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一直以来保持的冷静几乎要崩溃了,一边扯住阿慧的头发一边往程澈怀中挤:“二哥,我在这里呢,你抱错啦,快松手!”
可是任她喊的声嘶力竭。阿慧连根头发丝都没飘起来,更不可能有人听到她的话了。
还是顾先生开口,打破了现状:“清谦,还不放开你妹妹,看看她情况如何。”
程澈这才松开手,目光片刻不离阿慧:“微微,这几****是怎么过来的?伤到了那里?”
阿慧双眸低垂:“我想回家。”
“好。二哥带你回家。”程澈看向顾先生。“老师——”
顾先生打量阿慧几眼,笑道:“我看你这妹子福大命大,应该没有大碍。赶紧带她回去歇着吧。不过北冥真人那里还是要去打声招呼。”
“自该如此,等真人做完功课,弟子就带三妹过去道谢。”
“那好,既然人找到了。你先陪小姑娘说说话,为师是不在这耽误工夫了。再不回去,你师母该怒了。”
顾先生是洒脱之人,见弟子找到妹妹,放下一桩心事。说走就走,回家哄媳妇去了。
观中道童奉上清茶,就退了出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兄妹二人。
室内很安静,袅袅茶香氤氲了程澈的双眸。让眸底倦色更加分明。
阿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在程澈的凝视下捧着茶杯沉默不语。
“微微,伤到了哪里,让二哥看看。”
阿慧抬眸,冷冷扫了程澈一眼:“都好了。即便不好,二哥怎么方便看?”
程澈怔了怔,温柔笑了:“是二哥考虑不周,等回去后请个女大夫给你瞧瞧。”
阿慧根本不看程澈的眼睛,淡淡道:“不必了,二哥忘了,我是符医,但凡有一口气在,那些外伤就只是小事。”
程澈明显感觉到妹妹与以往有些不同,那种不同,不单单是指态度。
微微坠崖前,他们其实已经别扭了一段时间,可那时的微微哪怕嘴硬表现出疏远他,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他能看到微微心底对他的依赖和亲近。
而正是这份认知,让他做出远离微微的决定时,虽心如凌迟,心底却还是暖的。
而现在的微微,对他却是彻底的排斥和冷漠。
程澈压下心头痛楚,温和笑道:“那太好了。微微这几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他目光低垂,落到阿慧宽大的衣袍上。
阿慧下意识想否认,察觉程澈目光,心中一凛。
在此人面前,她万万不能大意了。
阿慧是相当忌讳提到那位白发男子的,原因无他,白发男子是通过招魂之术让她李代桃僵的,她当然不想让人知道白发男子的存在,从而杜绝一切被发现的可能。
“被一个男子救了,我醒来悄悄治好伤,怕他有歹心,就跑了出来…二哥,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说。”阿慧做出痛苦的表情,身子往后缩了缩。
程澈眼神骤然一紧,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直冒。
莫非微微被人占了便宜——
想到这个可能,他怒火中烧,却怕程微见了更难过,不敢表露丝毫,抬手轻抚她散落的发丝:“别怕,只要微微平安回来就好。放心,以后有二哥在,过去的就不要想了。”
阿慧侧头避开程澈的手,一声不吭。
程澈见此,亦不敢再多问。
见到北冥真人时,阿慧的表现却从容多了。
北冥真人笑着道:“我听闻小姑娘是喝了我的符水,通玄而入符医之门的?”
阿慧答道:“虽然听着荒谬,但的确如此。”
北冥真人不料一个小丫头被他揭穿后还如此淡定,兴趣顿起,随口问了几个符术上的问题,不料阿慧竟真的侃侃而谈起来。
北冥真人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叹道:“可惜贫道已经不再收弟子,不然真想把你收入门下了。”
阿慧可是万万不想多个师父束缚的,调皮答道:“我听说拜在您门下就终生不得嫁人啦,我母亲肯定不依的。”
北冥真人一怔,随后大笑起来,笑完才道:“并不是如此,除非走上首席弟子的位置,才终身不得嫁娶。”
北冥真人说完笑看程澈:“快些把你妹子领回家去吧,她急着嫁人呢。”
程澈笑笑,拜别了北冥真人。
回府的路上,程澈温声细语,体贴无比,阿慧态度越发冷淡,到最后冷笑一声:“二哥何必如此,你愿意亲近我时就亲近,不愿意亲近我时就躲得远远的,难道我是任你玩弄的小猫小狗吗?”
