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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攻玉本在二楼包厢看账簿,听到动静就下来了。
一身素白的长袍,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半挽。无病无灾的人气色自然是不错,真真儿演绎了何为芝兰玉树。他不知楼下怎么, 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那也是以佳公子之貌灼陋室的惊艳。
安琳琅的一边眉头就高高地挑起来。
意思不言而喻。
“……”韩丹眼角春水般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一手撑在安琳琅身侧的胳膊也收了回去。
“怎么了?”周攻玉缓缓走下台阶,人无声地对视,周攻玉人已经缓缓地行至安琳琅身边。高挑俊逸的身形,乌发如缎,美如墨画。当真是将一个男子的清贵与俊美表现到极致。
韩丹:“……”
韩丹深吸一口气,默默态度端正起来。
他半靠在柜台上,从袖笼里掏出一锭金子啪嗒放下,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本公子今日便要离开。不知安掌柜店中可有能够带走的吃食?且给我的队伍准备一份。”
安琳琅:“……哦。”
吃食的话,还真的有。安琳琅这些时日在给冯掌柜准备香肠,灌了一千多根以后,还多出不少。本想着再试着往餐桌上推,但给了韩丹也不是不行。这段时日阳光正好,再多的香肠也能晒得干。只要食材准备得够,她还能再灌一千多根。
“对了,中午要不要尝尝煲仔饭?”
这男二没吃过煲仔饭,但没关系,安琳琅可以让他爱上香肠。
韩丹对她的这种眼神熟悉,这种眼神通常意义下被称之为‘蛊惑’。往日他最常从自己的脸上看到,如今没想到有人到了他跟前来这一套。他于是又笑了一声,本来只是逗小姑娘玩儿,此时倒是真有点喜欢这个臭脾气的丫头:“那感情好,中午就请掌柜的做一份,本公子尝一尝这煲仔饭。”
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过个一会儿就该用午膳了。煲仔饭这东西也不必安琳琅亲自上手,就是五娘孙师傅都能做。特殊的酱油橱柜上也有,拿下里就能用。
韩丹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睛睨着安琳琅营业的笑脸,有点心痒痒的。
说来也犯贱,他韩丹自打成年起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但他这个人天生反骨,不喜欢上赶着贴他的,就喜欢那种对他爱答不理的。越是不搭理他,他就越来劲儿。此时哪怕是面对安琳琅给他翻白眼,他都能咀嚼出几分娇俏来。
五娘手脚很快,半个时辰,这煲仔饭就端上来了。
韩丹依依不舍地离柜台,找了个离得近的位置坐下。餐盘上是一个烧得滚烫的砂锅,盖子盖的严实。他犹豫地揭开,里面的饭颗颗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的古怪的肉和一颗漂亮的煎蛋,以及几颗白灼的青菜。他听了安琳琅的话,将手边儿的一小碟酱料给淋到饭上。
这味道一激发,一股喷香的味道就弥散开来。
“最好拌一拌。”顾客是上帝,虽然这人傻缺了点,但安琳琅还是很有原则地建议。
酱料有些透过缝隙渗下去。这般拌开,那颜色就好看了。韩丹其实没有想买东西的打算,只不过为了逗安琳琅多说几句话。此时试探地尝了一口所谓的煲仔饭,刚一吃到嘴里,米饭软糯弹牙。那股子带了点烟熏味道的肉的味道就在嘴里崩开,好吃的不得了。
韩丹的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就问:“这是什么?”
“香肠。”安琳琅笑容更诚恳了,“怎么样?想买点带上么?”
