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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方清怡的暗香院。
方清怡还没睡,正失落地坐在窗边。
因为母亲将所有罪责顶去,王妃念在是自己的亲妹妹,的确没对母亲做什么,却是再不准母亲登门。想起这里,方清怡就很难受。怀念起尤玉玑没嫁进来之前,他们方家把王府当成自己家的日子。而如今母亲被撵走,她又成了低贱的妾……
越想,她心里越酸涩。
她想除掉尤玉玑,也想除掉云霄阁那位。只有她成了主母……
红簪笑着进来禀话:“姨娘,世子来看您了!”
方清怡立刻强打起精神,笑脸相迎。她有时候会庆幸表哥到底是心里有她的。只是她不会知道亲密无间时,陈安之心里想着的却是不知何日才能与心爱的公主鱼水交融。方清怡也没多少心神想其他,她心里生出另一重担忧——表哥实在太黏她,真的不会伤了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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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之离开昙香映月后,司阙也走了,走时将那条特殊的里裤带走了。此时尤玉玑躺在床上睡着了,并不知晓。
司阙一直回到云霄阁,才将憋了良久的血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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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尤玉玑抱膝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抱荷开开心心地进来,将插花放在窗台上,说:“夫人,您上回说每次换新梅的时候也往云霄阁送一份。奴婢一会儿就送。”
尤玉玑抚着百岁的后颈:“不必送了。”
她垂着眼睛望着百岁,有些茫然不知日后如何待司阙。她想减少与司阙的接触,让事情慢慢淡去。
可事与愿违。
又过一日,尤玉玑来了月事。
第31章
旁的人家小妾给主母请安,那是硬着头皮去找罪受。偏偏晋南王府这里不是如此。林莹莹、春杏和翠玉也不会想到,她们会喜欢上尤玉玑的花厅。
尤玉玑待她们一直很和气,她们几个每日上午向尤玉玑请安,花厅里都会备着些精致的点心,有时候也会有她们不曾吃过的司国特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即使是同样的茶水,尤玉玑花厅里的茶水好像都更香醇些。尤玉玑喜欢些花花草草,身边的侍女总是会在四处摆放许多插花,如今季节缘故,大多摆放着梅。天寒之后,每次迈进尤玉玑的花厅,扑面而来的温暖,还夹杂着香气。
林莹莹是个嘴甜的,每每黏在尤玉玑身边讨东西,尤玉玑也总是会依了她。慢慢地,几个姨娘几乎整个上午都待在尤玉玑温暖的花厅。最初是林莹莹赖着不肯走。后来翠玉发现林莹莹总能在尤玉玑这里讨了东西,也磨磨蹭蹭不肯走。最后,就连沉默寡言的春杏也不好意思提前走。
——名义上是小妾给主母请安,实际上更像是几个女人们聚在一起说说话。
甚至,她们几个会拿些针线活窝在尤玉玑的花厅里度过一整个上午。
尤玉玑因为身子不舒服,早晨见过她们之后,便先一步去里屋躺一会儿,她们倒是没走,仍在花厅里闲聊。
“这红彤彤的,瞧着像是大婚用的。你给谁做的?”翠玉问。
“开了春,我妹子就要嫁人了。”林莹莹笑着,“她在家里也要忙着生计,没那么多时间给自己准备出嫁的东西,反正我也是闲着,就帮她做一些。”
翠玉不吭声了。有时候她很羡慕林莹莹,虽说都是不得已落了勾栏之地,可林莹莹是有家有姓的。不像她,不记得自己的爹娘,连个姓都没有。
“若你不嫌弃,我帮你绣帕子吧?”春杏小声说。
“那可要谢谢你啦!说实在的,我的针线活实在不算多好。”林莹莹笑嘻嘻地将绣篮里的一方帕子塞给春杏,“喏,线都在里面,图样配色你自己随心意就是。”
翠玉沉默了一会儿,也拿了林莹莹绣篮里的活计帮忙。原先在勾栏之地,日日不得闲,就算不用哄着贵客,也要吹拉弹唱练本事,不像现在是真的闲了下来。
尤玉玑小躺了一会儿,也到了用茶点的时候,便起身来了花厅。她身上裹着件毛茸茸的浅紫斗篷,手里还握着个小巧的取暖手炉。她一迈进花厅,就瞧见三个姨娘都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活,丫鬟们也在一旁帮忙。
尤玉玑笑笑,道:“吃些东西先。”
林莹莹立刻灿烂笑起来:“又可以吃姐姐这里的糕点啦,好开心!在姐姐身边简直就像日日都在过年!”
