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作者:法医秦明
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
《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是法医秦明开启的复古悬疑三部曲的第二部作品。
为了方便大家快速进入设定,书中的前情提要,寥寥几笔便将主角陶亮的奇特处境全部交代。
作为2020年的小警察,为了一桩悬案,陶亮无意中“穿越”进了岳父顾红星退休前的破案笔记,依次来到了不同的年代,以“冯凯”的身份与年轻的顾红星称兄道弟,一同探案。
法医秦明的保障、真实质朴的时代故事、新鲜有趣的设定,让《燃烧的蜂鸟》尚未出版便已被影视方看好,腾讯视频出品同名影视剧正在火热……
内容简介
一觉醒来,你“穿越”到了1985年。一个让你感到陌生的年代。
没有DNA技术、网络、摄像头和金手指,你要找寻的凶手,悄无声息地藏匿在茫茫人海。
污水池中浮起无名腐尸,受人追捧的“赤脚医生”暴毙家中,南方旅馆里的地毯浸透了鲜血,煤窑女尸案现场留下300个可疑足迹……
10桩迷离交错的凶案,将你紧紧卷入人性的漩涡,敞开的深渊巨口,吞噬的不仅仅是他们,也可能是你……
木柴熏显指纹、烧心血验死因、抓老鼠测呕吐物……
痕迹检验 X 法医解剖 X 刑事侦查,还原生机勃勃的80年代破案进化史。
作者简介
法医秦明
80后副主任法医师,一线畅销悬疑作家。
着有法医秦明系列、蜂鸟系列、守夜者系列、科普书系列。
入行较早,经验颇丰,绰号“老秦”。
阅尸无数,明察秋毫。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人间太平。
序言
2022年,《燃烧的蜂鸟》第一部 出版后,反响出乎我的预料。
首发直播仅25分钟,7000本签名版就售罄了。两天后,《燃烧的蜂鸟》在当当网荣登小说榜榜首、新书总榜第2,在京东也获得了自营文学周榜和侦探推理小说榜第1的成绩。更重要的是,这本8月才上市的书,还获得了该年度的京东图书年度文学新书榜第17位和喜马拉雅年度十大精品的荣誉。
我小心保存着这份成绩单,是因为这些都是读者朋友们对我的信任和期待。当然,也非常感谢磨铁图书、书店和各平台小伙伴的支持和努力。
尝试写新系列,很不容易。2017年我开始写守夜者系列时,就体验过这种手心冒汗的压力。现在,写蜂鸟系列,我依然觉得不够自信。
说句老实话,每当我觉得写不动了的时候,我就会去网上看看大家的留言和评论,读到你们为某个情节唏嘘,为某个段落笑出声,我都会有种像是在充电的感觉。你们总是能提醒我为何出发,让我再次鼓起勇气。
虽然《燃烧的蜂鸟》无论是从动意还是内容,都有我父亲那本九万多字的工作回忆录作为依托,但是如何把蜂鸟系列的后续作品创作得更精彩,我还真是有些忐忑。你们可能不知道,《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从2022年的6月就已经开始开第一次策划会了(没错,比第一部 上市的时间还要早),我和元气社的编辑们准备了很多很多资料,在线上做了好多次讨论,却一直没有找到新故事的合适切入点。
2023年春节刚过,元气社的策划团队便“倾巢而出”,来合肥找我碰面。
那几天,我每天下班之后,就要去单位附近的茶座“报到”。被催稿的感觉,非常微妙,我既想早点“开工”,又很害怕被她们“拷问”。这些在宣传期既温柔又细心的编辑(相信有些读者在活动现场也见过她们),在策划阶段可不是什么善良与耐心的化身。策划会,就像一个斗兽场。我们彼此不断抛出想法,又不断追问。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老秦你是怎么想的?讲讲嘛。”
“这一点能成为证据链吗?读者会不会不理解什么是孤证?老秦再讲讲?”
