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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一拨人里走在最前头那个壮汉猛然回过头来,目光惊诧地看向长亭这个方位,惊诧之后眼眸陡然变深,陡见不可揣摩的深意。
长亭却大愕!
她们与那人相距近百米,那人竟然听见了她与胡玉娘的窃窃私语!
那人是个练家子!
往前陆家家丁死士自小习武练功,其中佼佼者,能百步穿杨,滴水不漏,更能一目千里,耳听八方!
大晋庶民身负沉重苛捐,吃饱穿暖已属不易,习武需强健体魄与后天领路指教,寻常百姓家里头没法子供养个练家子出来,士族大家的子弟旁支自恃身份血脉,也不可能纡尊降贵习武打桩,只有军户出身或是世家内里养出的仆从家将有这个可能!
军户和世家都要私运的东西…
长亭咬了咬牙,她避之不及!
“嘿…嘿!”
胡玉娘见长亭再无后话,伸手轻捏了捏小姑娘,悄声问道,“要不什么,要不什么!?”
长亭一回神,脚下没注意,一个大趔趄,险些扑到小长宁的后背上去,胡玉娘赶紧伸手拉住,神容轻蹙,她是真的没想明白为啥连那起子可怜巴巴的流民也不能靠近,大家都是可怜人,活得很艰辛,多一个人一块儿走,便是多份保险不是吗?
长亭抿抿嘴,眼神却落到了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耳垂上——有一个耳洞,却并未像昨儿个那矮胖妇人一样拿粗茶叶梗塞住。
穷苦人打耳洞的本就少,一是无条件置办银饰当作耳坠子,二是耳洞不好打理,易发炎发热,一不小心身上也会发起烧来,平白多事,故而索性不打。矮胖妇人会敛财,女人生**美,自然也喜欢漂漂亮亮的耳坠子,可饶是如此,她也只是拿茶叶梗塞住罢了。
后一拨来人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可女人的耳朵上全都穿了两个耳洞。
或是家道中落,可纵然家道中落也算是正经人家,又何必怕走内城?
无户籍木牌傍身的,除却官府通缉之人,便是逃奴和身负债务拖欠之人了。
无论哪个都不是好人。
“唉,你便离远一些就好,不要太亲近,反正吃不了亏也上不了当。”长亭侧身拿宽袖捂嘴,极为小声地向胡玉娘叮嘱了几句。
胡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临近暮色,人潮总算是没有朝前涌了,赶了一天的路,总是要用晚膳的。
林子不远处传来的兽群呜鸣声,打消了长亭想拽着玉娘独自前行的念头,三个小姑娘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胡玉娘果然听了话,并未将干馕饼拿出来,只拿了水囊出来,三个人挨个儿喝了三两口,又盖上了水盖儿。
干粮有多珍贵?
长亭不知道,可她听过游记,她知道前朝大逃荒时,有人是可以拿儿子来换一张馕饼的!
如今人多眼杂,贸然拿出干粮便如匹夫怀璧,徒惹觊觎!
第四十一章 人心(中)
第四十一章人心(中)
胡玉娘踮起脚来,朝远看去,除却漫天被雪雾遮挡的星辰皓月,便再无光亮,在长亭耳畔边小声言道,“…最少十里之内无村落人烟…今儿夜里怕是要在林子里头搭棚过夜了。”
又四下瞅了一瞅,笑了笑,语气赞扬,“护车队的那个领头人倒选了个好位置,地势高且平坦开阔,离河道水源较近,却没有一味靠近——近人烟的这一带河道还没结冰,若靠得过近,恐雪崩山洪时,流水声干扰判断。”
胡玉娘手指向不远处的西北角一指,长亭探过头去瞅,却见坑洼之后有一处天然凹坑,正好在斜坡下,能遮风避雨。
可惜里头已经有人占山为王了。
胡玉娘趁微弱的亮光,隔着支开的树杈,瞅了瞅那群壮汉比她大腿还要粗的胳膊,闷声闷气道,“那处才是过夜的好地方,可惜咱们抢不过他们。”
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话。
一条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怕狼怕突如其来的风雪,众人十足默契地选择了同道而行,而大家伙隐隐都将那群壮汉当作头领,他叫歇便歇,他们说走便走。
三个小姑娘收起水囊向前走,总要寻一处适合过夜的地盘吧,边摸黑走,胡玉娘边告诉长亭哪处的雪堆不能踩,什么模样的野菜吃不得,该怎么防熊瞎子,“…它瞧不见,你怕它,它比你还怕!只一条别动,装作没瞅见它,就能行。兔子肉都比你好吃,熊瞎子又不是傻,做什么主动要撩你?”
