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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月皊看着江厌辞朝自己走近,垂在身侧的手有点紧张地悄悄蜷起。
江厌辞停在月皊面前一步之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远处有行人正要往这边来,李淙还立在身边。月皊微蜷的手指轻轻攥住身侧的裙子,急急说:“回家再说。”
她抿了抿唇,再小声重复一遍:“回家再说……”
江厌辞再深看她一眼,这才转身。月皊轻咬了下唇,侧转过身对李淙福了福身,然后转过身,默默跟在江厌辞身后。
李淙皱着眉,凝望着月皊离去的背影。她沿着路旁一步步走远,那支步摇藏在他的怀中,终是没能送出去。
路上行人陆续多了起来,她的身影落在人群里,旁人好似都成了黑白水墨画,唯有她那一抹雅粉的身影有着娇妍的色泽,也是李淙眼里唯一的色彩。
良久,当月皊的身影变得小小的一点,李淙才将追随着她的目光移开,望向走在月皊前面的江厌辞身上。
他皱眉,有担忧有疑惑,可万般情绪到最后也只能释然。
身体的不适不能让他再多想。李淙转身,用一只手压着自己的胸口。掌心之下是疼痛的心脏,还有紧贴在心口的那支步摇。
月皊默默跟在江厌辞身后,她垂着眼睑,心绪在最初见到他时的起伏后,已经归于平静。半个月的独处,足够她想得清清楚楚,把拒绝的话编排了无数种。
她可以的。
——就像拒绝李淙那样,体面地和他告别和相忘。
甚至她还考虑到了特殊情况,努力跟婆子学了几句骂人话。如果江厌辞听不得道理,她就把学来的骂人话用在他身上!
月皊将那些早已编好的台词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两遍之后,才抬起眼睛,望向走在她前面的江厌辞。
九环街街道纵横相交,九曲十八弯。月皊默默跟着江厌辞走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不是她来时的路。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走错了,阿姐还在前一条街等着我……”
江厌辞没有理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月皊停下来,犹豫着要不要调转方向回去找姐姐。她揪着小眉头望着江厌辞的背影,终是默默跟了上去。
不多时,慢慢落了零星的雨珠。明明前一刻还暖阳当空,这忽然而落的细雨温柔又令人意外。起先雨滴还很细小,不多时砸下来的雨珠便大了许多。
这令人意外的人让所有行人措手不及,原本嬉笑闲逛的路人都小跑起来,匆匆躲避这不讨喜的雨雾。
细小的雨珠落在月皊的云鬓,让她乌压压的软发上蒙了一层雾气。
江厌辞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月皊一眼,迈进身边的一家茶肆。月皊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本来地方就很狭小的茶肆挤满了人,这些人都是赶进来避雨。不多的座位都坐满了人,还有七个人立在屋内避雨。
江厌辞没往深处去,直接立在宽檐下避雨。月皊看了他一眼,默默站在一旁,望着前方倾斜的雨幕出神。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不过小插曲,很快就会结束,却不想这场雨越下越大。一刻钟之后,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将方砖砌的地面敲出一层水雾。
茶肆有很宽的屋檐,月皊和江厌辞避雨之地顺着倾斜雨线,倒是没有雨扫进来。
短短的一臂之距,外面狂风暴雨,檐下仍旧干燥。
躲在小小茶肆里避雨的人群吵吵嚷嚷地议论起来,议论起这场雨水的突然。春雨寓秋收,虽然这场雨打扰了众人今日端午佳节游玩的雅兴,却也是好事一桩。
身后人群嘈杂纷纷,身前雨珠乱弹,整个天地间都在吵吵闹闹,唯有并肩立在檐下的两个人安安静静不说话。
月皊望着身前不远处地面上的雨雾,轻轻舒出一口气,主动开口:“三郎,我这次真的想好了。我当了阿娘很多年的女儿,还想继续当她的女儿。白家夫妇中年丧子瞧着也很孤单。我想等走了过继的流程后,就搬去白家。”
江厌辞沉默。
月皊垂在身侧的手指头轻轻拨了拨裙子上的绣纹,才继续开口:“至于我和三郎……做兄妹也很好。”
她努力让自己笑出来,摆出一张云淡风轻的浅柔笑靥。她终于将目光从浇地的雨雾上移开,她侧转过身,微微抬起脸来望向江厌辞,柔声道:“三郎重诺,出言无悔。你以前说过,若有朝一日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把你当兄长亦可。”
江厌辞这才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月皊。他冷冰冰地开口,他问:“我说过?”
