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入口,他立刻察觉这卤牛肉可一点都不随意。
味道极好。
“王叔——”刚想与卫晗交流一下酒菜味道,卫羌便发现其中一盘色泽诱人的扒锅肘子已经少了好几块。
他眉梢微挑,夹了一片肘子。
这道扒锅肘子他生父最喜欢吃。
这般想着,卫羌把切得薄厚适中的肘子片放入口中。
咸鲜香糯,肥而不腻。
几乎没怎么咀嚼,卫羌就把这片肘子咽下,又夹了一片吃才顾得细品滋味。
他尝出了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说陌生,是他这些年再没吃过这般滋味的扒锅肘子。
说熟悉,是因为那些珍贵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深刻,当时只觉寻常的许多东西都变得特殊。
他在镇南王府吃到过数次这道菜,有王府厨子做的,也有洛儿做的。
洛儿做的扒锅肘子,便是这般滋味。
这个酒肆,唤醒了他许多回忆。
卫羌一时思绪万千,再回神发现一盘扒锅肘子已经见了底,在他印象里矜贵淡然的小王叔正在奋斗第二盘。
他似乎有些明白开阳王为什么会点这么多菜了。
见到分量,尝到味道,才知道根本不多。
卫羌不再走神,开始认真吃菜。
这时赵尚书走了进来,一见开阳王常坐的那桌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太子,忙过来打招呼。
“殿下,王爷,二位喝酒呢。”
卫羌扬眉。
没想到来酒肆吃酒的人档次还挺高的。
“赵尚书一个人?”
“是啊。”赵尚书沉重点头。
他带着林腾、林疏两兄弟来吃,本想占个半价的便宜,可吃过两回才发现不划算。
虽然能半价,可挡不住两个大小伙子太能吃啊。
有这么两个饭桶在,他最后还得多花钱。
没办法,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吧。
“赵尚书既然一个人,不如一起吧。”卫羌顺口邀请。
也不知道赵尚书是不是有心事,瞧着神情有些沉重。
赵尚书这般的当朝重臣,定是遇到不小的事才这般喜怒形于色吧。
卫羌凭着印象中的了解转过这些念头。
赵尚书一听一起激动得胡子一抖,又不好表现太过,咳嗽一声道:“打扰殿下与王爷喝酒,这多不好意思。”
卫羌莞尔:“赵尚书这就见外了,人多喝酒才热闹。王叔,你觉得呢?”
他是不介意多一双筷子,不过这位小王叔性子冷僻,要是出口拒绝就与他无关了。
卫晗微微一笑:“我觉得殿下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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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不能厚此薄彼
见卫晗这么说,卫羌对赵尚书温和一笑:“赵尚书坐吧。我平日鲜少在宫外吃,能与王叔和赵尚书一起吃酒也是难得。”
作为太子,其实比寻常宗室少了许多自由,特别是结交朝廷重臣这方面绝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今日因是在酒肆巧遇,又有开阳王作陪,不必担心被人议论。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尚书拱手,胡子直抖。
卫羌失笑。
赵尚书这般激动,倒是他没想到的。
既然多了一个人,那自然是加菜、上酒。
“再上两份扒锅肘子吧。”卫羌十分中意这道扒锅肘子,总觉得再上两份也是不够的。
赵尚书早看到两个只剩汤汁的盘子底儿。
凭吃过多次的经验,他一瞧这盘子的形状、花色就知道是专门盛扒锅肘子的。
完了,这都两份了,还是吃干净的两份……
赵尚书满怀遗憾道:“扒锅肘子限量呢。”
“限量?”立在一旁的红豆声音微扬,“对太子殿下怎么能限量呢。”
蔻儿笑盈盈补充:“是呀,太子殿下来吃酒没有别的客官方便。我们东家说啦,对谁限量也不能对太子殿下限量呀。”
卫羌诧异扫了不知何时返回大堂坐在柜台边的少女一眼。
对他竟然还有优待吗?
看刚才骆姑娘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可没想到。
卫羌收回视线,看着不发一言的卫晗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王叔来了,莫非也限量?”
