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香的、筋道的、酸甜带辣的……各种各样的滋味冲击着迟钝已久的味蕾,骆大都督手里的筷子一时忙坏了。
菜没了?
再上!
再上的又没了?当然是继续上。
吃到个八分饱,骆大都督才分出一丝空闲问侍立一旁的红豆:“怎么不见开阳王桌上那种小碟子?”
他想起来了,刚进来坐下时无意中扫了一眼开阳王那桌,几个小碟子花花绿绿,很是赏心悦目。
卤牛肉这些当然好吃,可没吃过的当然得尝尝啊。
红豆板着脸道:“那是赠菜,不是每桌都有的。”
骆大都督挑眉。
什么意思?开阳王来了有赠菜,他这个亲爹来了没有?
骆大都督先是给了卫晗一个眼刀,再看向骆笙。
女儿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骆笙平静吩咐红豆:“端几样小菜上来。”
说罢扫了一眼埋头猛吃的几个锦麟卫,淡淡道:“给那桌也上一份。”
几个锦麟卫吃得满嘴油光,茫然抬头。
给他们上什么?
嘿嘿,上什么都行,太他娘的好吃了!
骆大都督皱眉制止:“不用给他们上,两份都端到这桌上来。”
他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笙儿开的酒肆饭菜这么好吃,能让人的胃超常发挥,就不该带这几个饭桶来。
很快赠菜端上来。
骆大都督吃了一块水晶虾仁,语重心长劝骆笙:“笙儿啊,赠菜味道这么好,只赠不卖可惜了。”
怎么能让那些人这么占便宜呢?
骆笙微微一笑:“父亲放心,赠菜只有极少数人能享受,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吃到的。”
“这就好。”骆大都督刚松一口气,又警惕起来。
不对啊,既然极少数人才能吃到,为什么开阳王会有?
不行,必须弄清楚开阳王与女儿的关系。
不过在酒肆直接问不合适,这么多人呢。
骆大都督琢磨了一下,侧头笑笑:“明日正好休沐,王爷若是有空不如来寒舍喝一杯茶?”
卫晗已经吃好,拿手帕擦擦嘴角应下了骆大都督的邀请:“明日有空。”
反正要去骆府看大白的。
“大都督慢慢吃。我吃好了,先走一步。”卫晗与骆大都督招呼一声,冲骆笙微微点头算是道别,起身向门口走去。
骆大都督紧锁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眼瞅着卫晗背影消失在酒肆门口,骆大都督恍然大悟,缓缓转头看着骆笙。
开阳王有赠菜,还吃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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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不收钱
父亲怎么了?“被骆大都督盯得莫名其妙,骆笙问了一句。
“没什么。”骆大都督掩饰咳嗽一声,吩咐红豆,“再上两盘酱鸭舌。”
酒肆人多,不宜多问。
说起来,这道黑蒜酱鸭舌实在合他胃口。
见红豆立着不动,骆大都督拧眉:“怎么不上菜?”
这小丫鬟是真不行,没有半点店小二的机灵劲。
说来也是,他印象中这丫鬟最擅长的是帮着笙儿抢男人,哪擅长伺候人呢。
红豆依然立着不动,黑着脸道:“没有了。”
没了?
骆大都督心中遗憾,勉强道:“那就再上一盘油淋仔鸡,两盘卤牛肉吧。”
“油淋仔鸡没有了,卤牛肉也没有了。”红豆咬牙,觉得在大都督面前快要控制不住杀气了。
真想抡起板凳砸死那桌饭桶。
骆大都督愣了:“怎么都没有了?”
红豆伸手一指正在舔盘子的几个锦麟卫,一字一顿道:“因为都让他们吃完了!”
大都督当然也吃了不少,可谁让大都督是姑娘的亲爹呢,不好埋怨。
骆大都督一听怒了,喝道:“你们!”
几名锦麟卫艰难起身,齐齐抱拳:“请大都督吩咐。”
骆大都督滞了滞,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这些混账,竟然一点不知道收敛么?
几名锦麟卫面面相觑。
大都督这是生气了?
可明明是大都督说给他们开一桌的。
瞄一眼桌子上堆得高高的盘子,几人稍稍感到不好意思。
吃得似乎多了些,不过这怪不得他们啊,实在是酒菜太好吃了。
红豆一听居然这么便宜了几个饭桶,这怎么行!
