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忍无可忍:“姜芦花,你欺人太甚。”
柳纭娘一脸无所谓:“用孙明槐的话说,这个世道是讲王法的。你觉得我欺负人,可以去衙门告啊!”
孙母哑了声。
孙明槐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忽地转身就走:“我会尽快筹银子,明日傍晚,一定送到。”
“晚了哟。”柳纭娘寸步不让:“辰时我就去县城。”
孙母又气又急,跺了跺脚,急忙去追儿子。
当日傍晚,就传出了孙家要卖地的消息。
村里人多地少,地就是命根子,等闲没人会往外卖,庄户人家都希望地越多越好。如果有人卖,村里人就是砸锅卖铁也愿意买。
但是,之前连年战乱,村里人已经砸锅卖铁,谁家都没有存银。听到孙家卖地,只能扼腕叹息。
不过,也还是有人家拿的出银子来。比如,刚回来的姜家和贺家。
赵氏想买,被姜大舅给骂了回去。
最后,还是贺家出了手。
贺叔腿脚不便,这一次回来之后,没打算再去军中。他也不怕背负趁火打劫的名声,六两银子买完了孙家的宅子和地,连块菜地都拿走了。


第116章 第四个婆婆 二十
大家同住一村,贺家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给了孙家三天时间搬家。
一大早,孙明槐就送来了六两银子,还有一张债务还清的字据让柳纭娘摁手印。
“这张字据按了,我就不再欠汪家,大家都安心。”
柳纭娘看着那张纸上写着的两不相欠,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向院子外围观的众人:“你还够了二十五两,村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字据就不用了,我大字不识一个,可不敢乱摁手印。”
孙明槐不满:“你可以找别人来辨认。”
柳纭娘扬眉:“你只还了二十五两而已,离两不相欠还早着。这张字据我不摁。”
闻言,边上眼圈通红的孙母忍不住了:“我们家宅子和地都卖了,你还要如何?”
“但是我让你卖的吗?”柳纭娘振振有词:“我让你偷我家银子了?”
母子俩哑口无言。
高氏不爱吵闹,站在一旁不停抹眼泪。
另外一边,贺家夫妻找了牛车坐着过来,催促道:“如果说好了,咱们就赶紧去镇上吧,契书还没改呢。”
孙家人:“……”扎心。
一行人脸色都不好看,柳纭娘执意不肯按字据,孙明槐无奈,只能和贺家先走。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孙母一边哭,一边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大件的东西都搭着卖给了贺家,他们能拿走的,只有衣衫和被褥,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如今孙家银子花得精光,镇上是去不了的。去别家借住也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他们搬去了村尾的破院,打算先在那里对付半年。
孙家以前和村里人不亲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是村里人捧着他们。而如今孙明槐做了这样的事,一般人都不往跟前凑。最后帮着搬家的只有孙明槐的叔叔。
跑了好多趟,才把东西搬到破院,又打扫了一整天,才勉强能住人。
真的很勉强,房屋四面漏风,顶上也是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土,压根打扫不干净。
看到孙家落魄,钱母喜不自禁,特意跑过去看热闹。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她去了村尾……是看钱母的热闹。
柳纭娘也去了,院子比起她来的那天规整了不少,但还是破得不行。孙父正带着弟弟研究补房顶,婆媳俩一直都在哭。孙明槐进屋后就再没有出来。
“呦,我就说你们和这破院子有缘吧。”钱母抱臂站在倒了一半的院墙跟前:“所以说,这人活在世上呢,就不能心思不正。否则,只会越来越穷。”
“我呸,活该!”
