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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斐摇了摇头,“连狗吃的都不肯放过。”
周明生说得理所当然,“我帮狗吃也一样。”
“兄弟。”杨斐拍拍他肩膀,又看看懒洋洋的时雍,竖起大拇指,“敬你是条汉子。”
走出无乩馆的大门,周明生回头看看高耸的大门,挠了挠头,问时雍,“他为什么敬我?”
时雍冷眼看他,不说话。
周明生啧声:“阿拾,我近来可是又英俊了不少?”
时雍走得很快,不理他。
周明生转头问于昌,“我是不是……”
“周大哥。”于昌道:“你可怜可怜小弟——实在说不出口啊!”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刚拐过街口,就看到坐在路中间的大黑。
于昌一脸紧张,“黑狗。”
周明生扳过时雍的肩膀,“那狗又来了。”
时雍拍开他:“狗你都怕?”
“它不是普通的狗啊。”周明生摊开手心,从嘴里吐出一枚果核,“瞧我收拾它。”
他拿了果核甩出去,大黑一动不动。
周明生缩回来,“我是不怕狗,可这狗它太凶了。”
时雍鄙视地看他,“大黑。过来。”
周明生瞪大一双眼睛,看傻了,“阿拾?它为什么会听你的?”
时雍不说话,接过周明星拎出来的生肉,等大黑走近,拍了拍它的头,丢给他。
“看把你瘦得。多吃点!”
“诶阿拾……?”
周明生一脸惊愕,片刻,拉下脸,“我也很瘦。”
时雍不看他,视线落在大黑的身上。
这两日,狗子身子骨似乎长了点肉,不像那天在殓房看到那骨瘦如柴的样子了。
时雍一副老母亲的样子,欣慰地摸大黑的头。
大黑眼睛一抬,吓得周明生和于昌连忙倒退几步。
狗都护食,不咬人的狗都不能在吃东西的时候去摸,何况是一头恶犬?
可是大黑喉咙里低低咆哮一下,不仅没有动嘴咬时雍,还亲近的用头蹭了蹭她……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周明生掌心在胸膛上重重拍几下,贱兮兮地笑,“阿拾,从今日起,你是我大哥。”
……
第56章 八字大,遇怪事
时雍喂饱了黑煞,回宋家胡口的时候,顺路去了趟早市。又到晌午,早市的摊位好多都收了,开着的也歇了在吃饭。来去路上有认识的阿拾的人,看到时雍过来都避得远了点,不认识的则热情地招呼她买东西,然后就会收到旁人的警告。
“这是宋家大姑娘……衙门里收尸那个,刘大娘的徒弟。”
“那天我看她拖起谢夫人的尸体,如是拖猪羊一般,哎哟,可是吓坏人。”
“张捕快家灭门那夜,她也在……张家人都死了,她活下来了,你们说这叫什么事?”
“八字大,命硬。”
“绕着走,绕着走。”
时雍恍若未闻,去肉铺里一次割了两斤肉,买了点红糖生姜,绕了点路去周明生家,将一斤肉留下,剩下的拎了回去,将无乩馆包回来的果脯糕点递了两块给宋鸿,剩下的东西全部交给拎着扫帚出来要打人的王氏。
“哪来的?”王氏有点愣。
“办差得的赏。”
时雍说完,又反问:“你拿扫帚做什么?”
王氏嘴角扯了几下,将扫帚丢在地上,“我?扫地,扫地。”
时雍大步进屋,“我爹没回来?”
“哼!”说到他,王氏就气,“自从那日谢氏胡说八道一通,你爹就跟掉了魂儿似的,早早就走,天黑才回,问他,一声不吭,不知道在做么子事。这个家啊,老娘是操持不下去了……”
王氏怨气很多,说着就说,就开始骂宋长贵。
时雍在屋角里捡了一根草绳递给她,“晚上他回来,你把他绑床上。好好审问。”
王氏眼睛都直了,“呸呸呸!小蹄子这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有你这么对爹的吗?”
时雍眼皮都懒得抬起,放下草绳,“我买了红糖,一会你给我熬一碗红糖水,我来事了,动不得,别叫我烧火做饭。”
王氏:“???”
