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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九声，国有大丧。
天子驾崩了。
何琴书盘着手里的佛珠,听着钟声,嘴角慢慢扯出一丝冷笑。
六年前，女校津贴被取消,而她则成了万夫所指。天下女子皆以她为耻，甚至要将她从左学继承人中开除。
漫天的责骂,甚至路人当面的唾弃她都未放在心上。女圣过身还未满一个甲子，朝野上下便沦丧到这地步,可见她想的没有错。
将希望寄托在地方官以及天子的人品之上是愚蠢的。这几年，她将左玉著作的书以及报上发表过的文章翻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明白悟出了一个道理：不将乡绅、宗族彻底扼杀，即便是天子亦会被胁迫。
她不恨新昌帝。他身为君王想保住自己的江山又有什么错？能与乡绅抗衡到晚年，至今还未辞退女官,已是有能力了。
她不恨他,也不怪他。
这世上如女圣、如左挚、如自己先生那样的人才是少数,自己没有理由怪他。
钟声渐消。她站了起来，坡着脚,将门推开。冬日里，万物失色，唯有昔年女圣种下的那棵金桂依旧葱绿。
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弟子夏新玉听到动静,忙打开西厢房的门出来。
“先生,您怎么出来了？您腿脚不便,怎不喊我？”
“这点路还是能走的。”
何琴书道：“刚听到钟声了吗？”
“听到了,先生。”
夏新玉垂下眼，压低声音道：“那个昏君崩了。”
“呵。”
何琴书轻笑了下，“这话可别去外面说。”
“先生。”
夏新玉咬牙道：“若不是他，您如何会被人赶回家当寓公？”
“我已老迈，回家躲清闲不好吗？女校一职自是能者居之。”
何琴书淡淡道：“再者，接我位置的人是你大师姐。她面上与我等不合，可教的东西都没变，尽心尽力维护女校发展。女校乃是先人一生心血，亦是世间女子心中希望，只要没倒，必有再光大之时。”
夏新玉垂下眼，喃喃道：“您让我送去的书大师姐都收了，可我也没见她在学校里教。”
“她收下就行。”
何琴书淡淡道：“新玉，你可知你先人的事？”
夏新玉愣了下，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听娘说过一些。我们这一脉是被老祖宗抱养的，那老祖宗虽有丈夫，可娘说，那位不是赘婿，但也不知为何，我们也没跟了他的姓。”
“你知她名吗？”
夏新玉又愣住了，不知何琴书什么意思。
“她叫夏书玉。”
夏新玉大惊，“为，为何会跟我的名字如此像？”
“呵。”
何琴书拐着脚，艰难地往屋里走。夏新玉忙上去搀扶。待入了屋，坐下后，便听何琴书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炭火在炭盆里由红变白。炭烧尽了，屋里也冷了，而夏新玉已开始捂着脸痛哭。
“夏书玉难道不是一个奇女子吗？！”
何琴书死死抓着扶手，沙哑的声音里蕴着极力克制的愤怒，“可史书上她最终落下的一个名字只是一个夏氏。甚至，你家人不堪世人搅扰，不敢将她的名字刻于墓碑上，其名讳更成了一个禁|忌。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受害者要遭受这样的对待？！死有何可惧？！活着，忍受万千折磨，依不放弃的夏书玉难道不配有个名字吗？！”
夏新玉瘫坐在地上，瞪大眼，“所，所以我娘一定要您给我当先生，是因为，是因为……”
何琴书点点头，“你的长辈并不想忘了她，你娘尤其不想。你娘亦是我女校学生，她在六年前参与了那场抗|议。”
眼泪从夏新玉眼中滚落。六年前，天家取消了女校津贴。各地校长带头抗|议，无数人在那场抗|议中被捕。
那一年，她才八岁。她只记得那天隔夜，还在读小学的自己被老师告知，学校要停课。她察觉到了异常，随着前来接自己的母亲回去时，还问过。
但母亲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告诉她，夏家只招婿，夏这个姓是夏家女子永远能保留的。她不明白母亲的话，她只知道，母亲送她回家后便说要出去买东西。
她目送着娘离开，可母亲那一天却没有回来。第二天，父亲便终日不归家。直到十天后，才带回了一个双|腿皆残的娘。父母什么都没说，而又过了五日后，学校通知开学。
再开学，她发现许多老师不见了，校长也换了。初高中与大学部的人少了许多。年纪渐长，她也逐渐知道了那日发生了什么，她本能地就将母亲的腿与这事联系了起来。
可她回去问父母，父母却说与这事无关。是得罪了乡绅，被乡绅打的。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那是出奇的愤怒。乡绅怎么可以随意打人？然后，她的母亲就说要给她再寻一个先生。
当她见到何琴书时，很是惊讶。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能帮自己找到她当先生？而且就是她不作为才导致那多学姐死了的，不是吗？可母亲告诉她，何先生是为了保住总部的女校才忍气吞声的。
她相信自己的娘，所以也就拜在了何琴书门下。直到今日，她才彻彻底底明白，为什么她的父母不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将她送来何琴书门下。
