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丫鬟瞧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心中心知肚明,连忙道:“昨夜小姐有些踢被子,怕是着了凉了。”
“女儿无事…只是有些累了。”陈茹兰赶紧接口道。
“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踢被子。赶紧回去歇着,找个大夫回来给小姐瞧瞧。”这最后一句,却是冲着赵嬷嬷说的。
赵嬷嬷利落的应了声,心中却有些奇怪。先前见着小姐时,还是半点异状也没有的,怎么这突然就脸色不好起来了?只是这话却是不好挑明,人家是亲母女,她再受主母宠信也不过是个外人,只是私底下,却暗暗留心了起来。
陈茹兰捧着噗通噗通狂跳的心脏回了自己的院子,当着赵嬷嬷的面上了床歇了,又说是嫌吵,把一干人等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身旁的心腹丫鬟陪着。赵嬷嬷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只好到外头去等大夫来,只是留心着房里的动静。
“静儿,你说,是不是母亲知道了?”赵嬷嬷一出了外头,陈茹兰便抓住了心腹丫鬟的手,有些不安而焦躁的问道。
静儿也是一脸的无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小姐这副样子给吓到了,手心里都渗出汗水来:“奴婢也不知道,看夫人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许是小姐多想了…”
也是,母亲不还是什么都没说么?且一听见自己说不舒服,便马上让她去歇着,应该是不知道的?陈茹兰稍稍安心,又有些不安的道:“万一母亲知道了…”
“小姐放心,您和…又没什么,不过是做学问罢了,没事儿的。”静儿想了想,即便是那件事到了夫人耳朵里,只要小姐打定了主意不认,也是不要紧的。
陈茹兰心中为难,倒不是怕母亲责罚自己。而是若是母亲知道了她与那项先生的事情,定然是要阻挠的。就算她和项先生两情相悦,母亲也不会让她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家世差的太多了…更何况,自己早就定了亲的,这亲事,她当年也是自己愿意的。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恐怕就…
打了个冷颤,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无法阻挡住心中的寒气。她原本是想着,郡主和靖王世子两人定然是明白人,打算将项先生引荐给他们,再请他们帮个忙。以他的才华,靖王世子必然能看重的…她的心上人,又岂会一辈子都落魄?如果得世子青眼,项先生能做靖王府上的幕僚,那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她和他的事,也就未必不可能…
只是,蓝锦甯并不肯见她,连带的,她也见不到世子,更别提是让项先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这该如何是好?
心烦了一怔,听外边赵嬷嬷喊大夫来了,连忙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来,待那大夫近了屋里,却是一下子傻住了。
这个大夫,好年轻,也好面熟…
正文 184.揭破
陈茹兰站在郡主府的前厅里,宽敞的大堂,容纳两百人足足有余,可是现在,这里却只有三个人:她,蓝锦甯,靖王世子——梁乐祥。
对于那个少年的存在,陈茹兰是非常惊讶且困扰的。在她原先的计划里,郡主应该跟她两个人单独私下谈谈,她也相信自己口中所讲述的东西能够打动到对方——可是靖王世子的在座,却让她有些退缩了。
有些话,一时之间,就无法说出口。
“郡主…你不能帮我吗?”犹豫的望着面前冷静的少女,询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从她第一天见到她开始,便是一直维持着这样淡漠的表情。没有什么能让她勃然变色,就连同嘴角上扬的角度,也都和起初一摸一样。
虽然也料想到了她会拒绝的场景,可是并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这样平静的场面。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茹兰姐姐?”锦甯略带可惜的望着面前的少女,这个活泼飞扬的女孩子,也许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向别人低头。“伯父伯母该怎么办呢?”
陈茹兰一怔,打磨光滑的指甲掐入手心的嫩肉中。她知道爹娘待她向来宠爱,可是他们也断然无法接受她这样的决定…一想到会让父亲暴跳如雷,而母亲失望的样子,她心底就忍不住冒出丝丝酸楚。
可是情窦初开的女孩,真的能看清其中的好坏,权衡出利弊对错么?