他目光坦荡,使得他的反问变得十分磊落与正经。好似真的是她记错了,他根本没有说过一样。
月皊愕然,有点懵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说过呀,还说过好几次呀。”
“没说过。”江厌辞语气坚定。
月皊怔怔望着他,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睫,娇弱的眼睫无助地跟着轻颤。
三郎怎么能耍无赖,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呢?月皊想不明白,又深感不可思议!
月皊声音小小的,可江厌辞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他一开口,惹得躲在茶肆里避雨的人群纷纷将探究的目光偷偷落过来。不管是江厌辞还是月皊,都是长安城的名人,一言一行都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何况这两个人复杂的关系,本来就容易惹得人八卦,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月皊注意到了,只好转过头,继续去看雨幕,不再说话了。那砸落下来雨水像浇在她的心上,又凉又乱。
这场雨降落得十分突然,停止也果断。前一刻还在瓢泼而降,下一刻戛然而止。好似天上往下浇雨的仙人忽然有事,撂担子不干了。
当天空还飘着零星雨丝时,太阳已经从云朵里探出来了头,让偶尔飘着的几条雨丝也暖融融。在各个店家里避雨的人群都从店铺里出来,走上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上。
月皊和江厌辞避雨的这处小茶肆亦是。避雨的人群一边说笑一边走出茶肆。
江厌辞立在檐下,没动。月皊看他一眼,见他不动,只好也继续默默站在他身旁。
从这家小茶肆出去的人群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个人几眼,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走远。
时间继续往前走,九环街重新热闹起来,人群络绎不绝。顽皮的孩童嬉笑地追逐着,唯有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还忌讳柔软的雨丝,手中撑一把油纸伞。
月皊偷偷看了江厌辞一眼,将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走的话咽下去。她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敲了敲腿。
——站了太久,她的腿有一点酸。
江厌辞忽然抬步,从檐下走了出去,大步往外走。
月皊默默跟了上去,也没有跟得很近,离了有五六步的距离。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江厌辞和月皊一前一后的身影。本就是话题人物惹人注目,两个人的脸色又都不太好,一个脸色铁青似盛怒中,一个低着头闷闷不乐,不可能不勾起旁人的好奇之心,纷纷将目光落过来。又不敢让打探的目光太明目张胆,免得惹得洛北郡王不愉,只好时不时偷偷瞟一眼。
江厌辞对各种打量的目光熟视无睹,冷着脸大步往前走。登上不知道什么小破桥,又气势汹汹地走下去。不大的小桥,为美观修在街道之上。江厌辞从小桥上的木阶跨下去,靴子踩到桥下的砖面,溅起几许积雨。
江厌辞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她曾经因为雪泥弄脏了鞋子而掉眼泪的画面忽地闯进了江厌辞的视线里。江厌辞咬着后牙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后,他转过身去,望向刚走到小桥高处的月皊。
一直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兴奋起来。洛北郡王冷了脸一路,这是终于要发火了?瞧热闹的雀跃心思盘在路人的心头,压着好奇心偷偷地瞧。
月皊低着头,情绪低落地往前走,并没有发现江厌辞已经停下来。当她走到桥上木阶还有三四阶才能走到下面的砖路时,才注意到江厌辞正冷脸望着她。
月皊脚步不由停下来,茫然地望着他,视线又越过江厌辞,轻轻扫过后面看热闹的人群。
月皊心里咯噔一声,只剩下一个想法了。并且当江厌辞朝她走过来一大步的时候,她声音小小地把自己的想法用央求的调子嗡声说出来:“别打人……”
她听见江厌辞沉沉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月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看着江厌辞握住了她的小臂转过身去,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江厌辞的背上。
月皊隐约听见不知道哪里的看热闹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又隐约听见江厌辞近在耳畔的声音。
他说——“回去再揍你。”
月皊眨眨眼,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来,望着江厌辞。她不明白江厌辞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背着她走。她想从他的背上下去自己走路,可江厌辞此时脸色,恐怕不会允。
许久,月皊抿了抿唇,在江厌辞的背上小幅度地挪了挪,稍微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又将手臂勾在他的胸前。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江厌辞的颈侧,她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给那些围观的人看。可她不知道她香软的气息拂在江厌辞的颈侧,让江厌辞有点痒。
江厌辞咬牙。颈侧的酥痒,让他更想揍她了。
那边江月慢早就知道月皊跟着江厌辞走了。当月皊去见李淙时,江月慢不放心,派人在远处盯着。后来瞧见江厌辞,侍女赶回马车禀告了江月慢。江月慢在车厢中躲过雨,便令车夫往回走。让她估摸不错,今日家里恐怕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她得提前赶回去才行。
月皊担心江月慢会在原地等着她,倒是多余的挂心了。
走出了热闹的九环街,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月皊终于小声说:“三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江厌辞没理她。
月皊一双细眉再次拧巴了起来。这里距离洛北郡王府可不算近,江厌辞难道要一直将她背回去吗?
