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行走其间,随意压低一枝梅轻嗅,不由笑了笑。
是她想岔了,梅林何其无辜,她犯不着为了讨厌的人迁怒它。
渐行渐深。梅花仿佛开得越发好,程微吸了吸鼻子,侧头问欢颜:“有没有闻到酒香?”
欢颜深吸一口气,点头:“闻到了,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想着这是在国公府的听雪林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外人,程微便道:“走,过去看看。”
穿花拂叶,暗香幽幽,程微一眼就看到了红梅树下的人。
那人卧坐在树下石椅上,手中酒壶举得高高,正用壶嘴对着口喝酒。
“大舅?”程微有些意外,示意欢颜站在原处,抬脚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卫国公抬头,一见是外甥女走过来,忙把酒壶放于一旁,坐直了身子。
只是他显然喝得多了,望着程微的眼神酒意朦胧:“是微儿啊,来坐。”
程微走过去,在石椅上坐下来,仔细端详卫国公一眼。
卫国公便笑了。
许是有了几分酒意,卫国公的笑容显得肆意:“微儿这样看着舅舅做什么?”
程微沉默了一下,问:“大舅,您是不是有心事?”
卫国公一怔,摇头:“舅舅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看这红梅开得好,来了喝酒的兴致。只可惜微儿不会饮酒,不然还能陪舅舅喝一杯。”
程微没有理会卫国公的话,认真道:“大舅就是有心事。您心中的愁苦,已经反映到脸上来了。若是再积压于心不得宣泄,是要生病的。”
“哪有这样的事。”卫国公大笑,迎上外甥女冷然中带着关切的表情,渐渐止住笑容,笑着问道,“那微儿说,舅舅能有什么烦心事?”
以卫国公的身份,自是不会与才刚成年的外甥女吐露烦恼。
程微心念急转,想到近来京城形势,灵光一闪:“大舅可是因为皇上选北地领帅的事不开心?”
卫国公一怔,随后语气多了几份感慨:“微儿果然长大了。”
他下意识抬了抬手腕。
因为多年养尊处优而白皙光滑的手腕上,一道僵白扭曲的疤痕显得越发狰狞。
程微目光落到卫国公抬起的手腕上,了然。
大舅就是因为手腕受伤不能再用枪,这才黯然回京的。
她抬眸冲卫国公一笑:“大舅,您手腕的旧伤,我或许可以试试。”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三个要求
“微儿,你在说什么?”卫国公眼神瞬间一冷,收敛的气势在这一刻爆发,不过很快又恢复成温和的模样。
程微伸手,搭在卫国公手腕上,微凉指尖按了按:“大舅,您这里的筋脉断了吧,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符术,或许可以试试。”
卫国公忍不住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程微,声音发哑:“微儿,你莫和舅舅开玩笑。”
“大舅!”程微无奈喊了一声,正色道,“您莫忘了,我还是靑翎真人的弟子,怎么会在这种事上与您开玩笑。”
卫国公手腕上的伤是他从不开口言说的痛,此时听闻有治愈的希望,就越发的不敢相信,一贯洒脱的人变得迟疑起来:“可是——”
“大舅,您在担心什么,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维持现状了吧?”
卫国公一怔,恢复了清明:“对,是舅舅想多了。既然微儿说可以试试,那你就放心大胆施为吧,就算治废了也无妨,反正舅舅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用左手。”
“那我就试试。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大舅能答应。”
“微儿说说看。”
“如果我给大舅治好了,请大舅为我保密,不要说出去。”
卫国公深深看程微一眼,点头:“好,舅舅答应你。”
卫国公手腕上的伤属旧伤,断掉的筋脉已经粘结,需要重新切开挑断,再用配好的符水治疗。
程微准备了三日,这才有了底气,由卫国公安排避过人耳目,替他医治了手。
“微儿,这样就可以了吗?”卫国公抬抬手。
那手腕处裹着雪白纱布,缠了厚厚一层,他服用过止痛符无知无觉,就更没什么信心了。
程微一笑:“大舅明早可以解开纱布看看。不过今日大舅只能留在书房。不能让别人看见你手腕上裹着纱布。”
“好,大舅今日乖乖留在书房,不会让人知道此事与你有关的。”
是夜,卫国公命人去对陶氏说了留宿书房的事。躺在矮榻上却辗转难眠。
许是屋子里火盆不够,矮榻没有烧得暖暖的炕舒服;亦或许是铺的褥子太薄,睡起来有些硬。
卫国公抬手看了看手腕,苦笑。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却不曾想到。一旦手伤有了治愈希望,竟像个毛头小子般失眠了。
罢了,睡不着便睡不着吧,也就荒唐这一次了。
卫国公干脆起身,披着外衣坐到书案旁,拿起一本兵书翻阅起来。这一看就忘了时间流逝,直到一声鸡鸣,才揉揉眼把书放下,视线落在手腕上。
外甥女的话在耳畔响起:大舅明早可以解开纱布看看。
一个晚上,那困扰他多年的手伤就能好了吗?