卫晗微微动了动眉梢。
红豆可没有照顾客官心情的体贴劲,理所当然道:“当然限量啦,王爷就属于别的客官嘛。”
卫羌心情莫名好了几分,笑道:“上菜吧。”
正等菜的工夫,工部尚书钱尚书与林祭酒前后脚走了进来。
看到太子也在,钱尚书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候。
“钱尚书不必多礼,在酒肆不用讲究这些。”
“是。”钱尚书应着,瞄了瞄老朋友赵尚书。
不对,自从他请赵尚书在这里吃了一顿,他觉得他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赵尚书也在啊,这是——”钱尚书欲言又止,心中泛起嘀咕。
赵尚书肯定是不可能请客的,这是又蹭饭了?
钱尚书感到深深的嫉妒,并在心底发出深刻的疑问:都是当六部尚书的,为什么老赵就总能蹭到饭呢?
卫羌察觉钱尚书盯着赵尚书的眼神有些过于灼热,纳闷之际解释道:“难得遇到,我做东请王叔与赵尚书吃酒。”
“确实难得啊——”钱尚书感慨一声,语气意味深长。
卫羌还能说什么,自是笑道:“钱尚书一起吧。”
才说完就见林祭酒走进来,于是一并邀请。
“让殿下做东,这多不好意思。”钱尚书客套着,心里早就欢呼起来。
他攒了好久,才在有扒锅肘子卖的这日咬牙来吃一顿,本想着只点一份扒锅肘子加一壶烧酒的。
这是能放开肚子吃了?
“难得有聚在一起吃酒的机会,钱尚书不必客气。”
钱尚书一屁股坐了下来。
客气一下就行了,再推辞万一吃不上了怎么办?
他也不是说非要蹭太子的饭,关键不是有赵尚书在先么。
真把太子吃心疼了,法不责众。
“林祭酒也坐。”对待桃李满天下的林祭酒,卫羌态度更客气了些。
林祭酒只犹豫了一瞬就坐下了。
吃就吃,凑巧赶上一起吃一顿酒,也扯不上他攀附太子。
让卫羌没想到的是,在钱尚书与林祭酒坐下后,陆陆续续有勋贵大臣走进来。
当太子的能把厚此薄彼放在明面上吗?必须不能啊。
卫羌手头其实没那么宽裕。
自从入主东宫,与平南王府割断了联系,自然不能用王府财物,可支配的就是太子份例而已。
卫羌见大堂坐满了也就六桌,那就都请了吧。
一桌按十两银子算,撑死了超不过一百两。
一开始,赵尚书等人还顾虑着太子请客不能吃太狠,没想到今日的扒锅肘子格外香,它还不限量——
几片肘子吃下肚,再饮上两杯小烧酒,就没人想是太子请客了。
又不是逼着太子请的,再说了,这桌还有好几个饭桶呢,谁能证明是他吃的?
每个人都这么想,每个人都放开肚皮吃。
一直吃到酒肆快要打烊,太子有些坐不住了。
再不回去,宫门该落锁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平日看着或斯文或稳重或清贵的大臣这么能吃!
“咳咳,我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各位大人继续。”卫羌端起酒杯,举了举。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回敬太子。
“多谢殿下款待,我等已然尽兴。”
不与太子一同走,万一让他们平摊饭钱怎么办?
“那就结账吧。”卫羌微笑吩咐红豆。
红豆利落拿出账单,张口念道:“扒锅肘子三十只,卤牛肉五十盘……烧酒六十壶……诚惠一共五千六百二十两银。”
诚惠五千六百二十两银?
卫羌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这一刻心跳险些停了。
他是听错了么?
“殿下是现结,还是记账?”红豆贴心问道。
卫羌脸色发黑。
什么现结,什么记账,先说说这五千六百二十两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环视大堂。
赵尚书等人脸上端着云淡风轻的笑。
不能慌,必须让太子明白这家酒肆的价格就是这样。
他们早习惯了,早不以为然了,绝对不是逮着有人请客就猛吃。
卫羌见到众人面不改色的样子,一时茫然了。
难道说,真的是五千六百二十两?
“殿下?”
