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立着没有动,仿佛被风雪凝固的唇角有了温暖的弧度:“下雪了,我们去看看院中的柿子树吧。”
石焱手里捧的墨色斗篷险些掉在地上。
看柿子树?
看光秃秃的树杈子吗?
出乎小侍卫意料的是柜台边的少女利落起身,道了一声好,大步往通往后院的门口走去。
卫晗抬脚跟上。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棉帘后,石焱才反应过来:主子和骆姑娘都没穿大衣裳!
他低头看看厚实的斗篷,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万一主子与骆姑娘在树下互诉衷情,他跑过去太不识趣了。
院中,高大的柿子树静静承受着风雪,成了玉树琼枝。
寒气扑面而来。
卫晗从再见面的欢喜中醒过神,提醒道:“骆姑娘没有穿大衣裳。”
骆笙指指半敞的房门:“进屋说吧。”
她可没想在柿子树下受冻,还是进屋坐在有着软软靠枕的椅子上,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说话舒服。
二人脚步未停,墙角那棵孤零零的柿子树无人多看一眼。
屋内温暖如春,摆在窗边的翻瓣莲开得如火如荼。
放置在一角的小炉子上放着铜壶。
骆笙伸手去提,一只大手先一步把铜壶提起。
“我来吧。”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
骆笙停下了动作,看他把铜壶提到桌边,熟练倒上两杯茶水。
茶是上好的茶,袅袅茶香在室中氤氲开来。
隔着热气,能看到男人有些干裂的唇,和黑亮的眼。
“王爷出门辛苦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吃不好。”
骆笙默了默。
她真不知道开阳王怎么能把这种听起来像是撒娇的话说得这么认真……
计较是没法计较的,毕竟人家这番奔波是为了帮她。
骆笙呵呵笑笑,道:“王爷先喝些茶水,收拾好的羊肉炖了一个多时辰了,喷香软烂,等会儿撒些香葱就能端上桌。还有另熬的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下雪的时候喝一碗最舒坦。”
“我知道。”卫晗弯唇,生出心有灵犀的喜悦。
回京的路上他就惦记着羊肉汤了,还是骆姑娘懂得他的心意。
这般一想,唇边笑意就更深了。
不过现在不是喝汤吃肉的时候,骆姑娘正着急。
卫晗把茶水一饮而尽,开口道:“刚刚见到了那名护卫。”
骆笙握紧手中茶杯,杯盏的热传递到冰凉的指尖,让指尖有了温度。
“他答应了?”
卫晗点头:“嗯,他答应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传来好消息。”
“多谢王爷了。”
“不过举手之劳。”卫晗说罢又灌了一杯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去。
看着熟悉的形状,熟悉的包装,骆笙微微抽动嘴角:“这是——”
“送给骆姑娘的礼物。”
骆笙伸手接过,在对方饱含期待的目光下默默打开了布巾。
不出所料,里面是一本菜谱。
骆笙沉默了一下,对那一脸求表扬的男人笑笑:“多谢王爷的礼物。”
“骆姑娘喜欢就好。”
骆笙把新收到的礼物放到一旁,再问了一些细节,笑道:“王爷饿了吧,要不去大堂吃羊肉锅子吧。”
卫晗起身,动作利落而不自知。
骆笙看出来了,不过早已习惯。
二人向屋外走去。
大堂里,石焱一脸平静实则满心好奇溜达到了通往后院的门口处。
不是他八卦,反正没有客人来,闲着也是闲着,他看看主子和骆姑娘冷不冷,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伸出两根手指捏起细布棉帘一角,小侍卫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悄悄往外一看,眼一下子直了。
人呢?
说好的看柿子树呢?
卫晗与骆笙从屋中走了出来。
石焱:“……”
“石三火,看什么呢?”一只手落在石焱肩头。
石焱猛然回头,见是红豆松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看柿子树呢。”
“柿子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嗑瓜子呢。”红豆从兜里掏出一把炒得喷香的瓜子问,“吃吗?”
