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娘娘垂目,入坐后手拨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
茶盏中散开的茶叶沉沉浮浮,淡淡的茶香传来。
却没有喝的兴致,更加没有开口的兴致。
七位嫔也都没有喝景阳宫宫女奉上的茶水,颜盈同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把话说够了,颜盈一声不哼,不过没有像佟娘娘那样用茶盖拨着茶盏,而且欣赏自己那不戴指甲套,却习惯染丹寇的纤纤玉手。
反复看着,还时不时的翻个面儿,研究掌心的纹路。
这时,被‘亲切’称为咸福宫妃的博尔济吉特氏姗姗到来。博尔济吉特氏一张容长脸,与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脸型很接近,眼睛也是那种狭长、单眼皮,一笑就成了一条缝的眯眯眼。
再配上两腮的高原红,姿色连长相最不出众的惠妃都比不上。怪不得康熙提到博尔济吉特氏一脸嫌弃,连面子工程都做得极为的敷衍。要她说,舍博尔济吉特氏一个正儿八经的妃位又如何?
偏偏康熙就吝啬这点,活像给了博尔济吉特氏,他就没有原则似的。
还是太年轻气盛,爱憎分明啊。
颜盈内心诽谤不休时,左环右顾,气势比谁都摆放得足的博尔济吉特氏不出意外的开口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大的谱儿,卧病在床都要想方设法的彰显身份。”要是安心养病,闭宫不出,还要敬钮钴禄氏一句识趣本分儿,可这大清早的,就让宫女通知他们来请安,然后面儿都不露,就太过火了。
博尔济吉特氏重点在颜盈这狐媚子身上打了几眼,冷哼。就不相信这些有正儿八经身份的嫔妃们,内心和面上一样风平浪静。
钮钴禄氏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回答:“回禀咸福宫妃娘娘,皇后娘娘昨天身体还好,能够正常的下床走动,谁曾想一夜过去,就病得更加严重。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等诸位娘娘前来请安。诸位娘娘福气重,说不得齐聚景阳宫,能让福气过到皇后娘娘的身上,是极好的事情。”
七位新进封的嫔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脾气极为爽利的宜嫔忍不住开口。“喲,感情这是把我们当成冲喜的了。”
佟娘娘冷笑起来,她现在心虚皇帝表哥是不是知道了她暗中下的黑手,并不代表心虚钮钴禄氏。
一直以来,佟娘娘都觉得自己才该是皇帝表哥明媒正娶,从正宫门迎进坤宁宫的元后嫡妻。
家里人也这样一直告诉她的,谁知道赫舍里氏的四全格格名声传出来,再加上皇帝表哥需要赫舍里一氏的助力,对抗鳌拜,赫舍里氏就成了元后嫡妻,而她只能委委屈屈的当个佟妃娘娘。
赫舍里氏难产而死,佟娘娘心中无疑是高兴的,甚是期待能够扶摇直上成为继后,结果一直病病歪歪,族中因为鳌拜、遏必隆失势,逐渐衰败的钮钴禄氏成了继后。
当时册封金旨一下来,佟娘娘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她进了一位,成了贵妃,又因为钮钴禄氏身体的缘故,一直是她在管理宫务的,佟娘娘还是伤心欲绝,更别说她视为阶级敌人的颜盈成了唯一明旨册封,有宝册金印的妃子。
和她一样在康熙十年进宫的老人,现在都只是嫔而已。
真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皇帝表哥啊,你忘了姑爸爸的教训吗?
