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千夜带着她混进去。里面空间很大,殿宇很多。有的大殿里很多人,有的大殿人很少。
司千夜拉着她穿梭,很快就来到一座金光闪闪的大殿。
殿门口站着数名守卫,里面传出了些奇怪的声音,或高亢或低吟,那些守卫见怪不怪连眼睛都不眨。
阿璃还在细听时,司千夜的神情已变,拉着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璃用眼神问。
司千夜抿抿唇道,“你是想救所有人,还是想只捉悬赏的妖怪?”
阿璃道:“你说的所有人是指今晚上被抓来的那些捉妖师吗?”
司千夜点点头,“对。”
阿璃想了一下问:“把人都救出来难不难?”
司千夜见她一副怕给他带来麻烦的样子,心里一阵熨帖,眼中带出点笑意,“不难。”
阿璃道:“那就救。”
司千夜瞥了一眼大殿深处,手指在袖中轻轻捏诀。
微光闪过,拿着尖矛的守卫们顿时神色恍惚,连他们从旁边走过都看不见。
大殿里没有火烛,只悬挂着几个夜光珠,除了正中央的床,周围一片黑暗。
那张床被轻纱环绕,里面有两个交叠的人正在行鱼水之欢。覆在最上面的人身材高大蜂腰削背,长得十分俊逸出尘。被他压着的女子用纤细的手臂攀附着他,低低地哭泣,似痛苦又似愉悦。
阿璃的手猛地被司千夜攥住,她侧过脸,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只觉他周身都绷得紧紧的。
床上春色无边,司千夜站着不动,阿璃奇怪都看到大妖了,他怎么没有反应,几乎又要以为他跟在邸舍一样入了魔。耳畔蓦地扑过一道热气,属于司千咒特有的懒散声音传了过来。
“床上那位有点特殊,若是我们打断他的好事,他怕是要性命不保。当然,不排除我阿兄真的想看一会儿活春宫,毕竟他今天刚受了常春藤的蛊惑,多学一点是一点……”“滚。”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司千咒立刻没音了。
阿璃不知道身边现在站的是谁,只能感觉攥着她的那只手更用力了。
少年微微低头,喉结上下动了动,心里生出几分恼火。他原以为里面差不多结束了,谁知道刚刚开始。
即便把目光移开,耳朵还是在好好听的。那些奇怪的声音喊的他心脏狂跳,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被红绳绑着的少女躺在床榻的模样。
阿璃倒是无所谓,这种片子次鸡不到她。她就是觉得跟司千夜一起看动作片有点怪,别的倒没什么。
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黑暗,温热的掌心盖在了她的眼皮上。
“别看。”耳畔响起少年微喘的声音。
阿璃心里好笑,病入膏肓的人反倒担心她这个健康人。
她微微侧脸想给他说管好自己,却没想到嘴唇直接滑过一片温热。
司千夜保持着俯身贴在她耳边说话的姿势,整个身体都僵了。那张柔软的唇欲贴不贴地横在他唇边,只消他略动一下就能碰到。
少女温热的气息轻轻扑过来,他感觉脸都被扑烫了。心里明知道要移开,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就在僵持的时候,他被一股力量猛地挤开,脸微微一侧,亲了上去。
阿璃只感觉对方顿时变得火热,一边亲一边推着她不断后退。也不知他给大殿下了什么禁制,这样错乱的脚步声床上那两位也没听到。
黑暗放大感官,阿璃被迫退了几步,背抵在了柱子上。
“千夜?”她小声道,仰起脸避开绵密又火热的吻。
司千咒微微一顿,掀了掀眼皮,心中恼火她只想着阿兄。因为生气他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直接把身体还给了司千夜。
什么都没做的司千夜被迫接受烂摊子,气得心脏都要扭曲。
他又没亲!
阿璃想了想问,“是不是邸舍的事对你影响有点大,我来蒙住你的耳朵?”