“吃。”石焱一把接过瓜子。
他得吃瓜子缓一缓复杂的心情。
骆笙先一步进来,吩咐红豆:“给王爷上一个羊肉锅子,一份羊肉汤。”
主动为骆笙挑帘的卫晗落后一步,顺口吩咐道:“再加两个馍馍。”
见几人都看过来,卫晗淡定解释:“馍馍配羊肉汤正好。”
“王爷要不要吃腊八蒜啊?”红豆脱口而出。
卫晗言简意赅:“嗯。”
趁着卫晗走向窗边的时候,蔻儿拉了红豆一下,小声道:“红豆,你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呀?”
这么热情是想干嘛呀。
红豆眨眨眼:“我也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要是给开阳王多吃点,姑娘会心情好。
别问原因,问了也说不清为啥,大概就是第一大丫鬟的直觉吧。
第331章 涨价
带皮的羊肉加了上好的黄酒闷烧至筋酥肉烂,转到红泥炉上小火维持着汤汁翻滚的热度。
一旁是用深褐色酒坛盛着的烧酒,一个酒坛刚好装一斤酒,看起来竟有几分小巧可爱。
摆在酒坛旁的是一碟腊八蒜,翠绿如翡,酸辣开胃。
吃一口羊肉,喝一口烧酒;吃一口羊肉,尝一瓣腊八蒜。
窗外飘着雪,坐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这般悠闲吃着,连日的奔波之苦悄然散去,全化为了心满意足。
卫晗心想,有羊肉有烧酒有腊八蒜,他每日来吃也吃不够。
所以说,酒肆就该长长久久开下去。
不过——骆姑娘不饿么?
他捏着酒盅往柜台那边看了看,再收回视线看着摆在眼前的锅子,忽然生出一丝遗憾。
要是骆姑娘一起吃就好了。
那样除了羊肉锅,还能加一份鱼丸锅。
门口传来动静。
卫晗漫不经心望过去。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少年,一个十六七岁,气质清雅如新竹,另一个年纪更小些,哪怕一脸叛逆也透着蓬勃朝气。
随着两个少年的到来,大堂中的灯火仿佛都亮堂了些。
这两个少年卫晗都认识,年长些的是林祭酒的次孙林疏,年少些的是长春侯府的大公子许栖。
细究起来,二人是表兄弟的关系。
许栖似乎是被林疏强拉着来的,一脸不情愿。
骆笙见是二人起身迎过去,笑盈盈问:“二位来吃酒么?”
“嗯。”面对笑得温柔又热情的骆姑娘,林疏头皮发麻。
那种像是祖母对他嘘寒问暖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他深深看骆笙一眼,微不可察摇头。
明明是青春年少的美貌少女,他怎么总是生出这么古怪的念头?
一定是他出了什么问题。
陷入自我怀疑的少年立在酒肆门口,一时失神。
许栖目露警惕看着骆笙,同样立在门口不动。
对他来说,骆姑娘可不是什么美貌少女,更与慈祥的祖母扯不上关系。
当然,他祖母也不慈祥。
骆姑娘在他眼里就是女魔头。
而卫晗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少女唇边的微笑上。
骆姑娘还亲自去迎……
“外面雪大,快进来吧。今日给你们半价,再送两壶米酒。”骆笙侧开身子,示意两个少年进去。
酒肆冬日推出的烧酒太烈,不适合他们喝,烫口的米酒刚刚好。
卫晗捏紧了酒盅。
半价?
还送米酒?
卫晗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空了的酒盅放在桌上,发出轻微声响。
这点声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不,石焱还是注意到了。
小侍卫大步走过去,对两位少年笑笑:“二位跟我来。”
面对笑容爽朗的店小二,林疏与许栖松口气举步跟上,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满脸冷肃的青年。
林疏拱手:“见过王爷。”
他轻轻扯了许栖一下。
许栖跟着见礼。
卫晗微微点了一下头,面对能打半价还有赠酒的两个美少年,并没有说话的心情。
两个少年没察觉王爷的冷淡。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开阳王正常的样子。
“要一个羊肉锅。”林疏看一眼表弟,再掂量一下荷包,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肉疼补充一句,“十个馍馍。”
大都督府出事后他一个人来吃过一次,羊肉锅子配馍馍特别香。
想一想不方便来吃酒的祖父与堂哥,林疏心情有些复杂。
他一介白丁,有时候反而更自在些。
或许在世人眼中,仕途无望的他就是破罐子破摔吧。
可如果不考虑笑得慈祥的骆姑娘,他其实很喜欢这里的自在,就是这份自在贵了些,哪怕半价他也有点承受不住。
“来一壶烧酒。”许栖没想那么多,被表哥强拉来女魔头的地盘本就窝了一肚子火,闻着大堂中的羊肉香,只觉喝一口烈酒才够痛快。
“好嘞。”石焱利落抹了一把桌子,转身去端菜。
“上米酒。”骆笙淡淡提醒一句。
许栖眼中藏了恼火,不快道:“这里不是酒肆嘛,为何不允许客人随意点菜?”
