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事实,被反驳的人无话可说,反驳的人还不肯罢休。
“诏书上都说了,这次皇长孙能脱险,就是楚小姐的功劳,这是虎父无犬女。”
“先有楚岺为陛下定邦安国,现在又有楚岺之女为陛下保住大夏血脉。”
“她没资格当皇后,谁有?”
谁知道谁有,这时候说谁有,就是把谁架火上烤,聚众的人们顿时都不说话了,反驳的男人这才一甩袖走开了。
聚众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低声询问:“这人谁啊?”
没人知道他是谁,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先前被反驳的人哼了声:“一看就是故意吹捧楚氏女的。”
是楚家的人吧。
“我看是。”有人赞同,“现在这样的话越来越多,很明显,是有人操纵的——”
“没错,若不然以前谁说楚氏女——”先前的人更赞同了,忙点头。
但话音落,又有声音传来。
“以前谁说楚氏女?你这人,哪个山沟里来的?”
这次不是男声,是娇俏的女声。
这边的人们忙转头看,见茶楼的二楼上一群女孩子正走下来,其中一个竖眉瞪眼,满面讥嘲。
“前一段楚园文会没听过吗?”
“楚氏女不卑不亢与天下读书人一较高下,谁人不知?”
其中另一个女孩子一笑:“齐小姐,他们可能真不知道——”小姑娘翘着小鼻头,眼神倨傲,“看起来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齐小姐的神情就毫不掩饰讥嘲了:“没读过书啊,知道什么叫才德兼备吗?就知道看家世,家世大名气大就可以当皇后了?”
又有女孩子一笑:“那要这么说,名门望族的赵氏最合适了。”
赵氏已经株连九族了,朝廷还不罢休,还在追查余党,谁敢跟赵氏扯上关系,茶楼大厅坐着的人们顿时一哄而散。
这些女孩子们,真是嘴太毒了!
动乱刚过去,陛下刚驾崩,这些女孩子们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跑出来乱逛什么!
他们当然知道楚园文会,楚园文会可是让京城的女孩子们出了大风头,一个个变得更加嚣张。
说到底都是那楚氏女的缘故。
现在楚氏女成了皇后了,以后还不知道女孩子们多嚣张呢。
惹不起惹不起快躲开吧。
看着大厅聚众的人散了,齐乐云得意又意犹未尽。
“竟然还瞧不起楚昭。”她说,“楚昭多厉害啊。”
旁边的女孩子轻笑:“齐乐云你先前不也瞧不起她嘛。”
“那是先前啊。”齐乐云倒也不否认,“那不是跟她还不熟嘛,不了解她这么厉害。”
很少说话的周江也点点头:“楚昭是很厉害,她不仅能文能武,还有悲悯之心,先前过来时,我听到街上也有人议论,说那晚动乱的时候,他们流离失所,极其的危险,敲谁的门都不开,是楚昭打开了楚园大门,收留他们,说楚昭是菩萨心肠,国母仁德。”
还有这样的事啊,女孩子们回想起那晚,只有满心的恐惧,恨不得躲进地下,那时候谁敢把门打开啊。
楚昭真是很厉害。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皇后的身份故作佩服,此刻女孩子们眼里都是真诚。
齐乐云点头:“没错没错,我们一家现在就被收留在楚园呢。”
虽然是楚棠允许她们进去的,但等同于楚昭收留了。
“还有,说什么是楚家的人在吹捧。”齐乐云哼了声,“更是胡说八道,楚家现在还大门紧闭,我爬上墙头,都喊不来楚棠跟我说话了,更别提楚家跑出来跟人说话。”
这个么,虽然相信不是楚家的人在吹捧,但吹捧肯定是有人幕后操作,周江抿了抿嘴,看向街上。
“就算被吹捧又如何,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当得被吹捧。”
……
……
高高的宫墙一层层,隔绝了外界嘈杂。