她深深瞥程澈一眼,讽刺一笑:“二哥可知我为何进山?”
未等程澈回答,就继续道:“是因为你对我忽冷忽热,我心里难过才进山散心,这才意外跌落悬崖。二哥,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以后你就离我远些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胖鱼的异常
程澈沉默着,等确定不会失态时,才深深吸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容:“二哥知道了,快些进去吧,家里长辈都惦念你呢。“
阿慧没有吭声,扭身进了伯府。
程微差点背过气去,看一眼二哥,心一抽一抽地疼。
偏偏她无能为力,只能徒劳无功的挂在程澈脖子上,柔声安慰着:“二哥别难过,等我把阿慧赶出去,天天和你在一起,你想远离我都不答应呢。”
程澈自然听不见程微的柔声软语,抬脚默默跟上。
接下来拜见了孟老夫人等人,孟老夫人见了阿慧很高兴,一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若是这个孙女再没了,那她的头疼就再也无人可缓解了,那才是要了她的命。
程微冷眼旁观,发现阿慧应付起老夫人来,比她强多了。
只见阿慧抿唇一笑,挽住孟老夫人手臂道:“祖母,孙女一想到您,就恨不得插翅回来呢。”
她一脸真诚,远不是程微平时的冷淡疏远可比的,孟老夫人果然大悦,唤了阿福拿来一支上好的珍珠点翠钗亲自插到阿慧头上不说,竟还命心腹婆子拿着钥匙去取了半斤血燕来。
“微儿受苦了,吃些血燕补补身子。”
阿慧就甜甜笑了:“多谢祖母。”
紧接着,大夫人廖氏和三太太冯氏各有表示,一屋子长辈独独不见韩氏。
从念松堂出来后,程澈送阿慧回飞絮居,担心她对韩氏生了嫌隙,解释道:“这几日母亲****去你当初坠落的山崖下寻你,此时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哦。知道了。”阿慧没有多说,却没有拒绝程澈相送。
程微原还纳闷阿慧的心口不一,转念一想才明白,这一年多来阿慧日夜跟着她,虽知道了不少事情,但真的用上她的身体后,一些基本的并不清楚。比如认路。
“姑娘回来了!”听歌坐在门边发呆。一见程澈二人过来,腾地站起来,扭头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过后。画眉和欢颜就跑出来,还有一只胖成球的猫跟着滚了出来。
三个丫鬟都不见半点稳重,围住阿慧抹泪:“姑娘,您可回来了。嘤嘤嘤…”
程澈只得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含笑默默看着。
无论微微怎么冷淡他。只要能活得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喵——”胖鱼抗议地喊了一声,挤开三个丫鬟窜进阿慧怀里。
阿慧受惊,低呼了一声。
画眉笑道:“姑娘您还不知道吧。自打您失踪,胖鱼都吃不下饭了,您看。它都瘦了。”
阿慧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强迫自己看着胖鱼。遮住眼底的嫌恶,笑道:“果然瘦了——”
话未说完,胖鱼忽然跳起来,伸出爪子对着阿慧的脸就是一下。
事发突然,欢颜几人惊叫一声。
幸亏阿慧反应够快,往旁边一歪头,这才避免了毁容的危险。
就听刺啦一声,阿慧肩头处的衣裳被抓破好大一条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来。
偏偏胖鱼像是发了疯,根根黄毛竖起,眼露寒光,像个小老虎般再次跃起来往阿慧脸上招呼过去。
阿慧掩面往后躲,三个丫鬟挤着上前去抓胖鱼,程澈一个箭步过来把胖鱼拉进怀里,关切问道:“微微,你没事吧?”