“我不知道…”她呐呐的说了一句,忽然仿佛又鼓起了勇气一般,直视着锦甯的眼睛:“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日后…再慢慢请求爹娘的谅解…”
这大概是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愿望,希望有朝一日家里人能够接受自己的选择。前世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么傻的相信过,相信过恋人不会背叛,相信家人对自己的爱?
可现实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美丽的幻想。那些人打着爱她的名义,却一次次的伤害着她。
当初那个说永远爱她的少年恋人,拿了父母给他的钱离开她,还似乎一往情深的告诉她“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而她的父母,则像她分析了种种利弊,劝阻她放弃那个少年,最后看她实在冥顽不灵,才将真相在她面前摊开。
她接受了现实,却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一个人。
“那你就请回,我帮不了你。”锦甯无可否认她确实因为她和自己曾经相似的选择而起了犹豫之心,但是在阿常警告的眼神中,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她的情况和自己从前并不一致,那个姓项的男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没有摸清,她不该掺和进这件事情中去。
陈茹兰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一抹失望之色,看了梁乐祥一眼,言又止。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伯父伯母的,茹兰姐姐放心”锦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温和的笑道,将她肚子里话给噎了回去,只好不甘不愿的告辞离开。
片刻之后,前厅旁的角门里忽然走出来两个人影来。如果陈茹兰还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正是她的爹娘,郡守陈德旭和他的夫人。
此时两人面色铁青,都很难看。走出门来,压抑着怒气向蓝锦甯施了一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要告辞离去。
锦甯知道,他们是想回去就马上教育一下“忤逆”他们的女儿,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只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但若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好,传扬了出去,他们便会沦为笑柄。往小了说,这女儿失德,也是父母教的不好,他们要受到带累;往大了说,既得罪人,又容易成为政敌手中的把柄,以至于影响陈郡守,甚至是整个家族的仕途…
前几天郡主请人让他们悄悄过府的疑窦尽去,只是还留有几分困惑,为何郡主竟然能算准了自家的“孽女”,会在今儿上门来求她…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把女儿管束起来,决计不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查清楚那个项书生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茹兰哄得服服帖帖…
自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们心里清楚的很。那绝不是三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了去的天真小女孩,那男子定然也有些本事,才能让女儿对他另眼相看。
“陈伯父、伯母且慢,锦甯有一言,虽然唐突,却也不得不说。”蓝锦甯出言留住二人。
阿常一动不动的坐在原位。
两人停住,疑惑的看向蓝锦甯,不知道她还想说些什么。难道是要劝他们二人成全女儿?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不管这个书生有多么出众,茹兰的婚事已经定下,便是断然不能更改的否则他们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再说,他们为茹兰挑选的亲事,自然不会害了她
“那位项书生,我是见过的。”锦甯淡淡一笑,“陈伯母是否还记得,锦甯头一回到府上做客,与茹兰姐姐一同出门玩耍的事情?”
陈夫人面上一红,迟疑的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也就是那天开始,蓝锦甯便鲜少到他们府上做客了。后来因为靖王世子的出现,她心里有了自个的小心思,也慢慢开始疏远郡主府。
锦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侃侃而谈:“甯儿那日和茹兰姐姐一起去了茶楼,请了两名新来的茶博士作陪,其中有一人,便是那位项书生…”
竟然还是茶楼的茶博士陈郡守脸上更是难看,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女儿多少句不知羞
陈夫人却想的更多,联想到女儿很有可能是故意借着郡主的名头出府与那书生见面,心中更是难堪。想必茹兰与他已经见过多次,可他们却一无所知。若非今天郡主将他们叫了来,是不是等到东窗事发那一日,他们才会知晓?