“冯凯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心态的?能讲讲不?”
……
等开完会,回到家,我跟铃铛姐姐(我太太)说:“我现在完全不能再听到‘讲讲’这两个字了,什么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啊,这就是PTSD啊!”铃铛姐姐笑了,问我:“为啥啊?讲讲?”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这些“封闭开发”的日子的。
《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的创作过程中,我们这样激烈讨论了两回:第一回 ,我们解决了主线案件的剧情;第二回,她们解决了我——让我把第一版愉快交上的稿子,又根据人物的设定,重新修订了一遍。
现在,我在第3次修改《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的序言,看到这个变得越来越有血有肉的故事,真是心潮澎湃。
虽然不能在序言里剧透,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借一点篇幅,聊聊我写蜂鸟系列的初衷。我很喜欢蜂鸟,却一直很难描述什么是“蜂鸟精神”。《燃烧的蜂鸟》第一部 ,是发生在1976年的故事,我们的父辈在那个年代,艰苦奋斗,把新技术运用于工作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就像传说中的蜂鸟一样,把火种带到了人间。
而第二部 ,则来到了1985年。我是“八〇”后,这是我们这代人出生的年代。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人们的思想变得更加开放,也更容易受到物欲的诱惑。所以我想,如果《燃烧的蜂鸟》里,蜂鸟是探索未知的勇气,那《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里,蜂鸟应该是怎样的勇气呢?我想,等大家读完这本书,或许会有自己的答案。
当然,蜂鸟系列是悬疑小说,大家肯定更关心破案的问题。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破案方式,和现在相比有什么新鲜的点呢?
前文聊和编辑的“战争”时,我提到了一个词——证据链。1979年,《刑法》《刑诉法》正式颁布实施,公安民警的法治思维还不足够健全,还不太能理解证据链的重要意义(当然,或许你现在看着这个词,同样觉得很迷惑)。所以,到底什么是证据链?那个年代的民警又是怎么一步步认识到它的重要性呢?在没有先进仪器设备支撑的当年,大家又是如何在案子里完善证据链呢?这些,都是数十个月来,我不断思考和探索的细节。
当然,无论是技术,还是勇气,都只是说故事的一个角度罢了。最重要的,我还是想让读者朋友们可以从我的文字中,看到我们父辈的光荣,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精神,和他们孜孜不倦、奋勇向前的探索精神。
我希望父辈们的精神之光,可以像风向标一样为我们指明方向;可以像催化剂一样激励着我们前行。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直到现在,还在受着父辈精神之光的感染和鼓励。
在《燃烧的蜂鸟》第一部 出版后,“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这句周总理曾经的训示在网络上开始流行了。我认为这句话不仅仅可以让公安民警克服职业倦怠感,也能让更多的朋友认可公安工作的重要性。这也是我一直投身于公安工作的情结之一。
当然,不仅仅是公安前辈,其他职业的前辈们,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都表现出了他们坚韧不拔的精神,他们为祖国的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才有我们现在幸福的生活。我曾呼吁,大家看完《燃烧的蜂鸟》后,都去向父辈表达一下敬意,有很多读者真的这样做了。甚至还有读者研究了自己父亲、母亲的工作经历,从他们的过往经历中汲取前进的力量。也正是这种力量,让我们一代代中国人生生不息、勇往直前!
好啦,编辑在催我赶紧进入主题,开始讲故事了。
咱们还是先说好,这只是个故事,不要随意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冯凯和顾红星的旅程即将开始,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精彩的故事!2024年3月14日
前情提要
“我穿越了?”
在1976年醒来,陶亮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记得自己是2020年的刑警,因为马马虎虎的工作态度,一再被降职处分,直到成了派出所民警,还被全局通报批评,让他实在有点抬不起头来。就因为这样,妻子顾雯雯和他吵了一架,气得回了娘家。
之后呢?他想起来,自己追到老丈人的书房,发现顾雯雯已经在一堆卷宗前睡着了。她是技术刑警,最近正扑在一起陈年旧案的侦破上。是的,“1990.12.3专案”,自己派出所也接到过协助排查的任务。顾雯雯的父亲是退休多年的老警察,说不定顾雯雯翻看父亲当年的工作笔记,就是来寻找破案的灵感呢?