阿慧松开手,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二哥,你快把它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它。”
程澈怔了怔,低头看看胖鱼,轻叹道:“好,二哥这就把胖鱼带走。可能是你失踪了这几日,胖鱼闹性子,等它温顺了,二哥再给你送过来。”
“不必了!”阿慧声音一扬,察觉有些不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看胖鱼还是更喜欢二哥,以后就跟着二哥吧,反正我不想再要了。”
程澈垂眸看着胖鱼。
微微不想再见到他,竟连他送的胖鱼也不想要了。
他一直想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兄妹二人各安其位,只要都好好的就行。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日,为何心还会痛呢?
在程澈沉默时,胖鱼却不甘心,一直扭着胖胖的身子想窜过去,任谁看了它那个样子,都知道这胖球窜过去绝对不是为了找主人亲热的。
欢颜吞吞口水道:“二公子,您还是先带着胖鱼走吧,它今日真有些不对劲。”
画眉连忙接口:“是,是,姑娘衣裳都破了,婢子伺候您去沐浴吧,站在这里有过堂风,怕着凉呢。”
程澈抱紧了胖鱼,冲阿慧颔首:“那二哥就先走了,微微你有事就叫人去静逸轩喊我。”
“嗯。”阿慧淡淡应了一声,由欢颜和画眉扶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微在原地飘着犹豫了一下,十分想跟二哥还有刚刚替她出气的胖鱼走,可是想了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于是恋恋不舍看二哥一眼,飘在阿慧身后进了自己的屋。
接下来的沐浴更衣不必赘言,阿慧收拾清爽了,把丫鬟们都支出去,这才放松下来,喃喃道:“差点让一只猫给伤着,真是大意了!只可惜不能让程澈起了疑心,不然悄悄弄死才安心。”
这话把程微骇个半死,她真不敢想象阿慧要是对胖鱼下手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程微对书禁一科所知太少,只得拼命回忆着阿慧以往所讲,还有这几日阿慧与白发男子交流时二人无意间提及的只言片语。
她把所知的这点可怜知识整理一下,拼凑出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大靠谱的法子来,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等到夜里就试一试。
阿慧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摸索,显然是在熟悉程微的一切,程微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窝火。
没过多时,欢颜进来禀告,程彤等人都过来了。
阿慧打起精神应付了这些人,好不容易把人送到门口,就迎面撞见了韩氏。
韩氏是大步流星走进来的,后面的丫鬟婆子小跑都跟不上,一见到阿慧就把她揽入怀中,泣道:“可算平安回来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我都没敢对你外祖母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办法
程微冷眼旁观,心头有些异样。
她没想到韩氏对她会有这样外露的感情。
一直以来,在程微心里,哪怕是她死了,母亲顶多抬抬眉毛而已。
但要说感动,似乎还说不上。
世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哪怕亲如母女,一旦错过了最合适的相处时间,那种生疏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可是阿慧显然没有程微这种纠结,她反手抱住韩氏的胳膊,又哭又笑:“母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阿慧来说,她清楚韩氏对这个女儿了解不多,自是乐意与她处好关系,有利于以后的生活。
韩氏手臂一僵,显然没料到女儿会这般亲热,那一瞬间心中五味陈杂,竟有几分受宠若惊。
母女二人相携进了屋子,韩氏细细问过阿慧这几日的遭遇,才道:“你这两日在家好好修养,等大好了我再带你去国公府和德昭长公主府。为了寻你,两个府上没少出力。”
阿慧巴不得少见人,自是点头应下,斟酌着道:“女儿确实很乏了,懒于见人,还望母亲帮我说一声,咱们府上的兄弟姐妹们暂时也不要过来了。”
韩氏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父亲随天子避暑去了,原本要带上程彤和程曦,结果他们都没去。”
“这是为何?”