她在何琴书这里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何琴书告诉她，想要获得真正的公平，就必须将乡绅打倒，将宗族打倒。
原来她的老祖宗是这样传奇的一个女子……
她慢慢握起了拳头，略显稚嫩的脸带着一股惊人的恨意，“老祖宗应该有名字，我娘也应该有！那些为了女子公义而死的前辈更应该有！”
何琴书抚过她的头，“那场抗|议里，还有许多男子被牵连，他们的名字也应被刻在史书上。”
见弟子怔了下，何琴书笑了起来，“乾坤阴阳才是天地。助我理想，受压迫者皆我骨肉兄弟姐妹！！”
夏新玉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先生，今年才十四岁的她还不是很理解这话的意思。不过不打紧，只要继续跟着先生学，她一定会搞明白的。
皇帝殡天，新天子继位，年号兴元。
开元创物，兴利除弊，谓之兴元。
可国势在新昌帝手里已走下坡路，到新帝继位，文德帝所留规矩已被破坏殆尽。
新帝沉溺玩乐，建行宫，养珍兽，任由奸臣宦官弄权，本就阴沉沉的天更显了几分晦暗。
兴元五年，女官依保留。可女官被天子玷污以及送于朝臣之事时有发生。那一场风波里，唯一还剩下的京城女校里悲愤蔓延，可却没有像她们的前辈那样去抗|议。
女校堕|落了。
京城的百姓感到悲伤。
这个女圣一手开启的女校堕|落了。女校精神在女圣去世五十一年后，消失殆尽。
兴元十九年，八十岁高龄的何琴书去世。
也就是在这一年，好玩乐的天子吃了两颗丹药暴毙。
因着好玩乐，天子子嗣艰难，唯一留下的儿子才七岁。十天后，皇太后因悲伤过度离世。
朝局彻底被朝臣掌握，改年号同嘉。
同嘉元年，三十四岁的夏新玉出任女校校长，而女校的光辉似也走到了尽头。
从全盛时期的六千多名学生，如今只剩下了两千人不到了。
天子无能，朝臣贪婪，地租已涨到六成。百姓生活艰辛，何来钱再培养家中女孩？且女校学生多有被高官看中，名声已臭。
夏新玉能收到的资金援助也越来越少。待到了同嘉十七年时，学生已不到一千了。
女校末日气息弥漫，一如这王朝。
一场暴雨来临，泙河似有泛滥之象。同嘉天子出了宫，悄然消失于京城。
再有消息时，已到了四百里外的上阳行宫。
远离了泙河河系，可却也将民心彻底推开。
自太|祖问鼎天下以来，国朝已走过了二百一十六个春秋。这些年各地起义不断，如今这一场暴雨将天子送出宫，似也预示着，这林家的天下，该易主了。
京城百姓茫然，而京城的局势很快就乱了起来。
头上已有诸多白发的夏新玉走出门，门前一片白衣。
其小弟子何敏秋捧着剑上前，“先生，尚能执剑否？”
“君子六艺。”
夏新玉接过长剑，将剑抽出。手轻轻拂过剑面，声音逐渐高昂，“礼、乐、射、御、书、数！！世人只知我女校教书数，却不知亦教骑射！这一天，咱们等太久了！等得我都快死了！如今天子受佞臣蛊惑弃民而去，是时候清君侧了！”
“同胞姐妹忍受屈辱，明明是女官却与妓子无异！”
夏新玉的大弟子陆嘉怡抽出祖宗留下的短剑：“我家的老祖宗可不是为了保林家万万年才献神种，斗百官的！今日不光要清君侧，亦要将屈辱奉还！！”
陆嘉怡是左玉与陆岺的第八代儿孙。自左玉起，为了一个目标，他们陆家已整整奋斗了九代人。如今父母年岁上涨，该是她挑起重担的时候了。
她咬牙道：“多少姐妹忍着屈辱，一如先生家的老祖！今日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京中能战之兵大多被天子带走，剩下庸弱之徒已被各部姐妹骗着喝下了迷魂酒。京中百姓心中怨怒已深，我等此时揭竿，必能成事！”
“不错！”
何敏秋接话道：“这些年，我们掩人耳目，将震天雷藏于各家中。各火炮拆散藏于各处！如今东西已都被取来，火炮已组装完成，今日若有人反抗，直接轰杀！”
夏新玉闭上眼，压制着心中的激荡。
终于等到了王朝末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自左玉离世，王珊为保女官身死；她的先生为保女校火种被人打坏了腿，忍了一辈子的骂名；而她今年也五十有一，忍了也大半辈子了！
终于，不用再忍了！
他日屠虐我者，今日将为我刀下鬼！
她举起剑，高声道：“自女圣创办女校来，惠及女子无数！然，女圣离世，朝臣压我，迫我，辱我！我等为之抗争整整八十六年！这近百年里，多少仁人志士前仆后继，多少姐妹倒在抗争的路上？！数不清了！我的先生忍了一辈子，我忍了大半辈子了，天下的姐妹熬得白了头，等得入了土……”
她眼睛渐红，“今天，不忍了！你们都是学校的学生，是留下来的火种！今日若败，我与诸君同赴死！即便凌迟加身，亦不退缩！出发！”
“清君侧，诛佞臣，打乡绅，民为贵！”
众人齐齐喊着起义口号，开始分配武器与震天雷。所有人都给自己留了一个小型震天雷。誓死不当俘虏，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夏新玉坐上马车，其余人跟随在后，齐齐走出巷子，直奔皇宫而去。
“这，这些女学生是要做什么？！”
她们很快被百姓发现。当见到女校校长一袭白衣做出挽弓搭箭的动作后，所有人都傻了。
这，这造反了？一群女人？
马车快速行驶，很快就有衙役出来阻拦。夏新玉瞄着那些衙役，“放下武器者，助我等者，免死！”
