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忠撅着一屁股雪进了房。
面对着何司令,他很觉奇怪的说道:“刚进院时见了李师长,他二话不说就推了我一跤。”
何司令一摆手:“别理他!下次他再欺负你,你过来告诉我。”
冯国忠转而说起正事:“司令,我刚接了同盟军那边的命令,让咱下面的三个团往多伦去。这不对啊,咱们刚进同盟军,他们就要把咱拆成几部分往前线推?”
何司令顿时瞪了眼睛:“这是谁给你下的命令?我怎么一点信儿也不知道!”
“您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命令——送信人是个参谋,李师长那边的。”
“不去!”何司令气的一拍桌子:“当我何宝廷是冤大头?带着人没地方去了,非得给他赵振声送死去!冯国忠,没我的命令,你那儿一兵一卒都不要动,要是——你说参谋是哪儿来的?”
“李师长下面参谋部派来的!”
何司令怔了怔,脸色就由白转红;等着潮红渐渐退下去,先前的那点血色也随之消失了:“李师长现在不是咱们的人了,他说什么你都不必听;另外他在这县城里驻扎着一个师,人不少,你要时刻警惕着——你还不知道他吗?比土匪还土匪的混蛋,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冯国忠答应了。呆站了一会儿,他满脸为难的偷瞄了何司令一眼,期期艾艾的又开了口:“司令,我问一句,您别多心啊。”
“你说。”
“要是李师长他们非逼着咱们往多伦去的话,那咱们是跟李师长抢隆化啊,还是听他的话去多伦?打,咱未必能打得过李师长;去多伦,那就算是胜利了,咱也要大伤元气;怎么办啊?”
何司令低下头,非常认真的沉吟许久,最后抬头叹了一口气:“我倒是还有条后路……冯国忠,你是哪年到安国军的?”
冯国忠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上面去,思索片刻后,他答道:“好像是老帅过六十大寿那年来的。那时候我还是勤务兵呢!”
何司令点点头:“那你来的晚,肯定不会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儿——云王,一个蒙古王爷,先前在北平时,同爸爸很有点交情,我还认了他做干爹。后来我离了北平,就再也没见着他了。听说他现在是在绥远,实在不成的话……”
冯国忠恍然大悟:“怪不得您前一阵子就说要往蒙古那边撤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何司令若有所思的皱了眉头:“云王当年对我是很不错的,可是现在分开这么久了,只怕……算了!到时再说吧!”
冯国忠是很相信何司令的。何司令既然说有后路,那他也就随之无所畏惧起来。精神振奋的告辞而出,他很安心的回营里去了。

第38章 花事近荼靡

在同盟军隆化驻军的师部例会上,同盟军的原班人马和投诚过来的警备军友人们进行了气氛热烈的交流,从上午到傍晚,他们交流了许久,终于在与会诸位饿的前胸贴后背之时,双方谈崩了!
李世尧事先并没有对何司令透露过一个字,等到了会上,才由师里的参谋长宣布了派警备军下属三个团去多伦的命令。警备军的众人听了,团长看冯国忠,冯国忠看何司令,何司令看了一眼李世尧,随即就低下头,似笑非笑的对着桌边的铁皮烟灰缸答道:“我们的士兵们刚从承德长途跋涉过来,还未经过休整,恐怕没有力量即刻投入战斗了啊!”
参谋长早从赵振声那里详细了解了何司令这人的习性,所以如今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当即就回道:“不过是让队伍先行开拔罢了,未必就要直奔多伦战场。而且何司令体恤士兵的这个心情,我们是很能理解的;不过军令无情,所以也只好请何司令,啊,忍心一些啦,哈哈哈。”
何司令又看了一眼李世尧,发现对方正专心致志的找火柴点烟。
“这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何司令心平气和的答道:“在战场上,知其不能而为之,是很愚蠢的行为。”
参谋长哈哈笑了起来:“何司令,这是赵将军下达的命令,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我抗日同盟军中的一员,就该知道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再有一点,便是国难当前,你我都万不可以再只顾着自保实力,而视百姓为日本人鱼肉而不顾了!”
何司令神情镇静的一点头:“参谋长说的很有道理。然而为了更把握的取得胜利,还是请贵军的精锐先行,我们的三个团殿后吧!”
参谋长听到这里,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半笑半怒的说道:“这是赵将军的命令,何司令如果有异议,就请直接去向赵将军提出来——”
何司令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赵将军并没有直接向我发电呀!话是从你参谋长那里传过来的,我现在也就把话再传回到你那里去!至于你要如何回复我的异议,那就是你同赵将军之间的事情了,与我无涉。参谋长,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我是最不爱插手人家家务事的,就怕一个不慎,把自己也给卷进去。”
参谋长冷笑一声:“大家都是一家人,况且我们又是讲民主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插手的?除非是别有用心,想要趁乱从中渔利!”
何司令看起来是有些疲惫了,抬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忽然转向李世尧:“李师长的意见呢?”
李世尧“腾”的站起来:“你们先谈着,我出去撒尿,马上就回来!”
他要撒尿,这自然是不能拦着的。在座众人只好眼睁睁的望着李世尧就此尿遁,同时也知道他心里为难,一边是新上峰,一边是旧上峰,实在是没法儿开口出主意。
参谋长此刻已经饿的眼冒金星,忍不住就逼问起来:“我们谈了这么大半天,何司令到底肯不肯出兵呢?”
何司令的肚子也是咕咕叫,向身边的几名团长飞快的递了个眼神,他答道:“我还是那个意见。”
这回参谋长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参谋因饿的虚火上升,便气斗如牛的起身指了何司令吼道:“你个墙头草!哪儿有好处你往哪儿跑,真到了出力的时候就装孙子躲起来了!”
他话音一落,警备军这边也立刻窜起了两名团长:“操你娘的,敢骂我们司令!欠揍吧?!”
参谋跳了脚:“你当这是你们承德的土匪窝,可以由着你们撒野?”
团长们跳上桌子抓住了参谋们进行近身肉搏,双方乒乒乓乓的立时就打成一团。何司令趁此机会,在冯国忠的护卫下悄悄离去了。
李世尧以撒尿为名离了会议室,直接骑马回了自己的住处。
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他检讨内心,自我鞭策。
“他妈的!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就算我帮着赵振声说话了,他也不该来挑我的错处——只要他还明白点事理的话。”
齿间咬了一根烟卷,他连划了几根火柴才点燃了,皱着眉头深吸一口,他又想:“话虽这样讲,但他那人……那针鼻儿大的小心眼儿,那霹雳火爆的驴脾气……哎呀!不好办啊!”
李世尧的牙关合的太紧了,不知不觉间竟把烟卷儿给咬成了两截。对着地上呸呸啐了两口,他是满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