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看,这弧形的损伤,是不是能说明什么?”卢俊亮问。

  顾红星走到了蹲在地上的冯凯的背后,用膝盖顶住冯凯的两肩之间,又用双手托住冯凯的下巴,往后一拉,说:“你看,死者的颈部索沟可以判断,就是这样勒死人的。我的膝盖是衬垫物,我的手是绳子。”

  “那是缢死,不是勒死。”卢俊亮吹毛求疵。

  “把你法医的术语都收起来,我们能听懂就行。”顾红星接着说,“如果死者的项根部衬垫着一个弧形的物体,因为绳索持续在颈部作用,是不是就会沿着物体的形状,形成衬垫状损伤?”

  “可是现场没这样的物体啊。”冯凯挣脱了顾红星的手,站起身来,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小床是两面靠墙,一面靠大衣橱的,即便床头是弧形的,但床头的外侧不可能站人。床边是直线形的,如果占龙是头伸在床边之外,别人用绳子套颈往下拉的话,形成的也是直形的衬垫伤,而不是弧形的。

  那么现场就只可能是在客厅了。客厅的沙发靠背确实是弧形的,而且高度和人的后背高度也差不多,可沙发也是靠墙的,沙发后面不能站人的话,就没法形成这样的勒痕。

  “我知道了!”顾红星蹲在客厅的地面上,突然说道。

  3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餐桌的旁边,有四个方块的颜色和地面其他位置的颜色不一样?”顾红星指着现场的水泥地面说道。

  冯凯也蹲了下来,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背后靠墙的沙发,说:“你是说,这个沙发原来是放在餐桌旁边的?”

  “是啊!不然客厅连个板凳都没有,怎么吃饭?蹲着?”

  “沙发原来就是用来坐着吃饭的,杀人后,被凶手移到了后面靠墙?”冯凯说,“对啊!这就可以解释弧形的后背损伤了!”

  顾红星站起身来,走到沙发旁边,用脚蹬了蹬沙发,说:“这沙发好重,这样移不动。沙发肯定是被凶手搬过来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两个人合力搬的,所以没有在地面上留下拖擦的痕迹。”

  “所以,有啥用?”冯凯问。

  “太有用了。”顾红星喊来几个技术员,说,“戴好手套,把沙发翻个个儿。”

  冯凯瞬间知道顾红星的用意:既然是两个人用手抬沙发来移动位置,那么最有可能会在沙发的底端用力。而沙发的底面肯定有大量的灰尘附着,一旦手按上去,必然会留下非常清晰的灰尘减层指纹。

  事实证明,顾红星猜对了。

  沙发被大家合力翻过来之后,两侧边沿上,赫然可以看到两双手的指印。

  “有指纹了,就有证据了,总算是有抓手可以破案了。”顾红星让卢俊亮赶紧拍照,在他拍完照后,连忙趴在沙发边缘看了起来。

  “这也能看出?”

  “灰尘减层指纹,很清楚。”顾红星说完,又转头对卢俊亮说:“你带锹柄上的指纹照片了吗?”

  卢俊亮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偷煤案,被遗忘在运煤车上的铁锹。”冯凯提示道。

  “哦,带了。”卢俊亮翻了翻勘查包,从夹层里拿出一沓指纹照片,找出一张递给顾红星,说,“这个可以看出纹线的,是右手拇指和右手中指。”

  “是的,就是这个!”顾红星打断了卢俊亮的话,兴奋地说道,“那个杀人凶手,就是小辫子!”

  顾红星和卢俊亮两个人都非常兴奋,甚至还为了庆祝成功,互相击了一下掌。

  “还真是符合我的推测啊,这帮人把这个沙发移走了,又在沙发上堆上衣物,甚至把尸体挪到床上做成睡觉状,总让人感觉是在欲盖弥彰。”冯凯完全兴奋不起来,他心里还是很内疚,如果早点对占龙动手,占龙就不会死了。同时,他的心里也有无数的问号。自己和顾红星的行动一直都是非常隐秘的,就连他们蹲守所在的茶馆的老板都以为他们俩是互相拉锯谈判的生意人,都没想过他们是警察。那么,这帮车匪路霸又是怎么知道占龙暴露,从而灭口的呢?难道丢了一张字条,就会引起他们这么高的警觉?还有,即便是占龙发现了字条丢失,他通知车匪路霸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明明最有可能的选择是立即逃跑,可是为什么他还老老实实地开了三天的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呢?