孙母满腔憋屈无处发,看到钱母过来撩拨,再也不忍了:“我们家和钱小喜之间已经说清楚了,你要是不满意,去找大人分辨啊!再在这里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如何?”钱母叉着腰,昂首挺胸上前,振振有词:“我就骂了,你们家该骂,到了大人面前我也是这番话。”
她是那种越搭理越来劲的,本来只是站在门口嘲讽,偶尔骂上几句,孙母一出来,她像是一只打架的公鸡,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两人没忍住又动了手。这一回,站在边上的人早有准备,急忙将二人拉开。
对于孙家搬到破院子这事,村里人都当是看个热闹。事实上,还是有大部分人认为孙明槐不对劲。明明好处是他得了,最后只还了一半银子,偏偏还有人觉得孙家冤枉。知道其中内情的人,都再也不肯和孙家深交。
孙家人自己也觉得丢脸,孙母脾气越来越差,她不敢对着自家男人发火,舍不得责备儿子,于是所有的怒气都冲着高氏而去。
“合着你知道他们俩来往的事?”孙母满脸诧异,随即就满腔怒火,抬手就去揪高氏的耳朵:“老娘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人,把自己的男人往外送,你到底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孙母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没有阻止儿子。
她仔细问过了,儿子从钱小喜那里拿到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书卖了十九两,当初买的时候大概花了三十两,这三年来买笔墨纸砚就按五两算,只少不多。不算家里给的,都还要剩下十五两,这么多的银子,一个子儿都没看见,全部被儿子挥霍一空。
孙母每次算这笔账,都忍不住想发火。
如果她知道儿子暗地里做的这些事,绝对不会任由他乱花银子。只还二十五两,他如果会省,还能有结余。绝对不会让全家人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高氏想躲,根本躲不开,忍不住眼圈通红:“明槐想做的事,我哪里拦得住他?”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孙母气急败坏:“以前我还说你乖巧,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原是我看走了眼……一个个都出息得很。你们干脆气死我算了……”她一边说一边哭:“自己男人跟外头的女人勾搭,你怎就这么大方?”
高氏也委屈:“我知道的时候,他们俩已经……我不帮着掩护,还能怎么办?难道闹得人尽皆知?”
肯定是不能闹的!
那样就毁了孙明槐的前程了。
看儿媳委屈,孙母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别吵了!”孙明槐本来心里就乱,再听到两人吵,就更看不进去书了。
他如今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来年的县试,如果不能一举得中,一家人窝在这破院子事小,地已经卖了,明年没有地种,秋日就没有粮食收,别说供他读书,一家子都要饿肚子了。
婆媳俩不敢再闹。
高氏想哭,实在是忍不住,又不敢在家里哭,干脆往后山跑去。
哭了一场,天渐渐黑了,始终没有人来找,她自认这些年在孙家付出良多,现在出了事,婆婆却跑来怪她。男人也不再体贴……她干脆摸黑回了娘家。
天黑了没看见人回来,烦躁的孙母忍不住开骂,孙明槐心情也烦,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让妻子寒心。否则,家里的事只会更多,失了高家这门姻亲,愿意实心帮他的人家又少了。
夜里的村子并不安静,一路走来,都是虫鸣声和狗吠声,孙明槐怕有狗撵自己,走得格外小心。
冬日的夜里很黑,只能隐约看得到地上的路,路过一片草丛时,孙明槐忽觉得身后不对,回头一瞧,只看到一个纤细的巴掌朝自己拍来,紧接着膝盖一疼,他整个人控制不住趴倒在地。
正想出声喊人,腿上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前一黑,愈发看不清面前情形。于是,张口喊人变成了惊天的惨叫。
黑暗的村子里有人惨叫,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烛火,很快就有人围拢过来,看到趴在地上脸白得像鬼似的孙明槐,众人都挺惊讶。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
“是啊,嚎得那么惨,刚我还以为杀人了呢。”
“孙童生,你哪受伤了?是不是崴了脚?”有人贴心,上前试图扶起他。
孙明槐刚一动弹,只觉得右腿一阵剧痛,仿佛整条腿都在痛,也分不清哪里受了伤。
他哑声道:“别动我。”
一片疼痛里,他满脑子都是有疾者不能参加科举的规矩。心头忽然升起了惧意,如果他的腿再也好不了,以后怎么办?
他勉强打起精神:“请大夫。”实在太痛,他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听见了没,都觉得他不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很容易被冻病。于是,好几个热心人抬手抬脚,将他抬进了最近的人家。
期间孙明槐一直在惨叫,众人自认都格外小心,便没理会。
进了屋,昏黄的烛火下,众人看到他变形的腿骨,都挺沉默。孙明槐痛得厉害,声如蚊呐:“大夫!”
众人回过神来,家中的男人已经去寻火把。孙明槐看到了众人看到他腿时的神情,心中大骇,急忙道:“镇上的大夫……”
闻言,众人都挺赞同。
取火把的人回来,听到要去镇上请大夫,倒也没拒绝,只问:“这诊金你们得给我。”
他是好心帮忙,却万万垫付不起诊金。
孙明槐:“……”没有!
太过疼痛,睁眼都费劲,一阵困意袭来,他不敢睡,颓然道:“去找我娘。”
等到孙母得到消息赶过来,先是哭天抢地一番,又求了边上相熟的人家,终于拿到了几个铜板。这才有人去请大夫。
等待大夫的间隙,孙母哭得稀里哗啦,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受伤的?都晚上了,你跑出来做甚?”