虽然还没正式册封,楚昭也按照皇后的规格穿着衰服,此时外边百官们哭殿刚告一段落。
楚昭在殿内与谢燕芳对坐。
“三公子,喝点热茶。”她说,亲手将茶斟上。
谢燕芳如今入朝为官,除了哭丧,还有好多事要做,三天下来,他并不轻松,不过公子除了脸色白一些,眼睛红一些,精神还好。
他没有推辞,接过茶一口饮尽,看着对面裹在衰服里的女孩儿,越发显得小小一团。
他说:“外边的事你放心。”


第十二章 相依
这一段有太多事了。
三皇子作乱,太子死,皇帝驾崩,六岁的皇太孙登基为帝。
不过这一切虽然令人震惊,但不管民众还是官员们这都算是能接受的,毕竟大家震惊的不是人,而是事。
但楚昭为皇后势必要引发很多争论。
这不仅仅是事,还是人选。
她这个人实在是太突然太意外。
皇太孙才六岁,却有了一个十三岁的皇后,这不得不让人对她充满猜忌。
楚昭不用去外边看,单单这几日官员们看她的眼神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邓弈虎视眈眈,如果没有宫城内杀气森森的兵卫,只怕在皇帝驾崩当日就要质问了。
楚昭点点头:“有三公子在我放心的很。”
谢燕芳道:“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阿昭小姐做过的事,值得被人放心。”
楚昭笑了:“就算我做过的事不值得被人放心,我相信三公子一定也能让它变成值得的。”
这话如果让多心的人听,可能会觉得是说对方能颠倒黑白,那么能把黑的变成白的,也能把白的变成黑的,可能有些不太好回答,但谢燕芳笑了笑,非常干脆的点头:“我必当如此。”
谢燕芳不是多心的人,他是个真正聪明的人,这样的人,一颗心就够了。
楚昭不再多说,认真道:“事发突然,事后又忙乱,一直没有跟三公子仔细说,我当皇后,是我对陛下要求的。”
谢燕芳也认真点头:“我知道,这必然是阿昭小姐自己的意愿,阿昭小姐不是会被人强迫,做自己为难的事。”
楚昭没忍住笑了:“我明明说的是我胁迫先帝,怎么三公子还在夸我?”
谢燕芳摇头:“怎能是你胁迫先帝,是先帝被胁迫在先,我们都是在被胁迫中。”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完全不需要你多做解释,楚昭接着道:“先帝与我父亲当初私建一支兵马,叫做龙威军,这是只听从我父亲的兵马,大部分在边郡,京城也有暗藏,这件事很机密,而且因为我父亲与陛下二十年前的分歧,兵马也没有再动用,所以知道的人更少了。”
谢燕芳原本猜到差不多的事,此时更清楚了。
“原来如此。”他道。
怪不得齐公公会带着小殿下来楚家,更远一些,怪不得萧珣对楚昭如此态度,千方百计要扯上关系。
“中山王父子应该是猜到我父亲在陛下跟前不一般,但并不知道龙威军。”楚昭道,抚了抚心口,自嘲一笑,“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我和阿羽就不会活着了。”
谢燕芳默然一刻:“不知道该说是托陛下的福,还是该说万幸有楚将军。”
这一次萧羽能破局而生,回想起来真是险中极险,因为有陛下和楚将军当年的筹谋,又因为有陛下和楚将军后来的生分,再因为恰好有楚将军的女儿副将回京——这一串串事件,哪一个都是不可或缺,稍有不慎,甚至那一夜缺少任何一人,萧羽大概就不会存在了。
楚昭也想了想,应该说万幸她死过一次吧。
当然这话不能说。
谢燕芳接着说:“所以阿昭小姐你当机立断,请陛下赐皇后之位,这是保全阿羽坐稳皇位的最好办法。”
楚昭点头:“只有这样,龙威军才能掌控在皇帝手里,毕竟此番动荡,可信可靠的兵马不多了,中山王已经暴露了野心,他会毫无遮掩,陛下死了,太子死了,我父亲——也要死了。”
女孩儿微微垂目,放在膝头的手攥起。
这几日她紧绷忙乱,突然想起来,父亲也快要死了,她怎么去见他?
