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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府的侍女和小厮也是不明所以,却也只能跟上。

  他们并不知道楚含棠就是郡马。

  只清楚郡马中箭后,明明身体并无恙,却昏迷了半月有余。

  不过……

  这个小姑娘看着看着怎么跟郡马长得那么像?

  因在云林寺耽搁了一点儿时间,他们半个时辰后才回到郡主府。

  池尧瑶将下人们都打发下去后,急不可耐地望向楚含棠,“你感觉身体如何,是否有哪里不适?”

  她摇头道:“没有。”

  池尧瑶还不是很放心,伸手过去就要给楚含棠把脉。

  只不过她自认医术不是特别好,每次遇到楚含棠都不太自信了。

  池尧瑶屏息把了一会儿。

  脉象正常。

  但她仍道:“我在你中箭后把脉也是把到这个脉象,许是我学艺不精才会如此,我已派人去寻神医了,到时候让他也给你看一下。”

  其实也不是池尧瑶学艺不精。

  这半个月来,他们请遍了京城的大夫,得到的结果皆是这般。

  ——脉象与常人无异。

  至于为何迟迟醒不来,他们倒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楚含棠说不感动是假的。

  池尧瑶这些人对她都是真心以待的,楚含棠也逐渐地发觉自己早已经将他们当作朋友了。

  可惜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楚含棠道:“可以,之前我还想买几坛酒跟神医道谢呢。”

  感谢他译出了半页巫术残卷,可以用去解谢似淮身体上的巫术。

  但池尧瑶把脉把不出她身体上的异常也正常,楚含棠没忘记她刚醒过来时,系统所说的话。

  是因为系统遭受到黑客的攻击,所以才会导致她陷入昏迷状态。

  反观池尧瑶并没有提起楚含棠瞒着他们女扮男装一事。

  他们认为洛城楚家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楚家却子嗣凋零,不少族人觊觎着楚家家产。

  楚含棠女扮男装一事情有可原。

  还算得上合情合理。

  就算她将他们蒙在鼓里,他们也不生气,虽说这种做法看起来或许有些不信任他们。

  池尧瑶还想跟楚含棠说说关于皇帝和三王爷一事的。

  话到嘴边,她看见楚含棠和谢似淮紧紧地牵在一起的手,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改日再说也可以。

  他们二人现在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池尧瑶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柳之裴立刻明白了。

  孔常与素心也了然于心,默不作声地后退出去。

  只有白渊还站原地,像是想跟楚含棠说说这半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事和吩咐人射箭的幕后主使是何人。

  他看见了池尧瑶的眼色也没反应过来,张嘴就想说话。

  最后还是池尧瑶做出了一个胆大的举动,捂住了白渊的嘴,将人拉走了,他的脸和耳垂立刻红起来。

  池尧瑶的掌心柔软温热,贴在他微张的唇上。

  楚含棠看向谢似淮。

  谢似淮也在看着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眨眼的间隙很长。

  楚含棠抬手捂住了他漂亮的双眼,合上他的眼皮,想让他先放松休息一下,“抱歉,我醒得这么晚。”

  在昏迷的梦中见到亲人的她有多幸福,现实中的他就有多煎熬。

  楚含棠意识到这个,看着谢似淮的视线愈发移不开了。

  但也不说做法事一事。

  都过去了。

  她的手偏小,只勉强遮住了谢似淮上半张脸,下半张瘦得愈发立体的脸还露出来。

  只见他的唇角又弯了一下。

  却只字不提此事了,“你刚醒,定是饿了,想吃东西,你想吃什么东西,我带你去吧?”

  谢似淮也不把楚含棠遮住他眼睛的手拿下来,任由她用掌心捂住自己双眼,他长睫毛扫过她的皮肤。

  楚含棠现在没什么胃口。

  她准备摇头,却见到了谢似淮日渐消瘦的身体。

  “好,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楚含棠改口了。

  他笑容不减,似乎在眨眼,睫毛总是能扫到她的掌心,说话声音很温柔,“我们现在去?”

  楚含棠突然很想再抱抱谢似淮。

  她遵循内心地做了,将捂住他双眼的手放下来,圈住他比明显比之前瘦了不少的腰身,“你变瘦了,骨头硌得我很疼。”

  疼痛感都会转移到谢似淮身体上,楚含棠怎么会疼呢。

  可她就是仿佛能感觉到疼。

  楚含棠将脸贴在了谢似淮的心脏上,随后安安静静地听着上面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还有,她当时下意识地替池尧瑶挡了箭,疼的是谢似淮啊。

  一想到这个,楚含棠就难受,抬眼看着他的心口处。

  “谢似淮。”

  “你那天,这里一定很疼吧。”

  肯定会的。

  她当时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了,中箭后就立刻反应过来谢似淮一定很疼的。

  谢似淮却喃喃道:“我以为你要丢弃我了……”

  楚含棠抬起头跟他对视,“我永远不会有丢弃你的想法。”