衙役都愣在那里。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跳脚大骂，“夏新玉，你这是要反？！”
回答他们的是飞来的箭矢！
一箭一个，竟是直入要害部位！干脆利落的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当年的陆岺附体了？
“乡亲们，天家无道！人祸不断，天灾连年！”
夏新玉大喊道：“佞臣当道，蛊惑君王，若不满六成地租者，今日！！！”
她举起弓箭，“随我入皇宫，清君侧！”
百姓面面相觑，心里虽恨，可，可这是造反啊？！
正想着，那边有兵马行来。这是天子留下的守军，但大多是老弱病残，且主将皆已被女官迷昏。
小车上的火炮被架起，夏新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学生点了引线，放炮！
“轰”的一声巨响，前方人马被炸翻。这是特制的小炮，威力并不大。之所以带上这门小炮，是怕伤及无辜百姓。威力小点，好控制，且一样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女圣留给她们的又何止只是一个女校？！她那些知识才是最宝贵的东西！这些技术她没有献给天家，只有最顶尖的学生才能接触到。这行为已说明了她老人家预料到了女校的结局。
这是给她们反抗的力量！人虽去近百年，可她们依然在享受着女圣的恩惠！
“枪上膛！”
随着她一声令下，女学生们举起手里的燧发枪，瞄准了前方。
“开枪！”
“砰砰砰”的一阵响后，百姓们忽然欢呼了起来。
不敢反抗是因为害怕！可如今女校学生明显是有神器在手，那还怕什么？！六成地租，五成商税的日子他们早过够了！
有身材魁梧的汉子冲过来，大喊道：“你们的神器不会用，俺也不会拳脚，但俺力气大，俺给你们推车！”
“算上我！”
“街坊邻居们，想想老辈人说的话，以前那是个什么光景？！咱们的祖宗陪过女圣斗百官，陪过镇国公击鼓，参与过女校抗|议！咱们可不能孬了！跟着这些女先生清君侧去！”
“清君侧！”
陆嘉怡立刻大喊起了起义口号！这下人们才发现，这不是英国公家的女儿，女圣的后人吗？她也来了？！连她都反了，那还等个什么？！反了！
有人带头，被压迫许久的百姓，被天子抛弃的百姓不忍了！他们冲回家，拿出一切可反抗的东西当武器，跟着白衣大军冲往皇宫！
大昭两百年多年的江山在先进武器以及民心下土崩瓦解。许多士兵甚至都没反抗就放下了武器。
国事颓废，佞臣当道，军饷被扣已成常态。如今天子都跑了，他们凭什么还要跟这些人斗？这天家不值效忠了！
当天夜里，京城城头换大旗，女校校长反了！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被留在京城看家的管家们瑟瑟发抖，生怕性命不保。
但是，夏新玉没有乱杀人，甚至还杀了一批趁机作乱的人。三日后，京城的局势在枪炮的威胁下稳定了下来。
而那些在名单上的朝臣则全部被抄了家。这些朝臣几乎都跟着天子出逃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仆人。夏新玉没有为难他们，只吩咐他们看好地方。而剩下的官员，大多是不得势的，想作恶都没有那个条件。
也有些清正的老迂腐痛骂夏新玉的，但夏新玉也不理这些人，直接关了起来。那些愿意配合的官则给予保证安全的承诺，让他们继续干活。
而那些受过教育的女性也纷纷站了出来，帮忙安抚人心。一场乱局，竟是很快平定。而这也让百姓都安下心来。之前是热血上头，等热血过了，就又会担心。
但眼下看到这些女娃有本事，能这么快平定骚乱，做事又这么有章法，也逐渐安心了。
攻下京城的第五天，商铺开门，日子逐渐恢复正常。
而夏新玉等人没有停下脚步。一个京城的人是不够的，必须寻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他们开始朝京畿辐射，喊出的口号也更明确了。
就是要降租，打乡绅。
臣民苦大昭久矣！见有人成功了，立刻就响应了起来！
京畿附近的州县多有被乡民攻陷的，也有人趁机扯起大旗当大王的……
夏新玉知道，这是免不了的事。但是，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只有将星星之火烧旺了，她们才有希望！
消息传到上阳宫，天子与朝臣都傻了。
一群女人……
造反了？还成功了？！
可天下大势不会再给他们发傻的时间了。
夏新玉与女校学生就像一把火般，投入了满是火油的大地上！本就有零星起义的大昭如火|药桶般，这下直接炸了！
各地乡民皆起义，喊出的口号与夏新玉等人相同！很明显，天下臣民的心思这一刻站到了女校女子那边！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刻，他们都是战友！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事。大昭虽已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场反抗足足反了六年，最后才以天子的退位结束。
而在这六年里，有无数人牺牲，再也没看见胜利的这天……
夏新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可眼里却无半点恐惧。