是的,江厌辞一路冷着脸将月皊背了回去。
遇到的行人无人不诧异多看一眼,在江厌辞和月皊经过之后,又小声地窃窃私语。
“你这样举动很不好……”月皊红着眼睛,小声地劝。
这样真的很不好。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要怎么议论三郎呢?既然决定了做兄妹,哪有这样的兄妹呢?
余下的路,月皊又劝过几次,求过几次,可是江厌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冷着脸将她背回了江府。进了府门,府里的小厮瞧着两人神情,悄悄给身边的人打眼色,让人快速去通知华阳公主。
“都到了,还不放我下来吗?”月皊有点生气地锤了锤江厌辞的肩。
江厌辞毫无反应,继续冷着脸将月皊直接背回了观岚斋。
观岚斋里,孙福正和吴嬷嬷对着账本,忽然见到江厌辞备着月皊回来,对视一眼,立刻迎上去。
到了方厅,江厌辞终于把月皊放了下来。他直接将月皊放在了宽大支摘窗下的软塌上。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说是将月皊放在软塌上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将人扔到了软塌上。
月皊手肘撑着身侧的软塌坐直身子,蹙眉望向江厌辞。她狠了狠心,坚定地说:“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郎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江厌辞转身,朝着白玉方屏走去。在这面白玉屏风下面,摆放着他那把当日归家时带着的骇人大刀。
他握住刀柄,将这柄重刀拿下来,拖着这柄重刀朝月皊走过去。粗重的刀刃划过漆色大理石地面,滑出一道深深的划痕,也划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响。
月皊呆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江厌辞一步步走近。她的视线慢慢下移,从江厌辞冰寒的脸色移到那柄重刀之上,凝在那柄比她的腰还要宽的刀刃上。
月皊喃喃开口:“我已经想清楚了,我……”
“你想死吗?”江厌辞冷声打断月皊的话。
月皊檀口微张,怔怔望着他,余下的话是什么已经忘记,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孙福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摆着一张笑脸说道:“三郎这是怎么了,快别这么吓唬……”
江厌辞转过脸来望向孙福,孙福后脊一寒,含在口中的话便吐不出来了。
江厌辞沉声吩咐:“去准备婚仪。”
吴嬷嬷将落在月皊身上的担忧目光移开了。她颇为意外地望向江厌辞,沉稳如她,也难掩眉眼间的震惊之色。
“啊?什、什么婚仪?”孙福懵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看向软塌上的月皊,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慌里慌张地开口:“哦哦哦……大喜大喜!但是,什么时候?”
“今天。”江厌辞沉声。
月皊刚从那把骇人重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陷进更大的一个震惊中。她愕然抬眸,不敢置信地望着江厌辞,娇唇轻颤着,却不能言。
江厌辞向来行事果决,他决定的事情立刻就要去做。他这一辈子,唯一一件不够果断的事情,就是让月皊这个笨蛋自己去瞎琢磨。
此时此刻,江厌辞顿悟了。
但凡在与月皊之间的事情上,他能够保持以往的行事风格,他的孩子如今已经可以隔着肚皮踢他了。
第87章
月皊搭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给自己一点勇气。她拧着眉,问:“你、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是。”江厌辞承认,“的确马上要被你气死了。”
月皊的眉头拧巴起来,原本编排了半个月的台词,怎么就全都用不上了呢?她望着新铺的大理石里面上被刀刃划出的深深痕迹,不明白她所设想得美好告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
那么坚硬的大理石地面都能划出这样深的口子,那么她的细脖子岂不是一碰就嘎嘣脆了?
她抬起眼睛望着江厌辞,软绵绵地嗡声说道:“三郎不会杀了我的……”
是这样的吧?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当她望着江厌辞漆深的眸子,忽然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这是怎么了?”得了通报的华阳公主脚步匆匆地赶过来。她瞥一眼地面上的划痕,立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让我儿如此动怒?”
