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们不久就要入住,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椅子上一丝灰尘没有,几个房间的褥子铺盖都是现成的。睡那个屋子,自己去柜子里把铺盖抱出来铺上便是。
安琳琅选了东南边的一间屋子,周攻玉则睡她隔壁。老两口挑了西南边的屋子,剩下的屋子空出来就给往后在县城干活的人。
五娘烧了热水,安琳琅几人洗漱好杜宇才拎着吃食回来。
几人随意地对付了一顿,各自回房歇息了。
次日一大早,方婆子拉上五娘就去县城的瓦市采买。安琳琅跟周攻玉先去食肆看看。这个食肆的内部结构完全仿造武原镇西风食肆的构造,推门进去,两人差点以为回到镇上。安琳琅将大堂扫视了一圈,立即就去后厨。后厨院子跟镇上不同,多了账房和书房,到这里才看出差别。
“不过也还不错,”安琳琅进了灶房,灶房的大锅和灶台跟武原镇是一样的,“用着还算习惯。”
安琳琅在里面逛了一圈,人就站在大门口,看着空牌匾的位置扬起了眉头。
她就说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玉哥儿笔走龙蛇的‘西风食肆’四个大字的牌匾。说起来,玉哥儿的字是少见让安琳琅感受到书法的魅力的字。龙飞凤舞,笔力虬劲,仿佛能从字里面看出一个潇洒不羁的人来。安琳琅都怀疑他的字拿出去卖,指不定能卖个几百两。不过武原镇识字的人少,有欣赏能力的人更少。西风食肆的牌匾挂在门口那么多天,也就被老爷子反反复复的夸赞过。
斜眼瞥向三三两两抱着书结伴而行的书生,安琳琅戳了一下周攻玉。
正在丈量门口宽度的周攻玉转过身。
“玉哥儿,你想读书么?”
“啊?”周攻玉一愣。
“我觉得,你应该是读书的这块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举一反三的辩驳能力。这种特质不需要太炫耀,细枝末节就能让人察觉到,“若是玉哥儿想读书,如今咱们家也供得起。”
“你想让我去考科举?”
“……倒也没有。”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当然,如果周攻玉去做官自然是更好的,“就是觉得你如此聪慧的人跟在我身后打杂有点暴殄天物。”
周攻玉笑起来:“怎么能说暴殄天物?你不是未来的大齐首富?”
安琳琅突如其来的一噎:“……”
看她闭了嘴,周攻玉忍不住又是一笑。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被安琳琅嫌弃地扯开手。他不在意,笑容像溶化的春雪:“我会帮你达成目标的。”
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谁也没放心上,只有周攻玉心里知道这话的分量。
……
金陵城郊的白象寺,安玲珑几次拜访,可算是见到了路嘉怡的人。
短短两个月未见,两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已经荡然无存,总是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安玲珑通过这几次上山被仆从阻隔,总是见不着路嘉怡,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
只能是两种原因:一,路嘉怡后悔了,可是娶她的话说出口又不知该怎样面对,所以推辞不见;二,路家人从中阻隔,发现了她跟路嘉怡的私情。不想世家嫡长孙跟一个五品官的庶女有瓜葛,阻拦他们见面。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安玲珑看着眼前清瘦了许多的路嘉怡,袖笼里一双玉手死死地扣在一起才克制住想要发脾气的欲望。
现在发脾气,就是给了路嘉怡退缩的借口。安玲珑绝对不允许他退缩,这是她四岁就定下的相公人选!