她还能离开京城吗?
至少目前是不能。
谁能想到,她没嫁给萧珣,但依旧成了皇后,依旧,离不开京城——
有温热碰触她的手——
楚昭回过神,看到一个温热的茶杯被递到手边。
她抬眼看到谢燕芳温和关切的眼神。
“阿昭小姐。”他说,“万般凶险已经走过来了,阿羽的命你都能保下,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再难的事,也有办法。”
楚昭握着温热的茶杯,点点头:“是。”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轻轻地声音“姐姐——”
楚昭转头,看到门口飘动的白幔后有穿着衰服的小身影。
“阿羽。”她忙招手,“快来。”
萧羽从幔帐后迈进来,谢燕芳起身施礼:“见过陛下。”
虽然登基大典还没举行,但萧羽已经是新帝了。
萧羽垂目走到楚昭身边,楚昭牵着他的手:“我跟你舅舅商议如今情形。”
萧羽嗯了声,这才看向谢燕芳,道:“三舅舅,免礼。”
谢燕芳坐直身子,看着站在楚昭身旁的孩童,接连遭受变故,再加上为先帝服丧,六岁的小孩子脸色很不好。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事已至此,他只能撑过来。
谢燕芳斟茶双手递给他。
萧羽摇头:“多谢三舅舅,我刚喝过茶了。”
谢燕芳没有说话将茶杯放下。
“饿吗?”楚昭牵着他的手,问,“累了就坐一会儿,不用跪的那么直,皇祖父不会怪你的。”
萧羽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说:“齐公公给我吃了点心,齐公公还拉了帘帐,让我在皇祖父这边躺了一会儿。”
醒来后发现楚昭不见了,这才寻过来。
有齐公公照顾可以放心,楚昭拉着萧羽在身边坐下,说:“你现在就安心的送皇祖父,父亲母亲一程。”
太子太子妃的丧事跟皇帝的一起办。
她看向谢燕芳。
“其他的事都有你舅舅,什么都不用担心。”
萧羽再次对谢燕芳点点头,没有说话。
谢燕芳垂目:“阿羽,是舅舅无能,没能保护好你父亲母亲。”
萧羽依旧没有说话,但往楚昭身上靠了靠,似乎要避开什么。
楚昭察觉他的动作,忙轻轻抚萧羽的肩头安抚,对于小孩子来说直面父母的惨死是很可怕很残忍的事。
但事实也不能逃避。
“那晚,中山王世子亲自来我家,威逼利诱我叔父,杀了阿羽。”她继续这个话题,“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人证物证都没有,现在因为我的身份,不能让叔父认罪指证,中山王父子这个隐患暂时难以除去。”
谢燕芳道:“我会全力以赴,你们放心,中山王父子绝不会再威胁到阿羽。”
楚昭对他郑重点头:“我相信三公子。”
她是真的相信,那一世谢燕芳就逼的萧珣束手无策,还是以反贼的身份,这一世,颠倒过来,萧珣的日子更不会好过了。
听到楚昭的话,萧羽抬起头看谢燕芳,也跟着说:“辛苦三舅舅了。”
这是自相见以来,这孩子第一次正眼看他,谢燕芳挪到他面前,半跪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萧羽向楚昭这边靠,但没有避开谢燕芳的手,眼神也没有避开,看着眼前这张脸——
这张脸跟母亲有些像,但比母亲美丽的多,谢燕芳的肌肤白皙如瓷,双目修长,鼻梁高挺,目光温和澄澈——
“不辛苦。”他轻声说,“谢燕芳只愿不要再有锥心的遗憾。”


第十三章 交代
夜晚降临皇城一片素白,如雪笼罩。
齐公公进来给倚着她睡去的萧羽搭上一条薄被。
“殿下去忙。”齐公公低声说,“这里有我。”
楚昭没有推辞,轻轻抚着萧羽的头,让他躺在齐公公怀里,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跪坐着不少官员命妇,入夜不用哭丧,不过这样守夜也很累,身体累心里也累。
听到脚步声,官员命妇们都抬起头,看到女孩儿走出来。
这几日他们对这个女孩儿已经不陌生了,虽然没有册封,但楚氏女出现在皇长孙所在的任何地方。
她也很忙。
邓弈见她,齐公公见她,谢燕芳见她——