她愣住了。
时雍回屋躺床上好一会,才听得王氏在外面破口大骂。
“失心疯的小蹄子,哪学来的毛病,使唤老娘顺手了是吧?一个两个讨人厌的东西……”
王氏骂骂咧咧,可这是一斤肉,还有那些果脯糕点长得过于精贵,她都没有见过,还有香膏胰子,这些东西平常王氏哪里舍得买,一样一样看着,她又是喜欢又是心疼,又忍不住骂。
“买这些得花多少个钱啦,浪费呀,不会算计着过日子……”
时雍有点累,望着帐底,听着王氏的骂声,竟像是催眠曲一般,很快进入了梦乡。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天早已黑透,她躺了整整一个下午,王氏没有叫她,但当她饿着肚皮起来时,发现红糖水熬好了温在顶锅里,大铁锅的蒸格上留着饭菜,灶膛埋着没熄的炭火。一摸,饭菜还是温的。
时雍端起来吃了两口,听到刨门的声音。
她拉开门一看,是脑袋上顶着干草的大黑。
“又去哪里野了?”时雍伸手把大黑头上的干草拎下来,“身子还没有恢复,你别逞能,哪天死在外头,我懒得给你收尸。”
大黑眼巴巴望着她,不叫,不动,好一会儿,见时雍埋头吃饭,它突然咧开嘴,跃起来叼住时雍的袖子就往外拖。
“干什么?我还没吃饱,不陪你玩。”时雍拍它的头。
大黑不为所动,执拗地要拖她走。
时雍心下微微一沉,将碗筷放在灶台上,跟着大黑走了出去。
……
水洗巷。
张家院子背后是一口池塘,这里本就潮湿,如今没了人住,更是阴森泛寒,再起一点风,人从外面经过,无端发毛,感觉背后有人在追似的,嗖嗖作响。
最近水洗巷的人都绕着张家宅子走,大黑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时雍哼声,在大黑脑门上一敲
“又坑我?”
若往常,大黑肯定会抬起两只前脚往她身上蹭,顺便跟她亲热。
可是今天没有,大黑不管不顾地冲向张家的大门,对着门就撞了上去。
吱呀一声。
门开了。
一股幽风,扑面而来。
时雍看到张家的梁上吊了个人,头挂在一根垂下的草绳里,微暗的光线中,只见他穿着衙役的差服,因为个子瘦小,差服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晃悠,一只鞋子掉了,光着脚,一只脚穿着黑色的靴子,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最可怕的是那一根舌头……
长长地伸在外面,很是恐怖。
是于昌?
第57章 两个时雍?
于昌为何会死在张捕快家的阴宅?
时雍望着那具尸体,心如乱麻。
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血腥而诡异。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阴风,把半开的门板刮得砰砰作响。
“大黑。走。”
时雍没有靠近于昌的尸体,隔着一丈左右看了片刻,调头就走。
“嗒!”
一道细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
时雍想也没想,飞快地闪身后退。
砰!一块瓦片砸在她站立的地方,一个黑衣蒙面人速度极快地从房顶掠下,伴随着大黑尖利的狂叫,黑衣人手执长剑将时雍截住,上手就刺。
时雍左突右避,黑衣人没有扎中她,长剑在地面上摩擦出“铮——”的一声嗡鸣。
一击不中,他卷土再来,招招直刺要害,鸷悍无比。
时雍没有武器,有的只是……一条狗。
在时雍躲闪避剑的时候,大黑神勇地扑上去撕咬,喉间咆哮不停。可是黑衣人的身手显然比大黑以前对付的那些人更为了得,一柄长剑虚实交替,行云流水般,堪堪从大黑腿上扫过,若非大黑跃得足够高,狗腿可就没了。
“大黑!”
时雍从地上捡起一根破竹竿冲上去。
“走!躲开!”
她不想大黑受伤,大黑显然也想护主。狗子身子小,移动速度快,丝毫不惧黑衣人剑锋利刃,冲上去找准角度就上嘴。大黑甚是聪慧,刚才差点吃亏,已不再轻敌,配合时雍专咬黑衣人的破绽。
黑衣人有武器在手,应付一个时雍或一条狗绰绰有余,可是一人一狗配合默契,他就没那么容易讨好了。
夜深人静,狗叫声尖利刺耳,传得很远。
张家附近就有人居住,水洗巷的住户很快被吵醒。
有开门的,有推窗的,有询问的……
黑衣人长剑破空,“当”一声刺来。
时雍冷不丁对上他的眼,心里悚然一惊。
这双眼在哪里见过?
诏狱大牢——
七月十四,她死的那个夜晚。
“你——”
时雍话没说完,黑衣人突然虚幻一招,转身就走。
“哪里跑?”时雍就着被砍断的竹竿,挑向黑衣人的下盘,大黑反应也快,一爪子就挠了过去。
黑衣人似被挠中,横剑一挡,侧过身子,靴子后滑几步。
“大黑,漂亮!”时雍低喝一声,追了上去,黑衣人却不接她的招,扬剑挑向大黑。
这个动作阴狠又利落,从退到挑,虚虚实实,不见半分拖泥带水的犹豫,一看就是高手的打法。他明显不想恋战,乘时雍和大黑避让剑芒,一个飞身跃起,将剑刺向檐下的梁柱,只听得铮一声响,他借力抓住屋檐,蹿上房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快看,是阿拾?”