  “你是说,凶手有意要伪装现场,但伪装得又很低级?”顾红星理解了冯凯的意思。凶手的这个动作,不仅没有能够伪装现场,还在现场留下了指纹。看来书本上说的真对,凶手的动作越多,给警方破案的机会就越多。

  “是啊,他们觉得杀人现场是沙发,所以要对沙发进行伪装,但实际上伪装得很不高明。”冯凯说,“给人感觉就是有人要求他们伪装现场,但他们实际上并不会伪装现场。”

  “但是我们有指纹了啊!”卢俊亮还是很兴奋。

  “有指纹?有锹柄的时候,就有指纹了,这都多久了,找到嫌疑人了吗?”冯凯反问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凉水浇在了卢俊亮的头上,他立即冷静了下来,但嘴里还是不服软:“上次就2枚,这次20枚,能找到的概率变大了。”

  “概率还是一样的。”冯凯说,“你们划定的范围里好几万人呢,你打算怎么找?”

  “确实,我们虽然发现了指纹,但对案件侦破来说,并没有往前迈出实质性的一步。”顾红星也冷静了下来,说,“老凯,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什么。”冯凯重新走回到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说,“我就是疑惑,尸体颈部侧面的这个绳子增粗,是什么情况?”

  顾红星惊讶道:“绳子增粗?”

  几个人围着尸体,仔细观察着尸体颈部的索沟。

  卢俊亮说:“这就是一个绳结嘛。”

  “绳结在颈部形成印痕,一般都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冯凯说,“这个绳结就像是四个平行四边形组成的,感觉很规律。而且,既然是用‘套白狼’的办法勒死人,为什么还要打结?只要拽住绳子两端就行了啊,不用那么麻烦。”

  “不,这还真是绳结。”顾红星说。

  说完,顾红星左看看、右看看,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找出两根麻绳,然后把绳子交叉在一起,打出了一个绳结。因为有了这个绳结,两根麻绳相互固定在了一起,顾红星用力抻了抻绳子两端,两根绳子并没有散开。然后顾红星又把绳子的绳结部分放在土地上,用力往下一摁,就在土地上拓印出了绳结的形状,居然和死者占龙颈部的绳索印痕几乎一模一样。

  冯凯觉得很是神奇,感叹道:“这还真是神了啊,你居然能从印痕判断绳结?”

  “恰好是我见过的。”顾红星摊了摊手,说道,“算凶手的运气差。”

  “可是,和指纹一样,几乎没什么用。”冯凯说,“你总不能指望好运气一直笼罩着我们,和你找那个‘宝盖头’一样,恰好能从‘收废品’几个字里找出端倪?”

  “但是,这个绳结很少见。”顾红星说。

  “那也不可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去找绳结啊。”冯凯说,“那和找指纹一样,不都是大海捞针吗?”

  “这个绳结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冯凯摇了摇头。

  顾红星说:“这叫作渔夫结,是渔民经常使用的打结方式,可以把绳子相互固定在一起,不会滑脱,最后达到想要的长度。”

  “咱们龙番有渔民吗?”冯凯笑了起来。

  “别笑,真有。”卢俊亮说,“龙番湖旁边的桃村,里面的农民有的时候也捕鱼,因为龙番湖里的水产也是资源。”

  “是吗?”冯凯严肃了起来。

  “是啊,我以前听说过龙番湖上有‘幽灵鬼船’的传说,就是从这个桃村传出来的。”卢俊亮神秘兮兮地说道。

  本来一说到封建迷信,冯凯总是嗤之以鼻的,但他印象中,陶亮还在刑警队的时候,好像的确听说龙番湖发生过“幽灵鬼船”的故事。

  冯凯说:“那车匪路霸会不会就是这个桃村的?桃村在你们划定的范围之内吗?”