尤玉玑在铺了厚垫子的圈椅里坐下,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端进来热茶和几道糕点。今儿个糕点都是软的,热的。
林莹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拿着一条薄毯屁颠屁颠地朝尤玉玑走过去,搭在尤玉玑的腿上,她甜甜地说:“天寒的时候,姐姐又是特殊的时候,可要好好注意保暖才是!”
侍女刚将茶水放下,她就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茶,还用茶盖拨去茶面上的茶叶,双手将茶水捧给尤玉玑:“姐姐刚起身,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好。”尤玉玑微笑着接下来,又让林莹莹去吃糕点。
翠玉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一声:“马屁精。”
林莹莹吃了口红豆碎薏粥,双眼弯成一道缝:“好甜呀!一会儿剩了我能拿回去吃吗?”
“当然行呀。”尤玉玑将跳到腿上的百岁抱近一些。
春杏只吃了一块甜甜的糯米糕,就净了手,重新拿起帕子,安安静静地继续绣鸳鸯。
翠玉拧着眉半天,也想捞着点什么。她没好气地说道:“这门是不是没关严实啊,怎么漏风的!不知道姐姐抗不得冷风的嘛。”
尤玉玑含笑望过来一眼,柔声:“没关系,我不怎么冷。”
翠玉讪讪,低着头开始喝红豆碎薏粥。最初入府,她的确曾斗志昂扬想要争一争斗一斗。可是林莹莹是和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妹,没法斗。春杏又是那么个窝囊样子,根本不值得一斗。
尤玉玑?
算了吧。身份摆在这里,斗什么呢?还不如学学林莹莹,怎么哄夫人高兴,多哄点东西出来,不管是朱钗首饰绫罗布匹,还是些糕点茶叶……
翠玉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暗香院那位。
她梗了梗脖子,说:“姐姐,暗香院那位自抬进来,可一次都没跟您请安呢。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
尤玉玑有些心不在焉,她温声:“她不来也没什么。”
翠玉一下子就蔫了。得,她想站队当卒都不行,夫人根本不想和暗香院的那位斗。
林莹莹偷偷瞟一眼尤玉玑的脸色,敏锐地觉察出尤玉玑似有心事心绪不宁,她朝翠玉使眼色,可翠玉明显没看出来。
翠玉又说:“还有云霄阁那位,也没个影子。”
尤玉玑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水洒出来,落在搭腿的毯子上。百岁吓了一跳,灵敏地跳开。
林莹莹“哎呀”了一声,赶忙跑过来拿帕子给尤玉玑擦,“姐姐没烫着吧?幸好盖着层毯子……”
“没什么事情。我去换衣裳,再躺一会儿。”尤玉玑温柔笑着。
那条毯子接了茶水,尤玉玑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弄湿。她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独自回到寝屋,朝床榻走去。
她望着那架床榻,脚步忽然顿住。
最后,她转身朝窗下的美人榻走去,在美人榻上侧躺下来。
视线里,还是那架床榻。她闭上眼睛,眼前还是那张床。她轻叹一声,慢吞吞地转了个身。
屋内燃着宁神的熏香,她逐渐睡着了。
梦里,有人握着她的双腿撞击。凌乱的床褥蹭着她的脸,她的视线似乎也变得晦暗。
尤玉玑猛地惊醒,急喘地坐起。
半晌,她慢慢抬眸,望向窗台上的那瓶红梅。红梅开得明艳,星星点点的红绚灿着。
·
方清怡去了一趟清雅居。
清雅居很大,卖些古玩、墨宝,京中许多达官显贵时常来这里觅宝。日子久了,这些权贵们也会时常邀些友人来清雅居品茗议事。
方清怡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提前令人盯着陈琪,知道陈琪今日来了清雅居。
陈琪今日邀了几个同窗小聚,他刚从雅间走出来,方清怡令红簪走过去,匆匆低语了两句。
陈琪皱眉,看向远处的一间雅间。略作迟疑,他还是跟着红簪去见了方清怡。
进了雅间,陈琪也不往里走,只站在门口望向方清怡,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很喜欢尤玉玑吧?”方清怡问。
陈琪板着脸:“她是四弟的夫人,是我的弟媳。你不要乱说!”