卫羌勉强控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强笑道:“贵店的定价,比我料想的贵了些。”
红豆嘴一撇:“那是殿下第一次来吃。不信您问问这些老客,大家都知道咱们酒肆是什么价。”
卫羌再次扫视众人。
众人齐齐点头。
没错,他们都知道。
贼贵,贼好吃……
静了好一会儿,卫羌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记账。”
“好嘞。”红豆把账单一拍,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哎呀,殿下住在东宫,怎么去收账啊?”
一道淡淡声音传来:“无妨,回头我去拜访太子妃,正好把账单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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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喝多了还是没喝多?
骆笙走过来,对卫羌微微一笑:“殿下觉得这样可好?”
卫羌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心颤手抖的本能反应,缓缓挤出一个笑容:“不必,明日我命人把银钱送来就是。”
众人暗暗点头。
太理解太子的心情了。
他们现在也不敢记账,都是攒够了钱才来吃。不然酒肆伙计去收账,就让家中母老虎知道了。
“也好,看殿下怎样方便。”骆笙态度十分好,温柔又大方。
可卫羌恨不能把这小丫头片子教训一顿。
他可算知道为何对他不限量了。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卫晗这时开了口:“给我打包一份萝卜皮。”
众人脚步一顿。
对啊,还有能外带的爽口萝卜皮呢。
有间酒肆的萝卜皮酸辣微甜,口感劲脆,下饭吃别提多合适了。
“记在我账上就是。”卫晗补充道。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喊道:“给我也打包一份爽口萝卜皮,现结!”
“现结”两个字喊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
这是肯定的,兜里本来就揣着银票呢,没想到这顿饭没花钱。
不就是二两银子一罐的萝卜皮嘛,要不是外带限量,买两罐也不心疼。
卫羌看着几个伙计忙碌起来,很快就人手一个黑瓷小罐,心情越发抑郁。
是,他承认酒肆的酒菜极好吃,哪怕这个价格也让他生出有机会再来吃的心思。
可这些锦衣玉食的朝廷重臣饭量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平均快六十岁的一群老头子,吃这么多不怕不消化?
一个玲珑的黑瓷罐推到卫羌面前。
卫羌抬眼,与抱着瓷罐的人对视。
“这是送给殿下的。”
赠送?
卫晗冷眼看过来。
抱着萝卜罐子的众人皆看过来。
怎么还有赠送呢?
骆笙笑吟吟解释道:“自酒肆开业以来,这是花费最多的一顿饭。作为酒肆东家,我很感谢殿下的支持,所以赠送一份萝卜皮。”
卫羌:“……”拿刀子戳他心口,还不如不解释。
众人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点头。
对,对,是该有赠送。
五千六百二十两银子呢。
说真的,想着这个数额,他们都晕得慌。
有人晕马车晕船,没想到还能遇到晕钱的时候。
卫羌本想拒收。
他是太子,这小丫头说个什么他就接下,未免太没面子。
可是想到刚刚在酒桌上尝到的萝卜皮,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记得玉娘很喜欢吃腌过的萝卜皮。
玉娘一直胃口不佳,到了夏日这道腌萝卜皮就是饭桌上时常有的小菜。
他有时会去玉娘那里用膳,也会随便尝上一筷子,只是都没今日吃的萝卜皮味道好。
要是带一份爽口的萝卜皮给玉娘,想必她会很高兴吧。
卫羌这般想着,就把黑瓷罐接了过去。
“多谢骆姑娘。”萝卜罐子压在手上沉甸甸的,正如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众人敏锐察觉太子殿下心情不是那么愉快,带着萝卜皮赶忙告辞。
卫晗是留在最后走的。
“王爷,不好意思,酒肆要打烊了。”骆笙淡淡提醒道。
吃饱喝足,还不走干什么?
“骆姑娘忘了一件事。”男人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眼神亮得惊人。
骆笙依旧云淡风轻:“什么事?”