他们的女儿决计不是那么有心计,能瞒过他们眼色的女孩子,那么,定然就是那个姓项的书生教她的
好一个项少白
“以锦甯浅见,这位项先生必然不是什么落魄书生,”她并没有多说,很多话,也不需要说的太清楚明白。“至于他接近陈姐姐有什么目的,锦甯便不得而知了…因而,锦甯希望,伯父伯母回去之后,最好能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陈德旭睁大了眼睛,郡主的意思,莫不是他想的那样?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还是按捺了心思,点头应了。
让姚黄将二人从角门送出去,锦甯望了望不动如山的阿常世子,无奈叫道:“阿常哥哥…”
“你是想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情?”阿常一挑眉,对锦甯的心思近乎了如指掌。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锦甯点了点头,对他笑颜如花:“项少白来到雁乐城近三年的时间,只是盘下了一间茶楼…以他的本事,若是图财,只怕茶楼早就不是如今的规模。若是图权,他却不愿以真正的身份面对陈茹兰,而是让她知道他是一个和她决计没有可能的落魄书生——如果不是这个项少白所求太大,那便只有一个理由…”
“他想通过陈茹兰接近某个人,达到某些目的?”阿常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连口气都一般无二:“只不过,陈茹兰毕竟只是闺中少女,所能接触到的人并不多,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印证这种猜测。”
锦甯不禁有些讪讪的,她的解释好像很多余?却也只能点头:“是啊”
“甯儿,看陈茹兰的模样,只怕你来雁乐城的时候,她和项少白已然相熟。他沉寂了三年,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收饵,未必是冲你而来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遗漏掉了什么,又或者,你郡主的身份,可以对他有什么好处?”阿常提醒道。
遗漏掉了什么…
蓝锦甯皱起眉头,忽然想起自己是在法华寺第一次遇见的项少白——她到城中的那一日,正是无戒和尚归来的时候而项少白在第二天,就特意赶去了法华寺求见他,甚至行色匆匆的,连身份的遮掩都没有注意
否则,她也不可能才见一次,就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那时候项少白并未看到自己,也许在他的印象之中,在茶楼的那一次才是两人的正式会面。而她因为对此人心有芥蒂,因而反倒对那个秦书生印象更好一些…如果他接近陈茹兰是有所图谋,那么她郡主的身份,只怕更方便他下手?
他虽然没有再出现过,可是陈茹兰的种种表现,显然是想把她拉入其中。
“好可恶的人”白长了那么一张儒雅的脸庞,竟然算计十几岁的小女孩,真是不要脸。
“也许我们该好好查查那个无戒和尚的底细,只怕真相未必如他所知道的那般简单…”阿常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笑了起来,虽然对无戒和尚起了怀疑,却并没有断然断定他也是犯人之一,话语中多有转圜:“项这个姓氏,大梁可是少有的…”
“你还是想凑热闹”锦甯气鼓鼓的瞪他。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得开的。”阿常拉了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的眸子,眼中却是一片幽深的微光,“这是你的使命,蓝锦甯。”
命中注定了必然是不平坦的路途,虽然给予了光明的未来,可是踏上的那一条路途,却曲折遥远,充满荆棘。
即使,那些所谓的荆棘和曲折,是旁人求了几辈子都求不到的东西…
正文 185.斗棋
“女施主?”无戒和尚落下一枚黑子,温和平静的看着面前一脸烦恼的少女,见她闻声抬头疑惑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提醒道:“该你下子了。”
这三天来,这位郡主每日都必定上山与他下棋,每次都是执白子,每一盘棋,都会落败。
她的棋力分明不止如此,下棋需要心静,可显然,她心中不平,无以为静。
“哦。”锦甯点了点头,随意的捡了一处放下,又开始皱眉发怔。
无戒和尚叹了一声,不再继续,反而让小和尚明智撤去棋盘,上了滚烫的热茶。
姚黄言又止的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盏,不及出声提醒,魏紫拉了她的手臂对她摇摇头。
锦甯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接了茶盏便喝,一下子烫的她猛的喷了出去,将对面的和尚津了一头一脸。蓝锦甯吐着舌头哈着气,尴尬的望着接过布巾擦脸的无戒和尚,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不禁讪讪的道:“对不住,大师…”
“知道对不住你还喷,”明智小和尚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这都是第七次了…”
谁让端上来的都是滚烫的茶水?这大夏天的,喝点清凉去火的绿豆汤不是正合适?不过念在他年纪小,蓝锦甯决定不和他计较,只是委婉的“茶水太烫了。”
明智小和尚吐了吐舌头,倒不是他故意要整蓝锦甯,可他家师叔祖就是那么吩咐的啊还说一定要滚烫的茶水才行,不然他哪敢如此不过他心中也暗暗腹诽,师叔祖该不会是被喷茶水上瘾,所以才次次都提出这种诡异的要求?
