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是拿炭盆给他们的。
这种天气没炭盆得冷个半死。
更何况,掌柜叮嘱他们,一定要伺候好住在二楼的客人,二楼要付的银子比二楼多上一倍。
小二放下炭盆,又给点着就出去了,不敢打扰客人。
谢似淮关上门,走到窗前,捞着楚含棠的腰,将人带回炭盆前。
他握住她逐渐有些冷的手放在炭火上面烤着,又知道她想透过窗户看外面,所以没关上窗。
楚含棠懒洋洋趴在谢似淮身上。
烤着炭火,人真的会变懒,不想再动,她顺势地钻进他怀里,坐在他身上,双腿分开,穿过他腰两侧。
楚含棠的脑袋则搁到谢似淮的肩上,侧过脸,看着他洁白如玉的脖颈,呼吸喷洒到上面。
她的鼻梁轻轻地擦过他侧颈。
好白,楚含棠恶劣心顿起,凑过去,张嘴咬了一口。
谢似淮喉结滚动几下。
她不咬了。
楚含棠安静地坐在他身上,指尖摩挲着谢似淮的指缝,完好无损,指端泛着粉色,漂亮到犹如艺术品。
他被她咬过的脖颈还留着淡淡的痕迹,皮肤比她的还要娇气。
谢似淮的皮肤属于很容易留下印记的那种,稍微用力一压,也能得到这样的效果。
楚含棠又后悔了。
她没什么底气地摸了摸他脖颈。
“等会儿,我们还要下楼吃饭呢,你这里肯定消不下去了。”
“要不要找东西遮一下?”
即便楚含棠只是很轻地咬了一小口,谢似淮也是需
要一夜才能恢复如常,她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谢似淮用钳子拨弄燃烧不均匀的炭火,不在乎道:“无事。”
到晚上,楚含棠不用别人来叫,就和谢似淮下楼了。
柳之裴在和掌柜扯家常,一个时辰不到便跟对方混熟了,还得知掌柜有自家酿的好酒,要了几坛酒。
池尧瑶、白渊坐靠墙的桌子旁。
楚含棠也坐了过去。
坐下了,她才发现今日见过几次面的男子与女子也在隔壁桌。
男子也望他们这一边看。
他被女子用手掰回脸,气道:“你看什么,别看,看我。”
楚含棠觉得好笑。
男子羞得连忙拉下女子的手。
他生怕被别人误会自己是举止轻浮之徒,念叨来念叨去,“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礼节。”
女子怒道:“你光明正大地看别的姑娘也不合礼节!”
他们这一对冤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有不少在客栈一楼吃饭的客人看好戏似的看过去。
柳之裴却只看得见谢似淮脖颈上的红痕,那看着好像是……
会是么?
但是柳之裴又不太确定,“谢公子,你的脖子……”
楚含棠打断,“被蚊子咬的。”
他嘴角一抽。
柳之裴怀疑她把自己当傻子,这大冷天的,哪儿来的蚊子?还有,这样的形状是蚊子咬的?
也罢,他心知肚明就行。
而楚含棠的注意力倒是被柳之裴提过来的酒吸引去了。
她又想看一次谢似淮醉酒的乖巧样子了,今晚也试上一试?
反正他们也不急着赶路。
要是谢似淮真醉了,明日又在客栈住上一晚再离开也无所谓。
楚含棠付诸行动了。
她接过酒便给他倒上一大碗。
“喝酒能暖身,你多喝点儿。”
冬天喝酒,有条件时自然是喝热过的酒,楚含棠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满满的,看得柳之裴目瞪口呆。
谢似淮端起碗,一干而尽。
一碗下去,他脸色还是正常的,被酒水浸润过的唇泛着水色。
楚含棠怕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也没有立刻让谢似淮喝第二碗,而是给他夹了些菜,让他多吃些饭菜。
池尧瑶、白渊只是小酌几口。
等谢似淮吃了半碗饭,楚含棠又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一碗酒。
谢似淮也喝了。
柳之裴有点儿担心他会醉。
于是柳之裴提醒楚含棠道:“你怎么让谢公子喝这么多酒,小心他醉了,你今晚可能休息不了。”
这里的休息不了是指要伺候酒醉的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以前柳之裴外出毫无节制地喝花酒,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才知道醉酒当夜的自己上跳下窜,把全府上下折腾得无法入睡,把他柳大公子的脸都丢尽了。
楚含棠知道柳之裴的意思。
不过,她也知道谢似淮喝醉酒是什么样子,才不会耍酒疯。
楚含棠“嗯”了一声,装作闻不出这些酒的度数,“这个酒应该不容易喝醉吧。”
柳之裴:“……”
他揉着额头,半信半疑道:“你这么喜欢喝酒,这次居然闻不出这酒其实很烈?”
