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速度快,杀伤力强,该等敌军逼近时出其不意从高处疾冲而下,以箭矢般的阵形,穆寒作箭头,快,准,狠,以闪电般的速度和力道扎进敌军包围圈撕开。
穆寒抽出长剑,所有人都抽出刀剑,屏息凝神,把十数匹马都赶到最前头,尾巴缚上干枯枝叶,一人捏着一个火折子在等着。
还另有七八十个人,解开捆绑雉兔的藤绳,抓在手里猫腰等待。
刚才数百人骤冲进密林,惊飞鸟雀雉兔无数,穆寒就吩咐抓住捆上备用。
悄然无息等着,追兵的哨兵在头顶不断睃视寻找,他们趴在树下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包围圈在迅速缩小,大约两刻多钟的时间,就缩到山坡的另一侧了,手执长矛的兵卒开路,一层层的弓箭手已拉弓搭箭,不断在睃视。
穆寒一瞬不瞬盯着,骤一挥手。
张覆领着臂力最强七八十人,霍站起,把雉兔往另一边某一点全力一扔。
“咯咯咯咯”瞬间鸡飞兔跳,张覆等人一掷二三十丈,那野鸡本就会飞,受惊后扑棱着翅膀拼命飞着,把林中本身小兽鸟雀都惊了出来。
一时间前方那块骚动骤起,鸟鸣鸡叫四散而飞,立马就被敌军的瞭望兵望见了。
“那边!!”
哨兵高喝一声,令旗挥舞,箭矢如雨往那一边“嗖嗖”而下,那军侯卒长立即传递消息并率人包抄过去。
就是这个时候!!
等几轮箭雨过后,箭兵更换箭筒,箭雨稀落了一会,而那些郇兵已逼近都山坡下了,穆寒霍地站起。
“冲!!!”
火折子一点,马尾巴迅速燃烧起来,膘马大惊,立即疾冲而下。
穆寒作箭头,身后人一层层紧紧靠在一起互为犄角,如那离弦的箭矢,跟着狂冲的马疾速冲下。
穆寒始终盯着头顶最近的几名旗兵。大军之中,以旗为语为号。他手里扣着几枚银镖,“嗖嗖嗖”在后者大惊失色立即举起手之际,一击中的。
惨叫声起,令旗落地,他脚尖一点,跃上马上,一把斩断马尾,就着狂冲直插入包围圈。
因穆寒反复强调,阵型一直都没乱,一个负伤另一个立即补上,将这个闪电战策发挥到极致,声势惊人速度迅猛,血战了一刻多钟,最前头的穆寒杀出了包围圈。
他不但自己出来,一共五百七十六人,出来五百四十四个,牺牲的三十二人还是大部分都是因为中箭要害身亡的。
非常漂亮的一场突围战!
赶在尉迟沔那边赶到之前,就迅速撕开口气突围而出,浑身浴血,一头一脸,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穆寒高喝一声:“走!!”
“是!!!”
高声回应响彻山林,鸟雀惊飞,数百人全速前行,冲出密林之中。
韩菀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
西边阴云要薄一些,几缕残红映在山岭中,竟比日间还要稍亮一些。
只风很冷,带着水汽的秋风迎面而来,脸颊冰冰凉的。
韩菀落了泪。
她担心穆寒。
此刻任谁也想不到,他竟在数万大军重重包围之下率人全身而退。
一想到他死了,心如刀绞。
韩菀甚至想,那她和他一起算了。
反正母亲弟弟已进深山,无碍了,她舍不得他,就陪着他算了。
一路躲过散开搜索追踪的郇兵,小心翼翼找到原来的方位,好多地方血迹斑斑尸体倒伏,有郇兵的,也有己方的。
韩菀抹了一把脸,咬牙往前头奔去。
他们伺机擒获了一个卒长,对方哈哈大笑:“死了啊!就地歼杀,数万大军重重包围,还能活着不成?”
“几轮箭雨下去,都成了刺猬!!”
罗启气得,一刀结果了他:“主子,此人肯定是胡说八道的!”
韩菀大恸,一瞬连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半晌,才哑声:“找,我们仔细找一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般仔细寻找之下,没寻到尸体,到是寻到一处很像突围的痕迹,再跟着搜寻一段,竟然找到了穆寒留下的暗号。
众人大喜,登时精神一振,赶紧跟着暗号往前追去。
天渐渐黑下来,山中赶夜路并不容易,可韩菀并没喊停,她熬得通红一双眼,终于在次日天亮的时候,迎头碰上闻讯折返的穆寒。
穆寒碰上留下来等他们的人,才知韩菀折返了,登时大急,赶紧折回去,找找寻寻,终于找到了她,他大喜:“菀儿!”