这位郡主也是个怪人,连吃了六次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当。茶水可是刚刚烧开的,他自己都不敢试一试,换做常人,只怕早就被烫的满嘴泡,暴跳如雷了?可她偏偏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生气发怒的迹象,脾气好的都跟方丈有的一拼了。
“大师,你真的相信有因果么?”锦甯放下茶盏,顿了顿,忽然问道。
无戒和尚莞尔一笑:“前世因,后世果。芸芸众生皆不同,要看施主怎么看待了。”
“何谓前因?何谓后果?”
“有了前因,便有后果。施主若是不在意后果,也没必要询问前因。”无戒和尚捻动佛珠,法相庄严,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回头?她重生本就是迫于无奈,又何来回头之说?难不成还要她再死一次么?苦笑着摇摇头,却是无奈。就算再来一次,也会被阎罗提着脖子丢回来。
阿常说,这是她的命运。命中注定的事情,不能更改。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许,这就是前因?
再者,这一世重生,与前世,有相似,也有不同。
想到身边的那些亲人,锦甯便知道自己放不下。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心机,但他们对她的呵护,却并不作伪。老爷子的维护,便宜老爹的疼爱,王氏的接纳,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都是她无法舍弃的东西。
因为他们,即便要她踏足那一片从来不愿意去涉及的地方,也没有半点犹豫。
“和尚可有过烦恼?”别看他一副老实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奸诈明明知道她心中烦扰,却还是过了足足三日才肯出言“指点”,而且,还偏偏用的是激将法。
明知道她放不下,还劝她回头是岸,一个和尚,懂那么多阴谋诡计做什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戒和尚肃然的道,和法华寺的方丈有的一拼。“和尚心无尘埃,自然没有烦恼…女施主,回头…”
“回头是岸,我明白”她算是认清了无戒和尚的本质,这个看似老实,实则狡猾的一塌糊涂的大和尚说是道貌岸然也不为过一旦涉及他自身,便摆出这么一副高僧的模样来,实在是可无至极而她却拿他毫无办法。
有些事,说出来,便是伤人之举。知道他宁愿置身事外,便狠不下心拖他下水。
“听闻佛祖曾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般舍己为人之举,实在让众生惭愧。想必和尚也有这般高尚的情操,度化世人,使得这凡尘里的众人,得以脱离苦海?”可是,他不下水,倒霉的就是别人…真是让人头疼啊
“和尚凡胎,自然比不得如来佛祖。”得,这位又在打太极了。
禅院幽幽,四周栽着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这种树木,在这山地之上生长的极好,宽大的叶片,遮挡住了阳光与炎热,透出几许微凉。
阳光从枝桠交错间投射到地面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的轻拂,而隐隐绰绰。
锦甯只觉得今日又要无功而返,却听无戒和尚一声叹息:“施主既然来了,便请进来”
锦甯一惊,有人来了她竟然没有发现,可想而知,她这般神游的有多么离谱了。轻看了魏紫姚黄一眼,只见两人的眸子不约而同的紧紧盯着禅院小门处,面露戒备之色。
看来她们也没有发现…来人的功夫,只怕不差。也许,不只不差。
“小侄叨扰了。”门外传来一声男子犹豫的应和声,不多时,明智小和尚跑上前去打开了禅院的小门,一个青年男子便抬脚跨入,见到锦甯主仆,优雅一笑。“学生见过郡主。”
门外还有几个人影闪动,却并没有跟进来。
他既不行礼,话语中也不见多少恭敬。锦甯盯着那张如玉般温润的脸庞,半晌无言。轻轻摸了摸挂在自己腰间的吊坠,方才展颜一笑:“原来是项先生。”
“原来郡主与这位施主竟是相识的。”无戒和尚说的甚是平淡,又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道。
