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不知道现代恋爱是怎么谈的,所以完全照搬翻译小说里的那一套。在信的结尾处画了一颗心,又打了几个代表亲吻的叉;他将信纸折好,放进了芬芳扑鼻的信封中。
把巴达荣贵叫进来,他把信递出去道:“你给我把这封信寄了。”
巴达荣贵答应一声,接过信扭头就跑。而三锦将一面铜边圆镜子架在桌上,开始研究自己那头短发——头发新近被剪的太短,结果变得很不听话,不肯随着他的梳子三七分开,一味的只是乱翘。
三锦企图用梳子蘸水,把头发理出一个形状,然而试验许久,均告失败。后来他恼火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生发油,拧开盖子就直接往头上倒;而后十分暴躁的给自己梳了个油光锃亮的背头。
起身走到屋角的脸盆架前,他低头用香皂洗了手。因为一时没有找到毛巾,他便站在屋子中央,将两只手抡来抡去,想要把水甩干。
正是手舞足蹈之际,他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了一串欢声笑语,好奇的走到窗边一望,只见两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其中一位便服打扮,乃是千秋雅志;另一位身材高大、体态风流,将身军装穿的十分潇洒——不是严云农又是谁?
他又惊又喜,隔着窗子便大喊了一声,随即扭身推门跑出去,一路欢呼着冲向严云农:“老严,老严!我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严云农本来正在和千秋雅志闲谈,忽见三锦向自己扑过来了,便张开双臂就势抱住了他,也是高兴的满脸放光:“三锦,小崽子,想没想我?”
千秋雅志旁观到这种情景,便很识相的自动告退。三锦把严云农领到自己房中:“我就只有这么一间屋子,没有地方给你坐,你直接上炕吧!”
此时已是五月天,气温颇高。严云农解开武装带,卸掉佩枪,脱下上衣;而后坐在炕沿上,把马靴和军裤也给退下去了,浑身就只剩下了衬衫和大裤衩。盘腿坐在炕里,他随手抓过一把蒲扇,满头满脸的乱扇了一气,又向三锦笑道:“别动,让我瞧瞧你!”
三锦就规规矩矩的站在炕下,让他瞧。
严云农审视了他半天,而后用蒲扇向他一指:“你这半年,是不是长高了?”
三锦也爬上炕去,很亲热的向他依靠过去:“你看出来了?前两天我回了开鲁一趟,别人也说我是长高了。”
严云农推了他一把:“别黏着我,没看我热出一身汗了么?”说完他又主动凑近,伸手去捏三锦的大腿和腰身:“好像还瘦了。”
三锦向后仰卧着躺下,大喇喇的岔开双腿:“每天吃不饱,当然要瘦了。哎,你怎么来了?是专门看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严云农扭头望着他的脸,同时隔着衬衫抚摸了他的肚皮:“日本人打张家口,没打下来,我也带兵撤出去了,现在就驻在林西县,离你这儿不远。上个月我给你发过电报的,后来听那个日本副校长说,你们专用的邮递员在外面走山路送信时,让什么游击队给打死了,丢了一批信件,大概里面就有我发过来的电报。”
三锦微微向他探起头:“林西?马国英也在林西啊!”
严云农把他的衬衫下摆掀起来,见他那肚脐干干净净的,就用手指捅了一下:“我知道,他在东边,我在西边,不打照面。”
三锦抬手枕了双臂,沉默片刻后忽然面对着天花板说道:“老严,马国英欺负我了。”
严云农立刻放下蒲扇:“他怎么着你了?”
三锦侧过身来,略显忧郁的对着严云农叹了口气:“他那个我。”
严云农俯下身来:“什么?”
三锦把声音降低了一些,脸上也有些泛红:“他那个我……”
严云农见他突然还婉约起来了,就有些发急:“好好说话!‘那个’是哪个?他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三锦垂着头,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声细如蚊的答道:“他趁我喝醉,把我给睡了。”
严云农睁大了眼睛,直瞪了三锦有一分来钟,然后将他一把揽到怀里,同时一拍他的屁股:“上床了?”
三锦把额头抵在严云农的肩膀上,无言的点了点头。
严云农将三锦搡开,抄起蒲扇胡乱扇了两下——紧接着又扔下蒲扇,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失魂落魄的跳下炕去,他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你等着……”他满屋乱蹦着提上了裤子:“我就说你自己要注意点,现在只要你年纪小、模样好,谁还管你是男是女?上次你让那个造反的给摸了,我就说过这个话,你不听,现在怎么样?你等着……”他来不及系军装衣扣,抱着武装带和手枪就冲向门外:“我现在就找马国英去!”
三锦挪到炕边,一边将两条腿伸下去找鞋,一边大喊道:“你可别轻饶了他!后来他还故意气我呢!”
严云农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空留一句国骂在房前:“我操他妈!”
第35章 调解人
严云农,似乎是特别痛恨旁人占三锦的便宜。
这个占便宜,单指的是肉体方面。要是三锦被马国英打了一顿,或是被马国英给抢劫了,他倒还不能这样生气。
他跑长路来到马家屯看望三锦,结果在房内坐了不到一刻钟便冲了出来,乘坐吉普车火速颠回了林西。
抵达驻地后他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便带领卫士班跑去了兴安军司令部,要找马国英算账。马国英如今也是个司令,当然没有再伏低做小的必要,所以立刻出来迎战。结果不过三言两语,这两人就吵起来了。
严云农指着马国英的鼻子骂道:“你个狗娘养的混账,当初你忘恩负义拐走我的人马,我不和你计较也就算了;现在你还去招惹三锦——怎么着?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马国英在他面前稳稳当当的一站,毫无退缩的表示:“我这叫以牙还牙!严司令要替他报仇吗?行啊,来吧,我等着呢!”
三分钟海骂过后,两位司令打作一团。各人身后的卫士班上前助阵,又很快将一团扩大为一堆。
严云农是在傍晚前回到林西的,然后就去和马国英打了一架——没打赢,因为人太少了,不是对手。气急败坏的逃回军营,他开始调动手下军队,预备开战。
一夜之间,林西县内的大街上就垒起了沙袋。两方面都架起了重机枪,及至天明时分,榴弹炮也拉过来了。
这两支军队在投日时,于军火弹药方面都得到了很充分的补给,如今战争一起,打的分外有声有色。队伍中的日本顾问们劝阻无效,便向承德那边发去急电。稻叶大将得知此事后,深感莫名其妙,同时就派了三好太郎前来斡旋。
林西那边是战火纷飞了,而身在马家屯的三锦,却是满不在乎。他认为让严云农给自己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严云农让人给睡了,自己也会去为他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