韩氏神情有些异样:“程彤说是不舒服,怕路上受不住,程曦说来年想下场,要留在家里温书。”
“哦。”阿慧不以为意,淡淡应了一声。
韩氏见此不再多说。想起偶然听见程曦对小厮说“嫡姐生死未卜,当弟弟的哪有出门游玩的道理”那话,深深叹了口气。
向来和女儿不合的那对孪生姐弟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可老爷还是挥一挥衣袖,就这么走了。
想起这些,怎能不寒心。
阿慧抬手抚了抚额:“母亲,我累了。”
韩氏忙让她躺好休息。带着丫鬟走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程微飘去了静逸轩。
此时已是六月过半,正是越来越热的时候,哪怕已经入夜。风还是热的,静逸轩几个窗子大敞,程微直接从窗子飘了进去。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时候二哥竟然不在书房。
程微穿过堂屋。往东次间而去,还未飘至房门口。就听一个温婉声音道:“公子,您要的小干鱼弄好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素梅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掀起竹青色的布帘,脚步轻盈走了进去。
程微紧跟着进去。一眼就看到程澈斜靠床头而坐,如墨长发尚未干透,披散在雪白中衣上。修长手指一下接一下轻抚着胖鱼。
胖鱼眯着眼极为惬意,听到动静忽然抬眼。目光湛湛有神,看清是素梅,懒洋洋把头搭在程澈膝头,烦躁地甩了甩尾巴。
程澈温柔拍拍胖鱼的背:“快起来,你的点心来了。”
素梅快步走过来,把托盘放到案上,柔声道:“公子,让婢子喂胖鱼吧。”
“不必了,我来就好。”
“您刚沐浴过,要是弄脏了身上就不好了,还是婢子来吧。婢子以前养过猫,很清楚它们的习性。”
程澈抬手揉揉眉心,眉宇间是深深的疲惫:“那好,胖鱼今日性子有些烈,你且小心些。”
素梅腾地红了脸,垂头不敢看程澈的眼睛,柔声道:“多谢公子关心,婢子晓得了。”
她接过胖鱼,用帕子垫着拿起小鱼喂它,动作细致温柔。胖鱼刚开始紧绷着身子,渐渐就放松了,欢快吃起来。
程微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素梅,莫名其妙脸红做什么?为何瞧她这脸红心热的小模样就不舒服呢?
都怪二哥,对人那么温柔。
她睇程澈一眼,不由一怔。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二哥竟然睡着了。
他虽是睡着,眉还是皱起的,在眉心形成一个川字,半点无损其俊逸,只让人看了就有几分心疼。
而喂完胖鱼的素梅显然也发现了,放下胖鱼轻手轻脚走过去,在离程澈半丈之处站定,深深凝视着他。
程微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丫鬟想对二哥做什么?
她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早在发现爱上程澈的那一刻起,就长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素梅眼中的深情和期待,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
程微不由紧张起来。
素梅是二哥的通房,他们,他们该不会在她面前就要生娃娃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程微立刻觉得虚无的身子晃了晃,险些要魂飞魄散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乱想,死死盯着素梅。
素梅伸出手,一点一点靠近程澈的脸。
程微再也忍不住大喊:“住手!”
就算是摸二哥,那也应该让她来!
而就在此时,程澈蓦地睁开了眼睛。
素梅手一抖,露出温婉的笑容:“公子,婢子看您睡着了,给您盖上被子。”
程澈随手扯过薄被盖住半身,一双眸子清澈无比,仿佛能映透人心:“不必了。素梅,我早就说过,这些事不用麻烦你。以后,我也不希望你随意插手。”
素梅垂下眼,一脸黯然:“婢子知道了。”
“那你退下吧,把胖鱼安顿好。”
素梅低眉敛目,抱着胖鱼离开。
程澈轻叹口气,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他这几日显然累极。
随着程澈睡熟,夜色更浓,万物仿佛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恼人的蝉叫个不停,程微却不觉得烦,反而在这蝉鸣的热闹声中,才有几分踏实。
能听得到蝉鸣,看得见二哥,这个处境总不算太糟。
她立在床头,望着程澈有些犹豫。
天地分阴阳,阴阳调和才能生生不息,而生人就是阴阳平衡之体,一旦人死,其魂就只剩下阴。有阴无阳,所以游魂虽能听能看,却是一片虚无,不能对万物造成任何影响。
若是游魂能得到阳气呢?会不会就能给生人传递一点信息?