司千夜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朵就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捂住。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觉少女努力踮着脚,浅浅的呼吸扑在他的下巴和喉结上。
这种感官次鸡更大,但他心里却没再燥热,而是越来越平静。明明她又被欺负了应该很生气才对,但她根本没计较受的委屈,反过来捂住他的耳朵,替他抵挡心魔。
司千夜想起以前也是这样,在那段不成熟的岁月里,他和弟弟总是给她惹来各种麻烦。他们不会收敛情绪,更不会克制心性,发起疯来连她都敢伤害。但她根本不计较,总是很温柔地抱住他们,抚摸着他们的头顶安抚。
“阿璃,我以前伤害过你吗?”司千夜轻声问。
“你是说马车里吗?”阿璃小声道,“当然伤害过了,你都忘了?”
司千夜抿了抿唇,“不是那次,那次我知道自己错了。”
阿璃眨了眨眼,“那是哪次?你以前对我做过许多坏事吗?”
“也不是特别多,”司千夜顿时紧张,“就是小的时候发起疯来克制不住自己,朝你扔过利器和术法。我是问,那些有没有伤到你?”
“哦那个呀,”阿璃失笑,“没有啦,我会躲开的。”怎么可能砸到她,最多砸在屏幕上。
“那你……生不生气?”司千夜低低地问。
阿璃想了一下问:“你现在控制不住情绪时还扔东西吗?”
“不扔了。”
“那我就不生气了。”
少女简单地原谅他,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双明澈的眼,温和无比地看着他。
司千夜垂了垂眼,伸手抱住她。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她跟桃子风相比有些陌生,现在他真切实意地感觉她回来了。跟每一次一样,阿璃无论以什么模样出现,都会像朵太阳花,温柔又和煦地散发着热量。
像他这种从小就被抛弃的怪物,一直生活在恶意里,只要接受了一点光,就再也无法放开那种彻骨的温暖。
记忆深处,瘦骨嶙峋的少年摸着身上的新衣,抬头看着清风说,【阿兄,我要她。】
他也要。
他也要她。
这辈子的贪婪,他全都用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阿璃只觉少年的手臂越收越紧,勒的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刚想挣扎,黑暗中冒出一朵三白三分的花,花瓣轻轻动了动,倏地又粉了一片。
她正在愣神时,床上那位男子狠狠大动了几下,他身下的女子猛地抬起头,脖颈弯成一道好看的曲线,长吟一声晕了过去。
黑暗中立刻传来脚步声,几个拎着灯笼的侍从走了进来。他们撩开轻纱,将里面的人抬了出来。阿璃猛地看到些不该看的,她惊讶地睁大眼,那不是女子而是男子吗?
司千夜耳语道:“这个族群没有性别之分,男女都可传承后代。”
侍从搬着大着肚子的男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在担架上抬了出去。
另有一个侍从将几幅画好的人像递给男子挑选。
男子在一众男女捉妖师里扫了一圈,俊眉微皱,“怎么都差不多?”
侍从忙答,“人类大都长得差不多,您挑健壮的好生养的就行。”
司千夜又小声道:“他们看我们,就跟我们看猴子差不多,分不清长相。”
阿璃微微惊讶,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人指了指其中一张画道:“这个吧,倒是蛮特殊的,饰物与众不同。”
侍从收了画,快步走出大殿。不多时,就有人抬着一个春凳走了进来,上面仰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连哭带嚎,“我不是人,真不是人。大家都是兄弟,我也是妖精啊。若你们不信,我可以弹我自己,奏出音乐为大王助兴。”
侍从没有理他,只把他胡乱往床上一扔,便退了出去。
琴帅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扯开了衣襟。他望着压下来的俊脸,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嗷地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昏暗中,琴帅听到极低的说话声,“你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找个席子坐?”