  谢似淮也低头凝视着她,可她永远不会有丢弃他的想法,跟做不做得到完全是两回事啊。

  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多加追问。

  接下来,楚含棠将谢似淮带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先是仔仔细细地点了九个有营养的素菜,再随便地点几个自己会吃的荤菜。

  古代的和尚、尼姑与常年念经颂佛之人也不吃荤菜。

  但他们的身体也很好。

  因为有些素菜也很有营养的。

  她点完菜后,就挨在谢似淮身边坐着,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

  楚含棠尝试过松开他。

  但见他如惊弓之鸟地看着她,又如一把紧绷的弓,下一秒就要断裂了一般,楚含棠又迅速牵回去了。

  谢似淮的情绪似才稳定一点儿。

  他再慢慢地露出笑。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楚含棠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百感交集,还莫名地有点儿想哭,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这样的。

  没等多久,菜上来了。

  一桌点了十几个菜,那些素菜又是少见却又十分补身体的,价格自然是较昂贵的。

  对酒楼来说算得上是大客,他们也不敢懈怠,忙吩咐厨房去做了,于是很快便把这些菜都送了上桌。

  楚含棠给谢似淮夹了几筷子菜。

  吃饭的时候需要一手拿筷子,一手将装了饭的瓷碗拿起来。

  但她只有一只手有空。

  所以只能拿筷子,不能拿瓷碗。

  谢似淮看了一眼楚含棠每吃一口饭,就要低下头凑到桌子上吃饭的样子,慢慢地松开了手,让她可以手捧着瓷碗吃饭,不那么难受。

  他也不断地吃着饭菜。

  楚含棠说他瘦会硌到她疼,那么他就多吃……多吃。

  谢似淮吃完一碗又向小二要了一碗饭,吃饭途中也时不时地看楚含棠,似乎是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又吃完两碗饭,谢似淮要了这一顿的第四碗饭。

  就在他要继续吃下去的时候,楚含棠握住了谢似淮纤瘦的手腕。

  她顿了顿才道:“好了,别再吃了,你吃不下去了。”

  谢似淮摇了一下头。

  他似乎还想继续吃,楚含棠却把瓷碗夺走了,“你想撑死你自己么?就算你一顿吃那么多,也不可能一日之内长回肉的。”

  “我们慢慢来。”

  瓷碗被放到桌子上的其他地方。

  她正色地看着谢似淮。

  “谢似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你最后最后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好么?我绝不丢弃你。”

  谢似淮抬起眼帘,“楚含棠,我能相信你么?”

  楚含棠用手指缓慢地抚摸过他瘦削的下颌,直视着他双眼,道:“无论你这一次相不相信我,我的答案永远都是绝不丢弃你。”

  良久,谢似淮薄唇动了一下。

  “楚含棠……”

  他话忽然停在了此处,没再说下去,目光却呆滞地盯着她的脸。

  楚含棠也知道原因了。

  因为她喉咙猛涌起一股血腥味,很突然,也很迅速,所以无法咽下去,血从唇角溢出来了。

  原来竟是这个么?

  系统所说的死原来是这个啊。

  之前吃的那些可以压制身体发育与改变嗓音的药丸彻底反噬身体了,而池尧瑶是无法诊断出来的,这也是这些药丸的高明之处。

  原来系统要她以这种方式死去。

  一瞬间,楚含棠便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正在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衰败下去,仿佛被人抽掉了全部力气。

  她张嘴想跟谢似淮说些什么。

  可一张开嘴,便是吐出几口血。

  血液洒到谢似淮所穿的白衣上,也溅了一些到他苍白的脸上,像是一张白纸被血色的墨水晕染了。

  谢似淮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一滴溅到眼睫的血珠滚落下来,他像是反应迟钝地抬手碰上楚含棠的唇角,指尖染上血液。

  语气听着似很是平静,说话的声音却轻到不能再轻。

  他说,楚含棠,我好疼啊。

  真的好疼、好疼。

第78章 漆黑

  楚含棠的胸口异常地闷。

  听到谢似淮说他疼的时候, 那一股闷意更重了,可就算她想说话,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睁着眼看他。

  渐渐地。

  楚含棠感觉自己看不清东西了, 谢似淮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

  她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脸,粘稠的血液沾到了他们二人身上,看着十分骇人。

  小二上楼进房送酒, 见到这个画面,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差点儿拿不稳手中的酒坛, 踉跄几步后,紧张兮兮问:“小公子、小姑娘……你们这是……可要我帮你们叫大夫过来?”