骆笙面无表情道:“米酒赠送,烧酒一百两银子一坛。只要不差钱,当然可以随意点菜。”
卫晗盯着摆在桌上的两个空酒坛发愣:涨价有点厉害,这顿饭之前只要三十两银子一坛的。
林疏则微微变了脸色。
一百两一坛?
表弟要是敢点,这个表弟他不要了,就留下抵酒钱吧。
许栖先是一愣,而后指着摆在卫晗面前的酒坛脱口而出:“这么一小坛烧酒要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骆笙微笑:“酒肆明码标价,不需要去抢,不信你问问王爷。”
许栖看向卫晗。
卫晗面不改色道:“嗯,是这个价儿。”
反正三十两还是一百两区别也不大,骆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栖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咬牙道:“上一坛烧酒!”
一百两就一百两,当他出不起这个钱吗?
“表弟,米酒挺好喝的。”林疏觉得那个淡泊洒脱的自己即将远去,只剩一个想打表弟的表哥。
许栖不以为然道:“我请表哥好了,我有钱。”
最近家里给钱给得大方,他手头很宽裕。
林疏沉了脸,对石焱道:“就上两壶米酒,不必理会他。”
许栖霍然起身:“不喝烧酒吃羊肉锅子有什么意思,不吃了!”
“你给我坐下!”林疏终于发了火。
这时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上了桌。
明显比邻桌大上一号的铜锅,里面是堆得冒尖的肉块,葱段与辣椒随着滚开的汤汁翻腾,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许栖一下子坐了回去。
坐下就坐下,就当给表哥一个面子。
林疏见许栖老实了微微叹口气,举箸夹了一块羊肉放入他碗中:“先吃吧。”
许栖沉着脸夹起羊肉,吃了一块。
又吃了一块。
再吃了一块……
最后掰开馍馍放进肉汤中蘸蘸,开始吃馍馍。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林疏放下筷子,低声道:“表弟,我希望今日是你最后一次去赌场,以后不可再去了。”
去赌场?
一直留意着两个大侄子的骆笙眯了眯眼。
第332章 顽劣
许栖,她十五岁的外甥,已经开始光顾赌场了?
这个发现令骆笙沉了脸,竖着耳朵继续听表兄弟二人小声交谈。
许栖显然听不进去劝,皱眉道:“表哥管这么多干什么?”
因为外祖家的关系,许、林两家明面上几乎没多少来往,即便林疏有心照顾表弟,大半时间在书院的他与许栖相处时间也不多。
听了许栖这话,林疏脸色一沉:“我是你表哥!”
许栖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比父母管得还多。”
林疏暗暗吸口气。
不能着急——
没法不急,他所有的淡定都输给了表弟的混账!
“祖父已经拜托了山长,等过了年你就去书院入读,到时候咱们一起读书……”林疏压低声音说着安排。
许栖一听就烦了:“我不去。”
“表弟,你不要任性。你才十五岁,多读些书不好么?”
“多读书有什么用?”许栖反问。
林疏一滞。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
他有才子的名声,颇得山长看重,有些人很爱说这样的话:林疏天资聪颖又如何,连个秀才都不是。
他以为这样的话听多了不会再有感觉,可听表弟这么说,还是有一丝无奈。
他的存在,似乎让表弟更沮丧。
脚步声传来。
表兄弟二人下意识抬头看,就见骆笙来到桌边,面无表情坐下了。
许栖:?
