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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还记得,今早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八叔府上的马车在自家前头,早一步拐了过来,估计也是弘旺来拜见十四叔。
如今他们三个已经被打发走了,可弘旺还留在里面。
弘历忍不住略微蹙眉,低头琢磨:难道在十四叔心里的亲疏,八叔竟然比自家阿玛还重吗?再想想从小到大阿玛提到十四叔的概率,对比提到十三叔的概率,弘历的心里,对这位叔叔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看到了想看的,就放下了帘子:从前自己年纪小,不得出门,外头的事儿除了师傅讲课,别的一点都不知道。可师傅们的话,也都是书本上的道理,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皇家和睦一团和气。
马车缓缓动起来。
弘历心道: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自己出门看世情了。那就要用自己这双眼睛看着,来分辨出到底什么是真的。
——
四爷今日无甚事,只在书房写字。听说三个儿子从老十四处回来,索性就把他们拎过来问问情况。
弘时面对四爷还是有些畏惧,又是第一个发言无可参考,便只干巴巴道:十四叔府上宾客盈门。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说:十四叔和气,请他们去跟弘春堂兄弟玩。
弘历便道:出门时候遇到了八叔家的马车走在前头,只是未在府里遇上弘旺堂兄。
弘昼最干脆,直接说在十四婶那里等久了,光换了三杯茶,也没什么扎实的点心,如今都饿了。
别的还罢,弘昼一说完,弘时眉毛就立起来了:“五弟这话传出去,倒似十四叔怠慢了我们似的。况且你就缺那几口点心吃吗?好在你在十四叔府上没说这话,否则岂不丢脸?”
弘昼没忍住,当着四爷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三哥‘十四叔、十四叔’的叫的这样亲热,我瞧着十四叔待我们没有多亲热,就说两句话把我们给打发了。”
弘时还要再教导弘昼,只听四爷将端着的茶杯搁在桌上的响动,他又不敢多说连忙闭嘴。只能用紧蹙的眉,皱着的脸来表达对弘昼不敬长辈的痛心疾首,自己不与之同流合污的品格。
然而弘昼根本不看他,依旧鼻孔朝天。
四爷看了会儿三个儿子,只淡淡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弘历本想告诉阿玛自己的发现,但看向一侧躬身沉默的太监,又将话咽了回去:今日跟着他们三兄弟去的是张有德。
弘历知道,苏培盛固然是一直跟着阿玛的贴身太监,可张有德才是主管前院各种事务的太监,必有过人之处。这回他们兄弟出门,阿玛特意让张有德跟着必然也是放一双眼睛看着。那没道理自己都看出来的事儿,张有德看不出。
这样想着,弘历就把话咽了回去。也是他实在不想当着弘时的面再说什么了,好不好就要受一顿数落。
于是三人就一齐告退。
弘时出门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弘昼然后就往后头茂昌院去了。弟弟们朽木不可雕也,弘时就准备用宝贵的时间去陪一陪自己怀孕的妾室钟氏,让她好好给自己生个儿子,给阿玛生个长孙出来。
弘昼对着他的背影拱鼻子,转头又拉着弘历的袖子:“四哥四哥,横竖今天的课免了,咱们出门去射兔子去吧。”
弘历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微笑脸:“讲书停一日,大字课不能停。还有阿玛元宵后给你布置的时论文章你可写完了?”
弘昼捂着脸发出了一声哀嚎。弘历见他这样,居然说出了一句几百年后家长常用的名句:“功课是给自己学的,又不是给师傅学的。”
然后又劝道:“你也听师傅们说了,爵位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到时候咱们要去宗人府考恩封,若是能考个优就能得个好的爵位,到时候也让额娘跟着享福。你也想想,要是考了个‘差’出来,连最低的不入八分爵位也捞不着,要怎么在上奉养额娘,在下养育儿女呢。”
一番良药苦口完又适当给了个甜枣:“自然了,考恩封的时候,骑射也是要考的。既如此,等你做出文章来,咱们就回了阿玛出门去射兔子如何?”