佟娘娘再次咬了咬唇瓣,忍不住出声呛道。“咱们这位继后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呵,真是比已经逝去的元后娘娘还要会摆谱。”
新进的嫔如宜嫔、僖嫔闭紧嘴巴,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荣嫔、惠嫔以及安嫔、敬嫔、端嫔等同样康熙十年进宫为庶妃伺候圣驾的,赶紧开口附和,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元后赫舍里氏当初怎么怎么的,絮絮叨叨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赫舍里氏的做派,是钮钴禄氏学不来的。
嗯,这个总结,是同样看戏看得很嗨皮的颜盈总结的。
而随着佟娘娘领悟了大阴阳师的技能——阴阳怪气,整个景阳宫大殿的气氛变得不可控起来。或许说,是刚刚登上继后之位的钮钴禄氏无法控制的。
卧病在床的钮钴禄氏只能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床走到大殿,然后虚弱的说姐妹们都散了吧。
可以说,不情不愿前来跟半个死人一样儿的钮钴禄氏请安的嫔妃们,就等着钮钴禄氏这句话,当下就纷纷表示既然继后娘娘既然身体又不好了,那就好好的闭宫休养,宫务方面不要着急,自有佟贵妃娘娘代为处理。
颜盈全程笑语盈盈,包括随着大部队离开景阳宫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回到风景最为富丽堂皇的长春宫,刚坐下,康熙就来了。
婉娥赶紧斟了一杯茶奉上。又有宫女端上瓜果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康熙取了一枚橘子,自己剥开橘皮,取了里面的果肉食用。一吃之下,差点酸掉牙。
“酸吧。”颜盈还有心情取笑:“也不知道这回内务府是怎么回事,送来的橘子都又酸又涩,孕妇吃了倒是开胃,可惜……”
“可惜什么?”康熙明知故问,紧接着特别不要脸的道:“要是阿盈觉得可惜,朕在阿盈生辰那天补上。”
颜盈故作矫情的撇嘴,然后主动的说起今天在景阳宫的遭遇。
景阳宫于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建成,为内廷东六宫之一,位于紫禁城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是东西六宫中最冷清的院落。估计当初康熙就是因为这,才会将景阳宫赐给钮钴禄氏居住。
毕竟冷清院落,适合养病嘛。瞧瞧这成了继后,康熙都没想过给钮钴禄氏挪宫。
“倒像是钮钴禄氏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康熙丢开橘瓣儿,改呷了几口绿茶。此绿茶乃是雨后清明时节采摘的嫩芽儿烘烤制成的,味道甘甜悠长,颜盈很喜欢喝,于是每每康熙来时,上的都是这种绿茶。
康熙放下茶盏,神情一派平静,好像先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但实际上,就像对已逝去的元后赫舍里氏,以及现在的博尔济吉特氏满腹牢骚,康熙对于钮钴禄氏这个人的意见同样很大。
身为遏必隆之女,钮钴禄氏当初可是元后的有力竞争对手,只不过棋差一招,没想到当时还未亲政的康熙同太皇太后一样,恶了他与鳌拜沆瀣一气,宁愿私下与索尼达成协议,迎娶赫舍里氏为元后,也不愿钮钴禄氏占据元后的位置。
当然了,钮钴禄氏还是进了宫,而且一进宫就是贵妃位。如果不是身体的缘故,说不得十四年小选进宫的颜盈以及十六年八旗大选的宜嫔等妃,会看到钮钴禄氏飞扬跋扈的一面。
当初钮钴禄一氏得势时,可是连元后赫舍里氏都要避其锋芒,更别说当初连个正经名分儿都没有的庶妃们了。


第31章 我是德妃乌雅氏(04)
现在,幸亏钮钴禄氏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西,不然钮钴禄氏的招儿不只是大清早的,让景阳宫伺候的宫女们一起挨个‘传讯’各宫嫔妃,到景阳宫请安,而是更多看着没什么,却更加能折腾人的招数。
康熙不想过多的谈论钮钴禄氏,只面对颜盈含笑又带着疑问的眼神,有点儿意味深长的道:“钦天监曾经为朕批过命,说朕克妻。”
颜盈:“……”
——这就是你在元后赫舍里氏死后,将病秧子一个的钮钴禄氏捧上继后的原因?
——怎么这么搞笑!!!
颜盈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然这个时候,不开口是最好的,就相信康熙是有感而发。
一会儿,身为大宫女的婉娥进来问是否将御膳传到长春宫。
颜盈看向康熙,等他的回答。
康熙自然不可能回答不必。
又过了一会儿,御膳的七十八道各色菜肴,分别被宫女太监鱼贯端进了正殿,那里摆放了一张红木结构的圆八仙桌,小会儿圆八仙桌上就琳琅满目,堆得满满当当。
颜盈随着康熙落了坐,左右各有宫女伺候。
膳毕,康熙又在长春宫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养心殿。
晚上,梁九功捧着装有绿头牌的匣子,犹犹豫豫的走来。康熙正坐在案桌前,秉灯夜读,看到梁九功后,就搁下手中的书卷。
康熙扫了一眼装有绿头牌的匣子。“太皇太后的意思?”