穆寒喜悦露出笑意,可韩菀看着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原地扎营,她休息的地方设在避风的里处,大家很体贴避开,让小两口说说话。
韩菀站着,直直看着穆寒,抿紧唇,半点笑意都不见。
“菀儿,怎么了?”
当时惊怒,过后焦急,之后是真以为他身死的悲恸,在再见到面确认他无事那一刻,尽数化作怒意。
“你还问我怎么了?”
两天两夜都没阖一眼,忧急惊惧熬着,韩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扯了扯唇想冷笑一声,可笑不出来,两行热泪倏地淌下。
“你这是做什么,你很厉害吗?”
她让他一旦她们成功入山立即撤退,可他硬生生多拖一刻多钟。他不上来和她汇合,要在后边断后。最后竟然还为了让她脱身,掉头冲入包围深处。
韩菀怒极了,也很伤心:“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穆寒没见过她这样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他急了:“不是,我就想着与其两边都陷进去,不如让你先出去。”
“我想着这样会好一些,……”
“可你呢!!”
韩菀愤怒一把甩来他手,“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穆寒愣住了,“我……”
“没有是吧?”
韩菀不知怎么说,才能清晰形容自己心里感受,“我不需要!”
她真不需要这种不顾安危的“为了她”!
“你为什么会觉得,万一你真牺牲了,我就能很快乐的生活下去?”
韩菀回忆当时知道穆寒选择冒险为她争取脱身机会那一刹,她闭了闭眼,捂住心脏位置。
“你知道回来时我想了什么吗?”
“……我想,万一你真的没了,我就陪着你一起在这山里好了。”
她不想一个人,她真的受够了被抛弃的苦了。
韩菀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道伤痕,父亲为了大义为了姜氏为了天下黎庶,放弃了她。
父亲很伟大,但作为被抛弃的人,个中苦楚心酸,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在牵起穆寒的手那一刻,她就想,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下的,除非迫不得已,除非她死了。
但就算是死,两人也要死在一块才好的。
韩菀闭上眼睛,悲伤让情绪沉寂下来,怒意忽就去了,她紧绷的脊背松颓下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睁开眼睛,对穆寒说:“不要你想,得我想!我觉得好的,才是真的好,你们知道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明白呢?
为什么这么喜欢把自以为的好强加在别人头上呢?
他们有问过她乐意吗?
韩菀一时觉得很疲惫,其实她一直都很累,和母亲长达一年的争执矛盾,母亲不理解她,她以为穆寒能理解她的,可他也是这样。
“你这样做,和阿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穆寒浑身一震,心里焦急想解释,可他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的奉献,也不需要你牺牲。”
她一直希望的,都是两人一起走,同进共退,同生共死。
“我希望你能好好保护你自己。”
韩菀最后轻声一句:“不要看轻你自己,好吗?”
她看着他。
其实韩菀心里明白,穆寒的卑微才是问题的根源。他对她的感情是仰望的,他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一遇上问题,他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
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太低了。
韩菀曾经想过,她设法慢慢增添他的信心,那他就会一点点的提起来了。
可她现在突然觉得,没用。
她怎么拉都没有用的,得他自己主动想站起来才行。
韩菀突然对这一点前所未有地清晰,也前所未有的感到疲惫。
“你不差的。”
她慢慢坐在石面上,靠着树干:“相信自己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寒哥觉醒倒计时!哈哈哈其实寒哥也很有军事天赋的啊
今天也是超级肥肥的一更!日伤了点哈哈哈哈,但为了阿菀和寒哥,撸起袖子干了!!
