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裴扶额,“肯定啊,我的大小姐,之前我上青楼……咳咳咳,一位姑娘趁我不注意时亲过来,我又没看上她,自然是会厌恶的。”
楚含棠想起昨晚跟谢似淮接吻。
他也是忽然亲过来的,可她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楚含棠清清嗓子,又问:“那如何分辨是否喜欢呢?”
柳之裴停了几秒,“今天的你怎么有点儿笨。”
被人说笨,楚含棠跳脚了,“柳之裴你想死是不是?”
他赶紧转移话题,“怎么说呢,就是你的心会砰砰砰跳,还可能会脸红,不由自主地张嘴等等,反正心情肯定是高兴的。”
楚含棠昨晚震惊过多,所以无暇分辨里面是否包含着高兴。
柳之裴眼底忽闪过一丝狡黠,套她的话,“你如果不确定,去找个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才没那么容易被人套话。
“你忽然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我想知道而已,又不意味着我想这样做,你脑子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叫池姐姐知道。”
他知道套不出来了,“问完了么,要上课了。”
楚含棠转身离开院子,进讲堂。
夫子今日也正好走在她身后,一进去就让他们准备准备到书院外面的围场,今日上练习骑射的课。
大於文武并重,对学子的教育也时刻关乎二者。
书院的围场是由朝廷出面建的,所有东西都齐全,楚含棠骑射不算差,却也不算特别好。
他们这些人之中,骑射成绩最好的是谢似淮。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
可以观摩学习一下嘛。
谢似淮知道楚含棠走了过来,偏过脸看她,后者神色看似与平常无异,讨教道:“你待会儿教教我。”
他笑了笑,当是回答了。
开始上课练习了,各个学子轮番上阵,夫子与负责教导他们骑射的另一个夫子站在不远处。
轮到楚含棠了,她瞄准靶心,松开握箭的手。
射到了最外环。
柳之裴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楚含棠回首瞪了她一眼。
之后就是站在她旁边的谢似淮了,他上前挽弓搭箭,轻拉弦,松手指,箭矢如风掠去靶心。
正中靶心。
当所有学子都轮流射过箭了,夫子走到他们正中间吩咐几句。
“都安静。”
学子们瞬间安静如鸡。
“不久后,你们便要进行骑射考核了,有时间就多练练。”说完,他让他们在剩下的时间内自由练习,或者是找射得好的同窗教自己。
楚含棠拉过谢似淮,“教我。”
文武考核成绩各占一半。
要是骑射不过关,成绩也会被评不到良等的。
这可不行,一定要得到良等。
楚含棠拿起弓箭和一支箭,摆出要射箭的姿势。
谢似淮站在她身侧,缓缓地抬起手,调整她的姿势,他在她耳畔说话,呼吸无意洒过脖颈。
丝丝缕缕地游走在皮肤上。
楚含棠却仿佛被火灼烧过般,忍不住偏了偏头,却将洁白纤细的脖颈露得更彻底。
衣领微松。
锁骨半露,若冷玉皎洁。
谢似淮余光扫过,随即收回,不再看,他身高在她之上,此刻弯下了腰,侧脸贴近她耳朵,顺着她持着的弓箭、角度瞄准靶心。
他道:“记住这种感觉,射。”
听到“这种感觉”四字,楚含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一抖,角度偏移,箭矢疾飞出去。
在旁看着的柳之裴表情呆滞。
池尧瑶打算鼓掌的手默默放下。
白渊当作没看到。
有谢似淮手把手地教射箭,还能射成这个样子,楚含棠自己射还能射到最外环,现在空环,射空了。
最差的成绩。
倘若是在考核之日,射成这样子,骑射是绝对不会过关的。
她本来应该在意的是这个,但想的却不是这个。
脑海里回放着他说的话。
分明是一句寻常的话而已。
楚含棠放下弓箭,拉着谢似淮走向小树林,看样子是要去洗手洗脸,不继续练了。
其他人习惯他们形影不离,也不会觉得奇怪。
反而觉得很正常。
再加上小树林那里有小溪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也会结伴去洗手洗脸的,也属于正常范畴。
楚含棠到了小溪附近,松开谢似淮的手,“我……”
看着他的眼睛,她说话一顿。
谢似淮问道:“你想说什么?”