韩丹看了眼柜台上的金锭子,再看看安琳琅,眼里浮现细碎的笑意。
“我推荐我们家首屈一指的香肠。你尝过了也知道这东西做起来不麻烦,不用油不用盐,只管切成片放在饭上蒸便好。”安琳琅那双本就漂亮的双眼亮晶晶的,仿佛眼底都是亮堂的光,“怎么样?好吃还能久放。韩丹公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韩丹闷声不响地把一砂锅的饭吃完犹觉得不够,他还从来没觉得米饭这么好吃的时候。
“多买点?多买送酱料。我这酱料是独家秘方,外头没有的。”
“买了!”韩丹实在被她逗得不行,大手一挥,“你店里有多少都给我吧。那柜台上的金锭子就给你了。还有,方才说把酱料送给我,可不能赖账。”
给钱是大爷,给钱万事好商量,安琳琅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送送送。”
说着,立即就去忙了。
目送着安琳琅急促的背影,周攻玉睨了一眼韩丹,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须臾,他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十两金子。
香肠这玩意儿是安琳琅本打算糊弄才灵光一闪提起来的,还别说,韩丹就真的好这口。这种腌过的肉,反而比新鲜的肉更有滋味儿。若非存货只有三百根,他能把安琳琅的仓库搬空:“小丫头,我手头还有急事着急处置。且等我闲下来折回来,咱们再仔细聊一聊。”
他自顾自地跟安琳琅定下了三个月之约。
安琳琅连搭理都觉得费力气,懒洋洋的:“银子给到位,一切都好说。”
韩丹噗嗤一笑,习惯性地想伸手去刮安琳琅的鼻子。
只是他刚一伸,还没碰到人,就被周攻玉给扼住了手腕。周攻玉面上的笑容疏淡,冷冰冰的:“贵客自重,切莫将不良的习性带到我们食肆来。”
韩丹:“……”他就是习惯了。
……不是善茬,一个两个都脾气大得很。韩丹耸耸肩,带着一帮子人吃了一顿午饭,当日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直到他的队伍离开武原镇十里地,确保不会再回头。消失了快一天的小崽子挺着小肚子溜溜达达地从犄角旮旯里出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小梨不要的衣裳。白嫩的脸颊沾了些灰。像是从狗洞里钻出来似的,脏兮兮地就喊:“肚子饿了!琳琅,我想喝羊奶茶!”
安琳琅对这孩子要吃的早就习惯了,跟养只小猫似的就去给他弄‘猫粮’。
周攻玉盯着屁颠屁颠跟在安琳琅身后的小毛孩儿,又想起刚走的韩丹,忽然怪异地笑了一声。
……
时光飞逝,眨眼又大半个月过去。
四月一过,到了五月,天气就真的热起来。夜里田野灌木都是蛙声一片。西风食肆筹备了许久的臊子面的窗口,终于正式步上正轨。安琳琅带着方婆子做了几日臊子面,后头就全权交给她。
臊子面卖得便宜,一碗只要十文,素面只需五文。
说起来,这也算托了厨艺比试的福。自从安琳琅在东街厨艺比试中大获全胜以后,西风食肆的名声就更响亮了。原先还只是逮着薅富商豪绅羊毛,如今连平民也不放过。生意迈上一个新高度。原分散到别家食肆的客流量如今百分之七十都会流入西风食肆。
十里八乡都知镇上的西风食肆的吃食又贵又好,是县城的大厨都比不得。外地都上赶着来这边尝鲜。西风食肆门外每日都会排起长龙,大批食客慕名而来。
主理臊子面摊的方婆子日日看着食客,整个人跟注入了精气神一般,容光焕发。
每日忙得腰都直不起来,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充实。明明也不过是在做饭,花样都不必弄,就下个面。但她比往日哪一回都觉得自己腰杆笔直。生意红火,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娘若是将臊子面的窗口做大了,往后我出钱,给你单独开门店。”安琳琅自然能感受到她的高兴,日日都很高兴,“届时娘自个儿做主,把生意做起来。”
若这话说在以前,方婆子定然会胆怯。这段时日被安琳琅指使着又是下乡收菜,又是下乡招工,如今还主理臊子面摊,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有时候,人必须切身实地地做过才会没有恐惧。
方婆子闻言心中不由也憧憬起来:“那感情好,往后站到玉夏的面前咱也有底气。”
说到方婆子的这个妹妹安琳琅就有些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个刘玉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方婆子如今沉浸在亲人团聚的幸福中,她也不好泼冷水。
两人细数了一下当日的进项,一早上的进项是二两四钱银子。除掉面粉和臊子的成本,净赚一两七钱银子。这赚钱的速度比预料得快太多,等于银子投进去就翻了一番。方婆子捧着热乎乎的铜板儿,心口都是滚烫滚杨的:“明儿可以准备得多些,这般也能叫那些来晚的人也能吃上。”
一日进项就这么多,这一个月下来不得三十多两?