问及受伤缘由,孙明槐瞬间就不困了,勉力睁开眼:“有人打我。”
闻言,围着他的众人瞬间退开了去。


第117章 第四个婆婆 二十一
在这个每家每户只够温饱的时候,谁家要是有人生病受伤,就和天塌下来一般。
孙明槐尤其不同,以前村里人没少听他娘念叨儿子不能受伤,否则会影响前程之类的话。所以,地里的活孙明槐都是不干的。
如今他受了伤,还称是别人打的,这万一赖上自己,一家子都完了。
孙家耍赖又不是没有先例,钱小喜被骗财骗身后还被倒打一耙的事可刚发生。钱母现在还天天找孙家的茬来着。
孙明槐痛得厉害,隐约看到众人离自己更远,闭着眼睛道:“是个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
“你看清楚了?”孙母满脸愤怒,已经开始撸袖子。
“一定是个女人。”孙明槐实在疼痛,哀嚎了一声,继续道:“没有那么瘦小的男人。”
孙母心疼儿子,也想找到罪魁祸首。要知道,儿子这伤严重,治伤需要不少银子,最要紧的是会耽误他看书参加县试。
“是谁?”
孙明槐捂着头,继续嚎叫。
孙母急得又问了两遍,跟上的人看不过去,将她拉了一把:“先请大夫来包扎,等他缓缓再说。”
“天杀的混账,就是看不得我们好。”孙母说着,眼泪已夺眶而出。边上的人安慰了两句,她哭得更凶了。
柳纭娘从外头进来,好奇问:“我听到这边乱糟糟的,出了何事?”
孙母没有搭理她,孙明槐实在痛得厉害,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一屋子人挤挤攘攘,看在汪海的份上,都很乐意帮她解惑,众人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一遍。
柳纭娘沉默听完,好奇问:“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跑出来做甚?”
所有人看向了孙母。
孙母绝不会让儿子夜里出门,若知道他行踪,早就阻止了。她嗫嚅了下,喃喃道:“我不知道啊。”
众人:“……”
他们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孙明槐和钱小喜暗中苟且骗取银子读书的事。如今的孙家愈发艰难,他该不会又找着了相好了吧?
屋中静默了一瞬,众人下意识都开始回想自家的女眷夜里有没有出门。
孙明槐感觉气氛不对,解释:“我找孩子他娘。她生气了,这个时辰还没回家。”
孙母知道儿媳生气跑出去的事,但没想管。想着明天再把人哄回来就行。谁知一个没注意,儿子竟然跑出来找人了。她满腔的担忧顿时化成怒气,破口大骂:“她只会添乱,要跑就跑了,随她去,你找她做甚?”
被母亲吼了,孙明槐懒得搭理,也实在没有力气回话。他要是知道自己出来后会被人打断腿,也绝不会踏出家门一步。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孙母一边哭,一边咒骂儿媳多事。
半个时辰后,大夫赶到。看到孙明槐的腿时一脸慎重。
孙母见他神情不对,殷切道:“大夫,您可千万要治好我儿,他的腿不能跛,否则,这辈子就毁了……呜呜呜……他是读书人……要科举……以后是要当官的啊……”
大夫见过不少人崩溃求他,但对着孙明槐这条腿,他真下不去手,一脸为难道:“这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骨头自己就能长好,但有的人无论用多好的药,照料得多精心,也还是会弯。”他沉声道:“丑话说在前头,骨头断成这样,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前去请大夫的人已经知道孙明槐的断了骨,所以,特意请的是镇上最有名的接骨大夫。
听到这话,孙母愈发担忧,但这已经是目前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不接受也无法,她哭着又拜托了一遍。
大夫出手挺慎重,请了壮汉拉直了孙明槐已经弯曲的骨头,在这期间,孙明槐嚎得像待宰的猪,等到骨头接好敷了药,大夫和他都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满头满脸的汗。
“这大半夜的,你们还是别回去了。”有人提议:“天亮之后再说。”
此话得到了众人附和。
赶夜路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摔跤,抬着个人就更危险。孙明槐伤成这样,万一因为自己让他伤势加重,谁都担待不起。
高氏就是村里的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底还是传入了她耳中。赶来的时候,她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看到大夫接骨,她缩在人群里不敢吭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落。
众人散去,孙母发现了儿媳当即扑上来就打:“你不是要走,又回来做甚?把我儿害成这样,你个丧门星,没事往娘家跑……有本事跑,你别回来啊……”
高氏的双亲也赶了过来,看到孙母发疯,高母白日里听了女儿诉说的委屈,对亲家母满心怨气。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做人要讲道理,这走路摔跤就跟吃饭噎着一样,那都是天意。合该明槐有此一劫,怎么能怪我女儿?又不是我高家让他来找人的?”