她当即拿出账单,念道:“卤牛肉三十盘,油淋仔鸡二十只,千层百叶四十盘……大都督,他们那桌诚惠三千八百两——”
骆大都督心肝突突直跳。
他是知道价格的,可没想到酒菜这么好吃,几个混账吃得这么丧心病狂!
几名锦麟卫也听得打哆嗦。
三千八百两!
都是他们吃下的?
茫然看了看桌上的杯盏狼藉,再互视一眼,几人默默往地上一躺,飞快滚了出去。
眼看几名属下丝毫不打折扣执行了命令,骆大都督并不能高兴起来。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自己吃就算了,几个王八羔子竟敢吃了他将近四千两。
这么多银钱,他给女儿买胭脂水粉不好吗?
最可恼的是,害他没吃够!
“红豆,把账单收起来。”骆笙睨了红豆一眼,对骆大都督道,“父亲不必理会小丫鬟的胡话,您来我这里吃饭,女儿怎么能收钱。”
不收钱?
柜台那边的女掌柜猛然抬起头来。
红豆更是愕然望向骆大都督。
大都督莫非早就料到姑娘不会收钱,才带一群饭桶来?
盯着小丫鬟错愕的眼神,骆大都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严肃道:“开门做生意,进门就是客,钱必须得收。”
骆笙笑笑:“女儿开的酒肆,哪有向父亲收钱的道理。倘若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嘲笑女儿只认钱?您说对不对?”
骆大都督一窒。
骆笙又道:“咱们酒肆有些菜是限量的,赠菜更不是随便能吃到。从您进门我便是以女儿的身份孝敬父亲,而非以东家的身份招呼酒客。”
骆大都督更没话说了,心头有些感动。
笙儿居然懂得孝敬他了,受了磨难真是长大了。
在骆大都督看来,千娇百宠的女儿送出京城,回京路上还遇到追杀,真是遭大罪了。
但女儿因为经历了这些懂事了,就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说来,当初得罪了开阳王也不全是坏事。
等等!
骆大都督琢磨过来。
赠菜这么难得,开阳王到底是凭什么享受到的?
不行,明日一定要问清楚。
见骆大都督一时无言,骆笙给他斟了一杯茶:“所以父亲万万不要再提付钱的事。不只这次,以后您来也是如此。”
骆大都督傻了眼。
每次来都不收钱?
那他还怎么好意思来——看来以后只能打发人来酒肆买酒菜,悄悄给他送到衙门去。
骆笙心中冷笑。
她的美酒佳肴可不是为了让骆大都督整日吃得美滋滋的。
是,她明白,骆大都督领兵围杀镇南王府是奉命行事。
可难道就因为奉命行事,她见到这张脸就能一点不膈应,不憎恨了吗?
不管有什么理由,他终究是那个向她至亲举起屠刀的刽子手。
她占了骆姑娘的身体,享受了骆大都督之女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能做的就是不向骆大都督索命。
如此而已。
“那为父就谢过笙儿了。”骆大都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一片苦涩。
他有钱啊,他乐意给钱,只求能吃得心安理得。
罢了,以后打发脸生的属下来买吧。
骆大都督擦擦嘴角,依依不舍起身:“笙儿,随为父一起回府吧。”
骆笙正好要从骆大都督这里打探太子宠妾的事,自是不会推辞。
“表哥,你留下帮忙收拾一下吧,等酒肆打烊再带着红豆她们回府。”
“行。”盛三郎眉开眼笑应着。
红豆几人却双目无神,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什么都没有了……
再然后,看向盛三郎的目光就喷了火。
都是在酒肆干活的,就他吃饱了!
盛三郎察觉到危险,忙向骆笙求救:“表妹——”
他预感等会儿红豆会撕了他!
骆笙一想大家都不容易,吩咐红豆:“等酒肆打烊让秀姑给你们下油泼面吃。”
骆大都督一怔。
还有油泼面?