  “在。”顾红星和卢俊亮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想到一个绳结,就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希望啊。”冯凯说,“要不,我们去侦查一下?”

  一个小时后,冯凯和顾红星打扮成农民的样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桃村的地界。

  这是一个背靠龙番湖的小村庄,人口并不多,家家户户都有木质的小船,方便在湖上航行、捕鱼。本来,大家的潜意识中,起初在煤车上偷煤,总觉得应该是在煤矿附近的村民作案的可能性大,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在划定的侦查范围边缘的不起眼的小村落。大家总觉得,捕鱼和偷煤,这两件事实在是搭不上一点关系。郊区刑警队和各个派出所在这几个月的秘密摸排工作,实际上也是围绕煤矿附近的村落进行的,这个小村落根本就没有被纳入视野,所以才会毫无收获。

  因为桃村不在公路旁,所以当顾红星和冯凯这两个生人骑着自行车进入村庄的时候,周围的村民都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我们这样贸然进来,会不会打草惊蛇啊?”顾红星不无担忧地说道。

  “不会吧?”冯凯说,“我们俩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平常得很,怎么看都不像警察。而且,就算蛇惊了,又能怎么样?举村搬迁?”

  “我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很奇怪啊。”顾红星一边骑车一边低声说道。

  “越是奇怪,越有问题。”冯凯说,“既然是团伙作案,一定是整个村子都形成了攻守同盟,利益共享。你还记得那个团伙盗窃案吧?都是一样的模式。”

  “那个案子,我们还能用反间计,但这个,恐怕就不适用了。”

  “是啊,怕是不行。”冯凯说,“尤其是现在有人命了,他们会更加抱团。”

  “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侦查什么呢?”

  “一是地形,二是建筑物分布,等抓捕的时候,就好设计方案了。”冯凯说,“最好是能遇见被胁迫的金苗,说不定能和她达成合作,里应外合。”

  “你怎么知道金苗是被胁迫的?”

  “肯定是。我在金村混了两个月,对金苗的性格脾气摸得太透了。她就算是曾经误入过歧途,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又能吃苦的女孩子。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回老家从头开始,她也是想着先堂堂正正地离了婚,再独自开小卖部。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去指挥抢劫,甚至指挥杀人呢?”

  “别忘了,她在广州可是杀过人的。”

  “你也别忘了,广州同行们说了,现场的烟灰缸,主要是林倩倩的血指纹。说明行凶的主要是林倩倩,而金苗是辅助。”

  “你也别忘了,烟灰缸上的指纹提示是金苗先动的手。”

  “她每次杀人,都事发突然,没有预谋,说明她本质上并不是一个主动攻击型的人。再说了,金苗和车匪路霸之前都没有交集,阴差阳错碰到一起了,他们把她留下来,总要有所图吧。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还能提供什么呢?”冯凯不由分说地总结道,“所以我才觉得,金苗和车匪路霸的关系,大概率是被胁迫共生的关系,毕竟我了解到的金苗,是一个很能吃苦,也很能忍耐的人啊。”

  “你就是太感性,太信直觉了。”顾红星摇着头说道。

  低声说着话,两人的自行车已经骑到了村落的核心。

  “你有没有发现,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冯凯说,“大下午的,总感觉不是正常农村的感觉。”

  “你是说,我们一进村,就有人通知?”

  “很有可能。”冯凯说,“我们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他们要是想藏一些赃物,藏几辆自行车,还是很容易的。”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红星和冯凯同时捏住了刹车,回头看去。

  远处有五六个年轻人,都留着当时时兴的过耳长发,为首的穿着的确良质地的花衬衫,而其他几个青年穿着就比较褴褛了。

  冯凯小声说:“这些人的头发长度都是足够扎起一个小辫子的。”

  “你看看最后那个瘦子的裤腰带。”顾红星小声提醒道。

  冯凯定睛看去,那个瘦子的腰带是一根宽约1厘米的尼龙绳,在肚脐下打着结。这个结只是一个普通的“8”字结,但这根尼龙绳是两根较短的尼龙绳互相接起来的,而接头处所打的结,在瘦子的腰侧,就是渔夫结,和顾红星在现场见到的结一模一样。

  “你们搞痕检的,眼睛真贼。”冯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声音,“用裤腰带当凶器,完全说得通。”

  “问你们呢,哪个村子的?”

