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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守贵让她先准备,贺兰霆忙完公务就会过来陪她了。
白日的时候,因为顾行之,崔樱与贺兰霆后来的气氛变得比较微妙异样。
没有吵架,反倒像是吵完之后,不知该怎么缓和、和好的样子,对贺兰霆来说,崔樱对顾行之的反应让他有些讶异,他当然是不想看到崔樱对顾行之有什么感觉和想法的。
他霸道地想着,只要崔樱留在他身边一日,不管她的心也好情也好都该放在他身上。
她今天那个反应就会让人产生不悦,应该是许久没有陪她,所以她才会被顾行之所影响,为此,贺兰霆才执意将她留了下来。
崔樱躺在床上,贺兰霆在旁动手解开衣物。
听见一件件衣物坠落,侧着身的崔樱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入夜就该睡觉,贺兰霆榻上有崔樱,他自然认为干该干的事,于是将别扭的她翻身正对自己。
两眼似火,草木燎原。
崔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在她眨眼的那一刻,贺兰霆就朝她俯身过来了。
崔樱不是第一次留宿在贺兰霆府邸,她之前也是小住过几日的,不过那时她跟贺兰霆根本不到水到渠成的程度。
彼时今日,简直是两番不同的情况。
许是因为是留在这里过夜的第一夜,又是在贺兰霆的寝室,他们酣战不休,一直持续到深夜。
崔樱倒头睡了过去。
半夜她被渴醒,身边还伴随着挥之不去的交谈声。
她听到方守贵与贺兰霆的谈话,对方提及了宫里、娘娘、贵妃等事,不乏崔樱未曾了解未曾听过的内容,足够让人讳莫如深。
她想起身的想法被搁置,觉得这时大概不大合适,想等他们说完了再起来。
结果,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大概没人知道她醒着,都当她睡熟了,听不见有人问:“殿下可是喜欢崔氏女?”
那个男人静默半晌,沉稳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反驳道:“怎会。她未来夫君都不喜她,孤是见她可怜。”
第87章
贺兰霆坐在床榻边,他背后侧着身的崔樱毫无动静,方守贵瞥了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便与贺兰霆都认为崔樱还熟睡着。
他安下心,继续跟太子商议道:“若是殿下没有要纳崔氏女的意思,那老奴认为,还是早些与她撇清干系,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奴都能为殿下搜罗来。奴只是担心,长此下去,要是有消息传入宫中,到了娘娘耳朵里,会因她与顾郎君的关系而斥责殿下。”
贺兰霆第一次让崔樱在他寝室里留宿,这是以后太子妃才有的待遇。
这不仅让方守贵猜测起他对崔樱的真心,有时不知对方所想,猜不出真意,只有多嘴询问一番,当从太子口中得到真切的答案,今后才能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如何拿捏,用以面对太子宠幸的人。
“孤与她,不过是一年之期。”
他语气坚定,说这句话时不带一丝犹豫。
崔樱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承认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约定,但贺兰霆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还是让她脑子一空。
他好像已经想好了期限一到,就脱身的场面。
“听说因为此事,引发了顾郎君极大不满,他是顾家人,殿下何必执着于她,闹得君臣不和。”
方守贵曾经是皇后的人,纵使知道贺兰霆对顾家不满,但考虑到顾家是贺兰霆的母族,还是希望他能与顾家搞好关系的。
“孤不是执着她。”
“那就是可怜……”
方守贵:“可奴也实在无法理解贵女这样的哪里可怜。”
在他们阉人眼中,能生在贵族世家已经是最命好的事了,有吃的有穿的有人服侍,不像他们要做主子的一条狗,做得不好随时还会失去性命。
所以他很好奇,“殿下可怜贵女哪些方面?”