楚含棠还想倒酒的手一顿。
谢似淮抬眼看她。
被他用这么纯澈的眼神一看,楚含棠顿时要缴械投降了,刚想出声,就看到谢似淮眼皮缓慢地一眨,头一歪,侧脸枕在了她肩头上。
醉了。
池尧瑶忙道:“白大哥,你扶谢公子上楼休息吧。”
楚含棠婉拒了,“不用,我扶他回房间就行,我正好吃饱了,你们继续吃饭吧。”
他们也不坚持了。
谢似淮也不是醉晕倒了的那种,还是半睁着眼的,将脸枕在她肩上的动作是潜意识想做的亲近动作。
楚含棠一站起来,他也慢慢地站起来了,看着跟常人无异。
她牵着他往二楼走。
走到一半,楚含棠发现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很像一种觊觎着他人美色,然后故意用酒灌醉对方的那种人。
虽然她只是单纯地想看小病娇醉酒,露出温驯神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醉酒后,当然是让他早点儿睡。
现在的楚含棠已经达到目的了,谢似淮如今脸泛酒红,薄唇轻抿,眼神微露迷离。
楚含棠在心中唾弃自己。
回到他们的房间了,谢似淮先走进去,她晚一步。
一转过身,看到少年站在桌前。
他在倒水喝。
楚含棠看着这样的谢似淮,瞬间满足了,走过去,轻声道:“你先回榻上睡觉吧,我去找小二拿些热水,给你擦擦脸。”
还没等她走一步,谢似淮从后面拉住了楚含棠。
她完全没料到有这一遭,被拉得踉跄几下,跌坐在桌子上。
水壶“哐当”地掉在地面。
楚含棠愣住了。
谢似淮半压在她身上,酒香扑鼻,喃喃地道:“楚含棠,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她想先将人带回床榻,用手轻轻地推开他,“是啊。”
谁知醉酒后沉浸在她死在雪地那晚的谢似淮看见楚含棠要推开他的动作,竟然用他的腰封绕着她手腕缠了几圈,扣住,再压回桌子上。
桌子似乎无法一下子承担二人的重量,“咔吱咔吱”地响。
第86章
楚含棠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压在她身上的谢似淮,有些不知所措,听这话听这语气,他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吧。
谢似淮用腰封缠住楚含棠双手后,也没下一个动作了。
他垂着眼,似乎在想事情。
“谢似淮?”
楚含棠用被绑住的双腕环住谢似淮的脖颈,二人距离更是缩近,他抬起了眼,她望着他眼底里的倒影。
她抬起头,鼻尖抵着他鼻尖。
呼吸交缠,楚含棠闻着谢似淮身上掺了酒香的香粉味,决定不出去找小二拿水了。
谢似淮低头跟她接吻。
楚含棠微微张嘴。
他将她整个人往桌子上托了一托,他们口中的都有刚才喝过的酒味,醇香宜人。
楚含棠是很难喝醉的,酒量随她妈妈,现在感受混杂着属于谢似淮气息的酒香,却觉得有些醉了。
不知何时,谢似淮将桎梏住楚含棠手腕的腰封取下。
因为他有注意力气和绑人的方式,所以绑着的时候并不疼,但皮肤还是不受控制红了一圈。
她倒是不在意。
红了一点儿而已。
等过几个时辰,过一夜,手腕上的红便能自动消去了。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手腕的红痕。
见谢似淮一动不动,她总算能将他带回床榻了,少年腰封早已解开,衣襟微松,露出半截锁骨,还有那脖颈上轻微的红痕。
楚含棠轻抚过他脖颈上的红痕,谢似淮双肩轻颤一下,眼尾淡红,敏感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这下子可不敢乱动了。
想了想,楚含棠用商量般的语气跟他说话,“我也有些困了,我们一起休息吧。”
谢似淮松开了她的手,躺下。
他躺在了床榻外侧。
也就意味着楚含棠要是想睡觉,必须得从他身上过去,她脱了鞋就爬上榻,准备越过谢似淮,睡里侧。
还没等楚含棠爬过去,脚踝就被掌心包裹住了。
谢似淮睁着眼,也知道她想从他身上过去,爬到床榻里面睡觉。
楚含棠也没立刻挣开。
她只是回头看着他。
可能是喝酒生热,他的掌心变得热乎乎,握住她系着红绳的脚踝也很温暖的,像能暖手暖脚的汤婆子。
过了良久,谢似淮依然没松开。
房间的烛火灭了,被一支银针弄灭的,自然是谢似淮的杰作,他已酒醒一大半了。
楚含棠干脆就这样躺下去了。
她抬手拉过被褥盖住自己和他。
冬天的被窝需要捂暖和,一开始盖过来是没什么温度的,偏偏谢似淮此刻的身子微烫,怕冷的她毫不客气地张手搂了过去。
就是姿势有点儿别扭。
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她搂了过去,又因一只脚踝被他握住,腿只能抬起,被动地压在他身上。
楚含棠心想,如果不是自己的柔韧度好,腿一定抬不起来。
她掏出一颗葛花丸给他吃。
只要吃下这个,醉酒的第二天不会不舒服的。
谢似淮知道楚含棠现在递过来的是一颗葛花丸,也不多问,张嘴就吃下了,舌尖无意地擦过她指尖,留下少许湿润、温热。