杨斐的声音划破了夜色。
接着,是周明生突兀又高昂的喊声。
“于昌死了。我们来迟了一步。”
张捕快家门口,只有时雍一人,还有大黑一狗。
周明生语气极是懊恼,“阿拾,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雍看他一眼,转而对杨斐说。
“人刚从房顶逃了。去追吧。”
杨斐看到于昌的尸体,脸都绿了,瞪了她一眼,挥手招呼几名锦衣卫,“包抄!”
奔跑的脚步急促而凌乱,一群人很快走远。
时雍安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周明生觉得眼前画画有点恐怖,嗖一下蹿到时雍身边,“你为何深夜在此?”
时雍反问:“你为何也深夜在此?”
周明生左右看了看,不敢直视于昌还挂在梁上的尸体,声音急切又紧张。
“入夜后,于昌他娘来我家,问我于昌是不是跟我在一处。我说他晌午就回去了,他娘说,他擦黑的时候又走了,说是突然想起个什么事情……”
他顿了顿,害怕地看了于昌一眼。
“我就想到,他要说的话,多半是今日找大都督的那件事,就答应他娘去无乩馆帮他找。”
时雍奇怪地问:“那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
周明生挠了挠头,“是啊,很奇怪。杨斐禀报了大都督,过了一会儿,杨斐就带我来这儿了。”
时雍沉了沉眼,周明生又道:“我觉得大都督很邪门,他好似什么事都知道……”
哼!时雍心里啐了一声。
不就是有个情报网吗?不仅打探人,连狗都跟踪,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锦衣卫的情报能力这么强,时雍以前确实没有料到,因此,她怀疑赵胤除了有皇帝的支持外,暗地里应该还有一批人,这些人在默默帮他做事,监视百官,掌控时局,要不他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叮呤叮呤!
一种仿佛大黑脖子上的铃铛般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屋后响起。
时雍拍一下大黑的脑袋,“走,看热闹去。”
院子里风很大,吹得竹林发出恐怖的啸声,听上去有些惊悚,周明生看时雍要走,紧跟而上。
时雍道:“就你这胆子怎么做捕快的?”
“要不是为了那点银子,我做什么捕快?”
周明生振振有词,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双臂,“咋这么瘆人呢,阿拾,不会有鬼吧?”
时雍嗤笑,走了几步没见大黑动弹,回过头——
“劈啪!”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电,白晃晃刺了时雍的眼。
在大黑的狂吠声中,只见一道白影慢慢从张家阴宅的房顶升起来。长发覆面,白衣飘摆,在雷电打出的光亮里,背对着她,背对着光,一件单薄的白袍宽大得让她看上去极是清瘦。看不见脸,但那种由心底里泛起的寒冷和恐惧几乎刹那传遍了全身。
“鬼!”周明生惊叫一声,猛地抓住时雍的袖子。
时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慢慢朝女鬼走过去。
“阿拾!”周明生吓得脸色惨白一片,紧紧拖住时雍的袖子,不让她过去,“鬼,有鬼!”
冷风幽幽吹过,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从房顶传过来,破风而入带了颤意。
时雍恍惚一下,惊觉脊背被冷汗打湿。
“你是谁?有种滚下来,别装神弄鬼。”
大黑还在狂叫。
女鬼手臂慢慢下垂——
“劈啪!”
第二道雷电劈来,女鬼掩面的白色大袖缓缓拉开,露出一张白若纸片的面孔,眼巴巴地看着她,在电光的映衬下苍白又恐怖。
时雍定睛一看,脑袋嗡地一声,几欲晕厥。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诏狱那个夜晚,男人走近,那双有力的大手掐在女子的脖子上,窒息感清晰得身子仿佛在跟着疼痛。在那个残酷的血色夜晚,那个女子已被恶鬼带入地狱,成全了所有人的期待,走向了“女魔头”应有的结局——被人挂在草绳上自杀,如同眼前的于昌一样,身子长长的垂下……
时雍还记得死前的感觉,也亲自验了她的尸身,看着锦衣卫把她早已冷却的尸体拖走。
可是,
女鬼这张恐怖扭曲的面孔,无一处不与她相似。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要不然,为什么会还有一个“时雍”?
不,这女鬼是时雍,她不是。
因为女鬼有着时雍一样的面孔,而她没有。
“你是谁?”时雍再次厉声发问。
“嗷!嗷嗷嗷!”