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哒,么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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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不管怎么样,人找到了总是好事。
外面就很热闹,压低的欢声笑语充斥整个营地,都是有武艺的好手,你生火我打猎,篝火熊熊肉食焦香四溢。这一路上双方都在紧赶慢赶,连饭都是边走边啃干粮的,总算能放松好好吃一顿。
韩菀疲得很,连续两个昼夜都在马背上颠簸,一松懈下来,才觉眼睛发涩得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浑身骨头酸乏还疼,特别是大腿骨和腰部,坐下来就不想动了。
天黑透时,阿亚把烤好的山鸡和野兔送过来,她就着穆寒打来的水略吃了一些,就沉沉睡了过去。
穆寒却睡不着,方才那一场让他惶惶不安又焦急,韩菀那种愤怒哭泣和指谪疲惫,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的,他惊慌之下根本毫无睡意。
抱膝坐在茅草床前守着她,火光隐隐约约透过来,他一双浓眉的剑眉深锁,不时无意识移动视线,在反复思索,焦虑难安。
夜半醒来,韩菀发现他仍在她床前枯坐,和她睡前那位置姿势一模一样,叹了一口气,心还是软了。
“快睡吧。”
总是舍不得这么一个爱她愈过生命的男人吃苦受罪的。她伸手拉了拉他,让他一同躺下来,“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慢慢想慢慢说。”
她枕着他的胳膊,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感觉怀里绷紧的身躯总算放松了一些,许久,呼吸声才慢慢变得平缓绵长,韩菀朦朦胧胧,又睡了过去。
……
天际微微露出晨曦,山中的鸟雀在高低起伏鸣唱,晨露有些冷,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在山林间。
韩菀一行早早就醒了,匆匆梳洗整理吃了点东西,天不亮就迅速望西南方向去了。
偶尔远远望见搜索的官兵,他们远远避开,疾走大半日,即进入深山。
进了深山,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莽莽深山,普通兵卒根本就全无优势,众人精神大振,略歇了歇,趁着天色还亮,加快速度往堰邑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希望能尽快赶上前头孙氏张允他们的,以免登船节外生枝。
速度很快,但气氛却轻松很多,有余力的比如方溪和王伍,就唾沫横飞在给罗承阿亚他们在讲述当日的那场精彩的突围战。
周围叫好声不断,赞穆寒的,夸大家的,插嘴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几乎当时每个细节都被是说了一遍,说得是满面红光。
穆寒偷偷瞄了韩菀一眼,见她专心听着,面上虽笑也赞,只唇角却微微抿着。
穆寒惴惴,他现在最怕人提起和突围相关的事,赶紧窥个机会,忙打断:“走快些!”
“越过这道山梁,我们才能找休息的地方!!”
他正和韩菀共乘一骑,话罢赶紧驱马上前,带着她往前头开路去了。
山势越来越险要,不适合大片并行,且大家多少有些累,于是纷纷闭上嘴巴,专心赶路。
韩菀瞄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西郊和申王的事一发,如今只怕整个郇国都在戒严当中。尤其郇畿,郇王的眼皮子底下。万一他们耽误太久,张允他们等不及登船后,他们怕就不能够再走堰邑了。
到时就麻烦就大了。
所以大家走得很急,略略休息过后,趁着夜色又赶了两个时辰路之后,这才扎营歇下。
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出山前追上张允孙氏他们人。
两拨人马终于成功汇合。
张允很高兴,他原本还打算停下来等一等的,这下不用了。
他看看韩菀,又看看穆寒等人,见几乎没怎么减员,愈发高兴,对韩菀道:“元娘,我们再往前一些,而后稍稍休息,等入夜再出山。”
韩菀点头。
两人略略商议一下,再往前一段停下后,就立即遣哨出山去打探情况。
堰邑背山面水,背后是巍峨云岭,而面前则是郇河,县城不大,但好在有码头,还过得去。
这一片,有好几个类似堰邑的县乡。各县乡底下还有镇甸,村庄。大大小小的码头,有公家的,也有村镇或渔民私下弄的,很简陋,但能用。
太子丹给韩菀准备的撤退地点,当然不可能是堰邑的公家大码头了,那是一个叫围子庄的偏僻小村落。
这地方河床较平缓,一出去却是深水,能停泊吃水较深的大船,藏在枯黄芦苇荡中已填出一个坚固码头,船只也都已就位了,就等着人。
张覆阿亚方溪各自带几个人,换了衣服悄悄出山,天色擦黑时赶回来。
坏消息有,现在外面气氛很紧张,交通要道全部设了卡,官兵一家一家搜索,严格按照户籍校对人口,一旦发现不对全部带走。郇法严苛动辄连坐,老百姓家门户紧闭统统不敢收留陌生人,一有不对赶紧举报,就怕牵连自己。
不得不说,郇国苛法有的时候还真好用。倘若韩菀他们不是早有准备的话,那就很麻烦了。
这形势虽严峻,但好在对韩菀一行影响不算大。
因着时间仓促的原因,这股严风还没来得及曾影响到偏僻小村庄,另堰邑一带山多人口不密,隐匿潜行的空间很大。
当下也不迟疑,韩菀张允立即令借着夜色往围子庄方向移动,等到了云岭边缘,小心观察过后,立即出山。
沿着山麓一路狂奔,走得大约十来里路,悄无声息抵达围子庄。
这个小山村,其实太子丹的据点之一,里面都是他的人,这次过后必得弃了,老少男女数十人已准备就绪,一见面迅速交换了暗号,确认无误,立即往河边飞奔而去。
拨开泛黄芦苇,一个不小的码头,村长啜着唇吹出一长串高低起伏的鸟鸣,很快从上游下来十数艘大船,一船能装七八十人。
大家迅速登船,起锚斩断缆绳。
