信。她第一次聚会后加了,却从来没与她说过话。
“在么?”她问林春儿。
林春儿刚跟姜方路对完抄袭诉讼的事,正在换冬季骑行服,准备骑车回家。看到这条信息后一愣,而后回她一个问号。
“出来坐会儿?”袁如又问道。
林春儿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骑到家中收拾妥当也要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着实是不合适。于是答她:“今天太晚了,如果不是有急事,咱们改天约?”
“好啊。你哪天有时间?”袁如又问。
“这…看你吧,你赶通告,时间不自由。”
“后天好不好?后天我只上午有工作,我可以约你下午茶吗?”
“好。等你结束工作约。”
林春儿与袁如,高中吵了三年。是真的吵。
众星捧月的袁如讨厌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林春儿。她每天守在球场边看宋秋寒,宋秋寒却与林春儿无话不谈。她总是找林春儿的茬。林春儿收作业时她故意不交,林春儿组织班级活动时她不参与,她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林春儿也从不会示弱,她会义正言辞与她辩论,就像她与宋秋寒一样。可袁如不是宋秋寒,宋秋寒与林春儿辩论,只是在逗她玩,他从不说狠话。袁如与林春儿辩论,什么狠话都会说。林春儿在她面前从未赢过,因为当她真正生气了,只要提高声音,眼泪就会落下来。在那种情形下落泪的人,会被认作是输家。
直到有一天,宋秋寒站在校门口等袁如。
袁如满怀期待走向他,以为自己的少女梦圆了,她甚至记得那天自己的百褶裙上沾着一片花瓣,她舍不得拂去。
“你喜欢我么?”少年宋秋寒站在她对面,径直问出这样一句。
那天傍晚的粉红色云霞很美,大片大片向天边漫去,袁如抬头看着天空许久,又看向宋秋寒。他就那么站着,倔强等她的答案。
“是。”袁如答道。
“你经常欺负林春儿,是因为我与她关系好吗?”宋秋寒又问。
袁如咬着嘴唇看着宋秋寒,看他将书包甩到另一边,极其严肃的对她说道:“我不喜欢你,但与林春儿没关系。你不要再欺负林春儿了,显得你小肚鸡肠。”
他走了。
带走了那天的云霞。
少年就是这样敏感脆弱,那只是极小极小的一件事,放任到浩渺人生长河中,也只是浪花一朵。可在那之后,她明明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堪的事,却仍觉得此生最为难堪的便是那天。
现在林春儿会吵架了吗?
还是不会。
所以林春儿鲜少与人吵架,她若是生气了,便咬紧牙关不再开口。只要她不开口,就不会哭。气势就还在。她不会吵架,却敢见义勇为。
这一晚她骑车回去,路旁的艺术街区有一群人在围观,隐约有打骂声透过她的耳机传入耳中。她推着车子跑上去,见一群人堵在那,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车子扔到一边,挤进了人群。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对一个女孩拳打脚踢,大喊:“贱!真他妈贱!让你勾引别人!让你勾引别人!”越来越多难以入耳的话从他口中传出,那女孩蜷缩在地上,用手护着头。围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处理这疑似的家庭纠纷。
林春儿顾不得那么多,手机拨打110,而后大喊一声:“你给我住手!”那男人听到吼声手劲一松,在他回头看林春儿的关头,她已冲了上去,朝那男人飞踹了一脚。电话接通了,她迅速说道:“幸福街区,有人暴力殴打女性!”
周围一片哗然,终于有人肯上前,围住了林春儿和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那男人转身想跑,被两个男生按倒在地。刚刚还出手伤人的人,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个软蛋。人心并不那样冷,只是有时需要一个契机。
那女孩在林春儿怀中激烈的抖着,林春儿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林春儿配合警察录完口供已是后半夜,幸好警察叔叔心地好,将她的自行车一并拉到了警局。她出警局前,见那女孩蜷缩在座位里,失了魂一般。想了想走上前去,蹲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去学个散打如何?泰拳也行,不行就跆拳道。下次若别人再这样对你,在他还没动手前你就将他打倒好不好?”
女孩眼神茫然,脸上的淤青还未散。警察叔叔带她拍片子,说好在都是皮外伤。皮外伤也是伤,皮外伤也会疼。林春儿很难过,她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有时又觉得这个世界很操蛋。她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譬如这个女孩会不会跟那个男人分手、譬如她未来如何打算,又或者经历这一次后,会对人生失去希望吗?她没有问,只是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了。
骑上自行车,手背上有些微疼痛,这才发觉刚刚不小心将手背刮伤了。倒是不严重,一个小小的伤口,回家简单处理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