长亭边听边点头,生存之道学多少也不嫌多。
胡玉娘眼明手快地寻了一块大石,正好就在凹坑下头,左顾右盼了许久,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卷麻绳,一头紧紧拴在石块的峭角上,一头栓到了两米开外的极矮的松树树梢上,拴好一条后又并排平行栓好了另一条,从包袱里将大毡毯一把扯了出来,向天上一甩,刚好搭在了拴好的麻绳上,一番动作麻利极了,看得出来是常做的。
毡毯几乎拖到了地上,背靠大石块儿,里头三面封闭虽矮小狭窄,却已是一处极好的避风过夜之所了。
小长宁仰着头,楞乎乎地大赞,“阿玉姐姐真行!”
胡玉娘一脸得色地看向长亭,长亭捂着嘴笑起来,伸出手握紧拳头给胡玉娘打气。
许是从未看见过,小长宁难得地精神好了起来,佝下腰便往里头钻,时不时地低声惊呼,小姑娘在毡毯搭建的棚帐里佝着腰从这头到那头,虽只三四步便走完了,可仍旧显得十分亢奋,胡玉娘也跟着笑,边笑边从树草堆儿里一趟一趟地搬枯草和小木叉来累在简易棚屋里。
长亭裹了裹头巾,脸上已经被风吹干了,可眼睛却亮亮的,心里头暖呼呼的。
从一早到现在,玉娘便没歇过气儿…帮她呵斥贴得很近的流民…搭棚屋…走到最后,连长宁都是被玉娘背在背上朝前走的…
玉娘不是陆家的仆从,她没有义务鞍前马后地帮她们。这世上谁也不是生来就欠别人的,玉娘心甘情愿地支撑帮衬,是她热心肠、人好人好,可她们没有道理毫无愧疚地享受别人的好处而不为所动。
如今谁都不是老爷。
长亭缩着肩膀边哈出白气,边搓手,想紧跟着想去寻柴禾来烧,却被胡玉娘一把拦了下来,“你找不来!这雪气一浸,林子的木柴里全是潮气,压根就燃不起来!你边儿去!压根不懂!”
笑呵呵地说,跟个傻妞似的,一边说一边两手一挽便戴好了皮手套,背过身蹲下去刨雪堆。
长亭讶然,这柴禾还能在雪堆堆下面找!?
胡玉娘干惯了这事儿,刨得快极了,雪粒儿吭吭哧哧地朝后抛洒,没一会儿就刨到了树根脚下,胡玉娘蹲着,手心往旁边儿一翻,长亭愣了一愣之后,便手忙脚乱地从包裹里找了支做工极细的小铁铲赶紧递到胡玉娘手里,胡玉娘头也没回,拿着铁铲又使足劲儿挖大松树的根!
再没隔一会儿,胡玉娘吆喝一声,“哎呀!找到了!哈哈!”
长亭赶忙凑过头去瞅,却见胡玉娘半侧过身,紧紧抿嘴,眼神朝上瞅神情很专注,一只手前倾伸进了铁铲挖出的小洞子里,手上在里头摸摸索索,面上朝长亭挑眉一笑,手跟着就拿了出来!
夜色渐昏,长亭挨近瞧,是一团蓬松的干草!
胡玉娘再将手掌心展开点儿,满满一把的松子、榛子、板栗!
跟变戏法儿似的!
长亭惊喜地看向胡玉娘。
小姑娘两只眼睛亮得像王乡绅家大太太带的珍珠耳坠子,不!像天上的指北星!
胡玉娘嘴角越咧越大,得意洋洋地先将顶大的三五颗松子果儿和板栗放回原处,便将手里头的吃食全倒给了长亭,铁铲往腰间一别,又走到下一棵松树前头,如此反复三两次,长亭捧了满手的坚果!
她们没法子烤馕饼,但是还可以吃坚果充饥!
而一旁累起来的干草正好能当作火印子!
胡玉娘佝身起身得有些累了,伸了腰板,再从怀里头将匕首拿了出来,长亭踮脚揪住长得低矮的松树树丫,胡玉娘负责砍,没一会儿工夫就累了一捆柴禾了。
“点火!煨松子儿!”
胡玉娘一说话,气儿从口里出来,受了冻,一下子就变成了白雾。
这头火一升起来,三个小姑娘便坐到毡毯棚帐下头去了,长亭埋头把火堆下刨个坑出来好煨松子儿,哪晓得手指正好挨到了烧着的木柴棍儿,十指连心,小姑娘被一烫紧接着就“哎哟”一声叫唤。胡玉娘笑得仰躺一手搂过小长宁,一手指着长亭笑,“你看看你姐姐蠢得跟头傻狍子似的!”
