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常搂了她,轻笑。锦甯从来不空口说白话,也从不轻易许诺。她这么说,便是认准了他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道:“看那阵仗,父王是铁了心的,母妃不会插手了,你就放开手做吧,这靖王府里,也是该成为另一个固国公府了。”
成为另一个固国公府?哪里有那么容易了。锦甯知道他喜欢固国公府的气氛,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下人也都是衷心可靠能信赖的,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当初从武郡侯府走的时候,二房的人并没有全部带走。带走的尽是蓝正杰和王氏的亲信,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老爷子的人。至于留下的,爱哪哪去,不乐意守着空房子,就还卖身契。可是走的还是不多,那时卖身契都还在金氏手里,王氏开口,她就算肯应,自己的亲信是能随意放走的?培养个把人可不容易了。
硬让人把所有人都带走?那就可笑了,别说还有个老爷子在,就算没有,也不能算是直系长辈了,想带走谁,您管的着么?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武郡侯府里,二房原本就不是众势力关注的对象,自然眼线也就少多了。毕竟蓝正杰考中进士异军突起不过那么几年,用的都是老人,安插不方便。再经过这么一清理,身旁就更没什么眼线了。
等到固国公世子的爵位定下来的时候,恐怕有不少人傻眼。这时候再想辄折腾,就得不偿失了,容易损失精英,还招人记恨。
满京畿,敢往老爷子身边塞人的,也就是金銮殿上的那位了。
护院是老爷子的死忠,招揽不了的那种。这种人只能当死士,一辈子跟固国公府绑在一块了。王氏身边的人,蓝正杰身边的人,或许都有老爷子的影子在,可是人家不在意。那是自己人,自己还不是得听老爷子的?也乐得有什么事情能有个可以向那位传递消息的可靠人。
至于粗使丫鬟,下层仆役婆子,是后头另买的。只要身家清白即可,就算被塞进了一两个人,可他们接触不到内院,又能做些什么?只要漏了马脚,就像婠儿翔儿当初的那个奶娘一样。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清理掉。几年下来,家里就干净了。
靖王府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从一位皇子成为一位王爷,就要另外开府,有自己的宅院。宫里的人不能带出来,再说留在宫里也有用。身边的,只能重新挑了。可是再怎么谨慎,漏网之鱼还是不少的。就算发现了,也不能轻易的挑出去,不然谁给你办事?况且靖王爷也觉得没必要,他只要当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就好,有一些可靠人能给自己办事就成。至于其他的,几乎是来者不拒。
“你就别为难我了。”锦甯苦笑着摇头,她真的没那个本事,他太高看她了:“其实只要对府里没什么危害的,留着也无妨。梁偲是个好孩子,能守家业的。”至于更上一层楼,恐怕连靖王爷自己也没想过。这都是王爷了,还怎么更进一步?宸帝不得防着?所以,能守成的继位者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是梁偲?”阿常笑着问道。
“难不成还能是美玉?”锦甯又白他一眼,这问题问的,太让人伤心了。府里可不就这两个孩子了?他还能再变出一个弟弟来?
“梁偲的生母分位太低,只怕不行。母妃又不肯把梁偲养在自己名下,就算父王乐意,皇伯父也不会答应的。”阿常摇头。
那怎么办?去劝着陈氏答应?怎么劝?要是让陈氏知道了阿常的心思,哪怕就透漏那么半点,她也绝对不会接受。若是她能放得开,这些年也不至于这么纠结了。锦甯越想越觉得行不通,难道?
“你想让父王和母妃…再生一个?”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阿常伸手就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想什么呢?这是我能干的事情?我要能办成了,早就有弟弟了…当然,就算有可能,你觉得以母妃的年纪,还能再生吗?”