“今天没有赠菜。”卫晗正色道。
骆笙居然听出几分委屈来,睨他一眼道:“今日有太子在。”
染了几分酒意的男人似是听到了满意答案,薄唇微弯,语气柔软:“那明日见。”
骆笙本不欲理会,想到今日狠宰了卫羌一顿,眼前男人算是有功,于是点头:“明日见。”
“明日见。”卫晗唇角含笑,又说了一遍。
骆笙皱眉:“石焱,王爷喝多了,你送一送。”
石焱正欲走过来,就听卫晗低笑道:“骆姑娘送送我吧。”
石焱惊在原地。
主子这是开窍了?
我天,难道太子请客还有这种效果?
骆笙黛眉拧得更深。
开阳王莫非有事要单独对她讲?
这般想着,她便点了头:“好。”
走出酒肆,暖风袭人,并没酒肆里那么舒适。
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哪怕是晚上也没那么好受。
酒肆里就不一样了,为了让酒客们保持好胃口,角落里摆了数个冰盆。
从这方面讲,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卫晗并没讲话,就这么保持着与身侧少女并肩,不紧不慢往前走。
身后两道影子渐渐拉长,走出了酒肆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散发出的那片橘光。
骆笙迟迟等不到卫晗开口,终于忍不住问:“王爷有事?”
卫晗脚步一缓,摇了摇头:“没有事。”
骆笙挑了挑眉。
没事?
“既然无事,王爷为何支开旁人?”
特意让她送,难道不是为了说事?
卫晗一怔:“我没有特意支开旁人。”
“那王爷让我送——”骆笙渐渐想明白了,板着脸问,“就只是送送的意思?”
开阳王是喝多了闲的吗?
卫晗停下来,看着面色微沉的少女心生不解。
送一送,还要有别的意思?
可能是他今日饮酒稍微多了些,不大懂骆姑娘的意思。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明白的,要是不说些什么,骆姑娘好像会很生气。
跟在后面听着二人对话的小侍卫急得挥拳头。
主子,气氛都到这里了,您可争气点啊。
就说您心悦骆姑娘,多合适的机会!
卫晗伸手,抓起骆笙一只手。
石焱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主子,干得漂亮!
骆笙拧眉,看这有些酒意的男人打算干什么。
就见对方空出的那只手探入腰间挂着的荷包,摸出一沓银票放在了她手上。
“骆姑娘,我想起预付的饭钱快用完了,这一万两银票你先收着吧。”
什么?
石焱直接就蹲了下去,气得捶地。
跟着这样的主子,前途一片黑暗啊。
骆笙垂眸看看手中那沓银票,再看看还没放开的那只大手,一字一顿道:“王爷,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卫晗下意识反驳。
骆笙挑眉:“所以你是清醒着摸我的手?”
卫晗这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飞快松开手,肃容道:“骆姑娘,我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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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无缘
骆笙呵呵一笑:“喝多了,就可以摸我的手了?”
卫晗被问得哑口无言。
对呀,喝多了也不能摸女孩子的手啊。
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男人迎风而立,心头茫然。
这种不受控制又说不清缘由的事,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再回神,那个横眉怒目的女孩子已经走了,只能看到那抹素色背影渐行渐远。
他看着那道身影披着橘色灯光消失在酒肆门口。
门口好像变得空荡荡,正如他此刻有些空荡的心情。
卫晗伸手,按在心口处。
他觉得这里变得有些奇怪。
骆笙揣着一万两银票回了酒肆,一进门就把一沓银票甩给女掌柜。
女掌柜眼睛都直了:“东,东家,哪来的?”
就算是追出去找太子要账,也没有一万两啊。
“开阳王的预付饭钱。”骆笙冷冷道。
女掌柜托了托下巴,喃喃道:“开阳王真有钱……”
出来吃个饭,随便带着一万两银票的吗?
她以前混的胭脂水粉那个圈子,可没有这样的豪客。
果然跟着新东家是对的。
骆笙随意拣了个位子坐下,吩咐红豆上了一壶橘子酒。
橘酒入口,有些酸甜。
骆笙的心情既不酸,也不甜,只有挥之不去的烦躁。
开阳王是对她有意吗?
她还没有迟钝到什么都没察觉的地步,更不会明明察觉到了,还装得天真懵懂。
可她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即便有,那个人也不能姓卫。
她与平南王府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即便开阳王对此能冷眼旁观,那皇上呢?