终于,在弘历拿出了‘考试’这个千百年来折磨无数祖国花朵的紧箍咒来,终于暂时套住了弘昼的玩心。
两个人结伴回去写大字温功课去了。
——
自儿子们告退后,四爷就在屋内闭目养神,一时小顺子走进来,轻声将三位阿哥出门后的表现都回了。
四爷只是点头听了,然后让张有德说说老十四那里的情况。
张有德一双眼睛可比弘历毒多了,弘历只看出一个素日见过的八爷府上的马车。张有德多年来管着雍亲王府前院的琐事,应酬各府的帖子和管事,对朝廷的各级官位和各级爵位能用的马车烂熟于心,今日一打眼,就知道,十四爷府上到底去了多少高级别的勋贵和朝臣。
可以说张有德这一路,看似低头弯腰,其实一双小眼睛里记录了许多人和事。
待张有德一一回禀完在十四爷府上所见之人,所见之事后,四爷忽然开口道:“方才弘历似乎想说一事,但又没开口,是怎么了?”
张有德不敢把话说死,只道:“奴才奉命跟着阿哥们的车驾伺候,只见四阿哥上车后拉开帘子寻了片刻,看定了八贝勒爷府上的马车还在后,才放下帘子。方才四阿哥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四爷揉了揉眉心。
弘历,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聪明,不是指他背书习文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不是说他有倚马千言出口成章的文采,而是弘历对于人心和时局的一种敏锐。
说起来,四爷自负,他的儿子们读书骑射都不差,功课上头师傅们都只有夸的份。
弘时素日所作的文章,拿来一看都是有理有据条理通顺。时不时跟堂兄弟们一起做诗联文那也是引经据典,一看就是下过功夫也颇为优秀的。
可是只有功课好在皇家又有什么用?
四爷想起弘时‘明月照沟渠’似的奔着老八等人就去了,心里就堵得慌。
这小子怎么就死活看不出来外头的情势啊!
在这点上,弘时别说不如弘历,甚至都不如弘昼。
弘昼年纪虽小却也看的明白,十四将他们放在后宅半个时辰之久,是给他们小冷板凳坐。那种来找弘春玩的随口的亲热话,只有弘时会当真。
这孩子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也不是第一回 了。
四爷看着三个迥然有异的儿子,不免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说来弘历弘昼虽都在人情世故上有着天然的聪明,但弘昼的聪明里带着些野蛮任性。
许多事情他看的明白,感受力也敏锐,按理说也知道怎么做最圆滑,但弘昼就是不肯忍不肯屈就。
四爷难免想到自己小时候,太子和大哥阴阴阳阳的时候,有时候拉他这个做弟弟的做筏子,四爷烦的甩手就走。
多像现在的弘昼,可见这些儿子里,弘昼在性情上,才是最像自己的。
倒是弘历,天然有一种稳重和冷静,在孩提时代就显露出来不同。
四爷在心里再次细细度量了三个儿子。
张有德站在旁边,长久的寂然无声,像是一根阴影里的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中涉及西藏问题的,就算是历史,文中也尽量含糊过去了,怕被和谐。)
史料放在这里:康熙五十九年,册封新胡毕勒罕为六世达赖喇嘛,结束了五世达赖喇嘛之后的西藏宗教领袖不定的局面。
第57章 弹劾
且说十四爷,不,应该称一声抚远大将军回京后,很是热闹了几日,宫里也屡屡有赏赐。
直到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在这个花团锦簇听起来流光闲适的一天,有御史上书,奏‘抚远大将军’大不敬一事。
同时,闲言碎语如流水一样在京城中蔓延开来。
蔓延到什么程度呢,康熙五十九年二月十二日,第一次有御史上奏弹劾,二月十五日,各府后宅里头都对这件事如数家珍。
宋嘉书知道的就更全面了,不过这回不是弘历说的,而是著名的李四儿当得报信鸟。