“你才像傻狍子!!”
长亭立马吼过去,偏过头想了想,细声细气地问道,“…傻狍子是什么?”
…
三个小姑娘如遗世于犄角之处,守着一丛火光,久而弥新。
西边昏黄晚风呼啸,近百人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燃起篝火,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前后两大拨人相互离得极远,中间掺杂了些许紧绑头巾,浑身臭气熏天,满面沧桑的流民。
前一拨壮汉守在路口风急处,没急着用饭,先将推车安置好了后,再架起篝火,除却烤馕饼,还拿粗瓷罐炖煮肉汤,肉汤“咕噜咕噜”地煮得起泡儿,肉和盐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被疾风一吹,就往避风的地方跑。
后一拨人里有沉不住气的,手上捏着烤干菜,支着脑袋便向那处看去——没错,后一拨人的吃食里没得干粮,从布兜里拿几绺野菜出来烤的时候,小长宁将手暖在火气儿旁边,被惊了一惊,再透过层叠的树木桠子瞅见每人只能分得了一绺野菜时,再次一惊。
长亭也瞅见了。
如今这个时节已经没野菜吃了,多半是出来的时候,一路走一路烤干了存下来的。
——
这段历程对小长亭而言非常重要,对她以后的心性、抉择还有世界观都起到了很有效的冲击作用。
第四十二章 人心(下)
第四十二章人心(下)
他们可比早早就歇下的流民好太多了——至少还有吃的。
长亭她们出来得急,统共只拿了十来张干馕饼,馕饼做得干,一张三个小姑娘分着吃一顿也能维系下去,更何况她们还有银钱还能在路过村镇时补给干粮,相较之下,她们又比那一拨人好许多。
不过一般庶民不是一日两餐吗?
火光四溢,长亭往胡玉娘身侧靠了靠,小声问道,“玉娘,你们一天用几餐饭食呀?”
“两餐啊。”胡玉娘心不在焉地拿木棍去捅烧得正旺的火堆,火星子一下子蹦了出来,旁边儿的雪便渐渐化成了一滩水,“是小阿宁还没好全乎,今儿个才用三餐食。往日都是晨间一餐,晌午近暮一餐。”
“你们村头的人都这样?”
“我跟着爷爷在深山老林里长大,他们是不是全这样我也不知道,只是和我亲近的几户人家都这样,哦,县里头的王乡绅家里也只吃两餐,谁有那个闲钱来吃两顿饭呢!”
胡玉娘又探身去挑了挑火堆,再时不时地往里头塞一二根木柴,笑着问长亭,“怎么了?吃两餐很奇怪?我也不晓得旁人啊,就说自个儿的,守林人靠天吃饭,今儿个能打着猎物就有饭吃,打不着就饿着,有留存的腌肉和皮毛就拿到村里和人换米粮和蔬菜,要不就揪野菜和捉鱼吃。爷爷说我们还算活得好的,那些守着田地过活的庄户人家不仅要看天吃饭,还得看官府脸色吃饭…”
苛捐杂税和一年更比一年高的佣租。
长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向那拨黄皮寡瘦,拖儿带崽的人时,眼神飘忽起来。
前头那拨壮汉来历不明,避之不及,现在再看后来这一拨外貌像流民,身形也像流民的人,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整整齐齐打好的耳洞…一日三食的习惯…既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庶族流民,怎么会落到揪野菜果腹的田地?她原先猜测这是因拖欠债务而家道中落的平民商贾,可一般的平民商贾可没有吃三餐饭食的习惯!
胡玉娘口中的乡绅都只用两食!
长亭心里头的那杆秤向另一个选项偏了偏。
不是欠债落败的平民商贾,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小士族,而大士族世家的奴仆却会跟着主人家养成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难道真是逃奴?