看着冷冰冰的女魔头,他不由拼命回想刚刚有没有说会惹恼她的话。
迅速想了一下,少年镇定下来。
还好,没有说女魔头坏话。
表哥管教他,不关骆姑娘的事。
林疏则在诧异之后开了口:“骆姑娘,你——”
他正苦口婆心劝诫表弟,骆姑娘为何坐下了?
坐下就坐下吧,还面无表情……
同样面无表情的卫晗默默喝了一口酒。
“许大公子觉得读书无用?”骆笙凉凉开口。
许栖顶着压力道:“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来说肯定无用。”
他的母亲成为罪臣之女后,有些路就注定堵上了,努力有什么用呢?
像他表哥这样成为才名远播的才子,然后再被那些人怀着不怀好意同情唏嘘?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很不错,自从女魔头闹了那次之后少了找他寻衅的人,又有充足的钱花,想太多纯粹自寻苦恼。
骆笙呵呵笑笑:“还真是理直气壮。你但凡多读点书,就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与你何干?”许栖色厉内荏反问一句,双手下意识扒住桌沿,随时准备跳起来跑。
反正已经吃得半饱,他可不想再落入女魔头手里。
骆笙压根没接这话。
对这种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把嘴讲干了也是没用的,就得打。
当然,这顿打需要延后一下。
“你现在还有钱去赌场了?”
林疏听了这话,就明白骆笙与他是一方的了,当即也不因为骆姑娘坐在他身边难受了,抽空喝了一口米酒。
烫过的米酒已经放成了温热,入喉是刚刚好的甜与辣。
表弟这么不省心,他需要调整一下心情,换骆姑娘来吧。
许栖移开视线,撇嘴道:“钱也不是你给的。”
“谁给的?”骆笙冷着脸顺势问。
许栖卡了壳。
当然是家里给的,可女魔头对继母很有意见,要是听他这么说,再扛着他去家门口闹事怎么办?
其实那次之后他对继母不像以往那般信任,只是有银子拿,他为何不拿?
见许栖不语,骆笙挑眉:“明白了,是你那个后娘给的。”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许栖硬着头皮道。
后娘给的又如何?
那是侯府的钱,本就有他一份,一个外人管这么多做什么?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在我开的酒肆说这些蠢话,我听了不痛快。”
骆笙的理直气壮把许栖气得站了起来:“要不是表哥硬拉着,你以为我想来?”
眼见少年甩手要走,骆笙冷冷道:“不结账就走,你要吃霸王餐?”
“霸王餐?”红豆一听,抄起酒坛就冲了过来。
许栖一下子定住了身子。
林疏忙道:“骆姑娘,我来结账就好。”
骆笙睨他一眼,反问:“林二公子替你表弟省下钱,好让他送去赌场?”
“什么送去赌场,我每次去都赢钱!”许栖忍不住反驳。
真要输了钱,他就不去了。
“放心,我不会吃霸王餐,结账吧。”
红豆流利报出数目,举着酒坛子的手放下来。
许栖忍着心疼把银票拍在桌子上,大步往酒肆门口走去。
林疏冲骆笙歉然点头,忙追了上去。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处。
骆笙面上冷意敛去,走到了窗旁。
外面依然下着雪,甚至更大了些,纷纷扬扬把窗外妆点成冰雕玉彻的世界。
透过窗子,能看到两个少年越走越急,渐行渐远。
坐在窗边的卫晗轻轻咳嗽了一声。
骆笙回神,对卫晗笑笑:“王爷吃好了?”