水涨得很高,很急。夜色中,韩菀能看见浑浊的河水不停打着转奔腾向下,这么大一条船,站在上面依然晃得厉害。船夫一看就是身负武艺的熟手,但神色依旧十分严峻,赤着脚站在甲板上,控着船一瞬不瞬盯紧河面。
所有人上船以后,全部都蹲坐下来一动不动,“崩”一声缆绳斩断,大船震了一下,立即被冲了出去。
大船被驶到大河中央,在湍急水流被高速冲下,很晃,还时不时震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韩琮一手抓着母亲,一手抓着姐姐,紧张盯着舱门外。
冲不多时,就到了堰邑城区域,很快就被岸上瞭望的人发现了,火仗点点,迅速冒险驾船来追。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好在他们这边驾船的技术真的很好,左转右挪,一避再避,避不过去的,直接就撞了过去。
“轰”一声巨响,韩菀这才发现他们的船就包了乌铁皮的。
这样一路惊险追逐,到天亮时,终于顺利摆脱了身后的所有追兵。
船行速度非常快,中午时分就到了数百里外的麋郡中陵,众人立即登岸穿过中陵,换船,从郇河换到弥水。
弥水不和郇河相通,河道小很多也平缓很多,哪怕暴雨,也没有过分湍急,航运依然在继续。
韩菀一行换了身装束,登上客船,往南而去。
他们会在曲阴登岸,而后翻过卞山,就是信国地界了。
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之前那个水势,真的很担心一个不慎就翻船了,好在有惊无险,追兵也都摆脱了。
大家终于有心情说笑了。
归国在望,情绪高昂气氛非常热烈。
隔着一道舱门,外面传来说话声,推来船窗,带着水汽的河风铺面而来。
危机已去,穆寒和韩菀也终于有独处的空间,可以谈谈话了。
“菀儿?”
穆寒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敢小心翼翼挨着她身侧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腰。
韩菀肘拄窗舷上,托着腮看外,听他声音,回头瞅了他一眼。
穆寒最近几天都这样,努力讨好她,想哄她高兴,也心事重重,时不时在出神思索。
显然,那日韩菀的话对他影响非常大。
穆寒小心搂住她,把她身子掰正过来。两人面对面,他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把她一双玉白的纤手包裹起来。
他道歉:“菀儿,都是我的不好,我做错了,你别生气。”
“我都会改的!”
他很紧张,也很不安,颠过来倒过去道了几次歉,十分焦急看着她。
韩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不是,我没怪你。”
几天时间,韩菀早就冷静下来了,气过之后,其实更多的是心疼。
她握着他的这一双手,掌心厚茧不少,粗糙得像砂砾一般,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连手背有。
他的一双手,就像他千疮百孔的童年和少年一般,他能活下来,其实就很棒了。
韩菀不愿意苛责他,给他压力让他难受,她开诚布公,捧着他的脸说:“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着你的。”
她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心,“只是我们却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我不想你一直都是这样。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你不妨自信一些,勇敢一些。”
韩菀用自己举例:“你看看我,当初那么难,不也走过来了。”
回想当年的举步维艰,明面的,暗地里,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她就这么挺直脊梁一直走到今日了。
她在穆寒身上学会了坚韧,她希望穆寒能在她身上学会一些勇敢。
韩菀靠在他的肩膀,举例了穆寒很多很多的优秀的地方,“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去做,不围着我打转也成啊。”
反正就是不要把她当唯一的生命中心,把自己的分量多加点。
她微笑,轻声说:“阿寒很厉害的。”
这让穆寒有些羞赧,他小声说:“也不是。”
韩菀亲了他一下,“就有!”
她搂着他的脖子,他伸手接住,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贴着她的发顶,轻轻拍着。
视线穿过窗牖,落在泛黄的河水,有些怔忪。
她不恼了,两人和好如初,但这事还是搁在穆寒心上。
问题暴露了出来,并没得到解决。
在穆寒心里,韩菀说的,都是对的,回忆起她当日话语神态,他心里就很焦急。
他一边很心急想按她说的去改正,但另一边却和他自小养成的观念产生冲突,后者根深蒂固,这让他很混乱。
心里乱,人还急,不到一日穆寒唇角就长了个大燎泡,他偷偷给戳穿,但还是被韩菀很快发现了。
她没好气:“急什么?”
“慢慢来。”
他们有一辈子子的时间呢。
她温言安抚,穆寒渐渐平复了些许,韩菀戳戳他的心脏位置,“你呀。”
一不盯着,又走进误区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萌生了改变的想法,算是一个进步。虽然这个进步不是很大,毕竟穆寒想改变的源头,目前还是因为她。
韩菀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其实啊,只要他不再为了她去冒险的话,她就能接受了。
但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这是个契机,难得穆寒想去改,她当然希望他能好起来。
不然像以前那样,卑微得连恋人间的渴望和正常诉求都不敢有,想想都让人难受。
韩菀伸手按住他左胸膛,引导他:“得是你想,不是我想。”
他得问问自己心,他想改变吗?