“那也不用打人啊”锦甯撅嘴,揉揉额头,真是,这人越来越暴力了。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么?”明明就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懒呢?阿常对锦甯也很无语,这丫头,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亏得她能活成这样,太不容易了
“母妃不能生,那让谁生?难道…是韩姨?”锦甯动了动,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人影,是韩侧妃满脸遗憾的表情。她看着不在乎,其实还是想要个孩子的,也喜欢孩子。只不过这么歇年都没有,她又是个开朗的心思,能想的开,也就歇了心思。
“还算不笨。”阿常满意的笑了笑,伸头亲了亲她的脸,算是奖赏。
“别闹。”锦甯轻推了她一把,有点不好意思,大白天的,让人瞧见了怎么办?“你真的想让韩姨生?可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怀上…”这种事情,是他说有就能有的?
“她不是不能,只是有宫寒的毛病,这些年一直都在调理,已经可以了。”阿常道。
锦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几年都没怀上,那得多寒啊?以这古代的医疗技术,竟然能调理好了,莫非是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意外的看了阿常一眼,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你帮忙了?”
“也不算,她本来就该有的,只是如今提早了罢了。”
锦甯越发心动了。
王氏说她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虽然用词婉转了许多,可锦甯看的出来,王氏估计是笃定的。否则大可以不说,只帮着她调理身子就是,她这些年吃的补药可不少,完全不会起疑。虽然花费些时日,总比说出来让人难过的好。
她咬了咬唇,决定把这事先放一边再说。
阿常又道:“韩侧妃可能已经怀孕了。”
“真的假的?”锦甯唬了一跳。
“要不然,她能急着让你接手家务?我估摸着,她自己可能知道了,只是不敢确定,但也怕是真的,所以就推了这事,专心养着。再过一两个月,王府里可能就有喜讯传出来了。”阿常笑着看她,她真的想不到?
就算是想让锦甯当家,韩侧妃也不该这么着急的。既然着急,肯定有什么原因。
她本就有些觉得奇怪,这会子心里便有底了。
这真是个让人愉悦的消息。
想明白了,自然也就通透了。锦甯喜滋滋的点头:“真好,韩姨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她是真心替韩侧妃高兴。
306.敬畏之心一两个月的时间过起来其实是非常快的,尤其是当你还没有发觉时间流逝的时候它就已经从指缝中悄悄溜走,时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掌控的事情之一。
蓝锦甯异常轻松的接过了当家的职责,其实更像是工作而非责任。靖王爷还是很有权威的,底下人并没有什么忤逆的举动,即使有所不满也在一连串连消带打的攻势中土崩瓦解,这才明白外界对这个女子评价如此高的缘由。
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够在一个庞大的家庭机构组成前表现的如此镇定自若,哪怕拥有世族的自傲与矜持,缺乏经验的年轻人总是会露出胆怯和无措的一面——这也是有能力的下人们最好的投诚机会,所以对于一个世家中的新鲜血液,他们总是持着一种欢迎并优越的态度。在大部分的人看来,新人无疑是需要辅助的,在他/她慢慢成长起来的这个阶段,能够成为新主子的心腹,就代表了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丰富的经验会让他们能够轻易的找出值得信赖的新主子,并且通过一些小手段表现出自己的能干和忠心,从而获得信任。
然而,在这个女子面前,一切算计和表现都显得那么可笑。
七天之后锦甯拿着整理好的账册出现在账房门口,并将两箱子账簿整整齐齐的归还时,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当两个资深账房拿捏着心态故作谦卑的翻开账簿时,那种虚假的谦卑不多时便化作了额头上的丝丝寒意。
结果是什么,一目了然。
虽然这个冬天不太冷,但绝对不到能热到出汗的地步。
锦甯让人放下箱子之后就已经离开,因此没有机会欣赏到账房们脸上又惊又恐的有趣神色。
第二天,整个账房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锦甯的屋子外头,等待问话。
但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好生的安抚了一番,就让他们各自散去。
账房们奇怪的表现自然引起了王府内几位主子的注意,靖王爷听了暗卫的话只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动作。陈氏似乎压根不想听到和锦甯有关的任何消息,一副拒绝八卦的态度堵住了企图激怒她的丫鬟的嘴。韩侧妃出于好奇的心思要了其中的一两本账册来看,只看了几页便没了想法,让人送回了账房。
触目惊心的朱砂在账册上圈点的到处都是,墨色浅淡的娟秀小楷如同是那丫头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知道?就这么轻饶了他们?”韩氏柔声问道。