楚含棠抿了抿唇,让他弯下腰,“你太高了。”
闻言,谢似淮弯了腰。
楚含棠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吻住他,谢似淮眼睫一颤。
他不自觉地张开嘴。
她却离开了。
转头就跑,扔下一句,“你别误会啊,你、你昨晚亲了我,我今天亲回来而已,我可不能吃亏。”
傍晚时分。
楚含棠没有跟谢似淮一起回去,提早溜走了。
她还特地让同窗转告他,让他今天不用等她了,说是今天想和柳之裴逃课出去玩。
之前也有过几次,但次数很少。
谢似淮平静地听同窗要转述的话,始终保持着淡笑。
等对方说完,他拎起楚含棠遗留在讲堂里的小布包,回去了。
回到谢府大门,谢似淮站在台阶上往楚家看。
只是过了片刻,他拎着楚含棠的小布包回自己房间了。
直到深夜,她今晚也没来找他。
谢似淮将门窗关上了。
到时辰休息了,他回床榻,缓缓躺下,脑海里却闪过今日见到的画面,少女锁骨凹陷,散发着女儿香。
枕头下,放着一条淡青色发带。
这是楚含棠之前落下的,谢似淮将它放到枕头底下。
如今,他看着这条淡青色发带,有种她就在自己眼前的错觉。
难耐之意熊熊燃烧着。
谢似淮左手轻轻地缠绕住淡青色发带,右手很慢很慢地握住物什,也似握住了顶端染了白色墨水的粗笔,他想要什么呢?
他还在想。
修长五指在物什上滑动。
淡青色发带还有楚含棠的发香。
放在身侧闻着。
谢似淮呼吸凌乱了,纤瘦的脊背拱起,腰却仿佛塌了下来,手指并拢,粗笔的墨水抖落,白色的星点,大小不一,有些黏在了一起。
他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几个字,“楚含棠……”
第92章
此时此刻,正在打瞌睡的楚含棠脑袋往桌子上倒,磕碰到书桌的笔山,搁在上面的笔哗啦哗啦地掉落。
她瞬间清醒了。
房间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
今日下午逃课后,楚含棠并没有跟柳之裴到处晃悠。
而是提前回了楚家,当然,也避开了廖英和楚明知,爬墙进来的,回自己家也要爬墙,她应当是属于屈指可数的那种人。
等到合适的时辰再假装才回到家不久,她的演技还是可以的。
唯一可能露出破绽,需要解释的可能是为何会忘记拿小布包回来,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幸亏廖英今日有事,没过来楚含棠的院子。
这下子连找借口也省了。
楚含棠知道逃课的风险很大,若次数多了,夫子一定会亲自上楚家,找她父母的。
所以她清楚夫子的底线在何处,这次,他应该只会说几句。
以前逃课都是为了去玩。
此次逃课却是因为谢似淮,楚含棠忽然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昨晚他亲了她。
今日她却亲了他。
虽说那时候楚含棠也浑浑噩噩的,行为举止仿佛都不受控制一样,鬼迷心窍地亲了上去。
可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没有变化,亲了就是亲了。
楚含棠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笔,腰间的香囊垂在大腿上。
她闻着似能经久不散的香气,忍不住好奇谢似淮是什么时候学会弄香囊的,很少见男的会制作香囊。
前几年,廖英也让楚含棠学刺绣、做香囊等等。
但她天生就不是做这种东西的料子,粗心大意,经常会戳破手指或者是浪费香料。
久而久之,廖英也不勉强楚含棠学了,只让她专注学堂就行。
楚含棠将笔放回笔山。
谢似淮那么聪明,很有可能会猜到她今日逃课的真实原因。
——因为他。
可他兴许也会误会。
误会她是想疏远他了。
若是如此,误会就大了,楚含棠并不是想疏远谢似淮。
只是……只是。
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梳理一下,不行,明天旬假,她不睡懒觉了,去谢府找谢似淮,总不能叫他误会。
楚含棠下定决心了,吹灭烛火回到床榻休息。
她只会在睡觉时摘下香囊。
一觉睡到天亮,楚含棠破天荒没有在旬假之日睡到日上二竿,早早起来梳洗穿衣。
这个时辰,廖英还没有起。
她直接从大门出去。
却遇到了楚明知。
他见鬼了似的搓了搓眼睛,“糖糖,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今日可是旬假,你不应该还在房间休息,不许人进去打扰么?”
楚含棠道,“我有事去谢府。”
楚明知往门外看了一眼,“去谢府?找似淮?”
她“嗯”了一声,神色如常,“我找他有点儿事。”
他感觉古怪,“很急的事?”