不管心态还是状态,都可以。
得是他想,一切才有意义。
穆寒听了,一愣。
船行破水,暮色渐现。
持续了大半天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一船人进入梦乡,夜半人静,只听见舷窗外的呼呼声。
河风飒飒,江面粼粼。
一线月牙悬在中天,微微银色透过半敞的窗牖,投在床前。
韩菀早已睡了过去,难得安静独处,两人亲近了一回,事后她枕着穆寒胳膊,沉沉酣睡。
穆寒却睡不着。
轻轻拍着她,直到怀中呼吸变得绵长,给她掖了掖薄被,他盯着舷窗投进的那抹月光,怔忪了许久。
翻来覆去,都是韩菀按着他的心口问的那句话,他想吗?
……想的。
这个问题仿佛触及了某个契点,他内心深处翻江倒海,许多他深藏不敢示人的心念情绪一下子被翻了出来。
他心里明白,其实……是想的。
他变贪心了。
他想一辈子伴着她。
从前想的这段感情就算没有未来,但只这一刻的美好,此生足矣。
可这个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质,大概是在她毅然离家和他远走时,又或许两人成亲时,说不清楚,反正他贪心了,他开始渴望真能和她一生一世。
他时不时担忧,害怕,他不敢想万一不能和她在一起,那……
他变得拘谨,变得焦虑。
他还盼带给她的负面影响能少一些。
不求荣誉。
但求能少一些耻辱。
他偶尔会恨自己,自己为什么是个羯奴?倘若,倘若他是个庶民,不用士人的,是个庶民那该多好啊!
是个人都有欲望,韩菀告诉他,她希望他能勇敢一些。
穆寒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自责愧疚底下,其实藏着很深的渴望。
他想的。
很想很想。
穆寒有多爱韩菀,他的渴望就有多深。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就明天,明天咱们双更哈!哈哈哈哈哈哈(づ ̄3 ̄)づ笔芯!宝宝们明天见啦~


第111章
就像初春解冻的河面,一丝裂痕出现,破冰只是一瞬间的事。
穆寒甚至有些迫切。
只是,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是心态,也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的。出身经历和尊卑观念如同烙印,深深篆刻在他的骨髓内,而外界给他的压力从未减轻半分。
穆寒急切想做出什么来改变,但可惜不得其法。
韩菀温柔亲吻他:“急什么?”
“慢慢来啊,不是说了吗?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有这个意识就好了,最起码一个,潜移默化,心态是会因此慢慢改变的,她心里很高兴,捧着他的脸颊左右各亲一下,以资鼓励。
“你很厉害啊,那么多人学武,就你一个人学得这么好,阿亚他们都赶不上你。”
“还有你小时候,”说起这个韩菀真的是感慨,这得多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坚持活下来,真的太坚韧了,“换了我,我肯定不行。”
她摩挲着穆寒掌心的粗茧,捧起来亲了亲,“你想想啊,要是你没一点长处,我能喜欢你吗?怎不见我喜欢阿亚罗承他们?”
穆寒不禁笑了笑。
这么一说也是,他倒不觉得会习武有什么了不起,在奴隶营活下来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但他是笃信韩菀眼光的,她看中的,那肯定就是好的。
这么一想,心里一甜之余,居然添那么一点信心。
被她温声细语这么一劝一哄,穆寒那些焦虑情绪就散了许多。
韩菀见他笑了,自己也翘唇,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捧着脸啄了啄,他也亲了亲她。
两人额心贴额心,韩菀笑道:“别急,我们初到信国也不知什么情况,说不定啊,到时候有什么你想做的新事儿也不奇。”
她打定主意,等到了信国,她就和家里别府另居了。
做邻居,但不住在一起了。
假如穆寒在总号不开心,那她就另外划一块较独立的事情给他,比如情报什么的。
当然,如果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嗯。”
穆寒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韩菀见他情绪好了不少,心里高兴,拉着他坐在舷窗边,一边看水,一边兴致勃勃讨论抵达信国之后的事情。
这会儿,韩菀未曾想,自己还真一语成箴了。
……
船行很快,顺着弥水一路往南,再第二天傍晚抵达曲阴。
未免夜长梦多,船上大家都休息得很好,索性也不停留了,连夜赶路,半晚时间穿过曲阴南郊,抵达卞山东麓。
卞山翻了一半,就遇见了接应他们的人,双方都非常高兴,寒暄过后,立即打马往西。
终于,他们在八月初三,抵达巍峨的卞山关前。
秋风飒飒,寒意渐浓,苍浑的山岭在极远处和天空连接在一起,落叶纷纷草木枯黄,却半点不觉萧瑟,大青石堆砌的雄关坐落在山势最险要之处,气势磅礴,撼动人心。
踏入卞山关,即是信国了。
远远,接应的人打马飞奔报讯,验过手令关门大开,迎接他们的归来。
马蹄嘚嘚,辎车轧过黄土地,大家都很激动,就连孙氏,也不禁撩起车帘仰头四看。
终于,他们进了卞山关。
韩菀和穆寒对视望一眼,又和张允张覆等人相视过,大家喜笑颜开。
终于能彻底放松下来了。
接下来,他们去信都。
信都距离卞山关很近,也就不足二百里的路程,把都城牢牢驻在通往中原关东其余各国的重要关隘前,很有“君主守国门”的气势。
进入信国地界后,就彻底安全了,气氛变得非常轻快,大家在驿站好好休整了一晚,次日精神抖擞,这才望郇都而去。
张允要给信王复命,韩菀也去拜见信王,她有点点紧张,张允安慰她:“我王宽仁和蔼,元娘放宽心就是。”
他笑道:“王上与殿下通信,说想见见你已多时了。”
他环视四周,十分感慨:“十三年,总算是回来了!”