对,他就是这样开始阅读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卷宗和笔记的。资料很有趣,他读得很入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正想稍微活动下身体,却感到一阵眩晕。
醒来时,他就在这里了。1976年,一列正在行驶的绿皮火车上,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到了自己。他的样子和身份都变了,他现在叫冯凯,是一个去中国刑警学院的前身——公安部民警干校学习侦查的年轻人。而他的邻座,那个看起来拘谨又害羞的小伙子,也是同样的目的地。那个小伙子打算学的,是当时对大多数人来说依然很陌生的痕迹检验技术。学成之后,他们都会成为新一批的警察。
适应了自己新身份的冯凯,很快就松弛下来,自告奋勇地要给这个小年轻当大哥,没想到小伙子刚开口介绍自己,他就被呛到了。他叫顾红星,没错,和顾雯雯的父亲是同一个名字。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岳父的笔记里?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冯凯和顾红星过上了披荆斩棘的日子。
在人员极其短缺、技术极其落后、设备极其简陋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他们彼此支持、彼此鼓励,破获了一起又一起疑难案件,也让他们的刑侦科同事慢慢地接纳、认可了他们的新技术、新方法。
冯凯帮助顾红星克服了“社恐”的毛病,帮助他建立了自信,帮助他战胜了困难,一举侦破一起命案隐案,也让顾红星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阴影。在冯凯意识到父辈警察们工作有多艰难的同时,顾红星认真、细致的工作态度,也深深感染了他,让他这个爱走捷径的民警,最终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如此顺利。在办案的过程中,冯凯发现顾红星的感情线似乎有了苗头,但那个姑娘的名字他压根就没听过,眼看岳母的地位就要被旁人占了先机,他忍不住跳出来“搅局”,试图破坏顾红星的姻缘。结果如何,这里就不赘述了。
“我会一直以这个身份停留在七十年代办案吗?”
有时候,冯凯也会这么想。在某次破案过程中,他遭遇了一次致命的危机,在濒死的关头,他依稀看到了现实的真相。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穿越了,而是在做一场无法醒来的长梦。为何自己会陷入一个无边的梦魇?究竟何时才能梦醒?何时才能和自己牵肠挂肚的妻子顾雯雯重聚?这一切都是一个谜团。
协助顾红星破完那起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隐案后,冯凯还没来得及和顾红星多加庆祝,忽然又进入了那似曾相识的眩晕状态。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完成了“关卡任务”,再次醒来,可能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这一次,他能回到2020年吗?
登场人物
顾红星/1976年时20岁
父亲是军人,母亲是钢铁厂的工人。他原本只想当一名光荣的钢铁工人,却拗不过父亲的安排,成了一名公安干警。顾红星身材瘦弱,在严父的管教下,自己原本非常缺乏自信,但在冯凯的积极鼓励下,经过培训学习,他成了最早从事痕迹检验技术的警察中的一员。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严谨、细心和专注,在这份工作上都有了用武之地。他理性,相信事实而非依赖直觉。在物资条件匮乏的年代里,要提取物证并不容易,他迎难而上,不断突破着自己,向着心目中的好警察的目标前进。
冯凯/1976年时21岁
陶亮性格大大咧咧的,不擅长做计划,喜欢随机应变。他曾有一腔热血,但因为嫌规章制度麻烦,爱“走捷径”而屡屡受挫,对待工作的态度也越来越消极。因为昏迷而“穿越”到冯凯身上后,陶亮很快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冯凯主学侦查,他发现很多先进的破案技术在这个年代并没有条件施展,好在很多刑侦思维还是共通的,自己那些不按常规出牌的小聪明恰好能派上用场。他正飘然自得,却在顾红星的提醒下,意识到光靠小聪明是无法追寻到真相和正义的。从听信人证到注重物证,只是证据意识探索之路的开始,这条路并不容易,他越来越能理解顾红星了。
林淑真/1976年时19岁
沈阳医学院的工农兵大学生,因为在唐山大地震时参与救援而与顾红星相识。林淑真毕业后分配至龙番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与顾红星住在了隔壁宿舍。敢说敢做的直率性格,却有些马大哈。她为人仗义,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在顾红星和冯凯的破案之路上,帮了不少忙。
第一章 割喉
他原以为自己能回到2020年,却莫名醒在了1985年。还没来得及适应,他就被人在脖子上割了一刀……失去意识前,他只想问:为什么啊?!