楚含棠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很急的事,爹,你就别问了,跟你解释得老半天儿。”
楚明知没再追问了,“你吃早饭了?吃了早饭再过去啊。”
她往外走,“不吃了。”
本来楚明知还想叫住楚含棠,让她一定要吃早饭的,后来转念一想,去到谢府还能少了她吃的不成?
年幼时,楚含棠养得肉乎乎的,有邢女和谢如温二人的功劳。
他们简直是把她当女儿养了。
楚明知站在楚家大门前,看着楚含棠轻车熟路地走去谢府。
毕竟去过的次数数不胜数。
她回头看了一眼。
见父亲还在门口望着她,楚含棠做了个手势,叫人回去便好。
楚明知回去了。
她转过身,正欲抬手敲门,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还是一道很熟悉的嗓音,“糖糖。”
这道声音是邢女的,楚含棠惊讶道:“邢姨?”
这么早,还是从外面回来?
邢女单手扶着裙摆,踏上台阶,她连忙过去接过对方挂在臂弯的篮子,“邢姨,我是来找谢似淮的。”
不料邢女弯眼一笑,“我知道啊,你一般都是来找似淮的。”
楚含棠语塞。
她否认道:“哪有,我也会来找邢姨和谢叔叔啊。”
邢女还是笑着,“你来得不巧,你谢叔叔卯时便带似淮到不远处的山习武了,得巳时才回来呢。”
现在是辰时,需要等一个时辰。
楚含棠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等到巳时再过来。
邢女却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似淮不在,糖糖就想走了?”
楚含棠摇头,撒娇道:“才不是呢,我只怕会叨扰到邢姨。”
邢女看了看被她拎过去的篮子。
“我今日特地早起去摘鲜花,想给你做鲜花糕,到时候让似淮给你送去,正好你过来了,顺便陪陪你邢姨做鲜花糕吧。”
听到鲜花糕,楚含棠眼一亮,“好啊,谢谢邢姨。”
言罢,她快步进了谢府。
谢家和楚家行事风格类似,府中也没多少下人,寥寥几个罢了,邢女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后厨只有一个挑水砍柴的小厮。
他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忙。
邢女让小厮挑几桶水过来,然后退下休息即刻。
他动作很快,很快挑来几桶水。
楚含棠舀了些水放进盆里,再将篮子里的鲜花全倒进去,要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
邢女则去揉面粉,偶尔看一下蹲在地上洗鲜花的少女。
忽然,她目光一顿。
楚含棠系在腰间的香囊垂在腿侧,散发着浓郁好闻的香气。
谢似淮随邢女,天生五感敏锐。
她嗅觉自然也是十分灵敏的。
之前只是看过一眼楚含棠腰间的香囊,今日靠得这般近,邢女闻香囊的时间越长,渐渐便能分辨出香囊中的香料为何物,有何作用。
她揉面粉的手停下。
邢女面容温柔,装作不经意地问:“糖糖,我瞧你这香囊还挺好看的,香味也特别好闻,何处买的?”
楚含棠仰头看她,不好意思笑道:“这是我问谢似淮拿的。”
邢女黛眉轻皱。
但她掩饰得很好,眉头片刻便松开了,“原来如此。”
楚含棠把洗过的鲜花装回篮子,反问道;“邢姨之前不知道谢似淮会做香囊么?”
邢女道:“知道,只是没想过他会送给糖糖。”
说起这个,楚含棠更加过意不去了,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是我主动问他拿,他才愿意送给我的,不是邢姨你想的那样。”
邢女微笑地“嗯”了一声。
她继续揉面粉。
可若是谢似淮不愿,无论是谁主动,他也是不会送的。
重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居然送这种香囊给楚含棠,邢女脸色微微凝重,却没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揉完面粉后,她拿过放在楚含棠旁边的鲜花。
二人擦身而过。
可能是相互碰到了,系在楚含棠腰间上的香囊掉落,砸进刚才清洗过鲜花花瓣的水盆中。
邢女连忙放下篮子,从水盆捡起香囊,“抱歉,糖糖……”
楚含棠下意识地接过香囊。
香囊湿哒哒的。
香气也淡了一大半,她虽心疼,却也道:“没事的,邢姨。”
邢女很是愧疚。
她看向楚含棠捧着的湿香囊,叹气道:“怎么会没事呢,瞧你脸色都变了,可见是真在乎此香囊。”
楚含棠承认,“这是谢似淮送我的,好歹算是礼物。”
才拿着不到几天……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怪邢女,于是楚含棠道:“我珍惜所有人送给我的礼物,不过真的没事,我到时候拿去晒干就好了。”
邢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眼神很宠溺,“好孩子。”
楚含棠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