梁九功不敢回答说是,只能含糊的道:“万岁爷最近常宿养心殿,各宫娘娘都恐万岁爷身体抱恙,时常去太医院找太医问诊……”
康熙:“……时常去太医院,找太医问诊?”
康熙冷呵,讥诮满满的道:“怕是时常去太皇太后处请安吧。”
梁九功赶紧跟了一句:“皇太后那儿,也是去的。”
“撤下去。”康熙语气转淡,“朕现在没那个心思。”
没哪个意思?
自然是没翻绿头牌,睡前段时间册封的七嫔的意思。
主要是想修身养性,等翻了年,专心一志的睡他养了两年多的心肝儿。
这点心思,康熙几乎毫无掩饰,可就那么的戏剧化,阖宫上下除了康熙身边伺候的人,以及颜盈知道外,没几个人知道。只觉得狐媚子太不要脸,见天的霸占圣驾,自己吃肉连肉汤都不给他们喝。
康熙挥退梁九功,继续看起书卷来。
大概夜半一更的时候,殿外一直候着的梁九功才进殿,提醒康熙夜已经深了,明日还要上早朝,该歇下了。
康熙这才放下书卷,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休息。
一夜无梦,康熙早起,先是自己一人用了比较简单的早膳,又使人给颜盈送去他认为好吃的一碟煎果子,才坐着龙撵去金銮殿上早朝去了。
而此时的后宫很热闹,怎么个热闹法儿呢。
就是昨儿钮钴禄氏得的教训还不够,今儿早早的又派宫女挨个通知各宫的嫔妃。东西六宫,目前只有长春宫、景仁宫、景阳宫、永和宫、延禧宫以及延禧宫住着嫔妃。
其中长春宫、景仁宫、景阳宫分别住了主位嫔妃,祖宗规矩,嫔位以上嫔妃主位宫殿,嫔位以下偏殿,后殿。像历史上‘眷顾最深’的宜妃,现在的宜嫔,就与其他的嫔分住延禧宫,看着宽敞,但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凭什么出生满洲著姓大族的他们,身份上还要比包衣使女出生的狐媚子还要低。
再加上还有钮钴禄氏病病歪歪,都还要跳出来作妖,可不就炸开了锅吗?
这不,再一次被宫女‘请’到景阳宫坐冷板凳,除颜盈之外的嫔妃全都炸了,一窝蜂的跑去找太皇太后告状。
太皇太后很烦,本来她就上了年龄,早早放话说不再理会朝政,不再帮康熙管着后宫。元后赫舍里氏还在时,宫权捏得紧紧的。钮钴禄氏以及佟娘娘再怎么上蹿下跳,赫舍里氏都把宫务处理得妥妥当当。
可以说,赫舍里氏这位皇后,不光太皇太后就连康熙自个儿都很满意。虽然没有所谓的爱情,但少年扶持走来,或多或少产生了亲情。
康熙很敬重赫舍里氏,并不代表他敬重钮钴禄氏。
康熙这个人爱憎分明,喜欢的什么都好,不喜欢的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赫舍里氏之于康熙是这样,钮钴禄氏之于康熙更是这样。
而颜盈,好吧,康熙自认为自己的养成还是很顺利的,正处于嘚瑟阶段,自然是颜盈哪里都好。即使她抱着看戏的心情,到处的煽风点火,康熙也没觉得什么,反而觉得人之常情。
神特么人之常情,这是身为一代帝王该有的思维?