她还不确定当今天子在镇南王府这场灭门之祸中究竟是个什么立场。
是受人蒙蔽,还是真正的主使者?
即便是前者,她也不可能嫁进卫家。
不是每个皇族人都与她有仇,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
等她将来去了地下见到父王、母妃,难道告诉他们女儿嫁给了灭咱家满门的仇人的叔叔当媳妇?
倘若是后者——
骆笙举杯,把酒一饮而尽。
倘若是后者,只要她不死,就与永安帝不死不休。
这大周江山,是先祖让于卫氏,即便不拿回来,也绝不便宜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到那时,开阳王身为皇族一员,永安帝器重的幼弟,还能冷眼旁观吗?
她与那个喜穿绯衣的男人,或许终有兵戈相见的那一天。
骆笙转眸投向酒肆门口。
门外的红灯笼随风摇曳,明明暗暗。
橘光比夏夜的风还要暖。
可是没有人比骆笙更清楚,这间洋溢着欢笑与美食香气的小小酒肆,不过是夏日清晨的一颗露珠罢了。
也因此,她又怎么能放任自己与那个每日都来酒肆的男人更进一步。
他是酒客,她是酒肆东家。
这样刚刚好。
卫羌回到宫中时,险些落锁。
宫中各处已经亮起宫灯。
他提着一罐萝卜皮想了想,直接去了朝花那里。
太子妃得到消息,又是一阵气怒。
太子最近越来越过火了,初一往玉选侍那里跑不说,今日出去到天黑才回,竟又是直接去了那边。
还是带着从宫外带进来的吃食过去的!
从宫外往宫内带吃食最是严格,即便是太子带进来的,也要由专门负责的宫人检查记录。
传来的消息说,太子带进来的是一罐腌萝卜皮。
萝卜皮……
太子妃闭闭眼,气得脸色发青。
作为东宫的女主人,她如何不知道爱吃腌萝卜皮的是谁。
是玉选侍那个贱人!
贱人的口味也是下贱的。
堂堂太子,出宫一趟专门给一个小小选侍带她喜欢的吃食回来,到底把她这个太子妃置于何地?
以前太子也没有这么过分,莫非太子对玉选侍真正上了心?
太子妃寒着脸问心腹嬷嬷:“那边盯着的人,就没有传来一点有用的消息?”
“回太子妃,还没。”
太子妃眼底彻底冷下来:“告诉那个翠红,她若没这个本事,就换别人。”
“是。”
朝花正对镜梳发。
她自小就在梳妆描画上表现出过人的天赋,这是她能成为郡主四大侍女的前提。
她不想丢了这门手艺。
她是伺候郡主梳妆的婢女朝花,不是委身太子的玉选侍。
“这个时候就沐浴过了?”梳妆镜中,映出男子俊美的面容。
朝花起身回头,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殿下。”
“吃过了么?”卫羌握住朝花的手。
那只手纤细冰凉。
卫羌心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玉娘的身子实在太弱了,让他有些担心。
他不想失去玉娘。
如果连玉娘都不在了,他与洛儿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再没有人与他一起,思念着洛儿。
卫羌举了举手中瓷罐,“我在宫外一家酒肆吃到了味道特别好的腌萝卜皮,带回来给你尝尝。”
屋里伺候的宫婢听了,眼里的艳羡几乎能溢出来。
朝花却还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多谢殿下厚爱。”
卫羌吩咐宫婢取来筷子,把罐子封口打开。
“玉娘,你尝尝看。”
朝花默默接过银箸,夹了一块萝卜皮放入口中。
然后,她控制不住湿了眼睛。
“怎么了?”卫羌有些吃惊。
朝花颤了颤睫毛,静了一瞬才抬眸一笑:“想到殿下特意从宫外为妾带来这么好吃的腌萝卜皮,妾一时忍不住——”
卫羌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你喜欢吃就好。”
“妾很喜欢吃。殿下,这腌萝卜皮是从哪家酒肆买来的。”
卫羌没有多想,道:“那家酒肆就在青杏街上,名字挺有趣儿,叫有间酒肆。”
“有间酒肆?”朝花手一抖,银箸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