卫国公手伸到手腕处。停下来,迟迟没有去碰那纱布。
许久后,卫国公自嘲一笑:“我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他一咬牙扯开纱布,露出手腕来。
丑陋的疤痕仿佛蚯蚓缠在手腕上,形状如初,连每一处曲折他都无比熟悉,可昨日切开手腕之处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卫国公把扯下的纱布甩到地上,缓缓握了握右手。
他眼神一缩,旋即露出狂喜。
竟然没有了僵硬紧绷的感觉!
难道说,短短一日。外甥女真的治好了他的伤?
卫国公大步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从笔架上抓起一支惯用的毛笔,提笔就写下一行字来。
因为许久未用右手。写起字来有几分涩然,全无行云流水的酣畅,可卫国公却望着那一行字大笑起来。
笑过,他把纸张一团,随后丢入火盆里,直到白纸化作灰烬。这才推门出去,连洗漱都顾不得,直奔演武场。
一套家传枪法练下来,卫国公早已是大汗淋漓,可心头的畅快就如新生出翅膀来的鸟,随时要展翅飞向云霄。
察觉动静,卫国公扭头,就见程微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看着。
晨曦下少女恬静美好,就如最沁人心脾的那一滴晨露。
卫国公大步走过去。
程微笑道:“恭喜大舅了。”
卫国公一言不发把程微举起来,欢喜不知如何是好,竟像她幼时那般把她转了一圈,还想用胡子去扎。
程微骇得忙用手死死抵住卫国公的脸,嗔道:“大舅,你是不是没洗漱呢!”
卫国公这才一脸尴尬把程微放下,看着外甥女,只剩下傻笑和语无伦次:“微儿,你说说,有什么想要的。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舅舅都想法子摘给你。”
程微抿唇直笑:“那舅舅答应我三个要求好啦。”
“你尽管说,只要是舅舅能做到的。”
程微伸出一根手指:“这第一件,还望大舅能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人知道能治大舅这样的旧伤。”
她选在这个时候给大舅治伤,一方面是为了成全大舅心愿,另一方面,是为了引平王上钩。
不过在引来平王的同时,她可不想被别人惦记上,特别是太子,要是知道她可以治好平王,恐怕要不惜一切代价取她性命的。
卫国公点头:“这个要求先前不是提过了。微儿放心,舅舅定然替你保密。”
“那第二件,就是希望大舅此去北地能够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卫国公一怔,眼底涌上暖色,伸出大手揉揉程微的发:“你这孩子,那第三个要求呢?”
“第三个要求——”程微看卫国公一眼,脸上飘过一抹红云,神情却坦坦荡荡,“第三个要求就是,若有一日,微儿想嫁给一个人,无论那人是谁,请大舅成全。”
卫国公愣了愣,随后大笑起来:“看来微儿果然是长大了,舅舅答应你。”
“大舅,我说的是无论何人,您可要想清楚,答应后就不能反悔了。”
卫国公连连点头:“想清楚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微儿看中的,舅舅一定成全。就算你外祖母与母亲有意见,舅舅也会帮你。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程微露出灿烂笑容,盈盈一礼:“那我就先谢过大舅了。不打扰大舅练枪,我去给外祖母请安。”
少女脚步轻快远去,卫国公一笑。
看来微儿是有意中人了,也不知是哪个臭小子有这个福气。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诗会
翌日上朝,众臣讨论起北地将领的人选来,几派林立,争执不下,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和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婶并无多少区别。
昌庆帝面无表情端坐在龙椅上,心里早已是不耐烦。
与其坐在这听这些废话,他还不如去御花园里烤鹿肉吃,至少吃饱了比气饱了好受多了。
等到昌庆帝咳嗽一声,准备退朝,卫国公出列,主动请缨。
众臣哗然。
朝中百官谁不知道卫国公因伤退出军中,成了闲散国公,上朝时从来一言不发充当布景板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请缨出战了?
“国公的手伤——”昌庆帝欲言又止。
忽闻卫国公主动请缨,那一瞬间他是松了一口气的,旋即又费解起来。
这不能使枪的卫国公,就如没了利爪的老虎,到时候两军对垒,总不能只靠嘴皮子吧?
卫国公身姿笔挺:“回禀陛下,臣的旧伤已经痊愈了。”
“痊愈?”昌庆帝面露喜色,转而目露疑惑,“朕记得当年数位御医会诊,都对国公的伤势束手无策,不知国公的旧伤是何时痊愈的?”
卫国公回道:“其实这些年来,臣一直有意锻炼右手,渐渐就发觉居然有些效果。日复一日坚持之下,到如今臣的右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昌庆帝大笑:“好,好,卫国公能够出征,是天佑大梁!”