韩菀笑道:“恭喜伯父,总算不必处处顾忌压抑,可以大展拳脚了。”
张允大笑:“诶,我们都是,如今大战将兴,正是用人之际啊!”
二人边走边说,践翻泥尘,一路快马驰过,很快他们就看见信王了。
信王不在信都城内,他正在检视南郊大营,张允韩菀他们走了一半,就有飞马来讯,一航人随即略略调整方向,往大营奔去。
刚抵达大营辕门前,便有侍官和近卫来接,“可是张大人和韩家主?”
“正是。”
韩菀和张允立即翻身下马,拱手上前。
侍官十分热情,双方笑语晏晏说得两句,便笑道:“二位且快随我来吧,王上正等着。”
大部分人都留在外面,张允韩菀整了整衣冠,各自带了张青穆寒韩渠等几人跟随入内。
韩菀很快就看见信王了。
将近五旬的年纪,看着不足四十,阔面大耳身形高大,甚是雄壮英武,看出来是个常年习武的,并且从未懈怠,信王身材保持甚好,不算十分英俊,却极具君王威仪。
信王一身简单的海蓝色王袍便装,坐在矮榻案后提笔,闻声抬头看来。他面上微见些疲态,据说是正在北边亲察水灾灾情已有大半月,骤闻申王死讯,快马急赶回信都,接着又连日检察军务。
有些累,但腰板挺直双目炯炯,十分之稳肃精神,信王看面相平时应甚严肃的,只此时却露出笑意。
不等张允和韩菀大礼参拜完,他已站起快步下来扶,“你们辛苦了。”
信王声音很沉稳,简短一句话很郑重感觉力有千钧,张允一瞬热泪盈眶,险些失态,“王上!”
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了下来,“臣万死不辞!!”
信王亲手扶起二人,拍了拍张允的肩膀,“你们的功劳,寡人都记着。”
安抚并勉励了张允好几句,之后又看向韩菀,信王细细端详韩菀,赞道:“元娘生得好啊,巾帼不让须眉!”
容貌姣好美丽,五官生得甚至有几分娇弱,只眉宇间的勃勃英气,一下子压下所有婉约之态,果真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能撑起家业决断果敢的韩元娘,和信王想象中的形象是一个模样的!
“汝父及韩氏之仁义,吾闻名已久,只可惜无缘见上一见啊!”
信王甚是惋惜,又大赞韩父大义胸襟一番,他待韩菀很亲厚,言道韩氏和姞姓,乃是血缘之亲。
之后,又隐晦说起玉玺血诏,肃然:“信国和寡人断不负姜姓和天子所托!!”
韩菀抱了抱拳。
只提起这个,信王略有歉意,对韩菀道:“只是一开始,暂不好封赏韩氏。”
本来凭着韩菀献玉玺血诏和最近一年多的功劳,至少封个君爵也当得。只是目前却不好这么做,因为这样会显得功利,一定程度损害托之以江山的意义。
而且这玉玺之事信王不打算立即就广而告之。
毕竟,现在宣布的话信国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为防被联手对付,还是稍缓一两个月,先等各国开战了,待这战局框架初定后再宣告时机最好。
这个韩菀早有预料,闻言笑道:“无碍,但凭王上定夺。”
“好,好!”
