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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玉走了,陆岺喝起了“闷酒”。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酒杯,“越想越气,不喝了,不喝了!我要回去收拾她!”
姚席嘴角闪过一丝笑,“侯爷回去后有话好好说,女子还是要哄的。若来日有机会,下官再带您去别处玩玩。”
“多谢了。你不用送了,我认路,自己回去!”
陆岺一走,夏书玉便上前,轻声问道:“这回能成吗?”
轻浮之色从姚席脸上散去,他冷笑着:“宣平侯看不明白,但女圣一定是看明白了!”
“可,可她年岁实在太小了,真能看明白?且惩治百官本就是陛下的心思,不过是借了她的手罢了。”
“想为陛下手中刀那也是要有本事的。”
姚席道:“她前面说,‘生平最会做的事就是告状’,后又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没猜错,女圣应是明白我到底是哪一边的了。”
姚席眼里升起了希望,“这是最好的时机!若错过了,本官明年一旦被调走,这冤如天的事便再无希望了……”
顿了下又喃喃道:“会成的,会成的……这次老天都在帮咱们。我上次亲自去押粮,潞国公说哪能让一县之长亲自过来?这回云州收复,难民极多,粮食不够吃,他老人家直接点名让梁尽忠与严慰忠亲去,给了我腾挪空间。这回碰上的又是左佩瑜,有她在,一定能成!”
夏书玉眼里闪起了泪花,边上那群女子也是擦起了眼角。哭泣了一小会后,齐齐福身,“八年来,大人忍辱负重,连家人都骗着,装着与他们同流合污,即便不成我们亦无怨言。”
夏书玉侧头擦去泪水,喃喃道:“若还是不成,便是天意。天意如此,便认命吧。”
“胡说!”
姚席怒道:“怎可如此想?!一旦放弃了,那便是真正的永无天日!老夫八年来夹着尾巴做人,充当两面人,德行丧尽,筹谋这么久是为了什么?!!我不信,我不信这天下就没有公义在了!镇国公听不明白,但他的女儿一定能看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所有女子,“因为她是女圣!她是左佩瑜!盛名之下!!!”
他神情肃穆,口气坚决,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最后三个字,“无虚士!!!”
第100章 试探
旅舍内又传来左玉与陆岺吵架的声音。只是没过多久,又陷入了平静。
过了半个时辰,一群仆人收拾着东西出了旅舍。
姬君与侯爷和好了,得搬回驿站去。
监视的人在暗中笑得肚子疼。难怪这姬君不怕丈夫,原来手里有公主给的“尚方宝剑”。
这小侯爷也就嘴硬,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将虎姑婆请回去?
左玉回了驿馆,两人关上门后,便躺床上开始交流信息。
“玉玉,这姚席到底想做什么?”
左玉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也许是在暗示咱们什么。”
“???”
陆岺傻眼,“暗示咱们?”
“嗯。”
“今日是那叶氏引我去那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这也是姚席的安排。”
左玉道:“她的丈夫带着我的丈夫去鬼混……除非脑子坏了,不然我想不出她这么做事的理由。我虽是个无权的姬君,但到底名望在,若是迁怒她丈夫,报上写一写,姚席这官都别想当了。”
“姚席故意让叶氏传消息给你?”
陆岺脑子都糊涂了,“就让你去抓奸?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手都没碰人家一下。”
左玉笑了,“嗯,我信你。”
陆岺嘴角扬起笑,将左玉抱进怀里道:“我就只喜欢你一个,放心吧。”
“去。”
告白的有些直白了,左玉反倒不好意思了。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下,道:“不闹,说正经事呢。”
“这也是正经事。”
陆岺肃着脸,“比什么都正经。”
左玉被他这模样逗的,忍不住直笑。待笑过后,又轻轻捶他胸口,道:“行行行,正经事。不过眼下这件事也挺正经的,咱们还是要商量商量对策。”
她顿了下又继续道:“之前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刚刚去了那里,我忽然有点明白了。”
“什么意思?”
“那姚席……”
左玉迟疑着,“许是好人。”
“啊?”
陆岺不敢置信地道:“好人?怎么可能?你没见到他那急色的样子,啧啧……”
他砸着嘴,“跟那毕舒有得一拼。”
“看人看物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左玉道:“叶氏给我派了个嬷嬷引路,我听那嬷嬷说,池州知府、提举、通判,甚至连山南道经略安抚使都是夏氏恩客……我不知那婆子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但起码咱们可以得知,这夏氏能将这暗门子开稳了,背后是有的人。”
“山南道经略安抚使?”