幸好被颜盈各种DISS的佟娘娘不知道康熙是这样想的,不然准气得吐血,然后垂泪哭诉康熙无情无义,当真不爱她这个表妹。
实际上,康熙够对得起佟娘娘。上回佟娘娘脑子抽筋,往送去养心殿的糕点里掺绝育药。虽然送的那些糕点,基本上都是颜盈在吃,而康熙偶尔吃一口还是亲手喂的。
这种事,说轻了都是谋害皇嗣,可康熙只是夺了佟娘娘管理宫务的权利,由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苏茉儿代为管理,并以佟娘娘生病为由让佟娘娘好好的闭宫休养。
这样重拿轻放,如果不是顾念佟家,顾念佟娘娘表妹的身份?依着康熙爱憎分明,却又护短的性格,说不得会落得钮钴禄氏的下场,别以为继后是那么好当的。
特别是当自认自己克妻的帝王的继后,更加不好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应了‘诅咒’被克死了。
扯远了,总之随着钮钴禄氏接二连三的作妖,见天的招她们一大早去请安,颜盈也就罢了,反正七嫔特别是没个正经封号的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跑慈宁宫最勤。
毕竟同姓博尔济吉特氏,又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不光太皇太后就连一直安静本分恪守身份的皇太后,都对咸福宫妃另眼相待。一次又一次的哭诉,自然而然,同样来自科尔沁的婆媳,对钮钴禄氏这位继孙媳妇/继儿媳妇不满极了。
“看来敲打一下了。”
太皇太后瞄了一眼咸福宫妃,直接就让慈宁宫伺候的嬷嬷去请钮钴禄氏过来。
钮钴禄氏会拿乔,元后赫舍里氏还在时,就时常称病不去请安。不过太皇太后亲自吩咐,着人来请,钮钴禄氏哪怕真的躺在床榻间不能动弹,抬也要抬她着去慈宁宫。
钮钴禄氏能拿乔,感拿乔?
只能不情不愿的拖着‘病体’,随来请她的嬷嬷,一前一后的去了慈宁宫。
“孙媳给太皇太后请安。”钮钴禄氏微微屈膝,甩着手帕给太皇太后请安。而后又转而向皇太后请安。“儿媳给皇太后请安。”
礼很全,倒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脸上好了一点。
但只是一点点,太皇太后依然在呷了一口六安瓜片茶后,质问钮钴禄氏在闹什么妖。
钮钴禄氏顿时委屈极了,心想当初元后在时,每每也是让宫里的庶妃们风雨无阻的请安,怎么轮到她这个继后了,才让嫔妃们请了几天的安,嫔妃们就纷纷跑来告状,说她苛刻嫔妃?
打量她病病歪歪,好欺负?
“太皇太后,皇太后,臣妾一切都是按照宫规做事情。身为嫔妃,给一国之后请安,合情合理,怎么就成了苛刻嫔妃?”
钮钴禄氏辩解几句,就一阵咳嗽。皇太后清楚的看到,捂嘴的手绢染上了丝丝粉红。
皇太后转而看向太皇太后,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见太皇太后手微微一扬,暗示皇太后闭嘴。
“既然身体不好,就该好好的休养。景阳宫本是清净之地,最适合居住的人调养身体,钮钴禄氏你啊,就是糊涂。不知道人来人往的,最不利于身体休养?你还想在继后的位置长久坐下去,而不是……”
顿了顿,太皇太后的语气更显温和。“还是得把身体调养好,才能更好的伺候皇帝,将宫务处理得妥妥当当,钮钴禄氏,你觉得哀家说得对吗?”
钮钴禄氏:“多谢太皇太后的理解,太皇太后自然是对的,只是祖宗规矩……”
太皇太后扬手打断,不让钮钴禄氏继续说下去。“祖宗规矩在哀家眼中,哪有你的身体重要。听哀家一句劝,一切事物都暂且放下,好好调养身体才是对你最好的。”
钮钴禄氏:“……”
——口口声声为本宫好,还不是为了夺本宫正室的身份。
钮钴禄氏恨得要死,又不像太皇太后浸淫后宫多年,早就精通说话的艺术。轻描淡述,四两拨千斤的将钮钴禄氏说得根本就开不了口。
而连口都开不了,钮钴禄氏自然连反驳都做不到,灰溜溜的回了景阳宫后,没到半天就传出病倒的消息。
太皇太后冷笑:“瞧瞧,被哀家说中了吧。”
皇太后默了一下,用蒙语附和道:“母后说得及是。”