方清怡笑了,她说:“如果我告诉你尤玉玑已经跟安郎和离了呢?”
陈琪一怔,刚要转身离去的脚步生生顿住。他皱着眉,盯着方清怡的脸色,显然不信这话。
和离这样的事情本来就稀少,三五年中能出那么一例罢了。更何况尤玉玑和陈安之的婚事又是陛下赐婚。
“尤玉玑自从嫁到晋南王经历了怎样的屈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被这样欺负?”
“你不要胡说!”
理智让陈琪必须否认自己对尤玉玑的感情。
方清怡继续笑着说下去:“你可以问问安郎,这两人和离之事是不是真的。只不过是碍于圣上赐婚,明面上继续扮着夫妻罢了。这个时候,难道你不想帮她一把吗?”
方清怡朝陈琪走过去:“我知道三哥是正人君子,不愿趁人之危,更不愿意担上抢夺弟媳的骂名。可是他们两个人已经签下和离书,你为何不趁此帮她一把,帮她解围?你不是趁人之危,也不是抢夺弟媳。不仅帮了她,也是帮了你四弟。”
陈琪仍陷在震惊中——她与四弟和离了?
“她一直都在想念她的故土,三哥就不打算送她回草原吗?这样既救了三哥的心上人,也解了如今的死局。”方清怡声线蛊惑,“我想三哥也不想尤玉玑承担违抗圣旨的罪责吧?”
方清怡又劝了许多。
陈琪一直皱着眉,眼前浮现两年初见尤玉玑的场景——天幕湛蓝碧草芬芳,她与草原男子们一起赛马,英姿飒爽。那日就连耳畔的风都是她的笑声。
世人都赞尤玉玑紫衣起舞的仙子模样,陈琪却唯痴她一身鲜红骑装跨坐在马背上于天蓝碧草之间驰骋的飒姿。
如今她挽起云鬓穿起端庄长裙,温柔平和。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她是不是也想回到故土,回到草原上?
在尤玉玑与陈安之大婚那一日,陈琪曾立誓再也不可痴想她,决不能觊觎自己的弟媳。可是这一刻,他动摇了。
确切地说,这不到一个月的时日里,他已动摇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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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尤玉玑的月事尽了。她抱着百岁窝在美人榻上,低着头,心事重重。
抱荷端着茶水进来,疑惑地说:“夫人,是床榻不舒服吗?您最近怎么总歇在美人榻上?”
若说白日里在美人榻歇着很寻常,可是抱荷发现尤玉玑最近晚上也宿在美人榻上。
尤玉玑将闹腾挣扎的百岁放开,说:“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抱荷心想天还没黑,时间还早呀?不过她也没多问,立刻照办。
尤玉玑沐浴之后,去了云霄阁。
尤玉玑见到司阙时,他阖目坐在一张摇椅上,慢悠悠地晃啊晃。
“司阙。”她轻声喊他的名字。
司阙睁开眼。尤玉玑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斗篷,裹着里面浅紫色的裙装。她将兜帽摘下来,簌簌带下一点落雪。
尤玉玑抿了下唇,才对司阙温柔笑起来,轻声:“还是需要你帮忙。”
“好。”司阙笑起来,“姐姐。”
司阙站起身,朝里间走。
摇椅还在慢悠悠地晃悠着。
尤玉玑望了一眼不停晃动的摇椅,轻轻舒出一口气,她将身上沾满落雪寒气的斗篷解下来,搭在摇椅上,才跟着司阙走进了里间。
司阙站在床榻前,背对着尤玉玑。
夕阳忽地落了山,从窗纸照进来的光辉一下子暗下去。
尤玉玑收回望向司阙的目光,她朝床榻坐过去,在床边慢慢坐下来。
第32章
流风端着茶水想要上楼,被停云拦了下来。流风不解地望着停云,问:“怎么了?”