说来,去岁康熙五十八年的前半年,雍亲王府当真过得挺顺利,比如佟国维去世之事,就很合雍亲王府的利益。
别看隆科多跟四爷关系更好,但其生父佟国维,这个分量更重的康熙爷亲舅舅,却是明码标价向着老八的。他一死,四爷虽然悲痛着去吊唁‘舅公’去世,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从此后,佟家再无人能压着隆科多,而隆科多是向着自己的。
不过对福晋来说,这事儿是喜忧参半:佟国维死了,没人能压制隆科多,隆科多就越发把李四儿捧了起来。直到年前,佟家后宅唯一能压一压李四儿的女人,隆科多的亲妈赫舍里老夫人也去世后,李四儿在佟家,就成为了最光辉的‘女主人’。
如今的李四儿已经不甘于在内宅等着接待客人,而是彻底取代了隆科多的正妻,自己跑出来串门子了。
而且过年的时候串亲戚同僚,会见些那些想捧着佟家或是隆科多的官员夫人,已经不能满足李四儿了,她这回就来到了雍亲王府,准备跟雍亲王福晋这个‘高级亲戚’聊聊天。
福晋:晦气。
她再没想到,还得在家里接见李四儿这种侍妾,这人生简直是如魔似幻。
再如魔似幻,魔幻现实到了眼前,福晋也得接着。
李四儿是个很爱聊天的人,而且她言谈间都是一副亲戚的样子,甚至因隆科多是舅舅,她居然就能跟福晋摆出一点‘舅妈’的架势,以长辈的姿态关心福晋的身体,给福晋问的脸都绿了。李四儿还继续问呢:你这脸色怎么不好。
福晋不肯跟她聊家常了,直接开始倒过来跟李四儿输出佛法。
福晋在这上头虔诚多年,实在是深有心得,佛语玄机把个无事无烧香,不知庙门朝哪儿开的李四儿绕的晕头转向,深觉得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
于是李四儿打断福晋的‘论因果报应’,直接道:“听我们老爷说,上回平郡王妃上门,你们府上是年侧福晋和一个格格接待的?”
福晋本来恢复些的脸色又绿了:隆科多你个大嘴巴!怎么什么事儿都给个枕边妇人讲!
上回因平郡王福晋之事,四爷还被叫进宫里吃了个挂落,谁还敢提这事儿。
福晋只好道:“上回是我实在病的起不来,失礼于平郡王福晋了。”
李四儿嗤笑道:“有什么失礼处?她自己还是个包衣哩,倒是敢挑理。”
福晋险些没憋死才把‘你连个包衣都不是!’这句话咽回去。
李四儿犹自快活道:“既如此,你且去礼佛,我也不耽搁你,只管叫那两位接待过平郡王妃的来陪我说说话就完了。”
福晋实在烦的要命:李四儿这人真是没规矩也没体统,哪里有上人家府上跟点菜似的点名让谁来陪自己说话。
只是李四儿要求了好几遍,福晋实不能与她翻脸,也实在不想与她说话,就索性真的进去礼佛,让人去叫年氏和钮祜禄氏。
年侧福晋听了正院传来的消息,难得跟福晋心有灵犀:真是晦气。
宋嘉书听了此信,倒是真想见见这个把隆科多迷得人头鬼脑子的李四儿,到底是何等美人儿,于是收拾着就去了。
这一见,又有点失望,虽说李四儿生的确实是姿容秀媚,巧笑丽色,但距离那种能迷得人烽火戏诸侯的美实在也是有差距的。现成对比在这里,年氏在姿容上就要超出李四儿一截。
那隆科多的表现,真的只能用不知名的真爱来解释了。
李四儿见了两人倒是挺热情和气,跟两人分享起了京中八卦。
其实方才李四儿就想说的,但对上乌拉那拉氏那张石像一样的脸,她就没有兴致。
她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婢,到哄得隆科多心里只有她,便是政治上的智慧她没有,忖度人心的聪明她是不缺的。
雍亲王福晋看不起她,她心知肚明。
所以她跑来欣赏了一会儿乌拉那拉氏不得不敷衍她的样子。然后又非要见雍亲王府的侧福晋和格格,把乌拉那拉氏整了个没脾气,她就更觉得可乐。
这会子心情好了,就跟人分享起自己新得的消息。
宋嘉书就是这样听说了十四爷的八卦。
——
三日前,有御史弹劾抚远大将军“大不敬与僭越”两条重罪。
起因是藏边一位小官写的《告民众书》,在里头称十四爷胤祯为皇太子,安抚民众说大清的皇太子会带领大清皇帝的精兵来拯救我们!