被褥将他们都盖住了,看不见底下是什么光景。
但楚含棠能感受到谢似淮很喜欢检查她脚踝上的红绳还在不在,指尖摩挲过红绳上的木雕。
她也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
像学他一样,检查手腕的红绳。
摸到一半,楚含棠摸到了谢似淮手腕上的疤痕,这个被锁链勒伤的疤痕时间太久,当时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会永远地留下了。
谢似淮将手缩回去,因此也松开了她的脚踝。
他之前是不在意身上留疤的,但自从知道楚含棠喜欢好看、无暇的事物,便不由自主地在意起疤痕了。
疤痕都是丑陋的。
而且还能看见。
不像跟疤痕一样丑陋的粘稠血液与森白骨头可以藏在皮囊之下,叫人无法看得见。
这些疤痕只能用脂粉遮住,却无法再消去了。
最重要的是,即使用脂粉遮住它,只要上手一摸,也还是能摸到凹凸不平、狰狞起伏的疤痕轮廓。
渐渐地,谢似淮不太愿意让楚含棠摸到自己的手了。
因为那样就会摸到丑陋的疤痕。
楚含棠也不蠢,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谢似淮在想些什么,重新抓回他的手,再拿出被褥外面看。
烛灭了,适应黑暗后也能视物。
房间还开着半扇窗。
还有月光照进来,看东西就变得更清楚了,晚上燃着炭火睡觉,是要开点儿窗的,不然会感到头昏脑胀,严重时会晕倒。
楚含棠端详谢似淮的手腕片刻。
他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手腕上的疤痕。
楚含棠抿唇,手指圈过他手腕上的疤痕,“你觉得它丑?”
谢似淮“嗯”了一声,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么?”
只见她低下头,又抬起他的手腕,唇瓣贴上疤痕,一寸寸地吻过它,湿热的气息也落到了皮肤表面。
楚含棠将疤痕都吻过一遍,先以实际行动回答。
“我不觉得丑。”
她又油嘴滑舌道:“疤痕在你身上也还是好看的,哪里丑了?”
谢似淮眨了下眼,“你撒谎。”
楚含棠听见他这样说,反应也平平的,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反正我就是喜欢,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我只喜欢你现在拥有的旧疤痕,新的疤痕可不会喜欢。”
谢似淮弯下腰,清瘦的脊背拱起一个弧度,将脸贴近她的心脏。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音,仿佛能穿透衣裳与两具身体,异常清晰。
楚含棠任由他听着自己心跳。
谢似淮缓缓地闭眼。
他呼吸变得平缓,楚含棠将谢似淮的发带解开,他靠得她太近,长发散下来的时候,有几缕头发顺着被她蹭松的衣领掉了进去。
被窝彻底暖和了,楚含棠也感觉到困意了,眼皮打架似的阖上。
冬天,少年的身体似火炉般暖。
她睡到后半夜,一个劲儿地往里钻,又像八爪鱼覆着他,鼻梁抵着他胸膛,脑袋压着他锁骨,无意识地挤着人,挤到床榻边缘。
要不是楚含棠还死死地搂着谢似淮,他恐怕会被她挤下床。
少年腰身劲瘦,楚含棠双手圈住,她两条不安分的腿又喜欢搭人,一条腿压在他腿侧,另一条腿穿过他双腿中间,也是压着他。
这个睡姿放在现代,可是要被楚含棠她妈妈揪住耳朵骂一顿的。
她妈妈总是说她睡没睡相。
早晨鸡鸣声吵醒了楚含棠,她惺忪着睡眼,意识还有回笼,过了会儿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然后……
她发现谢似淮被挤到了床榻边。
不夸张地说,他大半个身子都被挤出去了,侧脸枕着枕头,而柔软的长发垂在外面,轻轻晃动着。
楚含棠想松手,却又怕一松手,谢似淮就会掉下去。
犹豫几秒,她决定叫醒他,“谢似淮,谢似淮,谢似淮。”
“你醒了吗?”
楚含棠说完,想试着缓慢地往后挪,腾出地方给他,可太慢了,手都麻了,于是又想抱着谢似淮转过身,再将人放回床榻里面。
可他看着瘦,其实挺沉的。
楚含棠一鼓作气抱着谢似淮翻身翻到一半,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尽力了。
不过好歹不会掉下床了。
她松了一口气。
谢似淮在楚含棠身上轻笑,笑得胸膛小幅度地震动起来,把她身前也震得麻麻的。
楚含棠不解,“你笑什么?”
谢似淮抬起下颌,眼尾一笑便容易红,像桃花开在附近,“你刚刚……是想将我抱起来?”
她哼了一声,道:“不然呢?让你摔下床么?”
说得好像不是她把人挤到床边。
谢似淮还是笑,没吭声,含住楚含棠微红的耳垂,亲了半晌。
她报复性地握了握他。
“谢似淮?”
毕竟现在是早上,对少年来说是正常的,很快,他呼吸一下子全乱了,轻道:“楚含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