1
“我醒过来了!”
一种幸福感涌入了陶亮的心头,但他没有急于睁开眼睛,而是先捏了捏拳头。听到指关节咔嗒作响,他的隐忧顿时消失了大半,这响声多真实啊!
他心中一喜,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四下张望。
身边的环境,果真不是那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破旧宿舍了。
可是,当他看清四周的状况后,他的心情又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房子很小,是崭新的,可是陶亮知道,那并不是他一直想念的家。周围的家具模样和摆设,透着一种复古的气息,倒是和他小时候的记忆很相似。
褐色的五斗橱上方,贴着一张月历,月历的旁边还有几张奖状。五斗橱的上面,摆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还有一台座钟。房间的另一侧,摆着一个脸盆架,架子上有一个印有红色牡丹的搪瓷脸盆,盆边挂着一条红白相间的毛巾。
陶亮从钢丝床上缓缓下来,用蓝色油漆刷的床体晃了一晃。
他看到床的正对面就是房间的大门,一扇老式的木门,门的上方还有一扇小小的副窗。门的背后,有一排挂钩,其中一个挂钩上挂着一件警服。
那件警服让他感到熟悉。
的确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涤纶纺织物。用这种面料做的衣服结实耐用,不容易起皱,还能印染出鲜亮的颜色。
警服是的确良 的确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涤纶纺织物。用这种面料做的衣服结实耐用,不容易起皱,还能印染出鲜亮的颜色。面料的,橄榄绿色,袖口还有黄色的袖线。领口依旧是对称的红领章,但肩膀上多了肩袢,肩袢上挂着蓝色的盾牌。
帽墙:帽檐上侧的那部分。
帽带:帽子上用作装饰的带子。
警帽是挂在另一个挂钩上的,是橄榄绿色的大檐帽,周围镶着红色的牙线。帽墙 帽墙:帽檐上侧的那部分。上有两道黄杠和一道黑色漆皮帽带 帽带:帽子上用作装饰的带子。。帽墙的正中央,挂着帽徽。帽徽已经不再是国徽了,而是沿用至今的警徽。警徽由国徽、蓝色的盾牌、金黄色的长城和松枝组成,象征着人民警察捍卫国家、捍卫人民的神圣职责。
这套服装,陶亮越看越觉得眩晕。
他早已认出了这是八三式警服,1984年正式启用,一直使用到1989年。这意味着现在他所处的年代,就是在这几年之间。他依旧被困在梦境中,依旧看不到顾雯雯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
这可真是够邪门的,刚结束了一个七十年代的漫长梦境,怎么醒来又直接跳进了八十年代?做梦还有连环的吗?
陶亮忍不住躺回到床上,用右手的中指和拇指揉着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他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努力思考着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印象中,他明明是在老丈人家里,坐在顾雯雯的床边,看着悬案的卷宗和老丈人的笔记,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接着他就进入了七十年代的梦境,身份变成了冯凯,成了老丈人的同事……啊,感觉就像是自己掉进了老丈人的笔记里!现在仔细想起来,冯凯这个名字,确实在老丈人的笔记里多次看到过,或许这就是自己“穿越”成冯凯的原因?等等,要这么说,上一个梦境里遇到的案子,难道也都是在笔记里看到过的案件吗?