相比之之下,皇长孙只是跪坐在皇帝棺椁前无所事事,一个六岁的孩童本就无事可做,所以这么个皇后,必然要代皇长孙行事,那将来——
那女孩儿肯定感觉到四周的视线,但目不斜视,缓步走出去,在她身后有一个宫女打扮但举止神情丝毫不像的女孩子跟随。
她的年纪跟楚昭差不多,相比于楚昭的目不斜视,这女孩儿则谁看过来,就立刻看回去,一双杏儿眼闪烁着凶光。
别的宫女垂手垂首,她则抬着下巴,双手还按在腰间,似乎随时要拔刀——
虽然不相信这女孩儿真敢行凶,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员命妇们纷纷收回视线。
楚昭走到大殿外,夏日的夜风没有多清爽,但可以让人轻轻的吐口浊气。
“钟叔呢?”楚昭低声问小曼。
小曼抬着下巴看着天:“我怎么知道,我一直跟着你呢。”
那晚有了龙威军,钟叔就给小曼这群人分了其他任务,留在楚园,不过小曼不同意自己也留下。
“——将军。”女孩儿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让我看好她。”
钟叔瞪了这女孩儿一眼,大概也是觉得将军之命不可违背,最终同意了。
小曼一直跟她,日夜都不离开,只是态度不怎么好,很少说话。
不过见识过这女孩儿的厉害,而且可以说这女孩儿才是她们和萧羽的救命恩人,楚昭和阿乐都不以为怪,也不会真把女孩儿当护卫使唤人。
阿乐千方百计讨好她,哄她开心。
小曼虽然看起来很难讨好,但其实也很好相处,话不多,只是偶尔会盯着楚昭看,打量,若有所思——
楚昭对小曼的回答笑了笑,不再问她,唤来一个禁卫吩咐几句,那禁卫疾步去了,楚昭转头看小曼又在悄悄打量她,视线相撞,小曼转过头看天。
“小曼,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父亲?”楚昭笑问。
她问得倒是干脆,小曼转过头,看着楚昭:“是。”
楚昭没有生气,看她的眼神更柔和,问:“你父母还在吗?”
小曼的眼神顿时变得很凶,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在了。”
果然如此啊,楚昭轻声说:“所以你们都是牺牲将士们的家人吧。”
如果这样说的话,她们不喜欢父亲,对钟叔态度也不好,都可以理解。
“毕竟,也算是我父亲让你们失去亲人。”
身为将帅要让将士们去厮杀,厮杀总是会死人的,将士们也都是人,有家人。
楚昭知道在落城有亡故将士家人聚集的地方,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子女,父亲都专门分拨了军费照看,还给他们寻找生计。
但再照看,也是失去了亲人,尤其是子女们,心里会有怨恨吧。
听楚昭这样说,小曼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忽的笑了笑,眼神又恢复了阴郁。
“没错。”她说,“就是你父亲让我们失去亲人的。”
楚昭要说什么,钟长荣大步走来,一看到两人在说话,立刻戒备地盯着小曼。
“你不要乱说话。”他开口就警告。
小曼哼了声,转过头,看天。
楚昭忙安抚钟长荣:“没说什么,小曼姑娘不爱说话,我在问她在宫里习惯不。”
钟长荣审视瞪了小曼一眼,道:“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军营里能习惯,宫廷里自然也能。”
这话也说的怪怪的,看起来在边郡的时候,小曼这些人都不掩饰对父亲的不满,当然,不满归不满,她们做事依旧干脆利索可靠,否则钟叔也不会让小曼跟在她身边。
楚昭拉住钟长荣,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钟叔,父亲那边你送消息了吗?”她问。
自那一夜后,所有人都很忙,邓弈和谢燕芳忙着清查朝堂,钟叔则握着整个京城的安危。
谢燕芳回来后,城门打开,又要清查收整京营,纵然有龙威军,钟长荣也忙的不可开交,还好有谢燕来守着皇城,否则他真是分身乏术——不过为什么要说还好有谢燕来?