崔樱怔忪,身形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绷得死死的。
她也很好奇,贺兰霆为什么每逢看她的眼神,都不乏一丝怜悯。
贺兰霆:“她本身即是可悲的存在。”
方守贵听愣了,贺兰霆两眼冷漠没有感情地嗤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姿威严中透着懒散,“她对孤动情,而孤不需要、用不上,这就是可怜。”
就像崔樱能给的,已经是她的一切了。
但就算她把这一切拿出来,于对方来说无用就是无用,鸡肋就是鸡肋。爱意又算什么,那么多人爱他,贺兰霆不缺的。
看在她拼了命废了那么大力气的份上,那就象征性地施与她一些好处罢了。
崔樱无声地捂住了嘴,若说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什么,那应该像离开族群走错地方的孤鸟,面临旁人背后的议论只能茫然而无助地听着。
所以,“不问嫁娶,不管是非,一年之期一到,孤就与她无任何瓜葛。”
贺兰霆最后一句话为这场谈论画下句点。
好一个不问嫁娶,不管是非。
好一个一年之期,无任何瓜葛。
崔樱眼神无神地眨了眨,眼里仿佛失去了某种色彩,此刻她的身体比木头还要僵硬,更不敢大口喘气。
她感觉到床榻上有了新动静,贺兰霆大概是脱下鞋靴,重新要躺回床上来了。
崔樱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居然醒着,松开颤抖的手,抓着枕角,让自己闭上双眼,假装入睡。
贺兰霆对方守贵吩咐,“把灯灭了。”
过了不久,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贺兰霆躺在她身边,不知是否出于习惯,手摸到她腰上放着,过了会又收了回去。
此后再无别的动静。
崔樱终于敢松了口气,她默默僵硬地躺着,手指因为想得过于恍惚入神而颤抖。
这是好事。
她心中闷钝而隐隐觉得喘不上气地稳了稳神智,觉得贺兰霆说得对。
他们这种关系有什么必要干涉对方嫁娶,自然是约定一到,各不相干了。
好事,真是件及时行乐的好事……
只是后半夜里,越想越清醒的崔樱都未曾翻过身,硬生生地一直背对着沉睡中的贺兰霆,挨着脸的枕巾湿到天明。
贺兰霆睁眼,意外地发现崔樱起得竟然比他要早得多。
他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让他难得地在榻上多待了一会,直到方守贵进来,发现他醒了,于是立马让侍女过来伺候。
未料,贺兰霆率先问:“人在何处。”
他没提崔樱的名,方守贵的直觉就告诉他,贺兰霆话里指的是谁。
按规矩,若是太子姬妾之类的人,就算比太子先醒,也不能随意离开床榻。
不然就是藐视太子威严,任意行动,不等殿下醒来等在一旁伺候,就要该罚。
但崔樱如今来说,名义上的身份并不是贺兰霆的姬妾,所以她就算先醒了,从贺兰霆的寝居离开,方守贵也不好直接拦着她。
“老奴劝过了,”方守贵道:“可贵女不从,说是整夜未归,还是担心行迹暴露出来,趁此之前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贺兰霆一听,就知道是崔樱会干得出来的事。
她在这方面胆子本就不大,上回有勇气面对整个崔家,不代表第二次还有。
只是没想到她走的动静竟没能惊扰到他,方守贵说:“贵女还是心疼殿下的,特意在隔壁偏房洗漱整理,还交代人都轻手轻脚些。”
贺兰霆不是浅眠的人,但有崔樱在,跟她缠绵后的确睡得更好一些。
他问:“早食呢,给她安排没有。”
贺兰霆步入用来洗漱的隔间,方守贵快步跟上,“贵女没用早食。”
贺兰霆透过面前的镜子,凛冽黝黑的眼神直射向方守贵。
方守贵表情尴尬地说:“太早,贵女她吃不下。”
床榻边,正在收拾的侍女拿起崔樱枕过的枕头,触手一摸,感觉到一片湿意。
接着枕头翻面,在锦蓝绣飞鸟云纹的面料上,有一团明显较于其他颜色更深的痕迹映入眼帘。
贺兰霆正被伺候着梳头戴冠,方守贵出来差点被抱着枕头的侍女撞上,他啧了声,“谁叫你这么毛手毛脚的。”
侍女担心被罚,情急之下,直接递过枕头,指给方守贵看。
方守贵初始还不明白何意,侍女道:“大总管,这是崔贵女用过的。”
方守贵像是反应过来,脸色微变,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里面的太子有没有听见,然后将侍女拉走。
方守贵压低嗓音,凝重严肃地道:“仔细说。”
那只飞鸟云纹枕是双面样式,一般是不分正反的,所以崔樱在将被眼泪打湿的那一面翻过来放置时,没人察觉出不对。
但侍女不同,能辨认出来,这明显是崔樱故意为之。
那上面一团还未全部干涸的深色痕迹是怎么引起的?崔樱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守贵感觉到事态不对,盯着侍女警告道:“此事除了我,谁都不要提起,不然我就将你打发到溷轩做事,听见了吗?”