停云摇头,低声:“以后夫人来了,若没吩咐便不要擅自上去。”
流风眨眨眼,站在楼梯上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美滋滋地端着茶水往楼下去了。
楼上的寝屋里,尤玉玑坐在床边,她努力赶走不太好的记忆,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司阙,柔声:“你身体可还好?”
“姐姐放心,还停着药,不会影响孩子。”他仍然还是那样虽带着点笑却难藏疏寒的语气,更是说不上态度不好,可是尤玉玑还是隐约觉察出些不同。
尤玉玑仔细观察司阙的神色,试探着开口:“若是今日不方便,改日也好。”
回答她的,是司阙用力扯下悬挂的床幔。他力气不小,床榻两侧挂床幔的钩子一阵晃动。两扇青色的床幔缓缓落下来,柔软地堆在尤玉玑的腿上,也逐渐遮住两个人对望的视线。床幔逐渐将床榻拢合于内。两个人一坐一立,落下来的床幔将两个离得很近的人视线切割开,只能隐隐看见对方的身影。
司阙探手,刚要掀开床幔。他的手悬在那里,动作生生顿住。
——反正姐姐只想要个孩子。反正姐姐不许他解她的衣裳,不许他碰她别处。
司阙悬在半空的手慢慢虚握成拳,再缓缓放下,然后抬起了尤玉玑的腿。
床幔内,尤玉玑惊讶地抬眸,望着床幔上映出的司阙的影子。润红的旖唇微张,她想说什么,终因为床幔外司阙为她褪下裙裤的动作而抿了唇。她不得不躺下来,将脸偏到一侧,蹭埋进柔软的床褥里。搭在身侧的手微微用力,攥紧了床褥。两条腿无凭靠,漂浮着一般。做着最亲密之事的两个人却被一道青色的床幔相隔,近在咫尺又不可见。
司阙松开尤玉玑的时候,一滴眼泪从尤玉玑的眼角滑落,落在她头侧的床褥上。
“哗——”的一声,司阙将床幔拉开。
尤玉玑微怔,她抿着唇慌忙将眼角的泪抹去了。她手腕撑在床榻上坐起身来,然后拉了拉短衫的衣摆,尽力遮了一下狼藉。
司阙盯着尤玉玑的表情,心里的气闷更重。他闷声问:“姐姐,你哭了?”
尤玉玑笑了笑,说:“只是有一点疼。”
她很快又加了一句:“没事的。”
司阙欲言又止。一时之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盯着尤玉玑半晌,问:“需要让流风进来帮你吗?或者喊你的侍女。”
——他想帮她整理,可是她兴许不太愿意他碰她。
尤玉玑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可以借这里让我小躺一会儿吗?”