天子退位了，各方亦答应尝试共同治理国家。
上古有君王一名曰周、二名曰召。二人共治天下，史称“周召共和”。
有礼可依，有例可寻，自己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至于以后会如何……
夏新玉笑着，慢慢伸出手，眼前逐黑暗。
手缓缓落下，被共和推举的第一任女相离世，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
陆嘉怡握着她的手，望向窗外。
夜色渐沉，一戳火苗在黑暗里亮了起来……
她将老师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眼泪滴落的同时嘴角却是扬起。
火种不灭，希望永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125章 番外·真实的女圣
#突发消息：大昭女圣墓现世,京都已组织专家组赶往河东县进行核实#
风和日丽的日子最适合踏青。当王东东躺在公园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享受着单身狗独有的快乐时,手机上跳出的消息让他猛地坐起，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嚎，“WOC！真的假的？左玉的墓被发现了？！”
他这一嗓子顿时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小兄弟，你说啥？左玉墓被发现了？不是说，她的后人怕她遭到报复，后来迁坟时弄了十几口棺材出城的吗？这就发现了？”
“真发现了！”
还没等王东东回答,边上一个戴眼镜的小姐姐就举起手机,兴奋地道：“真的，是官媒发的！不是营销号！”
“哎呀！那可是大新闻啊！”
“你们说女圣的遗体会不会保存下来？天啊，要是能见到女圣的真实面容就好了！”
“史书记载，左玉长得很高，比一般男子都高,应该也不会很好看吧？”
“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肤浅？只想着好看难看？再说了，那时人的平均身高才多少？男人一米七五都能叫魁梧的年头,左玉又能高哪里去？而且长得高就会难看吗？咱们的顶流女明星哪一个不高？”
“嗳，你别开地图炮啊，我就说说而已。”
“左玉是左学的开创人！没有她，咱们就会像西夷诸国那样,继续愚昧下去。”
“对,尤其是咱们女孩子！要不是左玉教出来的学生坚持，我们也会跟西夷女子一样,被勒腰、裹足取悦男人呢。”
“她做的事可不止这点。”
王东东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见周围人都望向自己,他嘴角微微扬起,表演欲就上来了。
作为左玉的粉丝，他可是把左玉的著作研究了无数遍。不仅如此，所有有关左玉事迹记载的正史也好，野史也好，都研究了个遍。
眼下见围观群众都望着自己，他觉得自己装逼的时刻来了。
“左玉不光是思想上的启蒙人，还是科学上的启蒙人。你们知道夏新玉为什么能成功？就是因为左玉将格物学最核心的东西留给了女校。”
“要不是王珊牺牲，何琴书忍辱负重，夏新玉的筹谋，哪怕掌握了科学也不可能造反成功啊。”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陆萌萌开始反驳，“虽然我也很崇拜左玉，但你这话说得不客观。左玉思想里最核心的一条就是要客观，要实事求是。”
“但你要不掌握力量，即便有理论也是不能成功的。”
王东东反驳道：“当然，你说的因素也很重要。只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没有那些知识的运用，同嘉十七的那场起义就不会那么容易成功。后面的诸王会盟也是惧怕于夏新玉手里的先进武器。
他们能走到一起是因为都想反大昭。但等大昭倒了后，共同目标没了，那就得分利益了。你想，夏新玉凭什么能当第一任首相？各地起义首领与大昭朝堂里的那些男人是同一个时代的，他们的思想其实应该是差不多的。如果不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他们不会甘心让一个女子来当首相。”
“你武器再先进，知识再超前，可要是没有后面几代人的坚持，这事也做不成。”
陆萌萌反驳着，“虽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始终还是觉得人的因素与作用强过一切。这点，女圣也不止一次强调过。如果没有何琴书一辈子的隐忍，默默在背后灌输新思想，就不会培养出像夏新玉这样的学生。比起王珊轰轰烈烈的牺牲，我觉得何琴书更伟大！死，很容易；活着，受尽千夫所指还坚持理想的人更可敬！夏新玉也是一样。她或许根本没想过有生之年会有推翻大昭的机会，但她没有放弃那些学生。女圣留下的知识通过她传承下去，并在极为艰难的情况下，将书本理论的知识变成了现实……”