“行了,你也别附和哀家了。钮钴禄氏生病要闭宫静养,佟氏怕又要出来蹦跶了。”太皇太后说到这儿,算是想起佟娘娘被康熙收缴了代管宫务的权利,整天称病避景仁宫不出。
“倒忘了。”太皇太后笑了笑,却转而问起了颜盈:“那乌雅氏,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皇太后:“儿媳说的不算,得皇帝自己觉得。”
“皇帝,哀家是管不住了。”
太皇太后懒得说皇太后的谨慎,只自我感叹。可惜没有皇太后的附和,说了几句太皇太后就兴致阑珊,让皇太后回去休息。
皇太后就住在与慈宁宫仅有一墙只隔的寿安宫,走不了多少步。回去后,皇太后在宫女的伺候用了一碗加了奶酪的甜羹,又静坐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去了佛堂。
她没有去休息,而是在佛堂里,诵经念佛。
这是她成为顺治帝继后以后养成的习惯,到现在如果一天忘了,都会感觉十分的不习惯。而每每诵经念佛后再去睡觉,基本上都会一觉睡到大天亮。显然,今天也是这样。
皇太后一夜宿到天明。后宫除了颜盈,同样是一夜无梦一睡到天明外,其他的嫔妃,特别是熟知钮钴禄氏本性,从庶妃升位上来的惠嫔、容嫔、安嫔、敬嫔等人,却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稳。
天亮时分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在金鸡鸣叫之时一下子惊醒。
“真是,都成那啥反应……”惠嫔捏捏眼角,满腹牢骚。“咱们这位继后娘娘,可真是害人精。自己不爽利,还要拖我们下水。瞧着吧,就冲她病歪歪的身体,估计活不了多久。”
惠嫔冲着同住延禧宫的荣嫔抱怨。却不知自己‘随口’的抱怨,算是给钮钴禄氏批了命。翻了年,来到康熙十七年。这一年的花朝节,颜盈正式年满十六。
由于早就做好了准备,颜盈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像逗狗一样逗得康熙把她吃了。
记得说过好几次了,美人儿抠脚都美。成了宫妃,颜盈倒不至于抠脚,却自有百般手段将不过青年,还没真正成长起来的康熙迷得团团转,又自觉自己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人。
这不,二月十二花朝节一过,康熙一月有十五天宿在长春宫,十天宿在养心殿,五天自由活动,却基本上与其他嫔妃盖棉被纯睡觉。就这样黏黏糊糊过了半个月,二月二十六晚上,康熙和颜盈刚玩了一场妖精打架,准备休息一会儿再来一局时,就有景阳宫的宫女跌跌撞撞闯入,说钮钴禄氏崩了。
“崩了?”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康熙闻言略露惊讶之色,随即就吩咐梁九功去景仁宫通知佟娘娘。毕竟佟娘娘虽然‘闭宫养病’但好歹是贵妃,不叫她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至于他和颜盈,则相携坐上龙撵,先去了景阳宫。


第32章 我是德妃乌雅氏(05)
景阳宫内廷东六宫之一,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是东西六宫中最冷清的院落。而长春宫位于太极殿之北,咸福宫之南,属于内廷西六宫之一。
从西六宫到东六宫,即便坐着龙撵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别说景阳宫历来是休养身体的好去处,最为偏僻不过。
颜盈随康熙坐着龙撵到来的时候,住在钟粹宫、永和宫的几位嫔已经到了。
原本见到康熙,娉娉婷婷的上前行礼,谁曾想,一起从龙撵上下来的还有颜盈。
几位嫔身体顿时一僵,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几名庶妃倒是反应速度,先他们一步给康熙以及颜盈请安。
开玩笑,她们只是没品级,更没什么恩宠的庶妃而已,敢像有正儿八经封号的几位嫔拿乔?对请安事宜迟疑?