这小子也不可靠!
钟长荣收回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当然,再忙,这么重大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把消息给将军送去了。
“我跟将军说了,这辞呈肯定是辞不了了。”他低声说。
为了小姐,将军也不能辞了官。
虽然他不懂这些朝堂之事,但就算是民间嫁女,娘家也是很重要的,眼下皇帝太子都死了,就剩下这么个六岁的小娃娃,小姐嫁过来,那真是势单力薄——
等等。
小姐,嫁给了一个六岁的小娃娃。
钟长荣再次愣神,脑子里一片空白,先前只想着皇后,小姐当皇后了,只想着皇后这个身份,似乎忘记了当皇后是要嫁给皇帝,而如今,皇帝,只有六岁。
这,这,这——
这事,是好还是不好啊?
将军会怎么想?将军是不是很着急?将军会不会不同意?
虽然皇帝之命不可违,但将军又不是没违过——
“钟叔?”楚昭唤了几声。
钟长荣回过神,神情有些焦急:“我,我再给将军送消息。”说罢就要走。
楚昭忙拉住他:“钟叔,别写信了,你回去见父亲吧。”
钟长荣愣住了,回去?
“小姐。”他急道,又看了眼四周,皇宫大殿深深,其内有不少视线向外看——
钟长荣忍不住拉着楚昭向一旁走了走,站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他压低声音:“我现在怎能把小姐你一人扔在京城。”
楚昭看着钟长荣,在忽明忽暗中,钟长荣的刀疤脸更狰狞恐怖,但她能看到狰狞恐怖的脸上满是关切。
“钟叔,父亲和你们在,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是一个人。”她说,“有你们在,我在京城就能安稳,但是,父亲他——”
父亲他身体不行了,命不久矣。
“钟叔,不能把父亲一人扔在边郡。”
“相比于我,父亲更需要你。”
将军的身体状况,钟长荣比谁都清楚,的确是已经耗空了,再加上这突然的变故,收到消息的将军不知道会不会被刺激的病情加重——
如今龙威军就是小姐的保障,虽然将军身边都是可靠的人,但如今朝廷的形势实在是动荡。
“还有,中山王是最大的危险,中山郡在边郡和京城之间,万一他们动作,引发边郡动荡,京城也就危险了。”
没错,中山王有野心,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在边郡自然也能,不知道现在的边郡是不是也动荡了,念及如此,钟长荣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回边郡——
但,他又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裹在衰服里的女孩儿更加的娇小。
“小姐,你一个人——”
楚昭笑着摇头:“不是啊,我有小曼啊。”她指了指一旁。
他们走过来说话,小曼并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扭着头,但敏锐地感觉到楚昭在说她,于是把头扭的更开——
钟长荣神情复杂:“她——她一个女娃娃。”
但并没有说小曼不可靠。
“还有。”楚昭道,越过钟长荣看向前方,眼睛亮亮一笑,“阿九呢。”
阿九?
钟长荣转过头,看到远处的宫门一小将不急不缓的走来,灯火铺在他身上,铁甲闪着光。
又是这小子!


第十四章 一心
先前要收整京营,钟长荣分身乏术,小姐说不用担心,有阿九呢,这边交给阿九就行。
那也罢了,他只是分心在京城外,皇城京城有什么事,他抬脚一转就回来了。
但现在他要回边郡,距离京城可不是抬脚一转的距离。
小姐怎么就这么相信这小子!