“什么摔跤,明槐那是让人给打的。”孙母怒吼:“要不是他夜里出来,歹人也没机会动手!都是她的错……没事往外跑什么?”
高母辩解:“要不是你胡乱发脾气,她也不会回娘家。”
孙母振振有词:“谁家儿媳不挨骂,她气性那么大,留在家里做祖宗多好,嫁什么人?”
高母无语:“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讲道理。明槐挨了打,你不去找歹人发脾气,逮着我女儿骂,她嫁到你们孙家是去做儿媳,给你们家生儿育女的,可不是给你做出气筒的。”
孙母怒火冲天:“她错了我还不能说吗?她不乱跑,明槐怎么可能遇上歹人?”
两人吵吵闹闹,边上一双年轻夫妻面色越来越难看。
以当下的风俗,都说家和万事兴。自家不能吵架,外人也最好别在自家的宅子里吵,否则家里会越来越倒霉。
两人好心好意接纳了孙明槐进来歇着,用了家里的盆和热水,连布都拿出来两块,被褥也脏了,虽说可以洗,可这个冬日里被子不好干。又有村里这么多人挤挤攘攘看热闹,明天还得好好打扫……这些都算了,谁让自家刚好在这儿赶上了呢。大家同住一村,该帮就要帮一下,谁都有难的时候,不能太斤斤计较。
可两家在这吵架,他们实在忍不了。
年轻妇人脸皮薄,不太好意思说。她婆婆就没这个顾虑,扬声道:“我们家好心好意帮忙,你们却跑来吵架,这是恩将仇报。要吵出去吵,否则,就把孙童生抬走!这又不是我们该的,搁这儿吵,亏你们想得出来……”
两家稍微冷静了点,孙母赔笑了几句。那小夫妻秉性善良,虽面色不好,也不再执意让孙家把人挪走。这大半夜的,万一孙明槐在挪回去的时候又摔一跤,导致他日后变成了跛子,就算孙家不计较,他们也良心难安。
众人散去,孙家婆媳守了一夜,天亮时找了床板将孙明槐弄回了破院。
高氏本来还想让男人哄哄自己,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回去伺候。
村里的人在谁家受伤生重病时都会上门,就如当初钱小喜摔着腿,好多人都上门探望一样。此时也有不少人去孙家。
柳纭娘对外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讨厌孙家人,两家是断绝往来了的,所以,她没有去看。
倒是钱母,空着手紧跟着村里人进了门,又将孙明槐贬得一无是处。
“以前我去镇上,听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不能科举,地里的活也干不了……呵呵……可不就是废人一个么!”她满眼鄙视:“这心眼不好的人,就该是这种下场。不过,他小白脸一个,能讨不少人喜欢,去镇上做小倌倌,也是一条出路哈……”
她对着院子里的人说,可这样的话谁敢应承?
孙母在厨房里烧水,满院子都是好心好意前来探望儿子的客人,她没想在这些人面前吵架,显得自己刻薄。可是,钱母真的是欺人太甚。她质问道:“明槐受了伤,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了,这是恶有恶报。”钱母满脸得意:“黑心烂肠的玩意儿,老天终于开眼了!”
孙母上下打量她,身量不高的纤细妇人,力气也大,搞不好就是她!
有了这个念头,孙母真心越看越像。
如果儿子说打他的是个男人,那一定是汪海!
可是女人……村里最讨厌儿子除了汪海他娘之外,就是钱小喜的娘。
前者前两天才打了儿子两巴掌,听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张罗搬家的事。也只有钱小喜她娘才会这么不讲究。再说,她可不止一次的表示要毁了儿子的前程。
她沉声问:“打人的是不是你?”
钱母:“……”什么玩意儿?
她愣了一下,张口就骂:“本来就是他孙明槐对不起我钱家,老娘想打他,可不用避着人,至于半夜不睡跑出来堵人?”
孙母一个字都不信,家里出事后,众人面上客气,私底下议论孙家不厚道的人多了去,她现在看谁都对自家没安好心。
“你敢不敢对天发誓?”孙母咄咄逼人:“要是你动的手,全家不得好死!”