不管那位贵女昨夜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方守贵都打定主意,不能让太子知道。
崔樱回去的一路顺利,她遇到府里的一位管事,起初还以为自己被发现夜不归宿了,结果对方在她愣然时,冷不丁上前,似有意无意地给她指了条人少暂时不会碰见其余人的明路。
趁这个时机崔樱赶紧回去院里,就能伪装成一直在家里的样子。
对方说话的方式较为巧妙,仿佛跟崔樱只是碰巧遇见,以至于让她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贺兰霆安排的人。
若是,那他安插一个管事在府里,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走至廊檐下,崔樱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落缤在她身旁也悄然松了口气。
朱墨照顾的那只玄凤正在啄食,灵动的眼珠发现崔樱后,扇着翅膀叫唤。
朱墨发现崔樱脸上毫无羞涩之意,有的只是一抹轻嘲似的苦笑。
“女郎怎么了?”
她看向落缤,落缤摇头亦是茫然。
崔樱知道自己或许在旁人看来不对劲,她淡声道:“没什么。”
等走到门口,她头一回拒绝了落缤的步入,“有些事我要一个人想一想。”说罢,她关上房门,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肩膀一垮,强撑了一大早的虚假面具终于不堪重负地溃散开来。
崔樱在太子府邸度过的这一晚,不仅只有她彻夜醒着,还有一个人同样不得安眠。
一开始顾行之仅仅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不着觉,到下人询问他是否要唤人过来伺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一段时日没找人寻欢了。
他不承认,是因为白日里看见的那一幕才心烦意乱地不能入睡。
于是半夜里,他又命人把双姝唤了过来,这对姐妹已经跟了他很长一段时日了,他院里的人都知道她二人得宠,是以下面都好吃好喝绫罗绸缎地供着。
一段时间下来,养得气色宜人。
顾行之看着她们与崔樱有些肖似的眼睛和三分的韵味,带有些许报复性地与她们欢好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在今日同样的晚上,崔樱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在贺兰霆的身下如此放浪承欢。
他既憎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又感到屈辱和不甘,他暂时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事。
因为他同样卑劣地成了他们的同谋,他不可能为了崔樱,放下自己手中得到的利益,可他又嫉恨迫使他作出这样抉择的表兄。
贺兰霆太清楚一个男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权利,它比一个女子更重要。
顾行之不甘在于自己竟被崔樱摆了一道。
如果她没有私下与贺兰霆偷情,如果贺兰霆主动向他提出,把崔樱让给他,顾行之会不会同意。
他当然会,甚至会非常痛快地应允。
可就是崔樱先背着他这么做了,所以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
他沉浸在欢好中的脸,因愤怒而变地扭曲狰狞。
顾行之叫出崔樱的名字,下一刻彻底拿双姝用作是她来发泄。
然而结束之后,心中所剩的不过一片怒火与空虚,顾行之依旧找不到能让他爽快的滋味。
第二日他并没有去找崔樱,顾行之表现得很不在意,仿佛打定主意,要将崔樱的事冷淡处理。
他不出现崔樱也乐得清静,连接几日没有顾行之要求她出席什么宴会,崔樱个人能打发的时间就变多了。
可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久违的顾行之居然因为一件事登上崔府的大门。
顾行之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见到崔樱,他第一句话就是,“有件还未有太多人知道的事要告诉你。”他卖着关子,同时言辞中透露出对这件事的幸灾乐祸。
崔樱冒着冷风与他在外面相见,手炉抱在怀里,她刚出来不久,浑身看着暖烘烘的,面庞裹着一团娇嫩的红,明眸如水,姝色惊人。
“你有话直说,没必要绕太多弯子。”
她心中已有预感,只有对她来说不好的事,才能让顾行之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在她跟前表现。
顾行之居心不良,眯着眼审视她,“我表姐离昏了,和离书已于昨日拿到手。你猜同我一起去接她的还有谁?”