陆萌萌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就这点来说，何琴书与夏新玉是更为伟大的存在！甚至超过了女圣！”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王东东也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装逼的心思淡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生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和理解并不输给他。
一场辩论就此在公园里展开。踏青的人也不踏青了，纷纷都围了过来，参与起讨论。
乌金渐沉，黄昏给大地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时候，辩论已变得激烈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了起来，“靠靠靠！快看热搜！左玉的墓疑似被盗过！还不止一次！河东本地的专家初步断定，起码被盗了三次！而这一回被发现，也是因为有人打了盗洞……啊，这个评论里有图。噗！这个盗墓贼好搞笑啊！打了盗洞爬进去后，就哭着跑出来了，说里面有鬼……”
众人一下就被这爆|炸性的新闻给吸引了过去。辩论暂时终止，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热搜第一上。
左玉活着时是一个传奇；死了后，更是一个传奇。在这个国家的封建时代，她以女子之身配享文庙，莫说是当时了，就是在现代，许多人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她是一个穿越者。
现在她的墓被发现，还发现被盗了，群众的愤怒也就可想而知。无论是穿越科幻派还是现实理论派们这会儿都团结了起来，都在一个劲地刷屏问候盗墓贼全家。
毕竟，左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太值得讨论了。她到底是史书描写的那样古板，还是如野史说的那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或者干脆是评书演义里的铁憨憨？看似正经，实际是个直脾气的沙雕？毕竟，她那沙雕丈夫做的沙雕事可是正史里写得明明白白的。
这古板能跟沙雕HE吗？
墓被盗，还盗了三次最少……这能提取到的有效信息还能剩多少？
但发掘古墓可不是一个什么容易的事。尽管群众们望眼欲穿，甚至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但这事是细活，可急不来。
天黑了，公园里的小辩论也结束了。陆萌萌骑着车回到家，才进家门就见自己爹跪在电视机前，一边拜一边大哭，“老祖宗，儿孙不孝，让你们死不能瞑目啊！”
“爸，你在做什么？”
“萌萌，你回来了？”
陆爸爸指着电视机，“他们在挖老祖宗的墓啊！你回来就好！你跟你|妈说声，我现在就去河东！没我的允许，他们不许挖咱老陆家的墓！”
又来了！
陆萌萌翻了个白眼，“爸，你醒醒。咱们要真是左玉与陆岺的后人，怎么会连个族谱都没有？怎么会连他们安葬在哪都不知道？”
“陆嘉怡老祖宗一走，共和就完了。”
陆爸爸瞪眼，很不满女儿的说法，“后面就是长期的内战。反复辟派和复辟派打了三十多年！兵荒马乱的，丢东西再正常不过！而且，陆嘉怡的爷爷那辈人就将左陆两个老祖迁坟了，这史书可是有记载的。我琢磨着，他们怕老祖宗被报复，一定有告诫子孙，不许再上坟祭拜。这点，野史里也有提到。野史有时也是可信的。你想想，这知情的老辈人都走了，咱们后人不知埋哪不是正常吗？”
逻辑很完美，可陆萌萌才不信。真要是陆家子孙，上代人哪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留下来？爷爷奶奶都不知道的事，自己爹哪能知道？还不是自己YY的？
不过……
看着自己爹这样，她有时也会怀疑。
自己爹是左玉的癫狂粉丝，而他癫狂起来的样子……讲真，跟女圣丈夫还挺像的。
处处透着傻气！
也不知这会不会遗传？想到这里，她又看了自己爹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道：可别被自己的傻老豆给带偏了。这事完全就是他YY的！
“老妈要是知道您又想干蠢事……”
她指了指挂墙上的红木板子，“怕是会追到河东去。”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老爹虎躯猛地一振，转个身就冲过去将红木板取了下来。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拿着红木板在手里敲了敲，“这板子可是祖传的！这可不是我瞎说，你去问你爷爷，真是祖传的！但咱们家往上数三代那都是贫农，要不是祖传的，哪来这红木板？！”
“老爸。”
陆萌萌揉揉眉心，“咱们家往上数三代也有良田百亩。你管这叫贫农？虽说女圣走后，朝代又更替了几次，可大体都在走以民为本，科学至上的路子。打仗时，百姓是苦。可往上数三代人，都新新社会了，太太爷或许就是打了个红木用来当家教棒用呢？”
“不，不可能！”
陆爸爸在左玉的事上都十分偏执，见跟女儿说不通便也不说了。拿起电话就开始查，要怎么联系专家组。