“又不是我,我发什么誓?”钱母嘲讽道:“你可以去报官啊,让大老爷给你儿子讨公道。”
来之前她都听说了,孙家本来是要去城里告状的,但这事难免要孙明槐这个口主亲自描述凶手的长相身形,偏偏他又不能挪动。所以,这事只能往后拖延。
见钱母不肯发誓,孙母一口咬定就是她。两人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半日后 ,钱母回家吃饭,打算饭后再战。
孙母越想越难受,干脆跑到了汪家。
彼时,柳纭娘正把家里的旧家具搬出来送给姜家和邻居。
孙母怒气冲冲,开口就是质问:“姜芦花,我儿子是不是你打的?”
柳纭娘还没开口,李氏已经发火了:“你们孙家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事就来找我三妹,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柳纭娘好声好气:“昨晚上我早早睡下了的。”
当然了,后来又爬起来揍人。
孙明槐太聪明,什么事都不沾手,到了公堂上还能为自己寻一条路出来。柳纭娘冷眼看着,他这一回下了苦工,想一举得中。她自然是不能让他榜上有名的。
眼看孙母还要口出恶言,柳纭娘淡淡道:“阿海如今大小是个官,你这么上门污蔑,若是告到公堂上,大人追究起来,可是要入罪的。”
孙母张了张口,再也不敢开骂。


第118章 第四个婆婆 二十二
孙母跑这里来,纯粹是为了泄愤。如今怒火没散,只觉得憋屈不已。
骂是不敢骂了,儿子还债这件事,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了官府的威严。她可不敢把自己作进大牢。站在汪家门口,面色几变,最后恨恨离开。又实在憋屈,干脆绕路去了钱家,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一通。钱母自然是不认的,两边闹得不可开交。
高氏跑了一趟娘家,本来是想让男人怜惜自己。结果倒好,反而害得男人断了腿。她不敢再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夫妻之间吵架正常,孙明槐跑这一趟是为了哄妻子回来,本来他就不愿放下身段,如今受了伤,他看高氏就不太顺眼。
“你想烫死我?”
孙明槐一把推开敷在脸上的帕子。
高氏的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帕子落地。看到男人铁青的脸,她眼泪瞬间落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哭?”孙明槐铁青着脸:“晦气!”
说实话,高氏那天被婆婆骂得狠了才回的娘家,真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是看孙明槐这腿伤是因她而来才再三退让。可说到底,她又没有让孙明槐夜里出门。白天那么久他不去,非要捱到晚上出门,挨打了怪得了谁?
高氏回来后,婆婆看她不顺眼,连以往待她还算温和的公公都不爱搭理她。她真的是越想越委屈,孩子又闹得厉害,如今孙明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眼泪夺眶而出,也再也不想忍耐,将手里的盆往院子里一丢,拔腿就跑。
孙明槐见状,怒斥:“走了就别回来。”
高氏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跑出了门。
孙明槐急了,吼道:“你是不是想和离?是不是看我是个废人,所以要离开我?你水性杨花……”
本来高氏不想搭理他的,可这话越说越过分,她转身哭道:“孙明槐,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连你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纠缠我都忍了……现在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你个畜牲!”
孙明槐这还是第一回被妻子骂,铁青着脸道:“你今日踏出这个门,就不再是我孙家妇!”
高氏真的被伤着了。
她一再退让,他却步步紧逼,如果今日不离开,往回他们母子只会变本加厉。
就这个破宅子,加上孙明槐这两条断腿,还有孙家如今的名声,稍微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嫁进来。这么一想,高氏头也不回。
孙家早晚会来求她!
孙明槐:“……”她真的敢!
他怒火冲天,将手边的药碗扔了出去,瓷器落在地上,瞬间碎出一大片。
孙母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的伤。一进门就看到满屋碎片和一地的水,皱眉道:“你媳妇也真是看得惯,人跑哪去了?”
“她生气回娘家了。”孙明槐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娘,你把这收拾了。”
孙母气得满脸狰狞:“你这腿伤都是因她而起。她哪来的脸生气?高家就是这么教闺女的?”
她转身就走:“不行。我得去找高家理论!”
“娘,我都半天没吃饭了。”孙明槐肚子饿得咕咕叫。大夫说了,想要骨头长得快,得多吃点好的。如今家里这番情形,好的吃不上,一日三餐得按时吧?
孙母沉默了下:“我去给你做。”
高氏临走时,饭菜做了一半。孙母做着,愈发恼恨儿媳的不懂事。
饭后,她跑去高家,又闹了一通。
高氏本就吃软不吃硬,打定主意要让孙家服软,看到婆婆来闹,从头到尾都不出门。
她已经想好了,孙家好好上门赔礼,并保证以后不再冷言冷语,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