“路哥哥,近来文章做得好吗?”虽然哭是安玲珑常用的手段,但她清楚此时哭哭啼啼只会招人反感。她牵起嘴角,做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一直在庙里读书是不是很清苦?我观你都瘦了一大圈。”
路嘉怡这些日子除了读书做文章,闲暇的时辰就是在想安玲珑的事情。
虽然有些破绽经不得推敲,有些细节就如同纸糊的一戳就破。但少年动心却是真真儿的,他心悦安玲珑这件事做不得假。哪怕知晓此女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光明磊落纯洁无辜,但美貌和体贴却是足够的。
此时听安玲珑软糯的嗓音说着关切的话,路嘉怡眉宇之中冷彻的气息也淡了许多:“是有些忙。”
安玲珑这个还是清楚的,毕竟是京城人士:“啊,也是,秋试的日期近了。”
大齐的秋试一般是在十月份,极少数情况会推迟,但最迟也不会晚过十一月。换言之,如果要进京赶考的话,最迟也该七月底出发。
金陵到京城有两条路能走,一是陆路,二是水路。走陆路日夜兼程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半月。走水路的话会慢些,得两个月。若路上遇上什么事,或者遇上特殊的天气,可能两个月都不够用。正常来说,金陵这边的学子要进京赶考,都是提前半年出发的。
“家中可是已经准备好出发去京城了?何时走?日子定了吗?”
“过个几日便会出发,比较赶。”
路嘉怡顿了一下,道,“家中有长辈要进京办事,正好沿途照顾我。”
“啊,那我可以一道走么?”安玲珑提到回京这事儿眼睛都有些亮。
因着安琳琅的事儿,她被困在金陵这边已经很久了。日日战战兢兢的缩在院子里,动都不敢动,生怕被林家的人撞见了找麻烦。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她都过不下去了!若是能跟路嘉怡一起回京,一来摆脱林家,二来就像去西北那样独处也有利于培养情分,他们的婚事就……
路嘉怡面露为难之色,默了默,他干脆直言不讳:“玲珑,不是我不愿意结伴同行。而是这个长辈正是我的舅舅舅母。我母亲不放心我此行一个人去京城赶考,特地让舅舅舅母与我一道。”
路嘉怡的舅舅舅母安玲珑没见过,但这位亲舅舅家的一个表妹赵玉婷她熟得很。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很熟,只因这个表妹就是个牛皮膏药。
上辈子赵玉婷嫁到晋州刺史府做儿媳,十年不到,她那个短命的相公就病死于床前。赵玉婷厚着脸皮客居路家,整日里勾缠路嘉怡。只不过勾缠的本事不够,反倒成了跳梁小丑,徒惹人耻笑。这辈子小小年纪还看不出往后丰臀肥乳的模样,但粘路嘉怡也粘的有点紧。
“赵姑娘随行吗?”安玲珑突然的一句问。
路嘉怡一愣,顿了顿,意识到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后两道眉头蹙起来:“你想到哪儿去了!玲珑,玉婷还是个小姑娘!况且她早就定了亲,就等及笄以后成婚,哪里是你想得那般!”
“路哥哥你别生气嘛!”安玲珑一看他变脸色立即就软了嗓音,“我没有怀疑赵姑娘居心的意思!我就是不喜欢有人缠着你,你知道我性子的!”
路嘉怡心里头憋了一团气,从西北回来就憋到如今。
看她一副软糯地打马虎眼的样子,只觉得十分的膈应。好似只要遇上什么事,只要是她心里有鬼,她都是这般打马虎眼。许多事真的不能细思,细思极恐。不知何时,单纯如莲的安玲珑在他心里渐渐变成了汲汲营营的后宅妇人的模样。
“玲珑,你若是无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路嘉怡不想谈,他怕问得多破灭得更多,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些功课要做,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安玲珑说话,他人就已经折回了寺庙。
为着这些日子路嘉怡的避而不见和态度冷淡,安玲珑已经焦虑得几宿没睡好。此时看他头也不回地回去读书,她终究是没克制住脾气,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不行,不行,不行!”安玲珑犹如一只即将失去吊在嘴边食物的困兽,搭在扶手上的手不停地颤抖,“我花了多少时日多少心力才促成如今的局面,安琳琅的命都送了,怎么能便宜了别的女人?怎么可以让它功亏一篑!我得想办法,我得想想办法……”
“姑娘,姑娘……”
芍药怕了情绪不稳定时候的她,生怕她暴起拿碎瓷片刮她:“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她目光扫向四周。