  不知为何, 到了这一刻后,谢似淮反而很平静。

  他将银子放在桌子上。

  楚含棠咽了咽,从袖中掏出帕子把脸胡乱地擦一通, 却见谢似淮给完银子,就站起来将她打横抱起了。

  小二慌忙让路。

  谢似淮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再慢慢地下楼梯。

  楚含棠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

  酒楼的二楼和一楼都有客人在。

  他们本来正在谈笑风生吃着酒吃着饭的, 忽见一少年浑身是血地抱着同样沾满血污的小姑娘从二楼下来,不禁停下手中动作看起来。

  楚含棠下意识抬手环住谢似淮的脖颈, 耳边仍听着他的心跳声。

  谢似淮没有急着把她带去看大夫,而是走到一家卖糕点的店铺, 嗓音低柔地对老板说要哪几种糕点。

  其实楚含棠也能猜到原因。

  因为她刚醒来时,池尧瑶就给她把过一次脉了。

  得到的结果与正常人无异。

  也许正因如此, 谢似淮才意识到了什么吧, 反应看似很平淡。

  池尧瑶医术虽比不上神医, 却比一般大夫都要好的。

  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诊断不出楚含棠的身体有问题,这足以说明一些事了, 就算换京城的其他大夫,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这个道理,换谁也能懂。

  谢似淮安静地站在糕点店铺前。

  他虽然比半月前瘦了不少,却还是能把楚含棠稳稳地抱住。

  卖糕点的老板一听有生意便转过身来,“好的,客官您稍……”

  老板目瞪口呆,不知眼前的少年和姑娘刚才去干了些什么,衣裳散布着零零碎碎或一大片的血渍。

  这是去杀人了?

  也不太像。

  小姑娘嘴角还有残存的血,像是刚吐过血不久的样子。

  若不是被人打伤,那就只能是得了不治之症,可他们看起来分明年纪尚小,竟然就遭遇了这种事么?

  老板顿时忘记了谢似淮说过的几种糕点是什么。

  他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问:“这位小公子,您可否再说一遍要哪种糕点,我没听清。”

  谢似淮“嗯”了一声,看向楚含棠最喜欢吃的几种糕点,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老板不敢再耽搁,连忙装袋。

  楚含棠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手脚很快的卖糕点老板后,最后看向了谢似淮。

  她没有说话。

  一张嘴就感觉里面满是血腥味。

  还有种想继续吐的冲动。

  而且此刻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楚含棠努力地平复呼吸,再将脑袋轻轻靠在他单薄的胸膛前。

  感受到楚含棠的亲近,谢似淮抱着她的指尖微动一下。

  卖糕点的老板把糕点都装进纸袋了,双手递过去,“小公子,这是您要的荷花糕、桂花糕、米糕。”

  谢似淮似弯了下唇角,对他笑了笑,给了银子,顺便接下糕点。

  老板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这位小公子为何还能笑得出来?老板心生疑惑。

  但说来也怪,要是普通人一不小心沾了满身血,即使再想吃糕点,也应该会先回家换掉一身衣服的。

  这位小公子则不然。

  不仅满身是血地来买糕点,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似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过来,说话又听不出半点儿情绪起伏,简直不像正常人一样。

  老板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离开。

  糕点很香,楚含棠隔着纸袋也能闻到一阵香甜的味道。

  而附近的人频频地朝他们看来。

  像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鲜少见到衣裳和身体都是血的人在京城街上旁若无人地走着。

  他们看过来的复杂目光很明显。

  她不想再看到谢似淮这样抱着自己在街上走,也不想别人用古怪的眼神看谢似淮。

  于是楚含棠小声道:“谢似淮,我们先回郡主府吧,我还挺重的,你抱着我,不累么?”

  谢似淮低眸看着她,不答反问,“对了,你还想吃什么?”

  楚含棠心口一窒,眼眶微红,掩饰般地埋首入他胸膛,缓缓地蹭了蹭,将发髻蹭得微乱也不管,却笑着道:“我,我还想吃糖画。”

  谢似淮貌似点了点头。

  他抬起眼看街上哪里有卖糖画。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摊是卖糖画的,谢似淮抱着楚含棠走去。

  卖糖画的是一个老头儿。

  他也不多加打量他们,像是不好奇他们身上的血从何而来,只问:“小公子和小姑娘想要哪种糖画?”

  楚含棠将埋在谢似淮怀里的小脑袋伸出来,“我想要鸟儿的。”

  老头儿乐呵呵地取下一只鸟儿的糖画递过去。

  她把糖画接下,扫了一眼摆出来的各种形状的糖画,又问:“请问可以做别的糖画么?”

  老头儿爽快道:“可以,不知小姑娘想要老朽做什么糖画呢?”

  楚含棠想了想,“可以做写着名字的糖画么?”

  闻言,老头儿一笑,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很难的糖画,不过是写名字罢了,“自然是可以的,不知小姑娘想写何人的名字。”

  她也浅浅一笑。

  “楚含棠、谢似淮。”

  楚含棠还仔细地跟对方说是哪几个字,怕他一不留意写错。

  老头儿颔首,立刻动手。

  谢似淮默默地看着老头儿用糖浆写下他们的名字,制成糖画。

  待糖画制成了,他才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