大黑跟着狂叫不止!
女鬼慢慢抬起手臂,朝它招手,一张僵硬的面孔慢慢变化,突然朝时雍硬生生拉出一个笑容,比哭还恐怖。
时雍喉间一紧,仿佛被棉花堵住,突然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会是死去的时雍?
神经突突,太阳穴鼓胀,她头晕耳鸣,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
“有鬼!”
“有鬼啊!”
“有鬼!”
四周传来密集的喊声,水洗巷被吵醒的老百姓看到了张家房顶上的白衣女鬼,惊叫声,狗叫声,孩子的啼哭声,将动静闹得很大。
“大黑——”
时雍撑住太阳穴,想喊,喉咙竟沙哑无比。
她抬起脚步,虚浮一下,差点没站稳。
一只手伸过来,堪堪扶住她的腰。
那灼人的幽香熟悉又清雅,时雍在混沌中找到一丝清明。
“大都督,你怎么来了?”她抬头,下意识地问。
“要下雨了。”
下雨了跟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时雍脑袋胀痛,反应不过来,赵胤也不解释,看着她苍白的面孔,
“女鬼在哪里?”
时雍再一次看向房顶。
空无一人。
一阵风吹过去,张家的门窗被大风吹得砰砰作响,满满阴寒之气。
夜色惨淡,时雍的心更凉。
第58章 被诅咒的水洗巷
这雨说下就下,顷刻便沥沥淅淅地飘下来,由小到大,来势汹汹。
赵胤一来,水洗巷就热闹开了。
锦衣卫将张捕快家的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子里的火把将潮湿的阴宅照得通天亮。
有了官府的人,那些关门闭户的老百姓都涌了过来。
有了光,有了人,阴森恐怖的气氛被打破,时雍缓口气,仿佛这才重新活过来。只是,如同水里刚打捞起来的一般,浑身湿透。
院门口围满了水洗港澳的百姓,议论纷纷。
“又死一个,水洗巷是不是被诅咒了啊。”
“当真是吓死个人。”
“这几日夜里,你们可有听见一个女子的哭声?”
“怕不是张家姑娘回来索命了。”
“挂梁上那小子是老张的徒弟于昌吧?看着眼熟……”
周明生刚才差点被白衣女鬼吓尿了裤裆,这会子人多起来,他胆也大了,走到人群前面就挥手。
“锦衣卫大都督在此办案,不得喧哗。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周明生人高马大,腰挎大刀,典型的衙役形象,尤其这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更是吓人,人群一听是锦衣卫办案,还有大都督在场,短暂的紧张和安静后,爆发出一阵振动天地的跪地磕头声。
“大都督救命啊!”
“官老你,你一定要给水洗巷的百姓做主啊。”
“自从张捕快家出了事,这水洗巷整日不得安宁。”
“一到晚间就有厉鬼使坏,老张家附近这几户都搬走了。我们住得远,也是天不黑都不敢出门了……”
他们一人一句,有些是添油加醋杜撰出来的,有些是夸大其词,以求得到官府的重视。
谁也不愿意与一个闹鬼的凶宅毗邻,老百姓好不容易得见锦衣卫上官,自是竭尽全力地寻求解决的法子。
天下着雨,路面早已湿透,那些人却是浑然不觉,跪在地上,一片片的磕头。
“谁是里长?”
赵胤突然开口。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满身冷意。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后面一个瘦干的老头身上。
老头子约摸六十来岁,在赵胤逼人的目光下走出人群,两条腿都在打颤,
“大,大人,老头子我,我是里长。”
“你来说。”
赵胤一动不动,什么也没做,冷冷三个字刚出口,里长就哆嗦一下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
朱九横刀低呵,“没人要你命,好好和大都督说话。”
“是,是是。”
老头子一连说了几个是,把水港巷闹鬼的事大体说了一下。
与百姓们七嘴八舌说的那些话差不多,只是更为具体,例如家里的狗无端狂叫,养的鸡也夜不安宁,婴孩夜夜啼哭,池塘里的鱼隔三差五的翻肚,不少人听到有女子夜间呜咽……
他们把一切都归咎于闹鬼,最后,里长甚至下了断言。
“那个女鬼不是张家的姑娘,而是,是时雍。”
时雍一听,扬了扬眉,“你认识时雍?”