在厢房敞开门的正前方,一个拿着扫把簸箕的小沙弥远远地看着他们。
安玲珑将这口气硬生生憋回肚子里,黑着脸离开了白象寺。
……
金陵这边一向顺风顺水的女主遭遇了危机,过得水生火热之事安琳琅是想不到。她在确定食肆一切准备就绪,五娘将所需的食材全采买齐全以后,就准备开张。
这个食肆已经准备了许久,为了筹备食肆还差点卖了玉哥儿的清白,开张自然是重中之重。
“不过在开张之前,先把牌匾给定好。”
安琳琅一早打听过了,一块牌匾加急做的话,三天就能拿到手。方老汉和方婆子两人合计了一下,这个月初十是黄道吉日。宜动土、宜开张、宜嫁娶、宜置业,可是个特别好的日子。安琳琅于是让南奴去木匠铺子将周攻玉一早写好的‘西风食肆’的牌匾拿回来。
他才刚一走,食肆门口突然聚集了一群人。是在附近书院读书的年轻人,似乎起了争执,吵吵闹闹的。
“我们打赌如何?你我当中比试一把。看看到底是你的才学名副其实,还是我更得应该先生和同窗们的赞誉和赏识?”其中一个方脸的书生大声嚷嚷道。
“比就比!你莫以为大庭广众之下我就怕了你不成!”另一个清秀的书生站出来,因为生气,脸都气红了。
“这可是你说的!大伙儿可都听见了!”方脸的书生一手抓着一本卷起来的书,一手拉着那清秀书生的胳膊当众宣布道,“咱们就在这家店铺比!到时候大家都来做个见证。届时,就请到长治人随意以一个题目作诗。你我二人分别作诗,作完就当众诵读。”
“一言为定!”那清秀书生一咬牙,怒道,“谁输了谁就请当日所有到场之人用午膳。”
“一言为定!”
布景板安琳琅和周攻玉对视一眼,惊喜又无语:天降馅饼砸头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七十八章 双更合一
三日后, 西风食肆将会正式开张。
开张的前几日,安琳琅写了些请帖,特地给县城的几家有合作的酒楼食肆发了请帖。
能发的都发了。新店开张, 请他们都过来喝一杯水酒。按照亲疏远近, 原本是该要头一个给林家发的。毕竟西风食肆从还没有起步, 林主簿就已经是安琳琅忠实的老顾客。可他们进城的当日撞见了林家二妻相争的闹剧, 想林家如今正是一团乱的的时候, 怕去了不合适。
犹豫之下,安琳琅便将这事儿给耽搁下来。还是周攻玉发现了,专门找她说了一声:“林家是必须要送的, 让小梨他们送还不行,得你或我亲自去送。”
林主簿是个最好面子的性子。若是不给他发叫他知晓了, 那可真是要惹恼人的。
“那他们家的事……”安琳琅如何不知?只是怕上门会吃个闭门羹。
“他来与不来,那是林主簿的事情。”周攻玉看着安琳琅,心道还是个小姑娘,“咱们不能不送。”
有了玉哥儿的话,这请帖自然是要送的。
县城里不像在镇上,这里的拐子没那么猖獗。毕竟县城有官衙, 街道上也时常有衙役巡逻。打开大门看, 街道上都是三三两两的未出阁女子,比镇上就松快许多。
安琳琅如今出行也不像在镇上那般小心翼翼,也随意了许多。
方老汉别扭了几日,发现到了县城还一样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该采买采买,该干活干活,就跟在县城是一样的。日子没有太大的变动,他心口憋得这一口气就消散了。如今也忙里忙外地检查食肆里的桌椅,哪里有坏的, 哪里边边角角破损的,他查出来就赶紧修补,忙的不亦乐乎。甚至因为县城里治安好,夜里睡觉更踏实,倒也不提赶紧回去的话。
安琳琅是当日将请帖送去林府的。
去的当日林家还在闹,动静大的安琳琅在前院都听见了。又是哭又是闹的,林家原配拿着棍子追着县城这位太太打,一屋子的仆从跟着拦。当真跟乡下妇人沿街叫卖,互扯头花没两样。
林家家仆只觉得十分尴尬,竟然叫旁人听到这些事儿。说起来这仆从还是林主簿在县城的妻子家带过来的,比乡下的仆从要守规矩懂礼仪得多。听说这姑娘跟林家老太太有旧,他们也不敢冒昧赶人。匆匆收了请帖就歉意地送安琳琅出门:“今日多有不便,还请客人莫怪罪。”
“哪里哪里,是我打搅了。”安琳琅过来就是来送请帖,也不是要看人家笑话。竟然这个仆从都这样说了,她也不方便就留。当下连林老太太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起身告辞。
……
开张这一日,各家掌柜的都来恭贺。酸菜鱼可为他们挣了不少钱,尤其是改用刘厨子酸菜作坊的酸菜以后,生意蹭蹭地往上涨。西风食肆这东家可是他们的大财神,自然都给面子。
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引得这条街上的散客驻足观望。