“没那个必要罢了。”蓝锦甯伸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丢进嘴里,咀嚼有声仿佛十分美味的样子:“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主子的信赖才存了侥幸的心理,提醒他们一次只要以后不再犯,还是有许多能用的人的。”
真正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她好心的想给别人机会,就像她和阿常说的那样,靖王府的水很深。盘根错节的老根一旦拔起势必会牵连出更多的枝节,最后形成一个无法填补的大坑,而她也懒得填补。既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即将腐烂的老根也曝露在阳光下,就看他是选择继续腐化还是聪明的停止了。
锦甯不相信靖王爷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保持缄默的态度一定是因为事态还在他的容许之下,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出这个头打破这种平静。
靖王爷心底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还以为她会有年轻人破釜沉舟的士气。没想到这样揭了出来却只是轻轻放过,就连敲打几句招揽一下人心的行为都没有。让人在不安的气氛中沉浮数日,即便是再有城府的人,也有可能会按捺不住的。
然而只是在撤掉几个不怎么重要就蠢蠢欲动的人之后,所有人就变得安稳起来,靖王府的运作再次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井然有序。
这放水的实在太明显了。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看着锦甯轻描淡写的样子,韩侧妃再一次叹息:“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没想到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锦甯的目光从韩侧妃平坦的小腹上划过,笑道:“那也未必。”
再问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靖王府的账房们出奇的愿意配合锦甯,只要她开口似乎办什么事情都变得容易了。韩侧妃不由想起自家刚刚当家那会,用的银子次数多了就会听到账房们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诉苦和为难,统共不过是一个意思,家里账面上的银子不多了——为此,韩侧妃还填了不少私房进去。就是开始习惯之后的几年,她偶尔还是有入不敷出的时候,虽然不必她拿体己银子去填了,可总还是有膈应的时候。她也查过帐,一笔笔都是对的上的,就算偶有差错,也是极小的银钱,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感情她的那些银子都白掏了啊这些可恶的账房不知得了她多少好处,还要偶尔与她推脱,可在锦甯面前,他们温顺的就像是无害的兔子。
韩侧妃气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如今不是她当家了,她总不好为了以前的事情兴师问罪。唯一让她觉得舒服点的,就是自己轻松了,不用再跟那些恼人的家伙打交道了。
不过,要她跟锦甯似得与那些人斗智斗勇,还真有点为难她了,就当消财免灾好了。这么一想,她也就平衡多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什么要紧。
她堂堂将军之女,这点打赏下面的“小钱”还是出的起的。
靖王府的下人们都规矩了许多,对主子们更加敬畏,做事也更卖力了。他们仿佛忽然记起了他们的这个世子妃,在京畿中盛传的名声并不是众所周知的“美貌贤淑”,而是“精明能干”。听着都是好话,但精明能干却是和手段厉害相辅相成的。
靖王爷很满意,陈氏本来还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便慢慢察觉出不同来。她这个王妃,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无比尊贵的,但府里有些老资格的下人,对她也仅仅是表面的尊敬而已。要知道,敬畏也是分多种的,多半人从前只是敬畏她多变的脾气和毫不留情的手段,而现在,他们敬畏她这个人,只因为她是靖王妃。
靖王妃第一次对这个儿媳感到佩服了,虽然仅仅是一瞬间。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高兴的。尤其是靖王的几个侍妾,私底下的埋怨几乎让靖王爷忍无可忍。成日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高兴,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不就是三餐的菜肴少了几道,衣料子缺了几匹么?她们也不瞧瞧端来的菜色比从前精细了不少,料子的成色也更好了吗?那许多饭菜她们也吃不完,多的还不是浪费了,衣料子都足够她们一年四季穿新衣了,何况还有绣房每季定制的衣裳,哪里就那么缺了?当然,这些反驳的话大都是从韩侧妃那边听来的。同样是女人,怎么对一样的事情,差别就这么大呢?