“也不是日日有这个客流量的。”安琳琅素来不高估资产不低估风险,“这正好借着酸菜鱼和那日比试结果的东风,也算是吃了一回孙师傅名声的红利。”
方婆子一想,点点头:“这倒也是。”
孙师傅在武原镇没名声,在县城却是远近闻名的厨艺好。安琳琅说的不错,确实是吃了他好名声的红利。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他如今就跟在安琳琅身边打转。安琳琅没有特意教他,但本就是正统厨子出身,许多做法他看着看着也能领悟到一二。
这些日子跟在安琳琅屁股后面学到的东西,比往日学过的多得多。他如今才不在意那点名声,只觉得自己撞大运,临老了还给他撞见了个好师傅。
他身边带着的那帮弟子里头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名唤孙成,才十五岁。
短短不到半个月,厨艺得到了直线式的上冲。孙师傅日日看着,既高兴又骄傲。心里都琢磨着等自己给食肆立个功,他便厚着脸皮求安琳琅收了孙成做弟子。
这是块好苗子,可不能在他手里给耽误了。
安琳琅到是没注意到孙师傅急于给食肆立功的焦灼心思,她的时间也不算多。按照原剧情,她三年后死讯传回京城。虽然她如今已经摆脱了原来的命运,但她不敢保证以后还会。想尽快地赚钱,自然要尽快将摊子铺开。此时等着酸菜鱼的名声再上一层,她专心搞起酸菜坊的事来。
酸菜鱼的食谱才卖出去不到一个月,新鲜劲儿还没过。
早在卖出酸菜鱼的时候,周攻玉曾旁敲侧击地将酸菜味道的不同表述给大家。这会儿估计才搬上桌,食客们还不能对比出不同酸菜做出来的味道差异。等发现这个差异,酸菜作坊的生意才会起来。安琳琅预计这个过程不会很久,一个月就够了。
酸菜坊这边,第一批酸菜已经全部腌好装坛。
酸菜发酵还有一个过程。而被方婆子招来的女工结到了她们干活以来第一个月的月钱。安琳琅采用的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工酬制度。
干得又好又多的女工,自然就拿到了更多的报酬。
虽然还没有开始售卖,但好的经营者,不能拖欠手下人工钱。安琳琅上辈子也是做过管理的,自然清楚其重要性。她给月钱给的痛快,自掏腰包地给。
招来十五个女工,拿到月钱最多的是张家村的一个年轻的寡妇。安琳琅亲自看过她腌菜,手脚麻利,腌菜的味道最接近刘厨子。安琳琅很看好她,往后酸菜作坊的生意上来了,她就是重点协助刘厨子做二把手的人。
说起来,这寡妇,也就是张钟氏当初被招进来还颇有一番波折。不因其他,只因这个人名声很差。招工当日,没被选上的张李氏家儿媳妇见她选上了,还阴阳怪气地站在村口骂了一通。
这个张钟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年仅二十岁便守寡。如今二十有一,身边带着个才两岁的女童。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张钟氏人长得漂亮,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的灵秀。据孙荣说,村子里有传言,张钟氏的丈夫出事以后她靠好姿色在村子里勾搭男人,依靠男人手指头缝里漏的那点东西养活自己和女儿。村里的妇人提到她都是咬牙切齿的,一同招进来的妇人谁都不搭理她。
直至今日还有人去刘厨子跟前说,生怕刘厨子不清楚张钟氏的德行,被她骗了去。
安琳琅对这些事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做事,手脚干净,她不会太干涉女工的私生活。但安琳琅的想法是这样,这个时代的想法却不同。不过好在方婆子看张钟氏的际遇总想起十九岁守寡的桂花。想着桂花就是没人拉拔一把才会被人合起来欺辱。