司阙笑了,道:“姐姐真客气。”
他转身,不去看尤玉玑。
尤玉玑实在觉得不舒服,她在床榻上躺下来,一双腿才得以放在床榻上。她没有去捡落在地上的裙裤,只扯了床上的棉被裹在身上。
她只是想小躺一会儿,可是司阙在熏香里加了助眠的东西,让她深深睡去,这药能让她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司阙站在床边,黑着脸看了尤玉玑好一阵子,才起身往外走,端了温水过来,给尤玉玑温柔擦洗。
他走下楼,看见抱荷正和流风说话。
见了他下来,抱荷笑着说:“夫人给公主带了鸡汤,现在还热着呢。奴婢刚刚还和流风说要不要先拿去厨房温着。公主现在用吗?若是现在用,就不需要先温着啦。”
“给我罢。”司阙伸手。
抱荷赶忙将食盒递给司阙。
司阙又道:“天冷,你家夫人今晚不回去了,就宿在这里。”
抱荷点点头,也不疑有他。反正尤玉玑也不是第一次宿在这里。
司阙提着食盒上楼。他在桌边坐下,对着床榻的方向。他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不仅有一碗熬了许久的鸡汤,还有两味他喜欢的糕点,和一瓶红梅酒。
司阙一边瞧着酣眠的尤玉玑,一边将鸡汤喝了、糕点吃了,红梅酒亦喝光了。
他上身向后靠着椅背,依旧不能解去心中烦闷。
·
第二天尤玉玑醒来时,时辰还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床榻,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在云霄阁。
她惊讶自己昨晚会在这里睡着。她环顾四望,不见司阙的身影,却看见自己的裙裤叠好放在床尾。她凝望走神了片刻,才将裙裤拿过来穿好,悄声下了床。她小心翼翼推开里间的门,看见司阙睡在外间的木榻上。她在里间门口驻足了片刻,回身进去抱了被子出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木榻旁,将手中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司阙的身上,然后才悄声离开。她弯着腰走出去,尽量不碰到珠帘发出声响来。
司阙睁开眼。
他翻了个身,将残着她的气息的被子往上扯,将脸埋进去。
司阙不是刚醒,而是一夜未眠。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尤玉玑的那滴泪。
难受。
真难受。
是以,司阙用过早膳之后,如其他几个小妾一样,破天荒地去昙香映月给尤玉玑请安。
见到司阙也来了,其他三个小妾十分新奇。
“呦呵,这是谁呦?居然来给姐姐请安了。”翠玉本能地发挥着阴阳怪气的本事。
司阙没理她,望向坐在圈椅里的尤玉玑。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裙装坐靠在宽大的圈椅里,腿上盖了一条雪白的绒毯,一个小巧的双雀祥云手炉放在她的腿上,没有被捧在手心。她手里反而拿了一本图册。
见司阙来了,尤玉玑也有些意外。她暂且将手中的绣活图样放下,望向司阙温柔笑着:“过来坐。”
司阙朝尤玉玑走过去,在她身边的椅子里坐下。
枕絮立刻端来热茶。
尤玉玑垂着眼睛,目光落在手中的图册上。她以为司阙一个人在云霄阁太孤单了,于是温声说:“你若上午闲着没事,过来坐坐,大家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司阙的目光追随着尤玉玑,望向她手里的图册。打眼望去,都是喜庆的图案,正是婚仪时要用到的女红物件。
见他望过来,尤玉玑温声对他解释:“莹莹的妹妹快成亲了,她们几个在帮忙做些针线活。不过你应该不会这些。”
司阙没说什么,他喝了半盏热茶,驱离了身体里的寒意。司阙也说不清是这半杯茶驱走了他体内的寒气,还是靠得姐姐近一些,不由变得暖和起来。
司阙无聊地拿起那本图册翻看着,打发时间。即使不与尤玉玑说什么话,只要离她近一些,他心里的那种烦闷就能得到纾解。
林莹莹好奇地多看了司阙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给妹子做嫁衣。
过了一会儿,翠玉将忍了半上午的话终于别别扭扭地说出来:“姐姐,过几日就是下元节了,咱们一起出府逛逛吧?”
“好啊。”尤玉玑柔声应下。对于几个小妾的小心愿,尤玉玑向来都是尽力满足。
翠玉一下子开心地笑了。虽然她早就猜到尤玉玑会答应,可是还是惴惴了半上午,听她这么爽快答应了,她心里真是高兴。
林莹莹弯着眼睛笑:“我们也都可以去是不是?”