崔樱:“谁。”
顾行之讽刺道:“你的好情郎。”
“知道吗,他可是一听我表姐离昏的消息,就闻讯过去了。”
“车上,他还将我表姐搂在怀里安慰了一番,亲自为她抹泪哄她别伤心,一路堪称温柔体贴。”
顾行之紧盯着崔樱一变再变的脸色,露出个得意至极的笑,更加残忍地道:“没人跟你说过吗,他当初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表姐年轻时的几分影子而已。”
这事崔樱是不晓得的,她单知道贺兰霆跟樊懿月有旧情,却不知道自己与樊懿月有相似之处。
她张嘴,顿觉难以发声。
她不是不相信顾行之的话,因为近来她也有听说樊懿月与张家的传闻,所以知道离昏是真的,顾行之说的也是真的。
至于她是不是樊懿月的影子,崔樱恍然想起最开始在阆苑第一次见到樊懿月的场面,那时贺兰霆对她的态度的确可以说是呵护备至。
她胸口莫名酸胀,像塞了什么东西,很堵很闷,心跳也快了不少。
她喃喃问:“影子?”
顾行之:“影子。”
因为是影子,所以见不得光,“明白了吗?”顾行之勾起微笑的嘴角,具有恶意的越拉越开。
第88章
崔樱半天没缓过神来,她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呆。
顾行之要的不是这种结果,他有些不耐的问:“你在想什么,不信我说的?”他挑眉,但凡崔樱要是说一个“不”字,他绝对要证明给她看。
他要崔樱在此刻气得跳脚,屈辱愤怒,然后跟他争锋相对,这样才能证明她听见这件事,心里跟他知道她背叛时一样难受。
那样他就痛快了,也就达到了他此行挑拨离间的目的。
然而崔樱仿佛在艰难地消化某种复杂又让人无法理解的情绪,顾行之一仔细看她脸上此时的神情,不耐烦过后逐渐失了语。
崔樱脸上的表情不是难堪,而是一种发现真相的脆弱。
她眼里没有湿润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却像被燃烧的灰烬,在片刻的等待中,这种因受到冲击而令人看不懂的脸色,才缓缓从她眉目间隐匿。
“喔。”
她很短促地发了一声。
顾行之心道:就这样?
崔樱说话的声音温柔软绵,如果不是那一丝破碎感,还真听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难过。
她说:“我知道他们是彼此的故人。”
“有情的故人。”
“我也知道,他们没有可能。”
她的话惊讶了顾行之,瞬间让他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盯着她冷笑:“你还真会自欺欺人,这还不能证明他对表姐,比对你有心吗?崔樱,你是不是以为他一定心里有你,你”
“顾行之,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是你比我更清楚,还是我比你更清楚。”
崔樱骤然打断他,她上前一步,走近了。
顾行之比她高了很多,崔樱要是不抬头,他就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她的珠花玉簪,她黑如漆鸦的睫羽,和她口吐真言,连她自己都舍得刺痛的嘴。
“我说我知道他们没有可能,不是代表他心里就有我,我是人,不是没有感觉的枯木,他对我如何,我自己清楚。你以为,你说的我真就不懂?”