咳咳,他其实挺喜欢吃辣的,早知道就不急着走了。
骆大都督满怀遗憾走出酒肆门口,叹了口气。
“父亲今日吃得不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骆大都督摸了摸肚子。
要是女儿乐意收钱,他每天都能来吃,那就更满意了。
父女二人走出数丈,迎面看到络腮胡子带着黑脸少年往这边走来。
平时络腮胡子接小七回来因怕打扰到酒客都是绕到后门进酒肆,今日因在外头,两边人碰个正着。
“东家。”络腮胡子与小七齐齐向骆笙打招呼,一时拿不准走在东家身侧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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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套话
骆大都督随意扫了二人一眼,便收回视线,只是在心里暗想:笙儿的酒肆,人还挺杂的。
骆笙则忍不住深深看了小七一眼。
秀月说,小七就是她的幼弟宝儿——
她想好好看一看失而复得的弟弟,想问一问他这些年是如何过的。
想了解太多事。
然而现在不是好时机。
好在小七就在酒肆,明日也不迟。
骆笙压下那份热切的冲动,平静道:“进去吃饭吧。”
络腮胡子应一声,带着小七立在一旁等她先走。
骆笙从二人身侧走过,再扫了一眼小七。
小七冲着骆笙笑得灿烂。
不知是天黑还是人黑的缘故,一口牙雪白雪白的。
骆笙脚步一顿,升起一个念头:或许该打听一下小七小时候是不是晒日头晒多了,是不是太黑了点儿?
平心而论,小七只是微黑,放在寻常百姓中并不打眼,更说不上是缺陷。
可她记得宝儿挺白啊。
不过人由婴儿到少年,变化总是很大的。
骆笙再看小七一眼,叹气。
真的有些黑了,让她对小七就是宝儿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竟有几分不真实感。
骆笙忽然想到一件事:她记得宝儿左臀处有个月牙形状的胎记……
见骆笙看着他不走了,小七咧嘴一笑:“东家,您有事吗?”
本来他有点怕这个反劫了他的女魔头,没想到女魔头当起东家来这么好。
有学上,有饭吃。
其实不上学无所谓啦,反正他以后要回有间酒肆当店小二的。
“没事。”骆笙琢磨着得找个机会验证一下,目光不由往下落了落。
觉得自己已经不怕东家的少年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东家看哪里呢?
想到无意间听来的某个传闻,小七慌忙后退一步。
他不当面首的!
而骆笙已经往前走去。
等骆笙走远了,络腮胡子给了小七一巴掌:“刚才你慌什么呢?没得让东家笑话!”
“大哥,我觉得东家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奇怪了?”
小七脸有些红,干巴巴道:“我感觉东家挺在意我……”
络腮胡子一愣,而后大笑起来,笑够了重重一拍小七肩头:“傻小子,让你多读点书你总不听,做什么梦呢,赶紧进去吃饭。”
走在路上的骆大都督随口问骆笙:“刚刚那两个也是你酒肆的人?”
“嗯,年长的那个在后厨帮工,小的白日去私塾,晚上回来帮着做些杂活。”
“是父子吧?”
骆笙嘴角微抽,替络腮胡子澄清:“是两兄弟,年长的那个二十出头。”
骆大都督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
那汉子二十多岁?
长得有点着急了啊,他以为比他小不了两岁呢。
初一的夜晚不见月,只有星子洒落天幕。
父女二人不紧不慢往大都督府的方向走,随意闲聊。
“往日酒肆生意很好吧?为父听说赵尚书那几位经常来。”
“价格有些高,所以来的酒客非富即贵。”
“我儿真是有本事。”
骆笙微扬下巴,笑得有些得意,如同许多向父母显摆的孩子:“今日太子还来了呢。”
骆大都督脚步一顿:“太子来了?”
“是啊,太子来的时候酒肆还没到开门的时候,说是从平南王府来的。”
骆大都督皱了皱眉。
“太子是不是不喜欢太子妃?”围着太子聊了几句,骆笙随意问道。
骆大都督咳嗽一声:“怎么问这个?”
骆笙扬手,晃动手腕。
夜色里,金镯子光彩夺目。
“笙儿现在喜欢这样的金镯子?”