方婆子于心不忍,给张钟氏一个机会。张钟氏对这件事十分感激,还特意给安琳琅缝了一双鞋子。
这个时代女性生活不易,安琳琅对她们总归是同情大过于鄙夷。何况张钟氏的风言风语仔细一品都是心酸。安琳琅一视同仁的态度让张钟氏十分感激,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她。
事实上,安琳琅只招女工也是存了私心的。时代不愿给女子优待,但安琳琅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女子一些出路。女子手里有了工钱,在家里说话才有分量。
这不,今日一结款,妇人们高兴的眼里都泛泪花。
且不说妇人们拿到自己赚的工钱,兴高采烈地去瓦市给家里孩子老人添置东西。就说村子里的小猪崽子也养起来。抓回家第一天,方老汉亲自回乡监督将所有公猪崽子都阉了。每只猪的耳朵上打上了环,做好登记后,就给这些养猪的人家发养猪的定金。
定金一发,村子里早先还半真半假跟方老汉开玩笑的人,再也不敢乱开玩笑。他们如今心里都在后悔,早知方老二有朝一日会发达,他们就不会跟着碎嘴乱说瞎起哄。
不得不说人走运的时候真的想不到,这么多铜板说拿就拿,这方家二房是真的要翻身!
方家大房和三房,隔三差五地都要去村尾走一趟。遇上院子里有人,他们就满脸堆笑地进来巩固情分。没遇上,也时不时来瞧瞧。
上门的次数多,方老汉殷切的心反倒平和下来。
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会格外的执念。方老汉在跟大房三房几个妹妹关系格外融洽的这段时日,起先特别喜欢往村子里跑。过了这个劲儿,他如今也懒得回村里。
安琳琅不清楚老两口心思的变化,周攻玉却是心知肚明。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好的转变。
如今银子攒起来,加在一块都快有一百二十两银子,自然要考虑下一步的发展和部署。安琳琅的想法,自然是转战地点:“抽个空去县城看铺子。”
从无到有,才两个月就开分店,这么做生意估计就只有安琳琅。
周攻玉本身对武原镇没什么留恋,不过这里他遇上了安琳琅,也算是因祸得福。原本他心灰意冷不打算回京。如今心境变了,倒是有点儿别的想法。毕竟人家十两黄金了不起着呢。他不才,有一屋子黄金,怎么着也得拿出来叫小财迷掌掌眼不是?
不过这么一想,周攻玉倒是想起来一桩事:“琳琅,抽个时辰回村里一趟,你的土豆是不是该收了?”
安琳琅忙起来都已经忘了这一茬:“啊!土豆!”
第六十三章 (修) 胸口勒住了,就换大……
土豆是个重头戏, 这是安琳琅准备好将来回到京以后立足的东西。只要土豆的种子确定能在大齐推广种植,将来献给朝廷就是一次大功。安琳琅心里明白,周攻玉更明白。
两人一大早, 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回到村里, 都来不及跟要走的老爷子师徒告别。
安琳琅的土豆本来是种在方家后院的, 后来方老汉觉得太密太挤, 对植株不好。便做主挖了一大半走, 种在离方家村不远的半山坡上。安琳琅回来就带着几个苦力分批去挖土豆了。不得不说,运道这东西有时候是说不准的。虽然当初栽种土豆的时候谁都很忐忑,但结果十分喜人。
这两个菜圃的土豆挖出来竟然一个有拳头大小。
南奴扛着铁锹将两块地都翻了, 足足挖了两大筐。坏的很少,颗颗饱满。安琳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种植的金手指, 这么糊弄的种法竟然也能出成果?
“收成好还不好么?”周攻玉看她恍惚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难不成坏一半你才觉得好?”
“放屁!”