“我说他们是故人,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但我就是知道,你表兄他不会碰她。你要问我为何,那自然是因为出自我对他的感觉,我虽不能说了解他,但也跟他同睡过日日夜夜。他要是真看上谁,是霸道的索取,而不是跟人虚与逶迤。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没有他屈尊降贵的事,让他低头,你猜有没有可能?”
顾行之有一瞬间以为崔樱是在故意惹怒他跟他争锋相对,同时他诧异崔樱竟然对贺兰霆做事风格是那么清楚。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疲惫的叹息,他脱口而出的话成尖锐的嘲弄,“你都清楚,那你难过什么。”
为什么既然认定贺兰霆不会动樊懿月,还一副难过受伤的样子。
“你难过什么?”
当顾行之再次带有恶意的逼问时,崔樱眸子里的忧伤仿佛更浓了,她用一种哀愁怜悯的目光,头一次没有跟顾行之打嘴仗,而是带着悲凉和平易近人的口吻道:“你真的没有真心喜欢过谁吗。”
“没有人能让你发自内心地爱慕吗?”
“如果你有,那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难过。”
听见贺兰霆跟樊懿月的事,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说实话,顾行之这些话与贺兰霆亲口承认不喜欢她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她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看到她吃醋大怒,然后去找贺兰霆闹。
但这怎么可能,她有何资格跟他去闹。
崔樱:“别再利用你的表姐来报复我了,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在这方面我懂得的可比你多。我动我的情,跟谁都不相干,他心里是不是有我,和我也不想干,我不过是明白了一件事。”
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崔樱跟顾行之贴得更近,近得他一嗅到崔樱身上的香气就变得浑身僵硬。
“你激怒不了我,我不会为了这些再去争风吃醋。喜欢谁,不一定要得到他的心,更不一定要让他回应,我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动心这种滋味,不是所有人一生都能尝的到。而你,因为这事特意来告诉我的样子,更像等待我投喂骨头的细犬,可笑之极。”
她伸手一推,推得顾行之明明一个高大的郎君却因没站稳而踉踉跄跄。
他面沉如水地抬起头,感到一阵强烈的恼羞成怒瞪向崔樱的背影,脑中反复回想崔樱话中的意思。
就在等他回过神后,崔樱已经擦干脸庞,往回走远了。
“等等,崔樱,你站住!”
他怒嚎:“你说谁是细犬,崔樱!”
他追了两三步,与崔樱一个在廊中,一个在廊头遥遥相望。
顾行之把她叫住,二人都怒目相视。
“顾行之。”
崔樱容色不如刚来时那么明艳,微红的眼眶衬的肤色雪白,她说出来的话宛如朝他投来的一条南枝,“你们顾家,成亲的吉日定好了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怎么也讥讽不出来,拧着眉问:“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肯退亲,那就早些把日子定了吧。”
崔樱这次不再管他,身影消失在廊头拐角处,独留顾行之一人在原地发愣。
把日子定了。怎么,她还想他娶她?
她还敢嫁?她怎么敢说出来的。
她真以为他还会要她这个不把心放在他身上的浪货吗?
崔府的下人路过此处,发现了待了良久还没离开的顾行之,不知因何事生怒,竟然拿一根廊柱撒气,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然后又背对着站了半晌,脚步略微缓慢地走了。
回到院里,崔樱让落缤把朱墨唤来,她询问道:“你是他的人,那你知不知道,樊娘子离昏的事,跟他有没有干系,是不是他的手笔。”
朱墨愣神半刻,斟酌地道:“女郎知道,奴婢来了府里一直在女郎身边伺候,只有那边主动透露消息,有些事情奴婢才晓得。若是没有,就……”
就是代表她也不清楚这回事了。
崔樱也不为难她,“好,那劳烦你替我查一查。”
查谁,殿下吗,怎么敢查?