陆岺这下有点吃惊了,“那可是正二品的官!能掌管一道军政,且兼有御使之责,上书直达天听。乖乖,那夏氏看不出来啊,还真有几分手段啊!”
“我本也是这样想的。”
左玉道:“左右不过是个可怜女子,并未在意。可等我进了屋,花晨骂了她后,那番话就让我在意了。为奴为婢都不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且那姚席,之前极力想表现自己简朴,可偏偏院里又摆放了名贵花植。当我纳闷时,他又主动提起花的来历……看似无懈可击,可一般这样行事的人要么心里有鬼,要么意有所指。
而且他之前对我极为恭敬,不,都不能说是恭敬了,简直是谄媚。但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进门后,他甚至都没第一时间起身行礼。我质问他时,态度傲慢,可当我说生平最会告状时,他又跪了下来,求饶时又说出了一个地名。”
“南嘉矿场!!”
陆岺好似明白过来了,“对,他说了!那些姑娘命苦,父兄皆死于矿场!他一个风流客怎还会去盘问人家身世?我虽未进过青楼,可也听人说过,去青楼都是寻欢作乐的,哪里会去关心青楼女子的身世?除非真是喜爱至极,想要讨回家做妾的。但一般官宦人家是不许妓子进门的,再喜欢也只是养在外面,像毕舒那种,到底是少数。他爹要不是首辅,早被人弹劾死了。”
“这就是了。”
左玉道:“且我没去时,他跟你说有一女子姓杨,不是赵羊的羊……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但听你这么说后,我现在几乎能肯定,那姚席……”
左玉从陆岺怀里挣脱出来,正面对着他,低声道:“怕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一个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要他这般忍辱负重?”
陆岺想不明白了,“逼良为娼?又不是脑子坏了,官家人再贪他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啊。拿点青楼里份子的事我倒听过,但逼良为娼这个……”
“恐怕事不是这么简单。”
左玉道:“也许比我们想的更黑暗……安抚使,正二品大官,姚席不过一县令。而且他跟你说过吧?这县衙里,只有他跟教谕不是本地的。咱们大昭的县令都得异地为官,整个衙门里,唯有县令、县丞是衙门任命。
而与县令不同的是,县丞必须得由本地人担当。因县令非本地人,故而要有通晓本地风俗的县丞辅佐。如此一来,衙门里,除了县令,所有大小官职,甚至是衙役都是世代传承。县丞、典史看着不是父传子,但实际上何人接任也都是上一任指定的。如此一来,县令来了这儿基本就是被架空的。要么听从他们的,老老实实盖九年公章,要么就弄死你……”
陆岺听着眼睛都亮了,“玉玉,你怎知这么多?”
“几年前跟李恒一起斗乡绅,他告诉我的。”
左玉道:“官场可黑着,讲到底,有关系的都升迁得快。要是没关系,哪怕你是状元,都升得慢。姚席应是发现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所以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暗中寻找机会。”
“所以他是故意卖破绽给你?”
陆岺蹙眉,“他就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吗?”
“应是怕的。那月季花应真是他学生送的,不然这破绽他不敢卖。”
“有道理啊。”
陆岺道:“他今日还跟我说,县丞与县尉被你外公点了名,亲自送粮去云州了。所以,他今日敢带我去那小院,也是因为这两人不在?”
“许有这个原因。”
左玉点了下头又摇头,“不过那小院应该不会暴露什么。毕竟,县丞不在,还有典史、六房文书在。所以,那夏书玉……应也是跟姚席一伙的,他们都在引诱咱们去查这件事。”
她望向窗边,窗台案几上细白瓷瓶里,桂花正艳。她望了久久后,才道:“这个地方恐有惊天冤屈……”
陆岺抱住她,低低道:“咱们再盘桓几日,将事情摸清楚了,咱们就装不知道,直接离去。”
“你的意思是?”
陆岺笑了起来,“两百骑虽厉害,但既事涉安抚使,那少不得要出了地界去借兵。”
左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不过,不用盘桓几日,咱们可以直接问姚席。”
“那,那他万一要不是,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明日你再邀他去那小院,那小院内应无人监视。你且试探试探他,你带上钟琪,若钟琪觉着可以,你便吟一句诗……”
左玉附上他耳朵,轻声道:“就吟‘寒露草头浮,朝阳若几何?人归不知处,暝霭荧艳光。”
“这诗怎就半段啊?”