孙福赶忙小碎步跑到华阳公主耳畔三言两语地低声解释着。
华阳公主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她绵长的“哦”了一声,才道:“那就去准备吧。”
孙福、吴嬷嬷,还有月皊都惊讶地望向她。
华阳公主又“哦”了一声,才说:“瞧我这脑子。就算要成亲,也得按照章程来。这问贴、下聘……”
“不必。”江厌辞打断华阳公主的话。显然他下了决定,就是非如此不可。
华阳公主望向坐在床榻上的月皊,月皊急忙求助似地朝她摇摇头。
华阳公主沉吟了片刻,再言:“这连聘礼都没有,我的廿廿怎么嫁?还是应该先把聘礼给……”
“整个郡王府都给她。”江厌辞冷脸盯着月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月皊抬起头,仰望着江厌辞,视线与他相撞。再狠绝的心肠也要动容,何况她所有的勇气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酝酿。
华阳公主有点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换上认真的语气:“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要今日娶妻就今日娶?嫁衣呢?喜娘呢?宾客呢?这外头天都要黑了,你就这么狠心让我的廿廿草率嫁人?”
华阳公主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江厌辞的神情,再继续说:“最快也得给母亲三天的准备时间成不成!”
一室寂静。
在这样的诡异寂静中,月皊特别想站起身来,大声喊一句“我不嫁”!可是她望着江厌辞的脸色,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又或者,那被她死死摁住的真心,不愿意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江厌辞再开口:“五月初八。”
今日是端午,五月初五。
华阳公主活了半辈子就从未见过有这样匆忙的婚事。
江厌辞转过脸来,望向华阳公主。华阳公主隐隐明白了,若不答应江厌辞好不容易的退步,恐怕他要执意今日就拜堂成亲。
“行。”华阳公主硬着头皮点头,“母亲答应了,你先把刀放下。”
月皊愕然望向华阳公主,没有想到母亲答应得这样快。她脑子里有点懵。明明今天中午她才刚与母亲说好要继续当母亲的女儿,这才半个下午……
江厌辞松手,那柄近百斤的重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整片的大理石地面被震出裂纹。巨大的声响,好似让这处宅院也跟着颤了颤。
月皊望着那柄重刀,下意识地缩了下细肩。
华阳公主有点头疼,有那么一刹那,她还真的有点担心这儿子一怒之下举着大刀见人就砍……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发呆走神的月皊,对江厌辞道:“母亲活了半辈子,就没听说过这么匆忙的婚事。时日太短,很多事情都要立马开始操办起来。你跟母亲来一趟,咱们先拢出一份喜帖的名单来。”
华阳公主朝江厌辞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腕,催:“走吧。”
江厌辞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向月皊,吩咐:“看着她,不准她离开。”
月皊愣了愣,喃喃低语:“你软禁我?”
“对。”江厌辞承认,转身大步往外走。
华阳公主再皱眉望了月皊一眼,才快步走出去,和江厌辞一起往荣春堂去。
婚事匆忙,很多事情需要她和江厌辞商量不假。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先把江厌辞支走,和他单独谈一谈,也是暂时给江厌辞和月皊这两个人分开,都冷静冷静。
华阳公主实在想不明白,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她头有点大了。
月皊呆坐在软塌上好久。
吴嬷嬷走过来,向她道喜:“恭喜了。”
月皊垂着眼,好像没听见一样。
吴嬷嬷沉默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刚要转身,月皊喃喃自语般开口:“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吴嬷嬷又转回身,板着脸严肃地开口:“您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人活这一辈子,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变故。总是想着以后难免让眼下的日子不够舒坦。”
月皊没有吭声。她垂着眼睛,反复想着吴嬷嬷说的话,又不仅仅只是琢磨着吴嬷嬷的话。
不多时,江月慢也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
“廿廿。”她在月皊身边坐下来,“姐姐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厌辞?”
月皊眼睫颤动,眉眼间浮现犹豫,不知如何作答。
江月慢补充:“抛掉所有的顾虑,只问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月皊点头,又摇头。
江月慢还想再问,发现月皊掉了眼泪。她便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这世间人与人的性格不同,行事亦不同。她不再多劝,拉着月皊的手,柔声:“不管你怎么做,姐姐都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江月慢顿了顿,再说:“不过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姐姐能左右的。”
江月慢想到刚刚看见江厌辞的脸色,她心里有些明白这事儿,如今恐怕谁也不能阻止江厌辞。
不多时,华阳公主身边的冯嬷嬷请江月慢过去。江月慢只好拍了拍月皊的手背,先离去。
孙福站在门外偷偷望了一样呆坐在软塌上的月皊,他笑呵呵地转身,小跑着迎上吴嬷嬷,小声说:“没想到我押的这一股成了!咱家果然没看走眼。嘿嘿,你说姨娘……哦不不,以后就该叫夫人了!你说夫人日后是不是能记得咱们的好?”