朱墨看着崔樱的眼睛,发现她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沉吟一声道:“女郎若是介意那位娘子的事,那奴婢就传信问问知情的人。”
不过,她是发自真心地说:“其实女郎大可不必为那位娘子伤神,奴婢以前也曾听闻过她与殿下的事,那都已经过去了。只有女郎是殿下唯一近身亲近过的女子,女郎与那位娘子其实是不同的。”
落缤冷哼:“你是没听见顾四子说的话,那位贵人可是亲自去接她了,心疼着呢。”
朱墨不在,当然不知道。
崔樱眼神安抚她,对朱墨道:“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就想知晓,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替我打听到了就行。要是打听不到也没事,我不会借此对你发脾气怪你。”
贺兰霆做事有他的理由,崔樱就是有种感觉,樊懿月离昏的事没那么简单。
她刚离昏不久,按照顾行之的说法,想必贺兰霆会陪在她身边,应当没空见她,所以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事亲自去质问贺兰霆。
要是去了,说不定还会被对方误以为是在跟他闹,岂不是如了顾行之的意。
朱墨听了她的话,与魏科身边的下属她的熟识传了信,问了下有关此事的一些消息。
等她收到回信,打开看过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崔樱回禀。
“女郎,消息打听到了。”
朱墨面色古怪地进屋,立在桌案旁,崔樱手里还拿着崔珣从灵州派人送回来的家书,每逢月余她总能收到一封。
她刚从兄长那里获得些慰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愉悦,结果就听朱墨难以启齿地道:“这也是奴婢那位熟识探问到的消息,也不知真假,女郎就当听听,千万别当真。”
崔樱的心开始往下沉。
朱墨:“说那位娘子离昏,是与殿下有关,也是殿下在背后推波助澜。”
崔樱:“原因是什么。”
朱墨:“是……是下面人私底下说的,离昏是为了好进太子府,殿下已经给她预留了好了侧妃的位置。”
崔樱很沉默。
朱墨见状,格外担忧她心里不好想,补救道:“许是消息有误,当不得真,女郎千万想开些。”
“可能。”
崔樱抿唇微笑的那一下,让朱墨眼皮跳动,“那可能真的有误吧。”
朱墨打探消息的动静还是不免被贺兰霆那边察觉到了,魏科向他禀告了这件事,同时还对下面的人按规矩处置了一通。
“是崔樱吩咐人这么做的?”
“是。”魏科道:“属下失职,竟不妨让下面的人走漏了风声。”
贺兰霆神情莫辨,似乎没有半点心虚,“无妨,她迟早会听到些消息。”
“她怎么说?”
魏科的思绪被贺兰霆的话打断,“罢了,让她过来一趟,孤想见她一面。”
崔樱就像无事发生一样,闻之贺兰霆要见她,倒也平平常常地打扮,平平常常地去了。
只是不曾想,那天贺兰霆要见的不仅有她,还有久未谋面的樊懿月。
就在露台里,大摆了张桌子,还有美酒佳肴,侍人端来火盆,有的架起一只牛犊在附近炙烤。
崔樱到时,贺兰霆跟樊懿月已经对饮了,他身边还很好心地给她预留了个位置。
樊懿月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贺兰霆刚喝完,手里还捏着瓷杯,浓墨般的眼神落在站定在不远处的崔樱身上。“阿奴,过来。”
第89章
他叫她的闺名,便纹丝不动地坐在凳子上等着她靠近。
崔樱知道自己本应该再坚持一下,或是问贺兰霆一句,“说是见我,为什么还有其他人在这里”,表达下她的不满。
但当她对上那双充斥着威压警示的眼睛后,崔樱还是提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