陆岺挠挠头,“这啥意思啊?”
左玉抿嘴一笑,“他若真是好人,自是听得懂。你且好好背下,明日你带着钟琪、伴伴一起去。钟琪若点头,你便吟给他听。”
陆岺点头,“嗯,那我去背下。你放心,我现在背书可快了。”
左玉笑了,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家老公的背书能力。这家伙,背书比她强!
第二日,陆岺带着钟琪与李顺福以及一干护卫又找到了姚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夏家小院。几杯酒下肚后,陆岺便装着酒多了的样子,向姚席诉苦,“唉,想我陆岺没娶妻前背着大昭第一纨绔的名头……现在娶了媳妇怕不是就要变成大昭第一惧内了。姚县令,你是不知道,我娘喜欢我那媳妇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将她当亲亲闺女看。我那两姐姐也是,还给了她鞭子教训我……唉。算了,不提这事。话说那杨姑娘呢?今日怎没看见?”
姚席心里一动,忙道:“小侯爷昨日说她难看,她不敢再出现您面前了。”
“哎呀,我昨日那是被家里婆娘气的。来啊,将人叫出来,我得仔细看看。昨日瞧着那姑娘就跟旁的女子不同,今个儿得好好瞧瞧。”
姚席朝夏书玉使了个眼色,夏书玉忙道:“奴家这便去喊她。”
没一会儿,“杨姑娘”来了。她怯怯地行了个礼后就跪坐在陆岺面前,给他斟酒。
陆岺按住酒壶,眯着眼道:“你父兄都在矿场没了吗?那可真真是个可怜人。不若跟着我回京……”
“侯爷。”
姚席打断了他,笑着道:“侯爷喜欢可以多盘桓几日,但人可不能带走哦。这喜欢杨姑娘的人可多着,安抚使也想讨她回去呢。你若将人带走了,本官可就难做了。”
钟琪忽然咳了声,见所有人望向他,他忙道:“诸位恕罪。学生对香味有些敏感,故而嗓子有些不舒服。侯爷,人可不能带,不然姬君又得生气。您昨日不是做了首诗吗?姚大人是两榜进士,又有佳人在旁,何不吟来,以增雅兴?”
“对啊!”
陆岺一拍手,大笑,“杨姑娘,我昨日作了首诗!为表歉意,我就将这诗赠你吧!”
他说着就将左玉交代的诗背了出来。背完后,他故作得意地问道:“姚县令,我这诗如何啊?”
话音才落,便见姚席“噗通”一声,竟是倒在了地上。他手拍着地,眼泪流淌了出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女圣她懂了,她懂了!”
他好似疯了一样,说话声音很小,可偏偏又能听出他的激动与悲切。
屋里所有人都跪了下,哭泣着却齐齐放低声音道:“求侯爷做主,求女圣伸冤,赵羊李王……三十二村村人拜求,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第101章 惊天之冤
“真有冤屈?”
陆岺一蹙眉,弯腰将姚席扶起,“到底是何冤屈?这首诗是娘子作的,她说你若真是好人,定会明白。”
“女圣当真是心思缜密啊!”
姚席坐下,擦了擦眼角,平复了下情绪道:“这首诗只有半阙,且怎么看都只是一首未完成的言志诗。可我若有心,便能听出里面的暗示。”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寒露草头浮,姬君是在问,民有何冤?竟宛若寒霜覆草般,不得生机?朝阳若几何,朝阳等赵羊,姬君是在问,像赵羊两村这样的村子还有吗?还有多少?人归不知处,是在宽慰下官。知老夫如深陷暗夜的人般,不知来路,不知归处。这句和下句有关联,能做两重理解。暝霭荧艳光,傍晚的烟霭虽将前路模糊,但又有艳光透出……”
陆岺焕然大悟,“我懂了!荧本就有艳光的意思,这儿再加一个艳光,其实是两重意思。一是说,若你有冤屈,我们会帮你;二是问,这小院里艳色过人的女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赵羊两村的女子?”
“对!”
姚席用力点头,“要是我无心替百姓主持公道,自听不懂这话。因他们掩饰极好,上下皆被买通,姬君又在监视内,所以即便落入他们耳里,也只会当是小侯爷卖弄文采。因着这首诗光从面上来看,着实平平无奇,无可夸赞之处,若是我迎合侯爷,甚至补全下半阙,那姬君由此可以判断,下官不可信。”
陆岺撇嘴,“哪里平平无奇?当时正在商量事,娘子可是当场吟诵出来的,又无润色。你但凡能有我娘子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这地步,传个信还得这么麻烦。”
姚席嘴角抽了下,竟无言以对了。
陆岺也不管他什么态度,又继续问道:“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席闭上眼,手颤了半天,最终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望向了夏书玉。
夏书玉垂下眼,轻声道:“请侯爷抬眼一看。”
陆岺一脸懵。看什么?