青藏地区自古就与中原地区不太通音讯,甚至语言都不一样。自然更不了解大清开国后,中央分封的十六等爵位,什么贝勒贝子的,他们也搞不明白。
而且贝子听上去就不太威风。
这位八品的小官大约是为了让人民群众感受到中央的热情,所以就直接在舆论上给胤祯升了级,说是皇太子要率兵过来——这样听起来,可比一个什么十四阿哥,或是贝子强得多。
朴素的边境人民不知道啥贝子贝壳的,但他们知道什么是皇太子!那就是下一个皇帝啊,四舍五入就是皇帝陛下要来亲自来救他们了,一听这个都振奋了。
这篇《告民众书》笼络民心效果很好,传播效果也不赖,结果就一路传到了京城。
这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年京城中为了储位填了多少人命进去?这一看:嚯!咋的十四阿哥,您自己就给自己封皇太子啦?那可不能够!
原本一个八品边地小官写的非正式文书,又是散发给叛军地区的百姓,可以算是个笔误。但巧合的是,这位小官作为反准噶尔,挺大清统治的出色当地官员,胤祯还曾经亲自接见过他,这可就洗不清了。
谁能证明,这篇《告民众书》,不是十四阿哥授意的。
虽然这个朝代还没有从‘农村包围城市’的先进理论,但是不妨碍聪明人开始揣测十四阿哥想走‘边地包围中央’的路线,正在对储位下手。
有一个上书搅混水的御史,就有无数浑水摸鱼的人。
一时十四爷被弹劾的满头包。
李四儿的声音像甜瓜一样,让人觉得听着就甜脆,她一口气说完,然后笑嘻嘻的对他们道:“要我们爷说,十四爷也是太不小心了些,这皇太子的话也能乱说?”然后又对年氏道:“听说年侧福晋家里的兄长也在西北啊,倒是可以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总不好冤了谁纵了谁不是?”
年氏根本不想理她。
这事儿跟泥巴一样,甩脱都来不及呢,她才不能拉着自家哥哥下水。
李四儿见年氏只是淡淡的,就开始扭头跟钮祜禄氏说话:“府上四阿哥我也见过一回,我们老爷着实夸呢,说四阿哥聪明懂事,是个好孩子。”
宋嘉书:……我终于知道为啥人人都烦她了。
经过一回宾主不尽欢的交谈,李四儿终于从雍亲王府走了。
大概是李四儿的为人实在出名,弘历听说这件事,还特意回凝心院请安,然后关心问道:“听说那位李……太太非要见额娘,她没欺负额娘吧。”
弘历这句李太太也是有缘故的,在隆科多府上,他下达过一道命令,吩咐下人谁都不许称呼李四儿姨娘,必须称呼太太,把还活着的正室给一笔勾销了。
甚至弘历等阿哥过年的时候,上门给隆科多这位‘舅公’拜年,隆科多都直接道:“嗯,好孩子,去后头找你们太太吃果子去吧。”弘历弘昼这两个小的这才见了一回李四儿,根本没见到隆科多的真夫人,也是大开眼界。
总之,隆科多的帏薄不修在京城也是出了大名的,只是他本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是了。
宋嘉书见弘历担忧,就笑道:“还有年侧福晋呢,能有什么事?那位‘李太太’还跟额娘夸你呢。”
说完就看到弘历浮现出一种跟福晋一样,一提李四儿就‘牙疼’的表情。
宋嘉书笑眯眯,忍不住揪了揪儿子的腮:“你这孩子,就是太明白了。”弘历的腮现在也褪了小时候的婴儿肥,揪起来没有那么软了。
弘历这两年难得被额娘揪一下,还有点脸红。
以至于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自己要说什么。他想起在隆科多府上,只见隆科多介绍了一个儿子,就是李四儿所出的玉柱,至于福晋出的岳兴阿根本就没见着,似乎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弘历曾在岳兴阿上来拜见四爷的时候,见过一回这个可怜的嫡子,觉得这位表舅其实是个有才的人,可惜被亲爹嫌弃。
宋嘉书认真听着弘历的话,见他为岳兴阿不平,便安慰道:“弘历,世人眼里心里总有是非对错,便是一时为了权势不敢说不敢做,来日若有机会,自会有公道的一日。”
她没说的是,可惜迟来的公道,是救不了现在的苦难的。岳兴阿这个隆科多亲生骨肉都这样,那占着正室的隆科多夫人,不知如今在受怎样的折磨呢。
母子俩闲话片刻,弘历知道额娘没受李四儿的欺负,也就放心的走了。
雍亲王府内,宋嘉书是觉得自己活得挺好,没受欺负。
而在朝廷上,觉得自己受委屈的人很多,头一个就是十四爷,他觉得自己冤枉透了,被欺负惨了。
他进宫找亲爹:“皇阿玛,儿子实不知这些人是何心肠!生要离间父子之情!”