原本司千夜对着大殿下了禁制,能把他们的声音减到最小。但琴帅对声音极其敏感,一下子就听到了。
他心里不由地恼火,殿下明明看到他了,却只顾讨好身边的小姑娘。找席子,找什么席子?他又不是在表演节目。
琴帅不管不顾对着黑暗处大喊,“殿下救我。殿下,有人欺负你的属民。”
床上那位男子猛地抬起头,一双眼锐利地看向黑暗处。
阿璃只觉一股劲风扑来,司千夜将她挡在身后。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如雨落在房顶一样在他们身前响起。
大殿突然大亮,露出了他们两个身形。阿璃这才看到司千夜身前挡着一道黑色的盾,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男子见一击不成,身体立刻数十倍膨胀,头都要顶在了大殿之上,身上延伸出无数条带着尖刺的锁链,仿佛触手一般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带着凌厉风声朝他们袭来。
司千夜不慌不忙抬起一只手,对着空气按下去,男子只觉背后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倒了地上,仿佛泰山压顶。
司千夜轻松地往下按,男子的后背呈凹形下陷,整张脸痛苦到扭曲。那些如触手般的锁链立刻萎靡下去,软趴趴地起不来了。
原本带着战意的嘶吼变成了凄厉的喊叫,但是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守卫听得到。
司千夜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按,男子的身体发出了“嘎嘎”的脆响,他有些忍受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哑的哭腔。
“我不打了,你是谁家的王?斑鸠、夜莺虫还是萤火虫?”
琴帅拢了拢衣襟狠狠踹了他一脚,“连你琴爷都敢上?这是我们殿下,妖域的少主人。什么虫虫虫的?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
男子浑身大震,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牙齿不由自主地碰撞在一起,连求饶都不敢了。他虽然不在妖舟,也听过这位太子殿下性格怪异。越是求饶他下手越狠。反正今天也难逃一死了,他为什么要死的凄惨?还不如乖点,听话点,兴许少受些罪。
男子将身体变回原样,认命般低下头颅,只求司千夜能看他可怜给个痛快。
司千夜见他变了回去,立刻松了手。他本就要给阿璃抓活的,自然不会把他真的打死。
“殿下?”男子不知何意,满怀希望地抬起眼。
“你有后代吗?”司千夜淡淡问。
男子微微一怔,忙点头,“有的有的,我后代可多了,这皇宫里都是我的后代。”
“我是问继承你的人?”
“有的,”男子老老实实说,“有一个还未成年,正养在后宫。”
司千夜点点头,“我记得你们内部就可交配,为何突然找上人类呢?”
男子垂眉苦脸道:“原先可以的,但是天山的最后一条灵脉最近被苏家占了,我们再无地方建家,只好搬进树林里。但是树林里哪有靠近灵脉好。吸收不到灵气,我们的人就受不了孕。因此,我只好把人族弄到这里来,等他们生下孩子,就放他们回去。同时消除他们的记忆,不让它们想起这回事。”
司千夜又问,“你为什么不把家搬妖舟来?妖舟灵气充沛,完全可以够你们繁衍生息。”
男子像是蜂蜜闻到了蜜味,立刻往前爬了爬,“妖舟不是所有妖都接纳,我递了四十回搬家请愿书,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殿下,”他满怀希望地仰起脸,“如果殿下允我们搬到妖舟,我们愿意世世代代跟殿下签下奴隶之书。”
琴帅微微一怔,妖怪都是自由的,虽然隶属妖舟但没谁真的愿意做奴隶。若是签订奴隶之书,便世世代代要为殿下驱使。
男子又为自己争取,“殿下,我们种族虽无大用,但我们身后的针刺可以让敌人陷入昏睡。打仗的时候派我们上场,可以弄晕一大票人。我们还能分泌一种东西,放进酒水里,喝了对方也能晕倒。”
司千夜点点头,“我允你们搬进妖舟,但是要令认一个主人,你们可愿意?”
男子连忙点头,“殿下,我愿意的。只要搬进妖舟,就是认人族做主人都可以。”
司千夜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把它们给你,你要不要?跟着你,若是有谁欺负你,可以使对方晕倒。就算是我,被刺到了,也会眩晕一小会儿的。”
阿璃微微睁大眼,还有这好事?


第65章
司千夜问:“你有名字吗?”