“当然。”尤玉玑含笑点头。
林莹莹免得不又发挥嘴甜的本事,一连叫了好几声“好姐姐”,惹得司阙抬眼瞥了她一眼。
司阙收回视线,继续无聊地翻开图样。他又翻看一眼,赫然看见上面画了一条开裆裤。司阙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声:“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尤玉玑循声望向图册,再看了司阙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莹莹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笑着说:“公主不知道这个?姑娘家成亲可是要备着这个当嫁妆的。”
司阙觉得很不可思议,嫌弃地将画图放在一旁。
翠玉心想还有自己知道而公主不知道的事情,心里一下子畅快了,拿出博学的姿态来,就连腰杆都挺直了些:“公主这就不懂了。这是姑娘家体恤新郎官,怕他头一遭见了美人遭不住,又尴尬又生疏导致不顶事。”
司阙看了尤玉玑一眼,慢吞吞地说:“无语的东西。”
翠玉笑着继续说:“这是给不经事的小郎君用的,还有那看上去体格不太行的。若是顶事的,自己扯了去,尽情吃个够呗。”
翠玉说完忍不住一阵笑。本就是勾栏之地的出身,说起床笫间的事情向来口无遮拦。林莹莹也是听惯了,一边的春杏可就听不惯了,整个人都快要坐不住了。
司阙还在望着尤玉玑。他问:“所以,姐姐没有不准我。”
尤玉玑抬眸望过去,显然不知道他这半句话的意思。
司阙背对着旁人,望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了好半晌,尤玉玑好似忽然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尤玉玑一怔,手中捧着的袖炉差点跌下去。
景娘子从里间出来,禀话:“夫人,账本送来了,在里间放着。您一会儿进去看,还是现在给您拿过来。”
尤玉玑有点想逃离司阙望着她的目光,道:“我现在去里间看。”
她让几个妾室先坐,自己起身,匆匆进了里间。
司阙的目光追随着尤玉玑的背影。
他想起尤玉玑几次三番询问他停药可会对身体有害,想起她欲言又止地催他快些,想起他温柔地问他身体可好,想起今晨搭在身上的锦被。
原来,她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她只是替他考虑,担忧着他的身体,又不便直说。她并不是不准他碰她。
司阙又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尤玉玑哭过的眼角。
十九年来,司阙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第一次觉得自己恶劣。
他起身,朝里间走去。
花厅的里间是一个不算宽敞的小屋子,偶尔暂歇。一张窄床摆在窗下,尤玉玑正脚踝交叠地倚靠在床头,手里翻着送过来的账本。这些是尤家的账本,只有比较重要的账目才会送来给她过目。
见司阙进来,尤玉玑转眸望过来,柔声询问:“怎么了?”
司阙朝尤玉玑走过去,停在她身边,垂着眼睛望着她,也不开口。
尤玉玑望见司阙的裙带折了一下,她将手里的账本放下,略侧了侧身,抬手给他整理好。她抬眸望着司阙,询问:“是有事和我说吗?”
“姐姐。”
“嗯。”尤玉玑轻轻点头。
司阙在床边坐下,望着尤玉玑的眼睛。他慢慢笑起来,说:“姐姐,你抱抱我吧。”
第33章
尤玉玑吓了一跳,飞快地朝司阙身后望了一眼。幸好景娘子刚刚出去了,小间里只她与司阙两个人。
尤玉玑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司阙的眉眼。
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她欠了欠身,抬起双手轻轻抱了一下司阙,又很快松开,重新靠回身后的软枕。
司阙唇角的笑容又真挚了几分。
看,姐姐是准他抱的。
但是,这也太敷衍了。
司阙上半身朝尤玉玑覆去,双手环过尤玉玑的细腰将她整个身子抱在臂弯里。尤玉玑惊讶地微微张开嘴,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司阙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尤玉玑身子僵了僵,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向后靠了靠,脊背更贴近身后的靠枕。她努力让自己僵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司阙也听见了,毕竟他的耳朵覆在她的心口。
尤玉玑不由又望向门口的方向。即使这小间里只他们两个,可毕竟与外面的花厅一墙之隔,可不怎么隔音。尤玉玑摸到司阙的手,想将他拉开。
“姐姐。”司阙箍在尤玉玑腰后的手更加用力,“别推开我。”
尤玉玑欲将司阙拉开的手不由停顿下来。她柔着声音去询问他:“这是怎么啦?”
司阙沉默了一息,才开口:“昨天把姐姐弄疼了。”
尤玉玑略略惊讶地垂眸望向司阙。她声音又轻又软:“没关系的,以后慢慢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