一群姑娘忽然开始宽衣解带,陆岺惊得连连后退,“你,你们做什么?!我跟你们说,我可不是那种下流东西!好哇,姚席,你果然是贪官,你想对小爷使仙……你,你们?!!”
所有舞姬齐齐解开了衣衫,还将亵裤都脱了下来。
陆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一边的钟琪亦是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是看到了什么?!
李顺福瞳孔猛地一缩,他身子不受控地颤了起来,“你,你,你们……为,为何?”
夏书玉流下眼泪,“若是寻常的暗门窑子哪会引得那多达官贵人前来?我家子嗣单薄,到了我这一代,便只剩下我一个女子。我爹娘就想着为我招婿,寻的人便是身边这位‘杨姑娘’。”
陆岺望着杨姑娘,“你是她夫君?”
“本来是的。”
“杨姑娘”将衣服穿好,“二十七年前,有个名唤孙綝的人来池州为官。那时的池州因临近阙云,故而民生凋敝,乃是下等州县,升府无望。而我们这个沂阳县乃是下等县中的下等县。侯爷应知,下等县想升上等县,丁户第一,钱税第二。
当年的县令吴质召集了本地乡绅,也不知哪个缺德的鬼出了个主意,说要人丁还不简单?那女子多生就是了。于是,靠着阙云最近的赵羊两村就遭了殃。一年生的孩子若少了,便要多交税。许多人被折腾的家破人亡,便想着上告。哪里晓得这吴质本事大,且孙綝亦想升府,两厢一合计,竟是决定强制村人生娃。”
“这,这怎么强制?”
陆岺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事也能勉强?”
“南嘉那时发现了铁矿,且与北契又有战事,他们便借着劳役之名,将所有男丁都喊去劳役。待男人们都走了,他们带着一群青壮进来,上至四十下至十三岁的女子都遭了殃……”
羊满仓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身子控制不住地颤着,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下来,他咬着牙,恨恨道:“村里的老人都被他们抓走,等男人们回来了,敢闹事就抓一个老人去村里,当着全村人的面削指,削肉,挖眼……”
“砰!”
陆岺听不下去了,怒火已烧到了头发丝!猛一拍桌,大骂道:“畜生!这群人还是人吗?!禽兽不如!!!”
“侯爷,这一切只是开始。”
姚席仰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回去。可是想着自己这八年来看到的种种罪恶,这眼泪便怎么也无法控制。
他出身寒门,他亦曾见过乡绅的恶劣。可任凭他想得再黑暗,都无法想象出池州的黑暗。
地狱恶鬼都不会如此!而这一切的开始仅仅只是想升府!
“谁家没有父母?谁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爹娘受这罪?”
羊满仓哭泣着,“大家怕了,无法看着年迈的父母受罪,渐渐就屈服了。从此后,赵羊两村的男子年满十四后就要去挖矿,干苦力,等有女子成年,就必须回去与村里女子交合。
他们怕我们断了血脉联系便会造反,故而每个男子都得有一个自己后代。而等这个亲生的孩子生下后,那些女子又会被各种人凌辱,有乡绅、乡勇,衙役……生的孩子多了,养到个十岁,就篡改年龄,变成十四岁,这样就可以交人丁税了。”
“可,可男人都去挖矿了,又,又哪来的钱?女子一直在生育还如何做事?”
“女子当男人用,男人当牲畜用。”
姚席道:“不管养不养得活,钱不能少。如果自愿接客,就有钱。要是敢自己淹死孩子,堕胎,就当面削老一辈的肉,又或者剥光衣服,当众与牲畜交合。如此,将赵羊两村人驯服后,又如法炮制,陆陆续续坑害了三十二个村。这仅仅只是在沂阳县,而池州有八个县。”
陆岺感觉自己听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世上……怎会有这样坏的人?
“再后来……”
羊满仓想起自己被去势那天,身子颤得越发厉害,“他们发现这样来钱还是太慢,便挑柔美的男童去势,自小灌以前朝秘药,逐渐长相声线身段便越发柔美。待年满十二,便供予达官贵人享乐。那个被流放的首辅,便也曾享用过在下的身体。”
“毕新?!”