这是程微通过阿慧和白发男子一些只言片语做出的大胆猜测,如此境地,只能一试了。
程微歪头看着程澈。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亲过,她现在要吸二哥一口气,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梦
自从知晓了程澈心意,亲一下二哥这种小事对程微来说毫无心理障碍,她之所以犹豫,是怕对二哥有伤害。
可是若不从二哥这里得到阳气,就要去找别的男子,这是万万不能的。
想着阿慧占据着自己的身子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程微心一横,对着程澈轻轻说一声对不起,缓缓把唇贴了上去。
其实程微根本不懂怎样做是正确的,也许是出于小游魂的本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一股热流进入口中,接着流往四肢百骸。
她心中一喜,双目微闭大口大口吸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间睁眼,看到程澈面色微白,顿时大骇,急忙忙飘走,坐在床头栏杆上小心翼翼打量程澈,见他面色渐渐转红,且有越来越红润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要她今夜继续吸取二哥的阳气,却不敢了。
所谓细水长流,她明晚再来好了。
程微回眸看程澈一样,从窗口飘走。
程澈这一夜却陷入了旖旎迷蒙的梦里。
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含住他的唇,横冲直撞,青涩热情,那种感觉熟悉而美妙,令他神魂俱颤,无力挣脱。
后来——
程澈猛然坐起来,看向窗外,此刻天已经蒙蒙亮。
原来是做梦!
他长舒了一口气,忽觉下面有些凉意,伸手一探,表情不由僵硬,很快面上像是盛开了桃花,一朵朵一直氤氲到脖子下面。
程澈下了床榻,从箱笼里随意取出一套中衣。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然后推门而出。
“公子,您醒了。”素梅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外廊下,一见程澈推门就迎了上来。
程澈面沉似水,吩咐素梅:“打些水,我要沐浴。”
素梅有些诧异。
程澈的习惯她再清楚不过,每日一大早洗漱过后。要去练上一阵枪法。大汗淋漓后,才会回来沐浴。
不过她素来沉稳,诧异只在心中。忙应道:“公子稍等,婢子这就去备水。”
程澈紧绷着脸,淡淡“嗯”了一声。
六月的清晨算是一日里最令人舒适的时候,微风还带着一丝清凉。鸟儿在树梢枝头吟唱,天空高远的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程澈的心情却与此大相径庭。
他竟然。竟然会做出那样荒唐的梦!
只要一想起梦中的人,还有今早的发现,程澈便羞惭万分,乃至连素梅的呼唤都没听到。
素梅悄悄看了程澈一眼。
不知为何。今日公子态度虽不似以往温和,可她瞧了就脸红心热。
“公子,水备好了。”素梅大着胆子轻轻拉了拉程澈衣袖。
程澈回神。下意识甩开素梅的手,面无表情瞥她一眼。径直去了净房。
素梅知道程澈的规矩,没有跟进去,想了想,走进寝室替主子整理床褥。
一进屋来,素梅下意识嗅了嗅。
公子喜洁,又不爱那些香料,室内从来都是清新的,可是今日却多了其他味道。
那味道很淡,似麝非麝,并不难闻,素梅暗暗纳罕:并未见公子弄了什么香料,这味道是从何而来?
这样想着,忙推开窗子,新鲜的空气涌进来,瞬间把室内气味一扫而空。
素梅这才转身收拾床褥,看到胡乱被丢到床榻里边的中衣,不由一怔。
这不是昨晚公子才换上的,怎么就脱了下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素梅整理好床褥,把那套中衣抱在手里准备去洗,可那种奇怪的味道却浓郁起来。
素梅灵光一闪,飞快检查了一下手中衣裳,随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跟了公子已经四年,至今虽是女儿身,可她原本就是替公子准备的通房,早在主子行小成年礼之前就已经从教导嬷嬷那里知道了不少男女之事。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素梅一张粉面瞬间红透了,像烤熟的虾子一般,抱着那套中衣心如擂鼓,最后反而抱得更紧。
她一直以为公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却原来,公子也会——
那公子怎么从不碰她呢?
素梅想得入神,抱着衣裳往外走,迎面撞见了沐浴出来的程澈。
素梅慌忙垂头:“公子,婢子去把衣裳给您洗了。”
“不必。”程澈几乎是劈手把衣裳夺了过来,面罩寒霜,“素梅,以后无事不得进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