  “金村的。”冯凯回答道,“准备到湖边捞点湖虾。”

  “到湖边不从这儿走。”年轻人说,“赶紧走,否则报警把你们当小偷抓起来。”

  “我们真不是小偷。”冯凯说,“劳烦给我们指个路?”

  年轻人朝北边指了一下,说:“从村子外面绕过去,这里不让你们走。”

  “好的,好的。”冯凯客气地应承着,掉转车把,向年轻人指出的方向骑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顾红星没了主意。

  “只有走了。”冯凯左顾右盼地说,“我还指望附近能有个高点,我们可以去观察一下,看看这村子的人在我们走后,会不会销赃。比如,烧掉赃物什么的。”

  “你还以为是当年那个烧黄色图书的人啊?”顾红星说,“这案子故技重施是不好使的,毕竟那些货物很值钱,他们舍不得。”

  “那能找个高处,看看他们院子里都放着什么,也是好的啊。”冯凯叹了口气说,“可惜这里一马平川,根本找不到高处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按照年轻人指的小路,骑到了村庄的背后。再往前骑1公里,就到龙番湖的湖边了。但冯凯却猛地捏住了自行车的刹车。

  “又怎么了?”顾红星也停下车来,好奇地看着冯凯。

  冯凯朝远处使了使眼色。

  顾红星顺势看去,有个一人高的垃圾堆,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村子的垃圾堆放点。

  “你要扒垃圾?”顾红星问。

  “是啊,垃圾里有颜如玉,垃圾里有黄金屋。”冯凯开玩笑道,“要不是有垃圾场,我们还破不了绑架案。你去路口给我放哨,我去找。”

  两人把自行车在路口的灌木丛里隐藏好,顾红星去路口放哨,冯凯则从自行车后座上拿下一个蛇皮袋,一溜烟儿地向垃圾堆跑去。这个蛇皮袋里本来装着一些没用的东西,是冯凯故意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伪装成是来捞湖虾的。

  约莫20分钟后,冯凯回来了。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冯凯兴奋地指了指手中的蛇皮袋。

  顾红星朝蛇皮袋里看去,里面有一个纸箱,和几个酒瓶。

  “最后那被抢的十箱酒,不就是这个牌子吗?”

  “是的。”顾红星也激动起来,“还是你聪明啊,我们早该想到,被抢的都是日常用品,这帮车匪路霸抢了这些东西,不仅会拿去卖,也有可能留着自己享用。只要他们自己享用了,就会在垃圾里给我们留下证据和线索。”

  “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我刚才看了,每个纸箱和每个酒瓶都有一串数字,说不定就是每箱酒的编码。”冯凯说,“如果和被抢的酒对上了,那不就是铁的证据?”

  “如果抓了人,指纹也对得上,那就真的是证据链完善了。”顾红星说。

  “我感觉我们胜利在望了。”冯凯说,“有了这些线索的支撑,局里肯定会给我们配齐足够的人手吧?”

  “这个就要争取了。”顾红星说,“这个村子很封闭,周围只有几条路可以出去。只要有武警的支持,我们完全可以来个瓮中捉鳖,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4

  市局张局长办公室里,冯凯面红耳赤。

  “你这叫不作为你知道吗?不作为!老百姓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作为的官!”冯凯拍着桌子叫道。

  “你现在长本事了?敢和我叫嚣?”张局长更是恼火,指着冯凯的鼻子说,“我记得你应该在关禁闭吧?谁让你出来的?”

  顾红星此时居然没有站在中间,而是一反常态地对张局长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无论是车匪路霸,还是杀人命案,都是有广泛社会影响的!”