吴嬷嬷懒得搭理他,径自往方厅里走去。
月皊身上沾了些雨雾,有点湿气。吴嬷嬷怕她染上风寒,走到她面前提醒,建议她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月皊点了点头,依言去了浴室。直到泡在装满热水的浴桶里了,月皊仍然还是有点浑浑噩噩。
她反复琢磨着今日的事情。
从见到江厌辞那一刻开始回忆,到避雨的屋檐,到被他背在背上的一路,最后她的脑海里是那把重刀。还有他回来之后说的那几句话,每一句话都在她耳畔反复回响。
今日见到江厌辞之后的每一幕都在月皊的脑海里浮现了好多遍。
显然,月皊现在还是有点懵,完全没有自己就快要成亲的念头。
后来的后来,今日发生的一幕一幕终于不再浮现在月皊的眼前,浮现在她眼前让她挥之不去的,只有江厌辞压抑着怒火的五官,还有他左侧脸颊上的血痕。
她一直都很想帮三郎擦去面颊上伤口附近的血痕,想问一问他是怎么受了伤?想问一问他身上可还有别的伤处?还想问一问,他离开的这半个多月可有把事情办好?
月皊抬起双手,掬起一捧温热的水,覆在脸颊上,藏起她脸上的泪。
月皊后知后觉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她才慢吞吞地从浴桶里出来,拿着棉巾去擦身的时候,动作亦是缓慢迟钝。待穿好衣裳,她呆呆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擦湿发的帕子,久久没有动作。湿漉漉的头发拢起来搭在她一侧的肩头,水滴一颗一颗落下来,弄湿了她的衣服。
江厌辞推门进来,月皊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手里握着的帕子落了地。
她收回望向江厌辞的视线,低下头去捡帕子,才发现裙子被湿发弄湿了。她捡起帕子来,一下又一下用力去蹭裙子上的水渍。
“月皊。”江厌辞走到月皊面前。
月皊挪了挪身,将身子转到另一边去,不看他,亦不理他。
江厌辞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在月皊身边坐下来,又拿了条干净的帕子,他将月皊湿漉漉的头发握在掌中,用帕子围起来,动作轻柔地揉蹭。
“湿发不擦,你是想着凉吗?”江厌辞问。
月皊沉默着,不想理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软绵绵地鼻音轻哼了一声,不高兴地小声嘀咕:“你要拿刀砍死我……”
江厌辞给她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再沉默地继续。
又过了好一阵子,月皊再次开口:“你就放过我吧?你、你如果再不放过我,我可就要骂你了!”
“你骂。”江厌辞道。
月皊咬唇,再嗡声:“可恶的混东西!”
“嗯。”江厌辞应了一声,“还有吗?”
月皊一下子想不起来当初学的那几句骂人话里其他的几句了……
她只好再次用低哼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以为我拿刀吓唬你?”江厌辞问。
月皊狐疑地抬起眼睛望向他。
“一起去做一对鬼夫妻也不错,你就不会有那么多鼓励了。”江厌辞将手中的帕子重重仍在桌上,“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月皊心头忽然一紧。她仔细瞧着江厌辞的神色,伸出手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角,软声问:“三郎,你怎么了?是事情不顺利吗?”
她视线落在江厌辞脸上的伤痕,软声问:“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不知道。”
月皊一双细眉拢起来,低声说:“我才不会帮你检查。”
“那你就先出去。”江厌辞说。
月皊有点惊讶地望向他,反复打量着他的神色。
江厌辞略放缓了语气,道:“出去吧。去把湿发烘一烘。”
月皊这才站起身,略有担忧地多看了江厌辞几眼,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走出了浴室,月皊在方厅的案桌旁坐下,吴嬷嬷搬来暖盆,放在她身边,帮她烘头发。
月皊呆坐了好一会儿,半湿的头发都干透了之后,她取出腰包里的一只步摇。这是她今日戴的步摇,刚刚在浴室时不小心摔坏了上面的一朵栀子。
她不想让自己再这样呆呆地走神,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她让吴嬷嬷取来纸笔,打算琢磨一下怎么修补这支步摇。
白纸摊开,月皊将那支摔坏的步摇放在一旁,握着细笔开始描画。她要先按照这支步摇的真实尺寸画下来,然后再思虑怎么修补。
刚画了一半,她一个不小心将一滴墨汁弄到纸上,这画了一半的图纸便用不成了。她拧着眉将弄坏的画纸揉成一团随意放在一旁,重新开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