奇了怪了!无论陶亮怎么努力地去想,这会儿都想不起笔记里的具体内容,可是明明他都翻完了老丈人所有的笔记啊!对冯凯这个人也好,还有那些在梦中经历过的案件也好,他只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笔记后面还记录了哪些案件,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也是,如果他还记得笔记里的所有内容,而梦境中发生的案件和这些内容又是一模一样的,那知道结果的他,岂不就成为“梦境神探”了吗?在梦的世界里,他不就是未卜先知的“预言家”了吗?
陶亮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读过的一个故事,科学家天天研究苯环的结构,某日忽然梦见蛇咬自己的尾巴,醒来后发现梦里的提示恰好是自己所思考的难题的答案。看来,梦和人的潜意识多少有些关联。很有可能,他所经历的长梦,就是自己的潜意识在有重点地重现笔记里的内容,加深他对那些内容的印象,就像老师帮学生复习划重点一样。
那这些划重点似的梦境,是为了给自己提示什么呢?
陶亮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他陷入昏睡前在研究的那个案子——1990年的那一起命案积案,让顾雯雯心力交瘁,他实在太想帮她找到头绪了。难道翻看了海量的资料后,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答案,悬案的线索莫非早已经摆在眼前了?
想到这里,陶亮有点头疼,1990年的案子,像一团模糊的黑影,他一时竟然想不起什么细节来。更何况,上一个梦那么长,他解决了那么多案件,会是哪一起案件和1990年的案子有关呢?或者说,他变成“冯凯”这件事才最值得注意,莫非冯凯这个人物和命案积案有关?
对了!陶亮突然想到一件事:这第二场梦中,他是谁,还是冯凯吗?
陶亮又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带动这张只有一米二宽的钢丝行军床吱吱呀呀响了半天。他见地上放着一双蓝色的塑料拖鞋,连忙穿上,在这个一眼就可以囊括的小房间里找起镜子来。
五斗橱恐怕是这个小房间里唯一可以储存东西的家具了,陶亮拉开了所有的抽屉,除了一些衣物,就是一些杂物了,真的是一面镜子都没有。
“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讲究。”陶亮嘀咕着,走到了五斗橱上方的月历旁边。
这是陶亮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看到的那种月历,只有一张海报那么大,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画,剩下的三分之一,分割成12个方格,里面是每个月的日期。
月历上的画是一个喜笑颜开的大胖小子,双颊红红的,十分可爱,和陶亮爷爷奶奶家月历上的画几乎一模一样。
“1985年。”陶亮自言自语,“是我出生的年份啊。”
可惜,月历上任何笔迹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从这适宜的气温来看,现在应该是春秋季节。再从月历的新旧程度来看,不像是挂了八九个月的样子,那么现在就应该是春天了。
不管自己这次又变成了谁,既然踏入了这第二场梦,那这回每一个案子自己都得牢牢记住了,谁知道会是哪个关键点,和那个命案积案有关。等到自己真正在2020年醒来之后,说不定就跟那个科学家一样,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自然就能帮助妻子顾雯雯把命案积案给破了。
破案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可以让雯雯不再那么辛苦,又如可以提升自己的家庭地位……“欸!我这个之前对生活都不上心的人,现在对梦境倒是格外认真!要是雯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笑话我呢!”陶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向了五斗橱上的座钟。
座钟显示现在是早晨7点半,应该快到上班的时间了。陶亮捏了捏自己大臂上的肌肉,又摸了摸自己的平头,说:“还好,幸亏不是个老头子。”
他拿起门后的制服,穿在身上,又拿起大檐帽扣在了脑袋上。
“很合身啊。”陶亮转念一想,无奈地自嘲道,“废话,这是我的衣服,当然合身了。不过这布料确实比那蓝白警服要舒适很多啊。也没个镜子,不知道穿这套八三式警服,是个什么形象。”