要不是看在她们常年相伴的份上,只怕早就让人赶出府去了。
饶是如此,靖王爷越来越不爱往侍妾的房里去了,更愿意呆在王妃院子里的书房或是歇在侧妃处。
其实也难怪她们抱怨,毕竟只是侍妾的身份,待遇本就比陈氏与两位侧妃差了许多。从前只要靖王爷在她们哪个那里多住了两日,那段时间的日子就会好过不少。底下小管事们的巴结供奉,只一次就足够养活一个小三口之家了。
如今锦甯当了家,那些隐形的好处就一夕之间都消失了。她们心疼的自然不是几道菜、几块衣料子的事情,而是肉眼可见的真金白银。时间短还瞧不出来,时间一长,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银子的姨娘们,自然也就捉襟见肘了。
只好想尽了办法吹王爷的枕边风,只要不再让锦甯管家就好,却不成想产生了反效果,让王爷生了厌。
姨娘们消停了,比起银子,靖王才是她们实打实的依靠,若是被赶出去或是卖了,她们就真该欲哭无泪了。
如此足有一个半月之后,韩侧妃便开始出现一些不舒服的症状。起先不过是嗜睡,贪食又容易饿,后头渐渐的发展到说着话也能倦的睡过去,偶尔也有恶心反胃的时候,却呕不出来什么,只用青梅子压一压,也就好了。
陈氏是怀过身孕的人,自然看的出来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滋味,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莫名的酸意。
遣人去请了太医来请脉,结果一点都没出大伙的意料之外。
老态龙钟的太医激动的都颤抖了,本来以韩侧妃的脉案来看,这几年之内有孕都是极难的。就算有了,也不容易保得住。然而从这脉象来看,分明就是坐胎极稳,半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恭喜王爷王妃,韩侧妃娘娘这是有身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了。可能是身子骨不错,这才没有显出来。”老太医眯着眼睛笑道。
韩侧妃喜极而泣,靖王爷当场愣住了,还是陈氏推了他一把,这才傻笑起来。
“哈哈,好极好极,没想到我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机会再当父亲…”靖王爷有些语无伦次,跟韩氏说起话来,更是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似的。
陈氏带着平和的笑,望着靖王爷与韩氏。
锦甯与阿常对视一眼笑了笑,上前恭喜韩氏。。.。
307.将军夫人韩氏怀孕,最高兴的还是她本人和靖王,其次就是阿常锦甯以及韩大将军一家人了。不过最不高兴的,却不是陈氏,而是生了梁偲美玉的两个侍妾。
这两个女子,一个姓刘,梁偲的生母,据说是与武郡侯府的大儿媳妇刘氏有远亲的关系,但到底是远了去了,再说王爷也烦应酬,最厌烦人家攀亲戚,刘氏是个聪明小心的,也知道自己压根攀不上人家的亲,也就没提过。另一位姓李,是江南人,家里逃荒来的京畿,到京城时只剩下她和一个弟弟。至于怎么进府的,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她生的貌美性子又温婉,很是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也就是那时有孕,生了美玉之后,王爷仿佛就不怎么惦记她了。
王府里小孩子不多,王妃只世子一个就不多说了,俩位颇得宠爱的侧妃也没能生出也一儿半女来。本来因为孩子,两人在府里的日子倒比别的妾好过的多。陈氏几乎不打压侧室和妾氏,只要不越过了她去,她是不耐烦管的,有时候兴致好讨了她高兴,还能凑凑近乎。韩侧妃又喜欢小孩子,所以对两个妾也格外照顾些,平时的吃穿都要好上许多,风光无限。
可如今这等风光似乎一去不复返了,看着各种补品各种礼物不要钱似得往韩氏房里送,看着王爷脸上那几乎掩不住的喜色,二人一边嫉妒一边又是担心。
刘氏想着自己的儿子,倒是不怎么担心。本来除了世子,梁偲便是这王府里唯二的男丁了,日后的前程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世子是要继承家业的,依着那清冷的性子,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可她的孩子不一样,打小就聪明,虽然不能继承王府,但毕竟是皇家子孙,若是能干得了看重,那职位还能小了去?王爷就这两个儿子,还不得都护好了?