陆岺一拍桌子,“就知道!这事若不是京城有人哪可能瞒这么久?!”
“即便没有他,只要安抚使被笼络住了,一样可以瞒天过海。”
姚席道:“三任安抚使不是贪欲过甚,就是不小心着了道,被池州乡绅反制,不敢声张。后来又被钱财美人所惑,索性同流合污。”
“难怪……”
钟琪喃喃道:“池州能在十年内升府,人丁暴涨……原是这样……”
他似还在梦中一般,眼神都无法聚焦了。实在这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着实有些恶的过头了。当听到这真相时,他都不由反问自己:真有这样的罪恶能横行于世吗?有一个安抚使当靠山,真就敢这样为所欲为?那些村子是不大,人丁是不多,可,可二十七年来,陆续有三十二个村被这样糟践……这还只是在沂阳!这已不是无法无天了,这是狗胆包天!!
“所以,那些女子都梳起了……”
他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我大昭规定,女子年满二十七未嫁人便也要交人丁税,所以这是?”
他望着姚席,姚席点了点头。
“畜生啊!”
钟琪咬着牙,道:“这是一把骨头都要放锅里炸,一点点都不放过!畜生!”
“还不许人自尽。”
羊满仓蹲下身,蜷缩在一起,把头埋进膝盖里,哭着道:“谁自尽,就让全村的长辈,不论男女,不论年岁,跟狗、跟驴交合,当着全村人的面!!!那些老的要敢自尽,则反之……”
“用父母之爱,儿女之孝,亲友之谊来害人?”
陆岺眼睛红了。他活到二十一年,他从未想过,这是可以用来害人的。
那些人得多绝望?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原来不是死,而是求死不能!
“我八年前来赴任时,无意中撞破此事,当时,我就知这事已不是我能伸张的了。二十七年前就开始了,我来时,池州上下,甚至是山南道已连成了一片。我若执意对抗,自家性命莫提,但这些人肯定是得不了好的了。
所以我便忍,与他们演戏,装着上了他们的道,装着慢慢放弃抵抗,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就想着,我一定要活着走出这个地方。我只有离开这里,我才有机会。
后来,毕新被流放,我以为机会来了,但池州却是一片云歌舞升平。那安抚使是个聪明人,未参与进去,而毕新也想保留些东山再起的火种,未牵扯太多人,且陛下也知,若追究过甚,国将不国……所以,我便只能再忍着了。直到我听到女圣到了阙云的消息,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他看向陆岺,“这些年,人丁税已不是他们看重的了。”他的目光移到了羊满仓等人身上,“面若女子,身若女子的男子才是来钱的大门路。”
“所以……”
陆岺马上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这里也不安全?那,那我们这样说话,岂不是?”
姚席冷冷一笑,“只要你做得比他们更缺德,他们会放心你。再者,达官贵人寻乐的地方哪容得旁人监视?监视的人不是没有,出门对面那宅子,边上的宅子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咱们说话还是要小声的。我夫人并不知个中详情,我知我带你来这儿,她定会去告诉姬君。如此,姬君就会被引来,而她在这儿与你闹下,反而会消除他们的疑心。侯爷,这就是整件事的真相了……”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慢慢跪下,行了个大礼,“求您可怜可怜这些百姓,他们等青天大老爷很久了,等得自己都成了恶人,可他们不该成为恶人,也不该成为那些乡绅、官吏走狗的……”
眼泪滴落在地上,姚席哽咽着道:“他们本该是好人,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他们不该在那黑黝黝的矿洞下,也不该被众人羞辱,也不该变得不男不女……是这世道生生将他们也逼成了恶人,吃亲族的血,成了鬼……求侯爷做主,求女圣将圣人的仁爱分予他们,救救这些可怜人吧!”
陆岺握紧拳头,久久后,才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字。
“好!”
第102章 应对
秋雨渐少,凛冬将至。
左玉推开窗,任由凌冽的寒风吹进屋。陆岺带回来的消息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若是不吹吹冷风,她怕自己会失控,会立刻提刀去杀了这些畜生!
人性的黑暗到底能有多黑?她望向远方。昨日的秋雨将一切冲刷干净,可是她却觉得这沂阳县里每一处都沾上了血,任凭秋雨冲刷依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那是百姓无处伸冤,被迫害的血!
二十七年,最早受害的赵家村,羊家村已过了整整二十七年这样的日子!而三十二个村里最后一个李家村亦已受了八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