安琳琅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她蹲在筐边上,心里咚咚跳,止不住地有点儿飘。她现在对大面积种植辣椒有了空前膨胀的信心。韩丹给她的那株辣椒她一定能种活的。现在后院放着已经红了,再等几日摘下来晒干, 就能拿回来做梓播种了。安琳琅总感觉自己这一手种下去, 转眼就能收获整片辣椒。
“后院的那棵辣椒,等栽活了,就给它移植到田里来!”
后院的那棵辣椒植株这两天看着已经精神了许多。辣椒这种植物,一般都是二月份播种,两个月到三个月成熟。韩丹那个人确实讨厌了点,但他给安琳琅带来了财富密码。
“以后对他好点儿,毕竟是财神爷!”
“什么财神爷?”周攻玉见她嘀嘀咕咕的,立即问。
安琳琅摆摆手:“没有没有, 随便瞎说。”
……
这两大菜圃的地看似不多,其实翻完也花了一天。这会儿太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烧云。安琳琅蹲在地上,巴拉着土豆上的土渣子。琢磨着既然能长得这么好,先不说东西献给朝廷这么久远的事情。就说眼前,是不是可以赁一亩两亩田来种一下试试。
若是土豆铺开来种,安琳琅琢磨着等她的香肠事业有定论以后再来搞承包种土豆。不过让这些村民心甘情愿种土豆,还得在西风食肆将土豆推广开。
安琳琅心里琢磨着她的首富大计,周攻玉盯着她手中的土豆,抬眸看了一眼已经翻新的菜圃微微出神。
今日亲眼所见,他看到了土豆的潜力。
安琳琅种植土豆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确实比稻米种麦子等粮食的种植有成效得多。粮食都是一年一季,这个土豆似乎对季节的要求低很多。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前听安琳琅说过西域之地都是拿这东西当粮食吃的。他也亲口尝过,饱腹感确实很强。
两三个月就有收获。播种方便,对土壤的要求低,还能短期内获得收成……若是能推广开来种植,得有多少人免于死于饥荒?
就算是有推广,那也是琳琅的东西。好吧,他娘给他找了个聚宝盆媳妇儿。
“走吧,”南奴将两大筐土豆挑上,安琳琅拽了一下出神的周攻玉的衣袖,“该回家了。”
周攻玉低头瞥向她的脸,弯了弯嘴角笑。
几人于是分别背上土豆回去。这回回村里只有安琳琅跟周攻玉一行。方婆子每日都要出摊,风雨无阻。方木匠不肯放任她一个人忙,也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如今生意做得走火入魔,比安琳琅还勤奋,根本就想不起来回乡下去。
安琳琅一行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原本打算去隔壁李村看看桂花婶子,这会儿也只能作罢。几个人一身汗地在院子里井边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便启程回镇子。
日子一晃儿就过去,再过几日就是五月中旬。安琳琅擦了一把额头的薄汗,怎么都觉得憋得慌。一路上她像是被勒住似的一边走一边就在扯衣裳。
可是越扯越憋,有种胸口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周攻玉在她身侧,见她脸色不大对劲眉头不由就蹙起来:“怎么了?”
这一大家子各个身子骨弱,周攻玉更是风吹就倒。这半年来,连方老汉都得过一次风寒,就安琳琅没有。安琳琅虽然放大话说自己心思清正,百毒不侵。但心里总担心自己劳累过度。此时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还是觉得心口闷:“不知道,兴许是这段时日累狠了,有些难受。”
周攻玉:“哪里难受?”