卫晗薄唇微抿,许久才嗯了一声。
骆笙莫名听出几分委屈来,不过这不影响她送客。
“那我送王爷出去吧。”
卫晗心情忽然好起来,却拒绝了骆笙的提议:“不必送,外头冷。”
骆笙从善如流点头:“那王爷慢走。”
“主子,您的斗篷。”石焱十分有眼色把斗篷递了过去。
卫晗伸手接过,大步走出酒肆。
风雪扑面而来,把墨色斗篷灌得瞬间鼓起,随着他大步往前走又飘飘落下,轻柔拂过雪地。
雪白的天地,黑色的身影,冲淡了夜色的朦胧灯光,这一切落在立在窗边的骆笙眼里,竟生出永恒的错觉。
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涩,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行走在风雪中的男子忽然停下,回过头来。
二人隔着风雪,无声对视。
数息后,卫晗脚步轻松走进了渐浓的夜色里。
骆笙很快派人出去打听,没过多久就知道了许栖常去的赌坊,常厮混在一起的人。
她没有立刻做什么,而是选择了等待。
等到骆大都督翻身,才是收拾小外甥和某些人的好时机。
又是几日过去,赵尚书匆匆进宫面圣,带去了案子的新进展第333章 花明
永安帝是在御书房召见的赵尚书。
“查出给骆弛下毒的人了?”
赵尚书有些尴尬:“尚未查出。”
永安帝眼神深沉,语气听不出喜怒:“赵爱卿不是有个叫林腾的手下十分得力么?”
赵尚书呼吸一窒。
皇上什么意思?看中他的得力爱将林腾了?
可是没听说哪个衙门有适合林腾的空缺啊。
有也不能放,谁都别想和他抢林腾。
赵尚书干咳一声:“林腾到底还年轻,这么复杂的案子费些工夫在所难免。”
“那赵尚书进宫有何事禀报?”永安帝语气越发莫测。
刑部办事是越来越不力了,平南王街上遇刺至今没有水落石出,成了一桩悬案。
“是那名护卫改了口供。”赵尚书觉得皇上好像生气了,赶紧说重点。
“改了口供?”永安帝眼神有了变化,神情变得郑重。
“回禀皇上,多次审讯之后那名护卫招认是流清县令指使他诬告骆大都督——”
“当真?”永安帝脸色骤变,未等赵尚书说完便出言打断。
赵尚书拱手:“臣对皇上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永安帝微不可察点头。
赵尚书虽然没有多少能力,胜在老实听话。
“仔细道来。”
“是。”
永安帝双目微阖听完赵尚书禀报,久久没有睁眼。
赵尚书低眉垂首,多一个字都不再说。
情况已经够乱了,不差这一出,甚至因为镇南王府那名护卫的突然改口,追查毒害骆大都督真凶的压力还小了些。
这也是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进宫禀报的原因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永安帝终于睁开眼睛。
明明是大亮的天色,光线明亮的御书房,那双眼睛却像罩了一层暗纱,幽暗深沉,让人觉得屋中温度都下降了些。
“流清县令现在何处?”
赵尚书忙道:“流清县令目前住在一处会馆。”
永安帝目光沉沉看着赵尚书。
赵尚书脊背爬上凉意,躬身道:“臣已经派人去盯着,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永安帝微微颔首,沉声道:“那名护卫反复无常,口供不能全信。”
赵尚书心头一动。
皇上的意思,还是相信流清县令?
皇上这么信任一个人,怪不习惯的。
正琢磨着,就听永安帝缓缓道:“揭发镇南王府护卫的那名行商已经在进京的路上,流清县令那里先不要动,等人来了审问过后再说。”
“遵旨。”赵尚书深深作揖。
永安帝看赵尚书一眼,似是随口提起:“对了,骆驰现在如何?”
“回禀皇上,骆大都督在狱中大半时间都在发呆,不过身体状况还好……”
永安帝没有再问,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臣告退。”
随着赵尚书退下,御书房中变得极为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多少温度的声音响起:“周山。”
“奴婢在。”
“安排人去问问开阳王情况。”
“是。”
闲云苑里,蔻儿正向骆笙禀报情况:“姑娘,咱们盯着兰德会馆的人传来消息,说另有人监视那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今日。”
骆笙想了想,弯唇笑了:“叫咱们的人小心点,不要被对方发现了。”
“姑娘,那拨人什么目的呀?”蔻儿见骆笙笑,一时摸不着头脑。
监视个人,怎么还有抢生意的呀?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蔻儿那些眼线的来历。
骆笙见蔻儿在打探消息上有着出类拔萃的天赋,觉得不能浪费了,甩出一沓银票让蔻儿去折腾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