侍者端了茶来,三人便入座说起其他。信王很和蔼,问了很多有关潜伏时期的辛苦细节,说了足有半个时辰的话。
双方对彼此的观感都不错,最后信王道:“你们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一路奔波都很辛苦了。
“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信王说起此话时,视线穿过辕门,望向梁京的方向,目光锐利。
“是。”
今日拜见,君臣融洽,都很高兴,然后张允和韩菀便告退了,先回城休整。
信王命近身宫侍去送,一路送至辕门,刚好和太子丹迎面撞上。
太子丹快马风尘仆仆,但也完好无损顺利撤回来了,一碰上,双方大喜。
这一路分开两边撤退,大家得不到对方消息,总算见到人平安,都很激动。
太子丹:“好!我们回头再聚。”
报讯的人冲进去,太子丹已见信王快步出了大厅,他回头拍了拍张允韩菀的肩:“先回家好生歇歇,孤再过来。”
顾不上多说,赶紧迎了过去。
……
信王父子分别多时,太子丹顺利回国,于公于私于国于家都是大事,张允和韩菀也十分识趣,这就离开,没有围观父子激动团聚。
韩菀笑道:“好,我们进城吧。”
一路轻车快马,下午时分进信都城。
信都和郇都一样的宏伟,还未进城门,远远便望见在城门外等候迎接的信国大管事葛许以及提早过来的韩充。
又是一番激动拜见,韩菀将人安抚好了,进城。
葛许韩充相随不说,张允亲自把韩菀和韩家人送到了信都韩府,并说了自家府邸地址,看他们都进了门,这才离去。
这处大宅,是韩菀早就命人备好的,天天有人洒扫,侍女庖厨起居什物一应俱全,直接就能入住了。
众人也没心思调整,累得人仰马翻,直接草草用膳,倒头就睡下。
接下来几天,韩菀都很忙,忙着接见信都的大小管事,和处理她遁离信国后的各种事宜。
信王连连赐下赏赐,拜访的人也很多,上至高官下至本地商贾都有,前者遣得力儿孙和心腹门客来的,后者亲自登门拜访。
很忙碌,也很顺利。
在撤到信国之前多少还有些许忐忑,现在已一扫而空。
尤其孙氏和韩琮,终于大松一口气了,总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太子丹第三日上午过来的。
本该是韩菀先去拜见他的,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些,他是刚回城,先绕过来看看张允和韩菀安置得如何。
张允近,先看了张允,接着又和张允一起过来。
太子丹仔细看了看庭院房舍,还有摆设杯盏茶酒等等什物,见一应东西都比较精细,未见匆忙粗陋,这才点点头;“还算不错。”
他叮嘱韩菀:“有什么不便的,只管说来,无需委屈将就。”
这是自己地方。
他怕韩家人不适用,又初来乍到不好提出来,太子丹吩咐张覆等人:“你们多过来几遍。”
太子丹本想吩咐燕北瞿容的,但两谋士这关口实在太忙了,于是就吩咐张覆。张覆也是太子丹心腹,是他的卫军副校尉。
韩菀笑:“殿下费心了。”
“诶,费什么心。”
两人坐下来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还见过孙氏和韩琮,太子丹摘了腰间玉环赠与韩琮,又让他到近前说了好一会的话,让他注意身体多多体恤帮助阿姐。
太子丹很忙,特地过来一趟还坐了小半个时辰,已是十分亲厚的。
值得一说的是,太子丹还特地看了穆寒一眼。
穆寒立在韩菀身后,太子丹上下看了看他,见穆寒身形魁伟,气质沉静肃然,异常矫健勇武又如入鞘宝剑一般含而不露,不禁赞了一声,“好!”
张覆见了太子丹,不免说起遁撤的详情,说起被云岭被数万郇兵所困的那场漂亮突围战,他大赞特赞,很是将穆寒的临危不惧和应变指挥能力都描述了一番。
在张覆看来,穆寒没上过战场,却是一个天生的将帅之才。
太子丹因此上了心,特意把穆寒叫过来说了几句,愈发满意,他笑道:“穆寒若从军,必建功勋。”
大战将兴,用人之际,勇武者难得,会兵法身手高绝的人才更难得。
太子丹不免有招揽的心。
韩菀听得,却眉心一跳,忙道:“谢殿下了,只穆寒未曾从过军,一时侥幸罢了。”
她赶紧替穆寒婉拒了。
穆寒是奴籍,奴隶就算功勋卓绝,也不会落在他本人头上的。所有奴隶,不管他们怎么浴血奋战杀敌,所立战功俱归其主人,倘若死了,那就是死了。
若主人心慈,又见尸首,或许还有条草席。
战场上的奴隶,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人。
韩菀用不着穆寒给她挣军功,不等他说话,忙第一时间就婉拒了。
太子丹不禁笑了笑。
他明白韩菀为什么拒。
也很清楚韩菀和穆寒的关系。
“行。”
之所以笑,是因这些事情很可能会发生变化,但目前还没确定,他就先不说了。
有些好笑韩菀这难得一见的紧张姿态,太子丹站起身,拍了拍穆寒的肩:“你若改变主意,随时过来。”
时候不早,话罢他就离开了。
……
所以莫怪穆寒的卑微悲观,这年头的奴隶没有出路的,奴籍甚至本身通买卖,天生就是人下人。
不过这一回,却是有了些新变化。
太子丹没说,张覆却说了。
云岭突围一役,两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一进来就打了招呼,趁着韩菀送太子丹张允正在大门前说话时,张覆拉穆寒一把,悄声说:“穆兄弟,军功可能要改制了。”
穆寒挑了挑眉,怎么改,改军功制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张覆神神秘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话,穆寒当时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最后他还真大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来!!