长亭蹙了蹙眉,一个恍惚,却闻胡玉娘在身畔边的一声惊呼,“哎呀!熟了熟了!连香味儿都出来了呢!”一边叫,一边拿手肘拐撞长亭,这傻大妞下手没轻没重的,长亭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胳膊,这怕是得青了吧…
长亭一抬眼,眼神穿过树影幢幢,正好能看到对面忙忙碌碌的那群衣衫褴褛的人们。
叹了口气,是不是逃奴又如何?反正跟她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胡玉娘见长亭没反应,再拿胳膊肘使劲撞了撞,长亭再吃两下痛,埋下头神色平静地再理了理大袄袖子。
耶,这下可好了,怕是不仅会青,恐怕还能绿。
小长宁嘴巴抿得紧紧的,手上拿着胡玉娘给的小木头棍儿去刨开埋坚果的坑,小姑娘力道小从未拿过木头棍儿,更不熟练,刨了三五下也没刨开,胡玉娘笑嘻嘻地蹲下身去,索性便就着皮手套刨土。果儿窝在烧得红红烫烫的泥坑里,一个叠一个,松子果儿炸开了,像座镇妖的白塔,板栗也裂了缝儿,像咧嘴笑开花似的,果子独有的带着甜腻的香味儿在冬日时节的寒风里愈发浓郁。
天气凉得很,长宁赶忙吸吸呼呼地接过来,手上没带皮套,直烫手。
胡玉娘哈哈笑地又把板栗拿回来,三两下剥开塞进小长宁嘴里,问,“好吃不?”
小长宁烫得合不拢嘴,又想咬又不太敢,只好张着嘴巴直呼白雾热气儿,如鸡捣米地直点头。
长亭看得发笑,忍了忍终究没摁下好奇心来,只好凑过去问胡玉娘,“你怎么知道树底下藏着松子儿、榛子和板栗来着?”
胡玉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也不转过头来瞧,赶忙又从热堆儿里掏了只大板栗出来,虎口一夹,壳儿就落了,胡玉娘递给长亭,等长亭接了过去,才拍拍手道,“松鼠和山鼠要过冬,冬天在雪里刨不到吃食,它们便将储下的食物埋在它们刨的坑里,等冬天再刨出来吃。山里人上山打猎容易着迷眼,找不着路,就把松鼠储下的果子敲出来吃,所以我们也叫它救命鼠。”
长亭想起胡玉娘刨了一窝之后,又放回去几颗松子塔的场景了…
“那咱们岂不是抢了它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粮食了?”长亭也心不在焉地笑着问,小姑娘面上不知不觉中便带出了两只小梨涡。
长亭不在意,胡玉娘却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因为现今才入冬,它们还能有时候再储备。等再过两日,爷爷就不许我刨坑了,说我们口里的零嘴,其实是它们的命。”
长亭猛地一愣。
士族与庶族,人与畜生,畜生与树木…
天地万物,究竟是谁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砰——”
身后一声响。
长亭连忙抬头瞅,火堆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了一个黑影,当即下意识地把幼妹藏到身后去,哪知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原是晌午那个来讨蛋黄吃的男孩儿!
胡玉娘很惊喜,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连声发问,“你怎么也在这儿!下午怎么没见着你!你跟着哪拨人走的呢!”
男孩头一甩,侧过身叽里呱啦一大堆话,长亭还是听不明白,蹙着眉转眼去看胡玉娘,胡玉娘边笑边乐意解释,“…怎么还听不懂话儿呀!他说的是蓟州口音,和幽州的话蛮像的啊!他是和那拨人一道来的,下午人挤人,都没相互瞅见!跟着香味儿过来了…”
胡玉娘手指向树丛那头,是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她还没解释完,就听那男孩使足劲儿,手指了指长宁手里捧着的松子,结结巴巴地拿官话开了口,“…想吃…饿…”
官话说得不差,至少能让人听明白。
长亭眉头深蹙,从心底里,不想给出去。
不劳而获,而且是习惯性的不劳而获。
——
阿渊从明天开始双更,双更到八月一号(如果手顺会持续双更下去,,,)
第四十二章 难测(上)
第四十三章难测(上)
小男孩眼神炯炯,眼神映照在火光旁,如幼狼蛰伏于荫蔽暗黑之所,随时会扑上前来咬断你的颈脖——身负生存的魄力与死亡的压力,这样小的孩童便有了你死我活的执念与觉悟。
时势造英雄,不止那个时候的佼佼者,甚至平常人在不同的境遇里,会长成什么模样,谁也没有把握下定论。
长亭却由衷地厌恶与畏惧这样的目光和神情,眼风不经意扫向朝树丛那头,那一拨人或明或暗地都在朝这处瞅,长亭心头一惊,再看向这个小男孩时,眼神里明显多了戒备和防范。
胡玉娘没这样多顾虑,笑呵呵地探身抓了一小把松子儿递给男孩。
男孩看了长亭一眼,单手接了,眼神四下飘忽,左看右看了许久,见三人与前一拨壮汉离得不算太远,可到底也有些距离,暗暗松了口气儿,隔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再看向煨在火堆旁的板栗,嘴里又蹦出几个字来,“这个…想吃…”
板栗里头有糖,又大个大个的,在冬日夜里吃,自然比松子顶饿,更何况板栗被火一烤,比松子更香。
人多眼杂,旁人的心眼更是多得数不完,她们没法子烤干馕饼,全指着这板栗吃饱过夜呢…
胡玉娘也有些犹豫,可想了想,到底伸手又拿了两个板栗,手腕还没抬起来,就被人一把扣住,扭过头一看,原是长亭。
“我们也吃不饱。”长亭声音压得很沉,小姑娘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低迷,眼眸亮极了,话是对胡玉娘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与那个男孩对视,“我们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了。这里还有松树,十棵里有泰半树下都还有埋着的果子,你可以自己挖,若气力小挖不动,随你来的长辈大人也可以挖。如果你们没有铁锹,我们可以将铁铲借给你。”
长亭怕男孩听不习惯官话,一句一句的,说得很慢。
既然会说,也应该能听。
胡玉娘蹙着眉头凑过身去,悄声同长亭打商量,“再不济我们还有干馕…”
长亭眼风一扫,胡玉娘后话哽在嗓子眼里,面红耳赤地盯着一脸肃容的小姑娘。
那个小男孩也盯着长亭,背过手去将手里头的松子攥得紧紧的藏在身后,眼神渐黯,侧过身去膝头微曲,手肘向上。
这是随时随地预备发起攻击的姿势!