西风食肆所在的这条街是武安县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这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做生意的。绣庄,钱庄,酒庄,酒楼等等都聚集于此,平常这里都是人来人往。这不,炮仗一响,人都聚集了过来。杜宇招呼着各家掌柜的进二楼的包厢就坐,刚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口南奴在高声道:“林家送来贺礼。”
安琳琅伸头望了一眼,眉头一皱,林家竟然送了两份贺礼。
就是几日前在林家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林太太。两人在各自的仆从护送下同时过来,一左一右地都站在门口。互不搭理,剑拔弩张。
显然,两人都知道林主簿和林老太太好吃的秉性。且清楚林主簿对安琳琅的礼遇,都来拉拢人。
“……”有种麻烦惹上身的感觉,安琳琅头皮发麻。
周攻玉扬了扬眉头,拍怕她的脑袋:“你去后厨看着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至于周攻玉之后如何处理的,安琳琅不清楚。反正他去处理以后,似在林家那样的闹剧没有在西风食肆闹起来。西风食肆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开张第一日。不过因为武安县几大酒楼食肆的掌柜和林家两位最近很出风头的夫人都争相来恭贺的缘故,倒是叫县城不少人注意到西风食肆这家新食肆。
不得不说,林主簿就是个活招牌,他‘好吃’的名头在县城可比在镇上要响亮得多。因为林家的两位夫人这么一弄,别的不说,至少西风食肆的菜色水平无形之中被拔高了一层。
西风食肆新店开张,因着两位林夫人的到场而创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名气。
虽然博得了一些关注,但新店开张,生意自然不可能像在武原镇那样红火。想要迅速打开市场,必要时刻得采取一些恰当的营销手段。县城里识字的人多,且百姓的收入水平也比镇上高很多。安琳琅想到前几日那帮年轻气盛的学子打算在西风食肆比试一场之事,琢磨着是不是该拿些彩头添一把火。
县城里的学子除了极少数人家境贫寒,大多数家境不错。毕竟没有殷实的家底,学子们也没办法安心读书。西风食肆在学子们之间创出名声,那也不失为一个大收获。
学子们年轻气盛,当众比试之言放出去,自然是死也要比的。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西风食肆聚集一大批布衣学子。根据平日里往来的关系分成三派,一派支持方脸的学生,一派支持长得颇为清秀的学生,剩下的一批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这些人都是武安县唯一书院丰裕书院的学生,其中清秀长相的书生是丰裕书院隆安先生的得意弟子陈牧。隆安先生跟一般书院授课先生不一样,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这是武安县唯一一位举人老爷,指不定是晋州城也少见的举人。只因不喜官场尔虞我诈,隆安先生才转做了教书先生。
陈牧是他收的唯一一个弟子。虽然家境贫寒,但十分聪慧。文章新颖独到,颇得书院几个主课先生的青眼。而方脸的学子乃县城富商温大才的幺子温成明。虽然生在商贾之家,却是温家唯一一个能读书的料子。七岁启蒙,在私塾读书也一直被人夸赞聪慧,将来必成大器。
温成明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没想到离开私塾便遇上了更会读书的陈牧。仿佛进入丰裕书院读书以后就遇上克星。原先次次拿头名的他沦为万年老二,每回先生考较文章他都会被陈牧压着,抬不起头。若非陈牧在,被隆安先生收为弟子的是他才是。
温成明看陈牧不顺眼许久了,早就想当众挫一挫他的锐气。好叫那些个不长眼的看清楚,他跟陈牧到底谁才是丰裕书院的首席,谁更应该得到隆安先生的青睐。
学子们呼呼喝喝地坐满大堂,此时根据秉性不同分开坐,安琳琅就从后门的帘子出伸出了脑袋。
温成明财大气粗,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掌柜的,上好的茶水先上一轮。”
温家从商,温成明虽然自幼读书,但家中商人的做派确实耳濡目染。笼络人心的手段他无师自通,身边跟着好些支持他的人。果然话一说完,坐到他这边的人就更多了。
杜宇看着足足二十两的银锭子,抬头笑眯眯道:“各位来得巧了。本店新店开业,店家自制的特殊饮品过几日上新。东家亲手调制,独一无二的口味。若是各位不嫌弃,不若来尝尝本店新品?”