  “我又不是不让你们去破案!你们自己去就是了!没有武警,你们就破不了案了?那以前武警部队没有成立的时候,你们怎么办?”张局长说得很有理的样子。

  “别的案子,我们可以自己解决,但这种案子是全村人攻守同盟,我们没人、没枪、没车辆,去了会承担多大的风险?”顾红星据理力争。

  “怕风险?怕风险别当警察啊。”张局长说。

  “我觉得,还是请武警协助会比较稳妥一点。那个地方我知道,村子100多人,背后就是湖面,如果人手不够,抓捕行动可能会造成比较大的危险。”分管刑侦的尹局长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说道。

  “老尹啊,你是不知道,我不是不同意协调,我毕竟是武警的第一政委。”张局长对尹局长说话的语气比较缓和,“我之前也帮他们协调了一次行动,结果呢?结果几车人被他们拉着绕了几晚上路。你知道武警怎么评价我吗?我这脸往哪里放?”

  “面子重要,还是破案重要?”冯凯大声问道。

  “你给我闭嘴吧,是不是还想关禁闭?”张局长厌恶地说道。

  顾红星还想说什么,尹局长站起身来,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无须多言。

  几个人来张局长办公室申请武警协助,却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回到了尹局长办公室。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冯凯气愤地说道,“他这样干,就迎合那些村民‘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了!那些被抢司机的权益怎么维护?死去的人的性命谁来偿还?”

  “不说那些没用的,如果我把我分管的治安支队的人都派给你们,加上分局可以调拨的警力,你们够不够用?”尹局长坐在自己的桌前,说道。

  “那样的话,也就60多个人吧?”顾红星说,“这个村子的户籍资料,我找辖区派出所要了,一共有90多户,160多人。您看,怎么也不够。”

  “你确定得把这100多号人都抓了?”

  “那不至于,但问题是他们一个村子都是利益共同体,攻守同盟,不可能分辨出谁才是有罪的人。”冯凯说,“而且,以我的经验看,到村子里抓一个人都有可能遭受全体村民的抵抗,更不用说车匪路霸至少有十几个人了。”

  “是啊,原本我们准备从武警直接调两个连的战士,用泰山压顶的气势,震慑住村子。”顾红星说,“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从容地在现场对人员进行隔离审讯,从而分辨哪些是有罪的人了。”

  “还得解救金苗。”冯凯说。

  顾红星看了一眼冯凯,眼神里除了有怀疑,更多的是担忧。

  “既然计划无法实施,你们有什么替代的方案吗?”尹局长问道。

  “我和老凯去侦查过,整个村子如惊弓之鸟。尤其是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村子里估计更是加强了防备。”顾红星说,“也许我们还没靠近村子,村子里的100多人就能集结起来抵抗我们了。”

  “有没有可能用什么办法,通过指纹甄别,先把杀人犯找出来?”尹局长说,“杀人犯到案后,从道义上,他们就输了,就不一定能组织起抵抗的力量了。”

  “您面对的是一窝犯罪分子啊,不是普通人民群众,谁和您讲道义?”冯凯说,“而且,既然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怎么可能还会用体检啊,包干到户啊,甚至以人口普查为借口来提取他们的指纹?他们又不傻。”

  “是啊,我和老凯两个人过去,他们都集结了十来个人。如果我们人多,他们的人会更多。”顾红星说。

  “如果给你们二十几把枪呢?”尹局长说,“会不会就有震慑作用了?”

  “我们又不知道谁是杀人犯,绝大多数都是村民,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顾红星摇着头说,“我们带枪,也不敢开啊。”

  “他们也知道咱们不敢开枪。”冯凯说。

  “那就没有办法了?”尹局长说,“难道要我从别的几个分局调人吗?可是现在工作这么忙,谁能给我那么多人呢?”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冯凯盯着手上拿着的几张纸,那是桃村的所有居住人口的户籍资料。他一行一行地审视着。

  良久,冯凯终于打破了沉默:“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秘密抓捕?”

  原本以为冯凯有什么高招,顾红星还兴奋了一下,可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又没劲了:“说了半天,你又回到了原点。”

  “我是说,不要全村人都抓,也不要在现场隔离审讯,而是把重点人抓回来,慢慢审。”冯凯说,“我说的重点人,就是名单上这些人。我仔细看了一下,160多人,除了老、弱、妇、孺、残,有可能参与车匪路霸作案的,只有30人啊。”

  “30个人确实不多,60多个民警足够了。”尹局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