为了防止被人撞见的尴尬,陶亮悄悄打开房门,伸出头去,见外面没有人,这才一个闪身出了房间。门口是一个走廊,连接着四户房间,走廊的中间是通往楼下的楼梯。和上一次的梦境有所不同,这次他住的不再是那种两人一间的筒子楼了,而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有厨房、有厕所的单人宿舍了。
陶亮快步到了楼下,急于看一下自己住处的所在位置。出了单元门,他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房间显得那么新呢,原来这几栋单人宿舍楼,就是把之前自己住的那栋筒子楼拆掉之后新建的。三层的筒子楼变成了四个单元的六层住宅楼,自己现在是住在六楼。
有警服,知道自己还是个警察,住的地方也距离公安局不远。这下陶亮放了心,沿着上一次梦境中非常熟悉的小路,走到了公安局的大门口。
公安局的办公楼没有翻新重建,但是楼的外体进行了重新粉刷,也显得很新。
“哟,功臣上班来啦?”公安局的门卫把窗户推开,热情地和陶亮打着招呼。
“功臣?”陶亮一边敷衍地对门卫招招手,一边暗自揣摩着,“他说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功臣’?还是我这个人的名字就叫作功臣?”
走进公安局大楼的正厅,中间是新装上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侧面墙壁上,则挂着一张各部门所在位置的指引表。
“我应该还是在刑侦科吧?”陶亮想着,“这梦境总不会把我弄去干别的吧?”
陶亮走到指引表一边,看见“二楼”的后面写着“刑警大队”四个字。
“哦,这时候已经不叫刑侦科了。”陶亮嘀咕着说,“可是,我们地级市公安局的刑警部门,不应该叫‘刑警支队’吗?支队下面才分一大队、二大队。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升格为支队,级别上还是大队的编制。”
熟悉的楼梯转角处依旧是周总理题写的几个大字:“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
大字的旁边,有一面大镜子,是警容镜。无论在哪个年代,公安人员都是有内务管理规定的,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警容警姿,所以很多公安局的公共空间都有警容镜。
看到镜子,陶亮心跳突然加快,三步并成两步来到了镜子的旁边。怀着好奇、紧张又期待的复杂心理,陶亮眯缝着眼睛,向镜子里看去:一副强壮的身躯和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虽然是有一成陌生感,但剩下的九成都是熟悉感。国字脸,眼睛不大、单眼皮,剃着个小平头,皮肤黝黑。这让陶亮瞬间放下心来。还好,这回我还是冯凯!
那一成的陌生感,来自不再稚嫩的五官,若隐若现的抬头纹,和有些深邃的眼神。是啊,这不是1985年吗?算起来,冯凯也应该30岁左右了,不再是毛头小伙子了。即便是在梦里,陶亮也有一种唏嘘感,时间过得可太快了。
虽然没能回到顾雯雯的身边,但至少冯凯是一个熟悉的人物,这倒让陶亮的内心获得了一丝安慰。至少不需要为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世而绞尽脑汁了。细想了一下,这个冯凯也是30岁上下的人了,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是孑然一身,住着单人宿舍,混得也忒差了一些。不过,对陶亮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不然心里总惦记着顾雯雯的他,是不可能和其他女人生活在一起的。
对着镜子里的冯凯,陶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服,又扶正了头上的警帽,深深呼吸了一下,算是为自己的“新旅程”加油打气,然后转身上到了二楼。
二楼也经过了内部装修,除了楼道口新增了一块“龙番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门牌,墙壁也经过了重新粉刷,办公室的门也都更换成新的木门了。木门的门框上钉着白色的标牌,上面用红字写着“大队长室”“内勤室”“一中队”“二中队”等字样。
“看来老刑侦科的队伍也壮大了啊。”冯凯心里想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进哪个门。
突然一阵笑声从“一中队”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吸引着冯凯推开了这一间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