骆笙笑笑:“之前见平南王府小郡主戴,就挺喜欢。”
骆大都督突然生出一丝不妙预感:“那这镯子——”
“平南王世子找我帮他请神医,我就把这镯子要来了。”
骆大都督松了口气。
不是直接抢的就好。
骆笙抿唇一笑:“听说这镯子有一对,另一只在太子侍妾手里。我想着一个镯子在妹妹手里,一个镯子在侍妾手里,可见太子妃不怎么得太子欢心吧。”
骆大都脸色一正:“太子私事,莫要多议论。”
骆笙抬手扶了扶发间珠花,笑盈盈道:“女儿对太子私事不好奇,只是想着太子妃要是不得太子欢心,那名侍妾就一定很得宠了,看来另一只镯子是无法弄到手了。”
骆大都督太阳穴突突直跳:“笙儿啊,你喜欢什么父亲都给你买,咱不能抢太子侍妾的镯子啊。”
“哦。”骆笙淡淡应着,看起来不大愉快。
骆大都督只好给女儿讲道理:“太子那名侍妾不普通,本是太子发妻的陪嫁丫鬟……”
骆笙猛然停住脚步,语气有些奇异:“太子发妻?”
这说的难道是她?
那陪嫁丫鬟又是谁?
骆笙一颗心狂跳起来,险些稳不住面上平静。
难道说疏风和朝花中有人还活着?
还活着,戴着她另一个金镶七宝镯……太子那名侍妾是朝花吗?
骆笙抚上手腕上的金镯,指尖颤抖。
骆大都督把骆笙的反应当成了吃惊,解释道:“在太子还是平南王世子的时候,曾娶了南地一位郡主为妻……好了,这些往事你小姑娘家就不要打听了,喜欢这样的镯子,回头为父派人去各大银楼瞧一瞧。”
可千万不能抢太子侍妾的,毕竟他没谋反的心思啊!
“父亲不用麻烦了,我喜欢什么都是一阵子。”
大都督府已在眼前,父女二人各自回房。
而太子回到东宫,耐着性子与太子妃共用了晚膳,本该直接在太子妃处歇下。可他鬼使神差想到骆笙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寻了个借口去了玉选侍那。
太子妃气得摔了茶杯。
她是不欲与一个选侍一争长短,可太子未免太过分,初一竟还要去玉选侍那里。
气过后,太子妃恢复了冷静,淡淡道:“把碎瓷收拾了吧。”
玉选侍则因太子的到来吃了一惊。
“很意外我会过来?”
“殿下今日该陪着太子妃。”
卫羌笑笑,语气温和:“来这坐坐我就回去。”
他说着抓起玉选侍的手,手腕上的金镯子果然与骆姑娘戴着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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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登门
卫羌看得清清楚楚,两个镯子别无二致。
能凑齐七色宝石做成金镶宝的镯子本就不易,即便是同样的款式,细节、做工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骆姑娘手上戴的那只镯子与玉娘这只镯子分明是一对。
可他记得另一只镯子在卫雯手里。
而镯子真正的主人是洛儿。
洛儿死了,是他亲手埋葬的她,洛儿生前常佩戴的饰物以及惯用之物全都当了陪葬。
这对金镶七宝镯只是那一箱箱陪嫁来的首饰里寻常之物。
说寻常,是因为镇南王府给洛儿的嫁妆太丰厚,即便是这样难得的镯子放在其中也变得不起眼,当然不是镯子本身寻常。
他本来都没留意过。
对他来说,随着洛儿的死,这些都变得无关紧要,眼不见为净。
可是几年后生母清理洛儿的嫁妆,打开了库房。
小妹就是那时一眼看中了这对金镶七宝镯。
若是洛儿惯戴的首饰,他自然不可能让小妹拿去,但只是陪嫁里繁多首饰中的一个,在小妹求了又求之后,他还是点了头。
只是没想到玉娘也看中了这对镯子。
那是玉娘第一次向他开口讨要东西,他当然无法拒绝。
最后的结果,便是小妹与玉娘一人得了一个镯子。
小妹的镯子怎么到了骆姑娘手中?