此话一出,剑拔弩张的学子们都抬眼看过来。
杜宇哪里是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的人。他面上笑容不变,口若悬河地推荐起安琳琅的羊奶茶。安琳琅从来不知杜宇是如此善于言辞的人,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夸赞竟然一个字都没重复,直听得这群学生一愣一愣的。学生们其实对喝什么茶并不是很讲究,温成明要排场,才张口就要最好的茶。
“这便是我们食肆最好的茶,不仅味道好,还能滋养身体。”
这也不纯粹算说谎。西风食肆的羊奶茶本就是羊奶和茶,羊奶是好东西,滋养脾胃,他们喝了这些日子自然深有体会。再者,羊奶茶确实是独创。在武原镇是独此一家,在武安县更是独此一家。
“那就都上一份,”温成明眼睛盯着陈牧,“也给对面的也上一份。指不定离了今日,有些人喝不起!”
他这一说,身边的人立即唏嘘起来。
陈牧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他家确实清贫,因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在瓦市门口开小面摊供他读书。陈牧从未为自己拮据的家境感到羞耻,只是此时被人嬉笑奚落觉得愤怒。
奈何陈牧文笔犀利,却是个笨嘴拙舌的脾性。此时气得脸通红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安琳琅眨了眨眼,没有掺和学生们的口角。转身让小梨五娘准备好羊奶茶,刚一动就跟立在她身后的周攻玉撞了。这厮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眼疾手快的一手捏住了安琳琅的后颈防止她脑袋磕到,眼睛淡淡地收回来:“慢些,别慌。”
说着话,他那只捏着安琳琅后颈的手也松开,若无其事地背到了身后。
安琳琅只感觉脖子被触碰了一下又极快地收回,电光火石之间一阵怪异的电流刺激得瞪大了眼睛。
“你在这干嘛?”安琳琅默默移到一边,忽略后脖子拿出怪异的触感。
“学子们年轻气盛,有些感触。”周攻玉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地蹭了蹭,感觉指尖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这感觉还来不及回味,转瞬又觉得羞愧。他鸦羽似的眼睫低低地覆盖着眼睑,氤氲地遮掩了眼中的神色。周攻玉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羞愧,羞愧于自己的言行不一。
从前清心寡欲又冷酷无情的安南王世子周临川有朝一日也会如此渴望一个女子,他……
“玉哥儿?玉哥儿?”安琳琅见他神色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双方眼神厮杀的学子们,以为他是触景生情了。
虽说不清楚周攻玉的身世,但她很清楚他的不凡。想到他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你若是想看看,也过去看看呗?他们跟你年岁差不多,坐过去听一下也无妨。”
听她安慰的口吻,周攻玉轻轻笑,没有纠正:“好,我去看看。”
周攻玉又瞥了一眼安琳琅,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安琳琅纤细的脖颈上。要说琳琅身上生得最漂亮的之处:一是含笑多情的眼睛,二便是这仿若白玉雕成的纤细脖颈。她通身的清艳堪怜尽在此处。
安琳琅看他真的去到大堂坐下,挠了挠后脑勺,转身回了后厨。
羊奶茶端上桌,新奇的模样叫这群学子就诧异了一下。茶水他们都喝过,上好的普洱也喝过。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乳白的茶水。学子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味道。
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小小的抿了一口,新奇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口腔。事实证明,奶茶后世能够迅速占领市场覆盖全国,确实尤其不可取代的魅力。大部分学子第一口就尝到了奶味浓厚的甜,有那不能不适应的,喝了两口,三口以后,方发觉这新鲜的饮品令人上头。
“竟然真的还不错?”有那咋呼的学子当下就嚷嚷出来,“甜甜的味道可比茶水好喝!”