“有的, ”男子忙点头,“我叫苍熊。”
司千夜缓缓道:“苍熊,我允你的种族搬到妖舟, 但你不能去。”
苍熊微微一怔, “殿下需要我去做什么事吗?”
司千夜从戒指中取出一块小木牌丢过去。
苍熊单手接住一看, 心顿时凉了一半。怨不得问他有没有后代, 原来是想让他去镇妖司结了这块捉妖令。
他顿时一阵胆怯, 不过回过神一想, 去镇妖司也好过落在这位太子手里。落在殿下手里必死无疑, 但落到镇妖司却还有一半机会生还。
镇妖司通常会把大妖交给附近门派处理, 而大多数门派会看大妖有没有利用价值,再决定对方死不死。像他这种功能性妖怪, 有用的地方可多呢。
苍熊心思稍定,没那么恐慌了。他将木牌翻过来,看到领令人的后面写着三个字, 苏幼璃。他抬眼偷瞟, 司千夜身后露出一点浅紫色的裙角,他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似乎不愿意让人多看一眼。
这个苏幼璃应该就是殿下一直挡在身后的女子。
苍熊有点委屈,不就是个捉妖令么,犯得着请殿下出山吗?瞧把他压的, 现在背脊还有个凹陷。不过他的后代跟了人族也不错,人族寿命短暂, 就当他为孩儿们寻了个打短工的地方。
思及此,苍熊取出一枚银戒指奉上,“殿下,这是我的族徽, 有了这个便可随时召唤我的种族。”
司千夜转身交给阿璃。
阿璃接过戒指端详了下,通体都是银子打造的,顶端用黄宝石镶了只蜜蜂。她将戒指往大拇指上套了套,还是大得很,只得摘下来放进手链。
司千夜见她收好了戒指,伸出手道,“我们离开这里。”
阿璃点点头,手递过去的一霎,华丽的皇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山林。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初秋的寒霜结在发黄的树叶上,到处都是一片衰败景象。
阿璃一时反应不过来,问,“皇宫呢?”
司千夜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只见山壁上悬着一个金灿灿的大蜂巢,一只只手指长的蜂正排着队朝山林外飞去,眼中既欣喜又忧愁。喜的是终于可以搬到妖舟去了,愁的是蜂王去镇妖司投案了,他们从此要扶持幼主,还要给人类做奴隶。
经过阿璃身边,它们飞低了些,仿佛人低下了头颅,恭敬极了。
阿璃昨天猜到一些,估计对方是蜜蜂妖,但万万没想到是马蜂一类的东西。
司千夜道:“这种妖叫十里醉,他们尾部的刺可以使人瞬间沉睡。跟别的蜂妖不同,它们的刺失去后还会再长出来,一刺不成还可以再刺,战斗力十分强大。”
阿璃问:“若是刺你呢?”
司千夜想了一下道,“我大概会眩晕一刻钟吧,但这种方法对我的作用不大。我跟千咒在一具躯壳里,我晕了他可以很快取代我。”
阿璃眼睛蓦地睁大,对呀,忘了这件事了。哥哥弟弟简直太作弊了,别人驾马车就一个车夫,他还带一个替补。这样看来,对付他们得准备两手。
司千夜带着她回到神鸟城。阿璃去镇妖司,蜂妖已经归案,她拿着捉妖令给的悬赏走出来。一支短笛,附一张琴谱。
短笛本就具有令人眩晕的效果。刚才武侯递给她时,她试着吹了一下。只一声,给她递笛的武侯就捂着头踉跄一下。不过这只针对普通人,像是有修为的,还得是完整的曲子才能发挥最大做用。
据说这个笛子是一位修为很高的捉妖师制作,算得上仙品宝器。如果不是这个案子太难办,镇妖司也舍不得拿它作为悬赏。
司千咒在躯壳里见阿璃不断摆弄着笛子,忍不住道,“这个笛子真多余,我阿兄已经送了你眩晕系的奴隶,这笛子的作用就重复了。”
“不啊,我还挺喜欢的。”阿璃爱惜地摸了摸笛子,眩晕的宝物有多少她也不嫌多。
司千咒笑,“行吧,你好好练,下回拿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吹晕。”
“好啊。”这话正好说到阿璃心里去了,她打瞌睡正愁找不到地方,哥哥弟弟一个递枕头一个递被子,贴心极了。
正说着话,司千夜猛地停下脚步,阿璃猝不及防撞到他后背,抬起头,顺着司千咒微冷的目光望去,隔着一条街道,绯羽倚着墙壁正冷凝着脸看着他们。