“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相识。”锦甯已有所指的道。
项少白和声道:“郡主好记性,茶楼一别,学生却是从未拜访过郡主,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过是萍水相逢,先生有心了。”那日她未曾透露过郡主身份,无戒和尚之前也一直是称呼她“女施主”,这句“郡主”因何而起,便很值得探究。
项少白不想自己无意间的一个称呼,却在这个少女面前露了马脚,不由有些懊恼。只是事已至此,再称呼她三小姐似乎有多此一举的嫌疑,随即便当做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依旧云淡风轻的道:“少白当日未曾表明身份,实在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蓝锦甯淡笑一声,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凌厉:“先生自诩读书人,可曾有过三分读书人的做派?明知陈家姐姐早已定了亲事,却仍做下那等叫人不齿之事,敢问先生,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项少白似乎并不讶异她知道此事,他可是故意暗示陈茹兰将此事透漏给锦甯知晓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她是在之前,或是在之后知道,都没有分别。
“郡主误会了,我与陈小姐是两情相悦,只是相见恨晚…”
“既然两情相悦,不如由我这个做妹妹的,向圣上请旨,赐婚你和茹兰姐姐,可好?”锦甯冷笑一声:“既然两情相悦,我亦有心成全,只是,你可敢娶?”
项少白一怔,却没想过她竟会这般应他。难道大梁宸帝真的就宠爱这个少女至此,连这等荒唐的事情都肯应下?不觉出言分辨:“学生还未曾禀明家人…”
“这就不必了,我想,两国相交,又有儿女亲事,贵国皇帝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才是——”锦甯没有错过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慌张,轻笑着戏谑道:“我说的对么,东盛国三皇子殿下?”
项少白骇然变色,脸上闪过一抹杀机,手下意识的便伸到了身边的佩剑之上。不等他拔出剑来,只觉得手上一沉,侧脸看去,脸上的狠砺便褪去了七分,下意识松开了手。
却是无戒和尚,依然是那般慈悲的脸容,却透着一股子威严:“我佛慈悲,施主请回”
“皇叔”看了那稳如泰山,面带笑容的少女一眼,项少白横了横心,也不再遮掩什么:“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么?这大梁到底有什么好”
“喔弥陀佛,老衲只是一寺僧,并不是什么皇叔。老衲乃是东盛国人,施主,你认错人了”
“皇叔,你是东盛皇族,怎能做这大梁的和尚”项少白似乎有些怒气盎然,可对上无戒和尚平静的面容,便不由泄了气,哀声道:“当年皇祖母送您走,也是迫不得已的。毕竟您和父皇是…可如今她老人家重病在身,只心心念念要见您一面,难道你连她这一点心愿都不愿满足么?”
“施主,请回”无戒和尚无悲无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你”项少白气极反笑:“好好好说什么众生平等,都是狗屁连自己的生生母亲遗愿都不愿满足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佛”
“施主,请回”无戒和尚并不辩解,仿佛真的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一般,淡漠的道。
三年的等待,竟然只换来了这一句话项少白脸上青红交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无戒和尚看了他好一会,方才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