这年头喝茶的人多,懂茶的人少,品茶的人就更少。大多数人都是牛嚼牡丹,喝一个附庸风雅。羊奶茶这真切丝滑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刺激的他们的味蕾。有那性子急的,几大口就将一杯喝完了。
“店家,这茶水是怎么卖的?”诚如先前所受,读得起书的人大多数是不差钱的。虽不及温家家财万贯,去食肆喝个茶吃个点心都吃得起。觉得好,他就续杯。
杜宇不愧独得周攻玉的教诲,深谙敛财一道:“三十文钱一杯,看口味不同,分价位的。”
“还有口味?”那人本来就是想续一杯,当下来劲了,“说说,都有什么口味?”
“今日端上来的都是基础。毕竟各位是头一回来,怕你们喝不惯,端上来的自然是味道最简单的。若是论口味,我们食肆可就多了。光这个饮品,就有奶茶、果茶和花茶三类。奶茶里头又分了布丁奶茶,樱桃奶茶,红豆奶茶,还有那香芋珍珠奶茶……”
杜宇眯着眼睛的模样那叫一个笑容可掬,不疾不徐地将安琳琅在武原镇卖给镇南那几个姑娘的口味都报了一遍。不仅如此,还词藻浮夸地将味道给形容了一遍。说的本来就要对上的两边人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一个个都想尝一尝。
安琳琅在帘子后面笑得那叫一个高兴:孺子可教也!
名字取得怪里怪气的,但不妨碍这些人乐意尝新鲜。兼之这些东西也没有很贵。买的最贵的一种也不过八十文。似他们这些富贵人家,去茶馆喝个茶水都是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只觉得平常。
“那就给我上一个最贵的!”财大气粗的人张口就要最贵。
一个人要,其他喝着觉得不错的,也忍不住点。
这比试还没开始呢,茶水先卖了一波。五娘和孙成在安琳琅身边待久了,奶茶这种基本的东西他们做的那叫一个熟练。孙成这小子脑筋转得快,甚至还做出了独特的口味。
先不说后面点的加料奶茶上桌又引发了惊喜,就说杜宇在推荐茶水之后被安琳琅叫到一边。嘀咕了一番后再回来,更是口灿莲花:“我们食肆是专门做吃食生意的。茶水不过是掌柜的闲暇功夫琢磨的,真正好的是我们食肆的主打菜。今日各位挑中了我们食肆做比试,我们东家也是好学爱学之人。今日各位比试,我们掌柜的愿意填一份彩头。赢了的人,掌柜的亲自给他做三道招牌菜。”
怕他们不知安琳琅的名声,他特意加重声音道:“不知各位可知道林主簿?主簿老爷为了吃我东家的菜,多次不远千里去到武原镇。闻名已久的酸菜鱼,便是我们东家的拿手菜。”
说别的他们或许不知,但好吃的林主簿和在县城很是掀起一股吃鱼热的酸菜鱼他们熟啊。这酸菜鱼有多火,会做酸菜鱼的食肆酒楼日日爆满。却原来源头在这?
提到这,他们不由想起几日前新店开张,几家生意火爆的酒楼食肆的掌柜亲自来这恭贺以及林家两位夫人争相拉拢西风食肆东家的传言。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并非是图这一口菜,而是图这份荣耀。若是能叫这位厉害的大厨给他们做菜,也不乏一次值得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