他以为她会将原先给的松子也抢走!
长亭先是一惊,紧接着心头一软,放轻了话,“谁都在挨饿受冻,并没有谁比谁的处境好一些。松子和板栗明明就是自己自食其力便可以得到的,这比在如今的世道中活下来容易多了,为什么一定要伸手向人要呢?”
隔了许久,那小男孩深望了长亭一眼,转身而去。
借着忽上忽下跳跃的火光,长亭恍恍惚惚中看见了男孩离去时的眼神,心下莫名一慌,眯了眼再看向树丛那头,那一拨衣衫褴褛,身份未明之人全都站起身来毫不加掩饰地向她们这处看来,长亭胸口一凛,牙关紧闭。
那拨人在用这个小男孩试探她们。
左看右看是在看除却刨出来的果子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东西则是在观察三人的个性与态度,甚至走过来还有看一看这儿除了三个姑娘还有别人的意思在…
其实给与不给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吧!
不仅世道吃人,人更吃人!
长亭脊梁骨挺得直直的,手上慢慢握成一个拳。
待黑影走远,胡玉娘才从面红耳赤中缓了过来,身子向长亭处一靠,似心有余悸,一边拍胸口一边道,“你说你个小崽子家家的,眼神咋就这么利,这么骇人呢!跟爷爷杀狼时候蔑我的眼神差不离!”
胡玉娘看长亭许久未答话,伸出胳膊肘又要开撞。
长亭赶紧一个侧身躲开,伸手挽了挽胡玉娘的胳膊,声音发轻,“除却那把匕首,你身上还带着别的真家伙没?”
胡玉娘笑起来,“也就那把匕首你拿得动,还带了一匣子银针。爷爷会使针,我就学了几手好自保,使出去,能让三五大汉近不了身!”
怪不得她敢带着两个拖油瓶闯天涯!
长亭心下大定,微扬起下颌来又朝那处瞧,小男孩已经穿过层层树丛回到了那处空地,人一下子就围到了男孩身边儿,气氛瞬时喧杂起来,声声长短亦不知说了些甚,长亭沉下心来挨个儿数,那拨人约莫有三十来个男人,十来个妇孺,男人干瘦精干,女人拖儿带崽,若当真那拨人借夜里突然发难,纵然胡玉娘有自保之力,可凭她们三个小姑娘,到底也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长亭默了下来,想了想,突然笑着拿胳膊肘撞了撞胡玉娘的手肘,语气轻快。
“嘿!要是晚上出了事儿,你记得背上装干馕饼的包裹和胡爷爷的牌位向北走。”
就别管她与长宁了。
胡玉娘是她们姐妹花光所有的好运气才遇上的人,可她们带给胡玉娘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劫难。
本就是萍水相逢,胡玉娘没有义务为两姐妹殚精竭虑。
胡玉娘愣了一愣,展眉笑了起来,“出什么事儿?”说着便又转过头去,神情欢愉,一道拿长木棍去打火堆,火星子飞溅出来,沾在雪上,澄黄得发亮的火星子在白绒绒的雪堆上待了一会儿就歇了,一道笑着道,“就算是出事儿也没道理我背着吃食跑把你和阿宁留这儿。别忘了我可比你们两年纪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