康熙爷很是安慰了两句。
可胤祯进宫剖白了自己两回,见皇阿玛虽然安慰他,但并没有下旨申斥责罚御史们,心里也打小鼓。
于是也不敢继续呼朋引伴,在京中招待兄弟故旧了,他上书请求回藏边去筹备战事,争取一开春就把拉萨的准噶尔叛军消灭掉。
康熙爷准了。
十四爷收拾东西也没用两天,迅速打马离开了京城,还不忘带上一个有点懵的新出炉的达、赖、喇、嘛:怎么这就走了,我还没体验够京城的繁华呢!
十四爷回来的多威风,走的就有多狼狈,心里格外气恼。
他虽托付了八哥九哥,替他查查这是谁要阴他,但心里也未必全然相信他的八哥。毕竟自己这战功一出风头,谁知道八哥九哥心里有没有芥蒂,会不会背后捅他一刀。
不知被谁敲了闷棍,十四爷的郁闷就甭提了,进宫辞行的时候,还跟德妃娘娘吐了好大一口苦水,把德妃娘娘听得心脏疼:她可怜的小儿子,跑到边疆去吃土喝风,回来还被人坑了一把,这会子只能再赶回去吃苦,德妃心都要碎了。
偏生现在还不敢病不敢叫太医,怕皇上以为她们母子怨怼,只得撑着。
于是在见了四爷的时候,德妃就把这口苦水和憋屈吐给了四爷,流泪道:“你弟弟去的地方那样苦,据说水都是烧不滚的,吃个肉都是带着血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况且他又不是去闲着享福的,是去拿命打仗的!偏有那么些心肠坏了的人,说那些个诛心之言,叫他在京城待不住,这是要咱们母子三个人的命呢!”
德妃泪眼朦胧看着四爷:“当日你既然请旨让你弟弟去边地,怎么如今不肯给他分辨清白呢,你做人亲哥哥的,难道看得下去弟弟这样委屈吗?”
给四爷顶的心口也疼起来了。
心道:当年我举荐十四做大将军的时候,额娘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高兴的不得了吗?怎么有功劳就是十四自己挣来的,有了错处就是我的?
四爷看着德妃的泪眼朦胧,心里真不是滋味啊,额娘怎么不替自己想想,这样事关储位的闲言碎语,他怎么好出面?他怎么能出面?他的为难就不是为难吗?
而且额娘话里,甚至还有一点疑他的意思,竟是觉得他把弟弟架到了火上。
继十四爷痛心的离开京城后,四爷也糟心的离开了德妃的永和宫。
——
乾清宫。
梁九功在旁边不敢出一声,魏珠也在下头跪着。康熙爷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老十四到驿站了?”