当然,其实侧妃怀孕真是好事,至少王府里又热闹了。只是她有些担心,若韩侧妃生了个儿子,那就是最小的。从来谁家都是,捧着老大的,宠着老小的,夹在中间的往往容易受到忽视,而她又是那么个身份…两个侧妃的位置她是不惦记的,可妗子(王爷的有名分的妾)不还空着,她生了儿子,为什么连这个都得不到?
至于李氏,自打生了女儿之后,她便一直对美玉有些淡淡的。也不为什么,只觉得因为美玉是个女儿,王爷失望了,这才对她不闻不问。谁都知道她这事迁怒,可也没人会说什么。难道要跟她说,其实王爷就是拿您当盘菜,大鱼大肉的腻味了,就拿清粥小菜开开胃,等那一头尝鲜的感觉去了,也就罢了?
好在王府里孩子少,李氏倒还不至于对美玉不好,总归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打重了,自己也是会疼的。只是有个疙瘩在那里,便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自韩氏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开始,李氏一边眼红着,一边又冷笑。别看王爷现在这么高兴,若这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儿,韩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吧?想着那个大将军的女儿即将和自己一样被冷落,甚至被遗忘,李氏就隐隐有些解气。
她开始祈求让韩氏生个女儿。
有些人的嫉妒心总是莫名其妙的,只是因为身份不对等便开始妒忌,只恨不得他人跟自己一样,甚至更凄惨些才好。
消息传到大将军府里,当天就有人来了。是韩氏的娘亲,阿常和锦甯要喊小外婆的。
“这么快就来了?”陈氏听了门子的通报,不禁一愣。还真是风风火火的,跟韩大将军那个大老粗一个性子。可是陈氏又觉得羡慕,当初她怀着阿常的时候,娘家觉得没脸,她死也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差些闹僵了。后来还是靖王爷跳出来顶了缸,这才平息了下去,只是她和家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有时候想,也许当初不那么傻,把那个人供了出来,也许事情不会变成那样吧?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说的。那时丑闻啊,皇帝的丑闻。如果她真的说了,那么世上也许就没有陈氏这个人了。
那个人,还是看重他的江山的吧,胜过其他。
然后就是匆匆出嫁,娘家送瘟神似得将她嫁到了靖王府,便对她不闻不问起来。到底是觉得没脸吧,所以连王爷也嫉恨上了,说起来,倒是她亏欠了王爷的。
她生了阿常之后,直到孩子满月了,娘家才让大哥代表着家里来参加满月礼。陈氏心里是委屈的,洗三的时候娘家没来人,宾客们交头接耳的样子让她无地自容,也就歇了和娘家亲近的心思。算一算,已经快小二十年了,她和那边,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的,膈应着。
“王妃?”大丫鬟阿碧轻叫了一声,唤回了陈氏的深思,她恍然过来,淡淡一笑:“去请将军夫人进来吧,王爷和侧妃那里也通报一声。”
王爷和韩侧妃是先到得,看样子王爷方才就在韩侧妃那里。陈氏面上不显,让人给韩氏垫了个褥子才让她坐了,自己在王爷身侧坐了。
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刚进府的时候,好像总是一个人。怀孕是一个人,生孩子也是一个人。王爷成亲没两个月就出征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阿常已经六个月大了。
其实他不是没尝试着关心过,只是那时她记恨着他,只是那时,她知道没有资格让他关心。
幽幽的叹了口气,叫旁边的靖王爷听见了,不由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陈氏一怔,忽而浅浅的笑了笑:“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要不要去歇会?”靖王爷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韩夫人也不是外人。”
陈氏莫名的怔住了。
看看靖王爷,又看看韩侧妃。男人不过三十五六,即便略经风霜,也依然英俊潇洒;女子生的不算柔美温婉,却有一股子飒爽英姿。二十五六岁已经不小了,可或许是因为生性豁达,脸上的神采还是十五六岁少女般得爽气,叫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