第112章
八月初八,信王颁布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军功改制。
军功封爵。
共分十八级爵位,每爵分上中下三级。
“一等爵为公士,下公士年俸二十石,取敌首级一可得;中公士年俸三十五石,取敌首级三可得;上公士年俸五十石,取敌首级五可得。
“二等爵上造,下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六丈三间,取敌首级十可得;中上造年俸五十,赐宅十二丈六间,取得首级十五可得:……”
封爵,素来都是贵族们的事,从来都没有其他阶级的份,庶民也不可为官,最多只能当个小吏。
千百年下来,这就是铁一般的定律。
信王铺垫了二十年,今日一朝打破了这个定律,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信国都沸腾起来。
这还不止。
信王的军功改制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奴隶与庶民同。”
奴籍,斩敌首级一者,可脱奴籍为庶民。
之后军功累积,与前者完全一致。
信国有数目非常庞大的奴隶,其中不乏异族后裔和混血奴隶。信国地处偏西,与羌氐及其他游牧异族比邻, 第一代信王,封过去后还得自己努力了两代人,才把原先盘踞外族尽数驱赶,才算把地盘尽数收归手中。
常年交战摩擦,信国军队彪悍,还有一支数目多达七八万的庞大奴隶军,隶属信王本人。
这次军功改革,信王并没有把他们排斥在外,而是他们一并容纳在内。
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仁政爱民,赏罚分明,信王的胸襟比韩氏众人原先以为的还要大。
他认为,世卿世禄制已走到尽头,这是大势必行。另如今天下大战将兴,他也需要这一军功改制来鼓舞士气,以迅速平定天下。
不拘是本身军中的,抑或有志建功立业的庶民和奴隶,都适用,都可投军。
“穆兄弟,我没骗你吧?”
乍闻消息一瞬,穆寒失手打翻了茶盏。
滴滴答答的滚茶淌落大腿上,一烫,他霍站了起身。
……
申王一死,天下大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下几大强国,如郇信楚缙,都用各种理由向相邻的小国宣战。
降者,纳为大国属国,倘若不降,则大军压境。
大多数都是不降的,除了濮国降楚以外,其余表示要力战到底。
信国也是。
邽国本身就是信国的一个郡,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和当年郇公的计谋,导致被划出去分封给了智氏,此乃历代信公信王的之恨,如今第一战,当然是要夺回来。
巧了,郇王也是抱着差不多的想法。
两国的使者前后脚抵达邽国,邽王咬牙俱不受。
韩菀抵达信都的第四日,军功改制的同一天,信王宣布对邽国开战,点十万大军开赴卞山关。
一时,旌旗漫天,鼓声雷动,军靴沓沓撼动四野,整个郇都都仿佛颤动了起来。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黑压压的戴甲军士执矛肃立,骑着膘马武官来回奔驰,乌泱泱一直铺陈在天际,齐声呐喊,响彻天际。
令旗一挥,大军往东北开拔,山川原野,隐天蔽日。
这一幕永生难忘,足以撼动所有人的心。哪怕不能现场目睹的城中百姓,情绪也不见激动昂扬起来。
韩菀和张允一起,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开拔,穆寒就站在她身侧。
高高的城楼,晨曦喷薄,精铁铠甲折射出一大片耀目的光辉。
张覆私下劝过他,“机会难得,何不披甲配刀,建一番功勋事业?”
“你我兄弟,还能沙场再并肩作战!”
甚至,在城楼上,张允也找了机会劝了劝他:“脱了籍也是好的。”
他算是穆寒和韩菀之间事情的知情人,他作为韩菀的世交叔伯,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好的。
既然不肯分开,那有机会,就去吧。
“你一个,你娘一个,你兄弟一个。”
阴云笼罩已久的天空放晴,秋风微凉,卷着尘土衣袂猎猎,穆寒手动了动,慢慢攒起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