陆萌萌也不去阻止他。等彻底失望了，以后就不会发疯了。
走到餐厅，肚子饿了，先吃饭。今天老妈上夜班，老豆做饭也不含糊。三菜一汤，有自己喜欢吃的面筋塞肉，可有口福咯！
“老爸，先吃饭了！”
“你先吃，我等下吃！”
陆萌萌耸耸肩，似预料到了答案。她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这个家里，女圣头号粉丝是她爹，而她是小粉丝。而她妈妈则是陆岺粉丝。经常拿着陆岺的事迹教育自己：找男人就要找陆岺这样的。理由是：他足够笨。
一个面筋塞肉下肚，傻老爹又冲了过来，兴奋地道：“我加了对方微信，我拍照给他们看了！他们说这个东西不像是红木，是铁力木！铁力木知道吗？！在咱们国家都快绝种了！这绝对是老物件！他们让我带去咱们这儿的博物馆，找专家看看。”
他说着就嘀咕了起来，“这些专家真是的，都说我是陆家后人了，怎么也不喊我去河东？”
陆萌萌也是愣了下。那个棒子真有些来头？铁力木一百年前就被定为珍稀品种，是一级保护植物。所以，自己的太太爷这是留了一个传家宝？
“我得去河东！”
陆爸爸已彻底兴奋了起来，“我得去河东！”
“啊，您去吧。只要回来不怕妈妈说您。”
陆萌萌无所谓地耸耸肩，“到时键盘加搓板的，您可别哭。”
“我跟你|妈说过了。”
陆老爹一脸得意，“你|妈说了，正好后天就放国庆长假了，她陪我一起去。”
“……”
学到了。
这是想让傻老爹彻底死心才答应的吧？妈妈就是厉害！
“那你们去玩开心点啊！”
她不想去，身为社畜，节假日只想躺平。
三天后，当陆爸爸陆妈妈踏上去河东的路程时，女圣墓初步勘测的结果也出来了。
“女圣墓初步勘测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看着这爆|炸性的新闻，陆萌萌瞪大眼。手指快速在屏幕上划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神经病。
“女圣就是伪君子！这些绝对不可能是陆家族墓！女圣迁坟可是有史记载的！既然是怕报复才迁坟，怎么可能将所有人都迁走？！她一个人居然睡这么大的坟墓！这里面的陪葬品都不知有多少！！
呵，说什么生活朴素，也是说说的，就是个伪君子！跟现在的女人一样！说什么要躺平，但其实一个比一个卷！根本不给男人活路！从大昭起，女子就先接受了数理化熏陶！女校的顶尖科学知识一直到四百年前才彻底对所有人开放。要不是比你们女人晚了两百年，我们男人中的研究生会比女人少那么多？”
“楼主有病吧？哪里来的九漏鱼？四百年前就开放了所有知识，为什么女研究生还多过男人就不反省反省自身吗？”
“一楼姐妹说得对！我们女孩子从读书那天起就比男孩子用功！你们踢球时，我们在读书；你们玩游戏时，我们在用功。付出的努力比你们多，当然研究生就多了。”
“都一样的课本，一样的教材，你考不上还能怪到古人头上去了。这逻辑，感人！”
“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你神经病。科学家队伍里男女比例是差不多的，看看咱们父辈那代人的数据就知道了。现在研究生女性比男性多，的确是因为许多男生初高中就沉迷玩游戏，没有女孩子用功。”
“顶楼上。同男人，羞于与此人为伍！毫无逻辑的事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简直有病。”
“别陪聊。此寮就是个九漏鱼，到处找存在感。但是，为什么女圣的墓会这么大啊？有点这个九漏鱼倒没说错。史书记载：玉喜静，性简朴，不喜奢。这么大的墓，乖乖……女圣人设不会崩塌吧？”
“就是崩塌了也无法抹去她是新思想的启蒙人！天不生左玉，万古如长夜！”
“楼上别激动，这也只是猜测。毕竟，这么大的墓地的确与史书记载的左玉不同。”
“我觉得楼主没说错。野史里都将左玉描绘成伪君子，要我看，没准真是伪君子！”
“伪君子也解放了思想，系统归纳了前人智慧，培养了一群懂科学的人。就冲这，我也挺她！”
“你关心关心自己吧，没思想的舔狗！”
“说人没思想的，自己才是吧？左玉得罪的可是乡绅集团，这群人恨不得吃她血肉呢！正规渠道上不能抹黑，还不得自己弄点渠道传播点小道消息，使劲抹黑？”
陆萌萌关上手机，陷入了沉思。
那个楼主虽然很神经，但质疑的那点的确不错。左玉生性简朴，为什么陵墓会造这么大？
网上猜疑多了起来。很快，#女圣是伪君子#的话题就过亿了。
等三天后，这条话题已超过了七亿。相关的各类话题也是一直高居热搜榜单，其热度竟碾压了各路明星。
网上的争论越来越大，但考古队那边却没消息再传来了。许多人亲自跑去打卡，但都跟陆爸爸陆妈妈一样，连地界都没进，直接被赶了回来。
陆爸爸的红木板子也没能送出去，不过倒有人给他登记了下，说是等这边整好，再跟他联系。
女圣墓的发现，让左学再度热门了起来。反正考古要时间，等着也没事干，不如先研究研究，充充电。到时等考古完毕，搞不好自己的观点也能蹭波热度呢！
就在网民热烈讨论学习的时候，安平省的百姓却是一人买了束花去了七君子墓。
安平省就是以前的泙京，离着河东很近。土生土长的安平人都知道七君子的故事。所谓的七君子就是指的左玉、左挚、许明知、王珊、何琴书、夏新玉以及大昭天子嵘卿皇帝。
夏新玉觉得这位天子应该被人铭记。他当年一个选择让女官得以保存，让女圣得以进入文庙，而自己却被朝臣害死。