“绯羽。”不过才两天天没见,就感觉像过了两年,少女脸上下意识扬起灿烂笑容。但转瞬就想起与对方的赌约,顿时觉得还不如真过两年再见呢。
那边的绯羽在看见千夜千咒兄弟俩与阿璃在一起,醋意直涌。这边司千咒和司千夜见他仿若正牌夫君般地找过来,一个面露冷笑,一个神情阴冷。
绯羽等了等,见她不过来,瑞凤眼里的冷意更浓,心脏也开始闷疼。
他睡到第二天醒来,白泽告诉他阿璃很早就不见了。他们两个分别去找,一个往东,一个往北。整整找了一天半,谁知她竟跟妖族太子在一起。
不是说很讨厌那个双魂一体的家伙吗?可他刚才看到她对他们说笑,神情比跟他在一起时都自在。
“阿璃,过来。”绯羽道。
阿璃犹豫了一下,刚要过去就见绯羽身边的空气微微一震,白泽撕破清晨的雾气走了出来。她脸色瞬间煞白,想都不想就往司千夜身后一躲。她的动作被白泽看个正着,顿时气得咬牙。
阿璃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难尴尬的事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去绯羽那边,让他带着自己回天山。哪怕回去当着白泽的面亲他一百次呢,也好过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不过来呢?”白泽嗓音极冷,“让我过去抓你吗?”
“你想抓谁?”司千咒占据了身体,将阿璃挡得更严实。
白泽反问,“你觉得我想抓谁?”
绯羽淡淡接道:“我师兄想抓谁便抓谁,还轮不到一只妖管东管西。”
白泽冷笑,“他大概以为自己是妖族太子便能连人间的事一起管了。什么时候妖舟吞并天山再对我下命令不迟。”
绯羽眼神又轻又淡,“我看难,他父亲是上古金猊兽尚且做不到,他一个区区万年的妖能守住家业不败,就很替他父亲欣慰了。”
他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惯会接对方的话,此时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妖族,又都以长辈自居,直气的司千咒怒不可遏。
司千夜按住弟弟,重新占据身体,一双桃花眼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眼对面,便移了回来。微微侧脸朝后面道,“阿璃,你是不是不想回天山?若不想,便与我回妖舟吧。”
司千夜嗓音放低,但任谁都能听出他极小心极温柔。这种宠溺又亲密的邀请可不是普通的关系能说的出来的。
白泽眸色尽是冷意,胸臆也疼得厉害,才不过区区两天她就与妖族太子这样好了?他记得两次给她疗伤,都是妖族太子把她伤的。
一次是在姑臧的酒肆,阿璃为了逃出来,把手指割伤画出血符。一次是在马车,她用酸性符纸腐蚀了车壁,但同时十指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这才多长时间啊,对方已经可以喊她阿璃了?
人遇到害怕的事总会下意识逃避。阿璃自然想去妖舟避开正在气头上的师兄弟,但是看看手腕上可怜的【31】,就剩九十三天了,躲跟死没什么区别。
“不用了,我还是回天山吧。掌门和……我的同伴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千夜,我改日再找你。”
听到她把他们划到掌门和同伴这种路人身份上,白泽和绯羽脸上涌起同款冷嘲。
阿璃也没办法,她这边得稳着哥哥弟弟,不让他们对她的社交关系起疑心。至于白泽和绯羽反正已经生气了,也不在乎这一下两下。
司千咒轻嗤,只是掌门和同伴吗?他还以为那架势是大房和二房来捉奸呢。看来阿璃对那位上神也没那么特别嘛。
仔细想想也是,那日在乱葬岗他对阿璃那么凶,一副杀人越货的样儿,任谁看到有救兵都会激动地扑过去。小姑娘遇到害怕的事,情绪失控地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阿璃身边只有他和阿兄,前景一片大好。
“真的没事吗?”司千夜问。
白泽看到对面腻腻歪歪地墨迹,眸光越来越沉,“阿璃,还没说够呢?”