“胸口。”
周攻玉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胸口。犹记得这丫头才来方家,瘦得跟豆芽菜一般。不知何时小荷才露尖尖角已经挺立起来,浑圆饱满,将衣裳撑得鼓鼓囊囊的。随着这小丫头吸气儿胸口一起一伏的。
他耳尖一热,飞快地移开视线。
“南奴将这些先送回食肆,琳琅,你随我去春晖堂走一趟。”
安琳琅确实觉得难受,于是也没拒绝。点点头,跟着周攻玉便折去东街。
镇子上最好的医馆在东街,春晖堂的老大夫也不晓得在不在。两人匆匆去到东街,这边许多的商铺都已经打了烊。街上没什么人,安琳琅边走就边在扯衣裳。她心里难受就也没注意,走到快到春辉堂,冷不丁就被一路没说话的周攻玉给拉到旁边的巷子里。
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安琳琅一跳,她顿时紧张:“怎么了?有人跟着?”
说起来,跟踪她的那些人还没个定论。
“无事,莫紧张。”周攻玉绷着一张清隽俊逸的脸,一双耳朵藏在墨发中已然通红。他面无表情地替安琳琅把扯松的领口里整齐,还用力挣了挣。若非没有外袍,他恨不得脱下外袍给安琳琅披上,“衣裳扯乱了,整理好再进去。”
安琳琅:“???”
理好衣裳,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
来得巧,常给周攻玉看脉的老大夫人在春辉堂。两人进来,他一眼就认出来。
屋里已经掌了灯,一旁磨药的小童看到周攻玉的一张脸嘴张得老大,哈喇子都要流出来。被老大夫没好气地一巴掌打在后脑勺才悻悻地低下头。
“玉哥儿是身子又不适了?”瞧着脸色还不错啊,老大夫从桌子后头走出来。
“并非,”周攻玉笑笑,自然而然地牵着安琳琅去老大夫跟前坐下,“是琳琅。琳琅这几日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老大夫这才把目光移到安琳琅的身上。
这丫头初次见时,还瘦巴巴的一小只。短短三个月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白白净净。这丫头双目清亮,面色红润,看着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样子。
不过既然来了,老大夫也没说什么,只让安琳琅把手递给他。
手腕递上去,老大夫三根手指头一搭。沉吟片刻,他忽然问安琳琅:“小丫头,你葵水来过么?”
“天葵?”安琳琅冷不丁被问还没反应过来。
周攻玉看她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就是月事。”
安琳琅倏地一僵,在周攻玉灼热的视线之下耳朵不自觉红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仔细回想了在方家的这五个月,确实没来过一次姨妈。我的天啊!这么久,她倒是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忽略了。天啊!她穿过来五个月没来过一次大姨妈!
虽说挺尴尬,但涉及到自身健康,安琳琅也不忸怩:“大夫,没来过,我这该不会……”
“无事。”老大夫呵呵一笑,收回手摸了摸胡子道:“小丫头要长大了。”
他拖着腔调的这么一句,安琳琅后面的话全噎在喉咙里。一旁的周攻玉眼睛却不自觉地热起来。
他按捺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小声地询问了老大夫要不要抓点补药回去。京城的贵女在这方面注意得很,打小就是好汤好水的滋补。周攻玉对女子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还是想尽力。
老大夫将两人的情状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胸口闷,就换件大点的衣裳。姑娘家长大了,整日这么勒着自个儿,可不就是胸口闷?”
“补药不用吃。是药三分毒,平日里留心少吃生冷寒性的东西便好。”
安琳琅又红又白的,十分好看。她觉得此时的自己特别像一个大傻子,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胸口勒得慌,那就换大一点的衣裳穿。她低头看着不知不觉长大了一倍不止的胸口,如果地上有个地缝,她都能钻进去躲一会儿。
安琳琅脸上开调色盘,到是周攻玉镇定自若。俨然一副已经问诊结束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角子递给老大夫,拉着安琳琅就走。
直到两人走出东街许久,安琳琅才抬眸看了眼周攻玉。
这厮从刚才就没有回过头看她。但是借着傍晚微弱的光,安琳琅还是注意到他墨发之中一双通红的耳尖。
安琳琅:“……”娘的,做生意做傻了!
两人回到食肆天已经全黑了。
到门口,老远就看到方老汉掐着手腕在门口踱步。他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样子显而易见的焦灼。远远看到两人回来,立马就迎上来:“怎么回事?琳琅身子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