女圣不进文庙，她们的路会走得更艰难。尽管后面风云激荡，可是谁也没敢再提将女圣从文庙里搬出来的事。因此，夏新玉将这位苦命天子搬进了君子庙。
开始是六君子，夏新玉并未将自己的名字加进去。这份荣耀是她死后由陆嘉怡加上的。因此安平七君子庙在本地十分有名，每年都有许多人前去上香祭拜。
说来也奇怪。七君子庙好似有某种魔力一般，历史上每次有人想去捣毁七君子庙，就会倒霉。有次都将七君子庙的主殿砸开了，结果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冒出，然后那些人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几次一来，再也没人敢去动七君子庙，甚至还花钱重修了七君子庙。有老辈人说，七君子庙下面真埋着七君子，包括那位天子。
有圣人浩然之气罩着，有天子龙气护庙，还有其他英烈镇压着，哪个人敢去惊扰，必是要倒霉。
现在女圣墓再现，安平的老百姓就又想起了这些坊间传言。虽说这说法很迷信，但人对于神秘主义素来都是兴趣极大的。
七君子庙被鲜花包围，各路赶往河东没捞着爆点的主播们得知消息后，又纷纷驱车赶到这里来。很快，七君子庙也上了热搜。
本地人见了新闻，就开始科普本地传说。有网友看了，脑洞大开，就留言：灯下黑的道理懂不？没准流言不假！也许这里才是真正的女圣墓！史书有记载的，王珊是被天子恩赐，葬于女圣陵墓旁的！
这脑洞一开，各路神仙网友的脑洞就压不住了。纷纷开始分析这个可能性。结果，还未等考古结果出来，各路网友就觉得七君子庙十有八|九是女圣最终安寝地了。
半月后，考古结果出来了。一听半个月就考古完了，一些人就觉奇怪了。这考古也太草率了吧？半个月就完事了？结果等点开新闻一看，傻眼！
这是一座空墓！唯一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是几颗子弹和一些用坏的器具。
#女校藏枪的地方找到了#
很快，就有了新的热搜话题。
对于女校的人把武器藏哪了，历史上的争论就没断过。即便家里能藏一点，可根据史书记载，女校藏的小型火炮有七十门，大型火炮都有六门！这些哪怕是拆开放，可那么大的铁疙瘩放家里显然也不现实啊！
“靠，这事不会从左玉迁坟起就在谋划了吧？”
“推算了下时间，对得上啊！”
“所以……女圣的墓真的没动，之所以抬十几个棺材出城……其实是有十几个安葬地？”
“根据夏新玉写的何琴书传里，何琴书曾说，她的先生王珊曾嘱咐她将重要书籍带走，所以她是去刨了女圣的假坟藏东西？我的天！何琴书是个狠人呐！”
“啊，女圣走时，就有五代孙出世了。史书记载是她的六代孙主持的迁坟，这时间对得上啊！”
“好了，谜题解开！忍了一辈子的何琴书才是真正的狠人！还有左玉的六代孙，那个籍籍无名的英国公也是个狠人！借着给老祖宗迁坟的借口，居然刨了这么大的地下仓库……还十几个……”
“恐怕不是一代人完成的。天，这样想想女圣真是伟大！要不是家风良好，后世子孙哪可能做这种事？”
“说得对！陆嘉怡直接反了大昭。她可是皇亲国戚啊！
“壮哉，女圣！虽然这回发现的不是女圣墓有些遗憾，但是能解开这个谜题也满足了。”
“我也。”
陆萌萌放下手机，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自己也遗憾，不过想想先人能安睡也是不错的事。当然，还有自己那老爹终于消停了。那块板子的确有几百年历史了，的确跟女圣身处一个时代，但那绝对不是史书记载的女圣所用的金包木家教棍。
至于这块板子到底是谁的，专家也感兴趣。因为铁力木在女圣的时代也不是非一般人能用的。听到专家这样说，老爹心里舒服了点。虽然跟女圣没关系，但三下五除二，跟女圣一个时代，咱没准也是女圣什么旁系亲戚……
日子如水过，陆萌萌结婚生子，转眼就是人到中年了。这一年，安平又发水。这一回，七君子庙没能抵过大自然的力量，坍塌了。
在保证了人民群众的安全后，相关单位也是立刻启动文物保护机制，对七君子庙进行抢救性的发掘与修补。
而这一次，神秘了六百年的女圣终于是揭下了她的面纱，将自己真实的面容展示在了世人面前。
拆毁庙宇的人将陵墓里的毒气排放干净了。设置的机关也让前面那些倒霉蛋给触发完了。因此，考古小组得以顺利地进到了陵墓内。
就如史书写的那样，左玉真的是薄葬。除了一些生前惯用之物外，唯一金贵的东西就是棺椁。棺椁用了金丝楠木，根据上面的刻字可以看出，是天子御赐的。在她的棺椁旁是陆岺的棺椁。
只是当专家们兴冲冲地将棺椁拖回考古所，放入真空的房间进行开棺，当他们看到棺内的场景后，直接下头了。
不但下头了，还忍不住打了个颤。
女圣当然早已化为白骨。只是女圣手里抓的东西待看清楚后，就觉得有点冷。
那是一块铁板，上面刻着两排字：汝来也？等汝久矣。
这口气绝对不是对自己丈夫说的啊！这，这就是对盗墓贼说的吧？！
这就是史书里那个古板女圣？待冷颤过后，怎么总觉有点调皮的感觉？
待他们将棺椁里的东西都清出来后，整个人都麻了。这个女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棺椁里金银珠宝啥的没几件，全是铁片。而且这些铁片上面都刻了字，看起来就像是女圣无聊时刻着玩的。
“摸金者，凌迟。”
“若要摸金，先观律法。”
“律法无凌迟，可摸之。”
“后人贫者至，先人自照拂。人死万事空，金银任取之。”