康熙面色平静的喝退,几名他都记不住长相的庶妃,安嫔、端嫔这时上前,分别给康熙、颜盈见礼。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颜盈嘴巴隐隐有些抽搐,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那句‘德妃娘娘’。颜盈哪怕本身属于那种超级自恋的人,也不认可她是一位品格优良,德行出众的人。反正就觉得,康熙册封她为德妃,意在调侃。
颜盈微微一笑,没说话,随着康熙落了座。
随后,惠嫔、荣嫔等嫔赶来,先行礼问安,然后七嫔齐聚坐到了一起,都不怎么吭声。主要是康熙肃着脸,威严甚重,让她们连私下小声交谈,都不怎么敢。
又过了一会儿,住在景仁宫的佟娘娘总算姗姗到来,紧随其后的是住在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倒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康熙脸色一点儿都没变化,只对佟娘娘道。
“你是贵妃,就留在景阳宫,协助处理好钮钴禄的丧事。”
佟娘娘低头柔顺的说了一字‘诺’,目送康熙起身走后,就把目光对准了颜盈。
目光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反而带着恶狠狠的味道。看来上回胆大妄为所得到的教训还不深刻,或者说脑子简单,根本就没意识到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康熙因为佟家对她而起的情份消耗得一干二净。
别的不说,最起码佟娘娘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在临死之前被康熙封为皇后。这辈子顶天就是贵妃,还是因为早早坐上,佟家又无错,到底是康熙母族的关系,才坐稳了贵妃位置。
颜盈回视佟娘娘,似笑非笑。
半晌,佟娘娘首先挨不住,率先挪开了视线。
“各宫的妹妹们散了吧,此处有本宫,定会将皇后娘娘的丧事办得妥妥当当。”佟娘娘开口道。
“既然贵妃姐姐说了,那臣妾们就不打扰了。”
性格爽利的宜嫔早就不想待了,赶紧应和一句,也是率先第一个起身告辞的。
有一就有二,先是颜盈,然后荣嫔、惠嫔,七嫔走得一个不剩,偌大的景阳宫正殿只剩下安稳坐在主位的佟娘娘。
佟娘娘手拨着茶盏,眼神诡谲难辨。
她在想,钮钴禄氏终于死了,该轮到她坐上继后之位了吧。
抱着这样的美梦,佟娘娘更加用心的督办钮钴禄氏的丧事,大有让整个后宫好好看看她,到底有多能耐的意思。
而随着钮钴禄氏顺利的出柩,顺利的运往景陵安葬,整个后宫的的确确看到了佟娘娘处理事务的能耐。
可恰好如此,康熙反而更加不放心将管理宫务的权利尽数交给佟娘娘,就怕再出一桩糕点里下绝育药的事情,那他怕是把佟娘娘亲手掐死也不足以泄愤。
只是有个问题,佟娘娘现在是贵妃啊。
顾及着佟家,康熙不好把佟娘娘降位,不然岂不是将嫡亲表妹脑子发昏,想给人下绝育药,结果根本就没有所谓无色无味的绝育药,导致糕点做出来的气味异常,直接就被当场识破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
康熙气肯定是气的,更怕丢脸。毕竟事情没发生之前,康熙可一直认为佟娘娘最多喜欢拈酸吃醋一点儿,是一个略显小家子气的善良女孩子。
划重点——善良。
反正下绝育药的事儿一出,说佟娘娘恶毒如蛇蝎都不过分。
太打脸了,康熙最要面子,怎么可能允许佟娘娘愚蠢而不知,厌弃是肯定的。
就是吧,康熙还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觉得没给颜盈做主,亏待了颜盈,而这也是颜盈目前享受独宠,有博尔济吉特氏各种明里暗里告状,太皇太后依然装聋作哑,由着颜盈占据独宠的根本原因。
容恶意的揣测一下,太皇太后装聋作哑说不得还是觉得颜盈十有八九已经中了标,反正怎么宠也下不了蛋。
不过,等到五月下旬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烂漫的时候,长春宫传来喜讯说是德妃娘娘得太医院正确诊已有俩个月的身孕。这下子,不光各宫的娘娘们羡慕嫉妒恨,就连慈宁宫的太皇太后都差点惊掉了手中的糕点。
“这,乌雅氏没事?”震惊之余,太皇太后脱口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都怀上孩子了,自然佟娘娘下的绝育药根本就没入口。“倒是个福运天成的孩子。”皇太后用蒙语感叹道。
“的确福运好。”太皇太后不否认这点,却更在意这点。“既然乌雅氏有孕,自然不能再伺候皇帝,得撤了她的绿头牌。”
皇太后:“应该已经撤了。”
“那敢情好。”太皇太后依然四平八稳,不缓不慢的道:“皇帝也是时候雨露均沾了。”
皇太后垂目,没有再言语。
随后太皇太后便让慈宁宫的人,将这场谈话传到了康熙耳朵里。
康熙:“……”
“皇阿嬷真会操心,朕好像已经亲政这么几年了,难道连宠幸谁的自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