“小姐。”他低声说,“他是谢家人。”
先前皇城危险,小殿下和楚昭是一体的,谢家人为了保护小殿下必当全力以赴,对楚昭也自然尽心尽力。
但现在小殿下已经昭告天下为皇帝,有文武百官,有邓弈太傅监国,谢燕芳也入朝为官,身为皇帝的舅父,地位肯定不一般,东阳谢氏更是家大业大——
一个皇后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不会对皇后也全力以赴的。
唯一能震慑他们的就是龙威军,现在小姐竟然要把龙威军交给谢家人。
“不是交给他。”楚昭笑道,“只是让他领兵,龙威军还是我们的,龙威军也只认我们。”
这个道理钟长荣也知道,但是,那还是谢家人——
“钟叔,一家人也不一定就是一心人。”楚昭说,“你觉得我,我父亲,和伯父是一心吗?”
那当然不是,钟长荣毫不犹豫。
楚昭轻声说:“所以不管他姓什么,他首先是个人,不是谁的附属。”
钟长荣皱眉,慢悠悠走路的谢燕来也终于走过来了。
“见过殿下。”他恭敬施礼,“皇城一切安好,人员进出有序,末将尽职尽责,不敢懈怠。”
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其实这话是在说,我很忙,别来烦我,楚昭抿嘴一笑。
“谢燕来,钟副将有话跟你说。”她道,说罢对钟长荣挤挤眼,转身走开了。
钟长荣一怔,想要喊住小姐但又不想让小姐为难,最终没说话,转头看谢燕来。
谢燕来不在意他凶狠地视线,直起身子,懒懒问:“钟大人,又有什么吩咐啊?”
看这小子惫懒的样子,一点都不可靠!虽然这些日子没出什么纰漏——钟副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跟我来。”
谢燕来不情不愿被他拖走了。
跪坐在百官中的谢七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推了推谢燕芳,低声说:“你看,他们又说什么呢?”
谢燕芳垂着头闭目养神,官员们也并不是要整夜熬着,分着时间,但不管怎么分,在宫里守夜是休息不好的。
谢燕芳也不故意把自己熬得悲痛憔悴,能休息就休息,他既然能坐在这里,就不需要用外表样子来取悦世人。
此时被谢七爷推了推,他也不睁开眼:“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阿羽好,只要阿羽好,一切就好。”
那倒也是,谢七爷看了一眼钟副将和谢燕来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殿内,那女孩儿已经进去了,隐隐可见她幔帐后跪坐,这楚氏女要想坐稳皇后位置,必须依赖阿羽,依赖他们谢氏,她不能也不敢做对谢氏不利的事。
谢七爷再看了眼殿内的身影,收回视线,也闭目养神。
下半夜的时候,楚昭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看到萧羽跪坐在身边。
看到她醒来,萧羽挪得更近,小声说:“姐姐你再睡会儿吧,我守着呢。”
楚昭伸手轻轻捏了捏他鼻头:“我睡好了,该换你了。”
萧羽似乎要摇头,又停下点头,嗯了声,他听姐姐的话。
楚昭却没有让他立刻躺下,问喝过热茶,吃过东西没,又摸了摸手额头,确认是否正常。
萧羽乖巧任她查看,一一点头吃过了,喝过了。
楚昭这才放心让他躺下歇息,不忘把藏在一旁的竹筒给他放在怀里——就算服丧萧羽也时时刻刻带着竹筒。
楚昭从无异议,也不问,还让齐公公传令宫女太监们视而不见。
萧羽微微窘迫,但更多的是安心,抱紧竹筒闭上眼。
毕竟是六岁的孩童,虽然什么都不做,但只在这里跪坐着,就疲惫不堪,很快就睡着了。
待他睡了,齐公公才从幔帐外走进来。
“殿下。”他低声说,“你去用些宵夜,这里老奴守着。”
楚昭也没有推辞,她坐稳皇后的位置,不需要靠着纯孝哀伤的样子来取悦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