“有心者，焚我骨，撒江河，感念之。”
“吾夫骨，同待之。区待者，咒怨之。”
“格物之学，宇宙真法。上天入地，可得之；时之长河，来去之；不生不灭，可拥之。”
“万古岁月，独我长生，何意？嗟叹！不若归去！身心皆消，安自在！”
别人来盗墓，还教人看看法律。要是有凌迟罪，最好别盗。要是没有，还是个穷人，那就随便拿吧。不过拿了后，也把我取出去烧了，骨灰撒了。还有我那丈夫也一起撒了。你要拿了钱不办事，我咒死你！
这是历史上那个古板女圣？！
这豁达，这幽默！在那个年代，被人火化那是挫骨扬灰呐！不愧是左佩瑜啊！若不是这些铁片，谁都想不到她的胸襟与潇洒！
只是另外几句却是让专家们陷入了纠结。
一些年纪较轻的，看到这话立刻就想起那帮穿越派的理论了。
这话是在说，时空间的转换真是可以靠科学做到的？还有长生？还有，看女圣这话的意思，她已经悟出门道了？只是觉得一个人活着没什么意思，就先走一步了？
这问题超出他们专业范围之内了。不过，女圣虽没留下什么金银珠宝，但这些铁片记载的信息根本不输那些金银珠宝！古墓里的书籍几乎无法保存，但这些铁片上的字却可以让他们触摸到女圣真正的精神世界。
这一点，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再说，这金丝楠木棺就已是国宝级别的东西了啊！
一想到女圣丈夫的棺椁也一并被发掘了，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位也是传奇人物啊！大昭的战神！虽说史书里的形象就是个傻蛋，但女圣这样幽默的人都可以变成老古板了，凭啥百年傻蛋不能变精英？
陆岺的棺椁以及诸君子的棺椁都一起被拖了回来。大家满怀期待地打开陆岺的棺椁后，再次傻眼了。
金叶子为被，金饼为垫，竟是将棺椁内铺满了！！哪怕经过几百年岁月的摧残，可当棺木打开那一刻，众人还是莫名觉得自己的眼要被亮瞎了。
陆岺当然也化作白骨了。而让专家们遗憾的是，陆岺应该死时手里也抓有东西的。只是这样东西没能经受得住时间的催化，已经没了。
能这样肯定是因为他棺木里面刻了字。
“来者，勿动吾妻身，勿扰吾妻魂，勿动爱妻赠吾之匕首，勿动吾手中物。其余金银，任尔取之。动者，下数十代，无妻无子，无夫无女，永绝之！”
这应该是陆岺留了遗书，交代了儿孙，所以棺木里才会有这些东西。想到一个男人在自己棺材里装满金子就是怕别人盗自己老婆的墓，而他宁可自己的棺被开也不想让旁人惊扰妻子亡魂……
这真是太感人了！被清洗出来的文物恢复了璀璨的同时，上面留下的信息也让感性的人流下了眼泪。
只是……
陆岺好像真是沙雕……
都无妻无子，无夫无女了，还怎么传十代啊！
不过，也不能说他真沙雕。
那些金叶子看着晃人眼，但实际真要称重的话也没多少。只是这制造的视觉效果惊人，尤其边上的空隙间还垫上金饼子。
这其实就有点鸡贼了！所以真要说他傻，好像也不对呢！
七君子庙整理出来的文物在一年后被展览了出来，同时纪录片也跟着一起播放了出来。
当天，热搜就被七君子霸榜了。
#陆岺沙雕实锤#
#皮一下很开心by左玉#
#王左同生共死，只为一个理想#
#千夫所指亦不放弃理想by何琴书#
#朕与臣民共生死#
#从校长到女相#
#都是我的学生by许明知·微笑脸jpg#
陆萌萌看着这些热搜，一会儿擦眼角，一会儿又笑。然后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那板子了。
这回七君子庙被大水冲开，其实还发现了其他人的墓。七君子庙下面，有十几个墓室，但其中并没有嵘卿天子的。
这也很正常。嵘卿天子毕竟是天子，哪怕怀疑他是被害死的，但只要死时还是皇帝，那自只会进皇家陵寝。撇去这位天子不说。其他所有陵墓的排列方式都是以左玉陆岺的墓为中心，然后在外围再建墓室。这种布局，显然是起到一种保护的作用。
这些人，甚至包括左挚都是在保护着姐姐，成为了陵墓的守卫者。除去七君子外，考古专家们还发现了钟琪、李顺福等人的墓室。
所以……
陆萌萌站起身，将板子取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慢慢扬起。
史书记载，李顺福极为护主，善使一块红木板子……
所以，这是李顺福的东西吗？当然，这其实是铁力木。但这东西李顺福总贴身带着，所以也可能记录的人并未搞清楚？
太监抱养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自己这一脉可能就是太监抱养的后裔？一想到这个可能，陆萌萌就笑了。
自己老爹要听到自己这样推测会是个什么表情？等等，自己怎么也被傻老豆传染了？也开始YY了？
她望向窗外，见一只小鸟在枝桠间跳着，脸上笑容灿然了起来。
要自己的推理是真的，其实也不错。李顺福在史书上的口碑很好，做过许多好事，要真收养了个孩子，其后代还繁衍生息到现在这个最好的年代里，那真是莫大的慰藉啊！
回过头，又看了下热搜。
她放下手机，合起双手，心中默念着：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坚持不懈的奋斗；感谢你们无私的奉献；感谢你们前仆后继，一代又一代的坚守与牺牲，让我得以活在这最好的时代！
英雄先烈，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