里长摆了摆头,“小儿曾在楚,楚王府当差,见过时雍的模样,他不会认错——”
人群一听说是时雍,面面相觑半晌,更是吓得脸色青白,对赵胤叩拜不止。
“大都督,救命我们的命啊,女魔头又出来作恶了。”
“求大都督给老百姓一个安生吧。时雍不除,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捕快一家死得蹊跷,我们早就怀疑,是时雍的鬼魅出来害人……”
赵胤听着,半晌没有说话。
时雍看着他肃冷的脸,面无表情。跪在地上的人群也是惶惶不安,都不知道这位传闻中的活阎王会怎么做,不敢动,不敢起,忐忑地等待着,在寂静中汗毛倒竖。
冷寂片刻,赵胤平静地说:“本座定会捉住这只恶鬼。”
人群又是千恩万谢。
“报——”
火光烁烁闪动,杨斐带着两个侍卫返回,抱剑拱手。
“爷,没有看到人。”
赵胤没有作声,看了时雍一眼,朝举火把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径直朝于昌的尸体走去。
有了他打头,一群人都跟过去想看个究竟。
时雍见状,“等一下。”
赵胤回头看来,她沉着眉,“保护好现场。若现场遭到破坏,很多痕迹便没有了。”
这个时代没有痕迹鉴定的工具,但是必要的保护措施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赵胤抬手阻止了侍卫跟随,眼神定在时雍脸上。
“你跟我去。”
“嗯。”
时雍没有多说,跟在他的背后。
夜风吹过来,将于昌身上宽松的衣服吹得一摇一摆,空荡荡的,一个瘦小的人悬挂在那里,尸体似乎也在跟着晃荡。火光照着于昌的人,白惨惨的,舌头长长吐出来,很是恐怖。
时雍站在尸体前方,许久没动。
赵胤问:“可有看出什么?”
时雍转头,眼皮微眨,“吊死的。”
“……”
脖子就挂在麻绳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是吊死的,还用她说吗?
杨斐不服气的哼一声,“你能不能说点我们看不到的?”
时雍嘴角掀了掀,“他杀。”
“你怎么看出来的?”
“喏。”时雍抬头,努了努嘴,“尸体挂在梁上,脚底离地至少三尺,地上没有椅子凳子,他还能飞上去将脖子套绳子上自缢不成?”
时雍说完顿了顿,眼底有阴影闪过。
“当然,如果当真有鬼作恶,算我没说。”
赵胤目光微凉,看着她问:“你信鬼神之说?”
时雍没有马上回答。
当看到那张与以前的她一模一样的面孔后,她再想想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已然不敢斩钉截铁地说出“没有”这样的话了。
赵胤扫过她苍白的脸,回头命令。
“叫仵作。”
……
宋长贵大半夜被叫过来,验了尸,又陪着勘验了现场,说法与时雍一致。
于昌确实是吊死的,只是,张家门窗完好,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那么,于昌是怎么进去房子里再把自己悬挂到梁上的?
如果找不出凶手,这一切,除了女鬼作恶,似乎解释不清了。
杨斐瞅着时雍,又看一眼缩在角落里那只恶犬,“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胤冷声:“不知就闭嘴。”
“……”杨斐被噎住。
片刻,他轻咳一下,抱剑拱手,低下头,“黑衣人只有阿拾一人见过,她大可以撒谎。”
时雍皱眉,“你看不到打斗的痕迹吗?”
“痕迹可以伪装。”杨斐眼皮一翻,就是不信她,“你还是先向爷交代清楚,大晚上为何会来水洗巷吧?”
原本张捕快一家的死,就与她有牵绊。
不说杨斐,连时雍自己都怀疑自己。
“我说是狗带我来的,你信吗?”
杨斐冷哼一声:“你这嘴可有一句真话?”
时雍勾唇:“大黑只是说不出,但大黑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才会来叫我。”
“时雍的狗,为何与你亲近?”杨斐步步紧逼,见赵胤不说话,又挑眉啧了一声,“难不成你让爷去审问一只狗,谁是凶手不成?”
“不用。”时雍冷声说着,指了指房顶。
“黑衣人曾在房顶潜藏,‘女鬼’也出现在屋顶,肯定会留下痕迹。”
从一户人家借了梯子,时雍爬到刚才黑衣人躲藏和潜逃的房顶。
可是,放眼一望,湿漉漉光洁一片,哪来什么痕迹?
这雨下得不是时候,洗刷了现场,又没有后世的痕迹鉴定仪器,要如何证明?
杨斐在下面吼,“怎么愣住?痕迹呢?在哪里?”
没人相信她能找出痕迹,都觉得她只是说大话或者在遮掩什么,就连宋长贵也揪起了眉头。
“阿拾,你下来!”
时雍没有说话,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
杨斐哼声,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编不出来了吧?阿拾,你最好老实交代——”
时雍冷冷剜他一眼,转头看着赵胤。
“我要火把,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