司千咒忍不住道:“阿璃说没说够,关你什么事?”
白泽神情淡淡,“天山派门人没有报备不得离开宗门,我在正常约束门下弟子的行为。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管她的,”他缓慢道,“谁让我是她的……掌门呢?”
阿璃:“……”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泽这声掌门既含威胁,又含怨念,回去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哄呢。
她不敢再待下去,忙朝白泽和绯羽走去。
司千夜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道:“阿璃,若有事,记得用玉简告我。”
阿璃还差两步走到街对面,白泽的全部耐心已经耗完了,他伸手将她拽过去,紧紧扣着她的手腕,黑眸意味不明,“竟然都有玉简了,下一步是不是收拾收拾直接搬过去得了?”
阿璃不解,“有玉简是很了不得的事吗?”
白泽淡淡道,“玉简私密得很,一般都是极亲密的关系才会交换玉简。”
“哦,”阿璃放了心,“我没跟他交换玉简,我没有那东西。”
白泽气笑,真会避重就轻,重点是不交换吗?重点难道不是她接了对方的玉简,就代表她认可了这段亲密关系?
绯羽至始至终没说话,轻垂着眼睫,已经气到无话可说。
一道刺眼的光猛地落下,阿璃知道这是要回天山了。趁所有人被闪的看不清时,她飞快地踮起脚尖,对着绯羽亲过去。
绯羽瞳孔微微扩大,微翘的的瑞凤眼有一瞬间失神,但是即刻他就冷笑着握住她的肩把她按下去。
少年勾着唇,眉眼都是冷嘲,俯身贴在她耳边低低道,“我这边气还没消呢,你别招我。这么简单就完成赌约,想都别想。我要的是师兄看得清清楚楚。”
阿璃泄了气,这一个个的怎么这么难缠啊。有一天她要能回去,一定再也不捏人了。捏也要捏那种看上去脾气好的。
光芒散尽,三人落在峰顶之上。刺骨的寒风还没挨近便被白泽用衣袖拂开,接着他飞快地往阿璃后背拍了一道御寒符。
绯羽皱眉,“怎么到这儿来?”
白泽淡淡道:“这里宽大。”
阿璃看着几步路外的大殿,寒毛直竖。那座大殿里一整排的墙都是江南映画水囊。就算她给白泽的东西太多,绯羽不一定认的出来。但书案上那张粉色的道侣证他一定不陌生。若是知道她不但给了他,还给了他师兄,以绯羽的醋劲不得一把火烧了天山顶啊?
绯羽放火烧山倒无所谓,关键是他那朵已经粉了两片的小花,黑化了她就要哭死了。
“怎么还不走?”白泽扭头道,“还在想那位殿下呢?”
阿璃咬咬唇,伸手搂住绯羽的脖颈把他压低,那双微微睁大的瑞凤眼里映出了两个她,脸色苍白,嘴唇嫣红,因为太过紧张而微微抖着。
绯羽忍不住低笑,他不过就是想要一个没事可以逗逗她的赌约罢了,没想到她真敢履行。
他低了低头,索性吻了下去。
当温柔的吻落下来,身后气压骤降,阿璃紧紧闭上眼。
不用想也知道后面黑化了,她都听到系统叹气了。
“没事,”系统安慰道,“白泽原本事两灰四白,现在不过是多灰了一片花瓣而已。”比起丢掉绯羽的小粉花,白泽的损失并不算大。
白泽冷笑,“天山装不下你们了吗?跑这儿亲亲我我。”
这可是你下的逐客令,阿璃飞快地结束这个吻,掏出遁地符丢在地上,“那我们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