卫羌盯着玉选侍手上的镯子,陷入思索。
玉选侍垂眸,浓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想要抽回手。
卫羌握得更紧,温声道:“玉娘似乎又清减了。”
玉娘不再动作,垂眸笑了笑:“到了夏日妾就如此,不算什么事。”
卫羌把玉娘拉入怀中,轻声道:“还是要养好身体,不要让我担心。”
玉娘偎在卫羌怀里,温顺应下:“妾知道了。”
室中没有旁人伺候,这般安静了片刻,卫羌松开了手:“我去太子妃那里,明晚再过来。”
玉娘微微屈膝:“恭送殿下。”
她要把卫羌送出门,被他制止:“夜间风凉,你身子骨弱,就不用送我了。”
这番话,自是又引得伺候玉选侍的宫婢们暗暗艳羡。
太子对玉选侍可真是宠爱呀。
玉选侍对宫婢们眼中的羡慕视若无睹,等太子一走,转头就进了里屋。
里屋里,一盏孤灯散发着微光。
玉选侍重重往床榻上一坐,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腕的镯子上。
她把镯子越握越紧,眼底有惊恐划过。
太子为何盯着镯子瞧?
她不可能看错,刚刚太子看的可不是她手腕又细了多少,而是看的这只金镶七宝镯!
这是郡主的镯子,是她忍辱偷生也要守护之物。
玉选侍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是嫁妆要抬去平南王府之前。
一只只珠宝箱子敞开,她领着人细心整理。
这对金镶七宝镯本不在这些首饰之中,是郡主另外拿给她,让她放进去的。
郡主把镯子拿给她时,曾问她可否分得清两只镯子的区别。
她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郡主指出来的。
郡主指着那个镯子对她说:“朝花,你要记好了,这只镯子比所有陪嫁加一起还要重要。”
她们四个本就是郡主心腹,郡主会交代她一些重要的事并不奇怪,她当时问了一句:“有这么贵重么?婢子看不出来。”
郡主轻声道:“这只镯子可换江山。你是掌管我衣裳首饰的大丫鬟,可要替我把它守好了。”
她吃了一惊,又忍不住问:“郡主,既然镯子如此重要,您为何不戴着呢?”
郡主笑了:“泯然于众,更安全。”
她当时不解其意,只知道这只镯子的重要性。
直到后来,王府发生了那场祸事,传来郡主死讯。
她与疏风万念俱灰,一同碰柱。
疏风死了,她被救下。
死了一次,郡主叮嘱她要守好的这只镯子让她冷静下来。
郡主说,这只镯子可换江山……
她不敢死,她要替郡主守好这只金镶七宝镯。
或许在那个夜晚王府有人逃出去,或许王爷另有布局……
她守好这只镯子,也许能等到那一日有人来换了这大周江山,替镇南王府,替她的郡主讨回一个公道!
朝花抚着金镯,眼泪簌簌而落。
郡主,婢子很累了,倘若您在天有灵,便让那一日快些来吧。
那样婢子就能摆脱那个恶心的男人,摆脱这副恶心的皮囊,去见您。
您身边多好呀,有比男儿还潇洒厉害的绛雪,有聪明能干过目不忘的疏风,还有做得一手好菜的秀月。
朝花躺下来,拉过锦被蒙住了头。
锦被轻薄服帖,显出一道单薄瘦弱的身形。
骆笙这一晚并没睡好。
这一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每一桩都足以令人辗转反侧。
而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太子那位得宠的侍妾究竟是谁。
夜更深了,窗外虫鸣声早就歇了。
骆笙在床上烙饼般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才不知不觉睡着。
再醒来,天已大亮。
蔻儿禀报说开阳王来访,目前正在前院与大都督喝茶。
骆笙收拾妥当,慢条斯理吃了一碗小米粥,打发蔻儿去前院请人。
卫晗此时在前厅已经喝了一盏茶。
这茶喝得并不轻松。
骆大都督从一开始看他到现在,眼神深沉专注,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除了在有间酒肆流露些情绪,卫晗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骆大都督不说,他便不问。
骆大都督捧着茶杯,暗暗生气。
开阳王怎么什么都不问呢?难不成以为他请他上门,就是纯喝茶的?
骆大都督灌了口茶,咳嗽一声:“王爷是有间酒肆的常客吗?”
“算是。”卫晗淡淡道。
“常客就有赠菜?”
卫晗沉默片刻,语气更淡:“别的常客有没有不知道,本王没有。”
这一次换骆大都督沉默了,本想试探开阳王与女儿关系那些话全都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