魏珠应了是。
康熙爷也没问别的,让他下去了。然后手下的折子,却是半日都没有换。
老十四这件事,虽是御史弹劾,但背后少不了他别的儿子们影子。
这让他又恼火又心累。
这些年下来,康熙爷不得不面对儿子们并不兄友弟恭这个现实。
康熙爷不由想起去岁,舅舅佟国维离世前的话:“皇上,国本还是要立啊。”
虽然康熙爷对佟国维继续推举八阿哥这件事不置可否,但国本要立下这句话还是听进去的。
是啊,他虽然如今身子骨还硬朗,但到底上了年纪,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康熙爷学贯中西,从来清醒的认识自己是不可能达到虚无缥缈的长生,永远坐在帝王的宝座上。
那么这个国和家就总要交给下一任的皇帝。
他要在他的儿子里面挑一个能够延续他们大清的强盛,满人的统治的英才,也要挑一个能够容得下兄弟,保得住他这些儿子孙子的宽厚的继承人。
康熙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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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十四爷出京,风波流言就渐渐平息下来,一来当事人都跑路了,到底是皇子也不能穷追猛打的,万一这位将来真的成了皇太子呢?二来皇上肯让十四子继续掌兵权,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所以大家都收拾收拾停了手,这件事也就暂时性的过去了。
这一年春日,京中花开的极好,据说比往年都要鲜旺许多,看起来是个极佳的年景。
有这样的好兆头,康熙爷觉得今岁的战事一定能顺利。
边疆的战事还未传来捷报,雍亲王府倒是先有好消息传入宫中。
四月底,弘时的妾室钟氏诞下一个男孩,四爷终于做了祖父,康熙爷也添了重孙子一枚。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个,甚至都不是前十名的重孙,但想想雍亲王府子嗣的情况,康熙爷还是给了赏赐。
真是不容易啊。
四爷自然更高兴了。
皇上给重孙辈的字早就定了永字,并且表示,朕只起孙子的名,重孙子的名,留给你们这个祖父自己取去吧。
于是四爷一高兴,孩子洗三就给起名为永坤。这是个寓意极佳的好名字,不单弘时听了高兴,李侧福晋更是久违的又起兴了不少:弘时都给四爷生下长孙了,府里别的阿哥还连媳妇都没有呢,真是给弘时做世子又添一重要砝码。
唯一遗憾就是这不是嫡孙,而且钟氏的孩子都生出来了,董鄂氏的肚子却还没个动静。
李氏高兴之余不免把董鄂氏又叫去‘谈心。’
她是挺高兴,但董鄂氏可不高兴,多了个庶子她没什么高兴处,跟李侧福晋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又受了一顿委屈不必提。
过了五月初五端午,李侧福晋的兴致仍旧不减。
耿氏就来跟宋嘉书吐槽:“瞧瞧前日大伙儿一起吃粽子的时候,李侧福晋那个兴头,别说三句话了,半句话都不离永坤,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生出来的。”
宋嘉书在屋里慢慢遛弯——端午这几日粽子吃多了,糯米不太好消化,她就得多走一下。
听了这话就笑:“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怎么能不疼呢?”
两个人正在闲聊,听见外面一阵喧扰热闹。
耿氏一个眼神,青草就出去打听了,回来后脸上带着些说不出的表情:“回两位格格,是年侧福晋诊出了身孕。”
喜得孙子与年氏再次有孕,对四爷来说,那真是双喜临门。
大夫们又集体入主东大院后头的小屋子,开始为年侧福晋保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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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大概是家庭和事业很难两全。
雍亲王府内喜事连连,但对四爷来说,朝上的局势并不是很好。只因老十四的战功实在是突飞猛进,朝上立十四为皇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不知是不是从京里有点灰溜溜回战场的关系,让十四爷心里憋了一口气,总之从开春,十四爷就命麾下人出征,直奔拉萨而去。
一路如尖刀入藏,七月份已经传来捷报,清军已经成功进驻拉萨,连新的喇嘛都送回布达拉宫里面了。
康熙爷大喜,对抚远大将军的赞扬喜爱溢于言表。
“……抚远大将军王知人善任,保举得贤之所致也。”①
雍亲王府的书房,四爷拿着一封信函在看,倒也不是什么密信,只是写了些十四入藏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