散朝后,卫国公伤愈挂帅出征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飞到了各个府上。
“这卫国公,明明赋闲多年。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伤就好了?”
“呵呵,卫国公那手伤,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
“怎么说?”
“你忘了十多年前的贩盐案了,宋国公满门两百余口是什么下场?宋国公一倒,咱大梁的开朝国公就只剩了两位,一位是卫国公,另一位是齐国公。可齐国公府是个什么光景谁不知道。这么些年族里就没有成才的。全靠着先祖余荫过日子。可那时候老卫国公宝刀未老,卫国公更是风头正盛,不急流勇退那可真是一枝独秀了啊。”
“那卫国公这个时候站出来。就不怕上头那位多想?早不好晚不好,一有战事就好了。”
“上头那位也是高兴的,总比吃败仗好。再者说,如今卫国公府老的已老。那位小世子据说武艺平平,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和十几年前大不一样了。卫国公啊,是聪明人。”
卫国公请战,激起了众多猜测,而平王府上。平王却坐不住了,招了密探吩咐道:“去给我盯着卫国公府,特别是那位表姑娘。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回禀本王。”
等暗探退出去,平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本王不信旧伤说好就好了,说什么坚持锻炼,简直一派胡言!”
若说锻炼,自从他跛脚之后,何曾懈怠过,可如今如何呢?偷偷养着的大夫亲口告诉他,若是继续练习,加重腿部负担,会比现在还糟糕!
凭什么他日复一日锻炼就是加重负担,而卫国公就能好了?他半个字也不信!
平王面容扭曲,冷笑一声。
但凡有一点其他可能,他都不会放弃的,比如——那位程三姑娘。
既然她能令人伤口瞬间止血恢复,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思及此处,平王抬手按了按胸口,压下陡然灼热起来的心。
程微没有想到,程瑶组织的这场诗会如此隆重。
因为是作诗义捐,来的不只是各府夫人与姑娘,连这些人的夫君、父兄,只要那日有闲暇的都来捧场了。
听雪林拉起长长的隔帐,一边是女客,一边是男客。
诗会的规则便是女客这边作诗,匿名送到隔帐另一边,由男客根据诗的好坏捐出银两,最后这些筹集的银两都会购买御寒衣物支援边关将士,而诗会的魁首则可以把象征所集银两的红封亲手交给出征大将,以示京城女子对将士们的一番心意。
诗会虽是程瑶发起的,主持诗会的却是卫国公夫人陶氏。
一口气说完规则,素来病怏怏的陶氏精神头十足,一派容光焕发的模样,偶然与程瑶目光相触,难得颔首微笑。
程瑶嘴角轻扬,把自得压在心里。
对付陶氏这样的婆婆,就得对症下药。
陶氏出身,自诩才女,还有什么比打着为将士们募捐名头的诗会更合她心意呢?
她只是提出此事,就赢来了无数称赞,若能拔得头筹,就不信以后陶氏看她还不顺眼。
与陶氏几番暗暗较量下来,程瑶渐渐想明白了,这男人对你再喜爱,当你成为他妻子后,他最多是在妻子与母亲之间摇摆,而不可能一味站在妻子这边。
在这种时代,当婆婆的有意刁难媳妇,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陶氏不再与她为难,老夫人是不会对她一个孙媳妇指手画脚的,到时候还愁日子不惬意?
更何况,魁首之位她势在必得,这场诗会过后,她在京中的名声就不再局限于闺阁之中了。
今日程微没有穿道袍,一身打扮既不高调亦不刻意素淡,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只可惜她如今名声在这里,容貌又太出色,便是想低调,还是引来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打转。
程瑶见了,暗暗咬牙,走过去道:“微表妹来了,怎么坐在这里?那边特意给你留了位置呢。”
程微顺着程瑶所指的方向看去,暗暗冷笑。
程瑶真是看得起她,把二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呢。
这是为了等会儿作诗时,又把她这个不学无术的拎出来作对比吗?
程微站起来,不冷不热道:“既然大表嫂安排了,那我当然却之不恭了。”
程瑶伸手去拉程微的手:“今日微表妹赏脸,我可真高兴,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程微毫不客气抽回手,似笑非笑问:“大表嫂为何这样认为?”
程瑶一窒,随后笑道:“微表妹不是整日研究道法符术吗,我还以为无心理会这些俗事。”
程微淡淡一笑:“大表嫂这话可说的不对。替将士们募捐,从来不是俗事,而是大梁子民该做的事,特别是我们这些平日得边关将士们护卫国土才衣食无忧之人。”
说罢,她不再理会程瑶,径直走到座位坐下来。
诗会正式开始。
第四百二十章 匣中物
听雪林遍植梅树,这个时节正逢梅花吐蕊、暗香袭人之际,端的是美不胜收。
这场打着为边关将士们募捐噱头的诗会,其实套路与寻常诗会没有太大区别,不同的是隔帐另一端坐满了饮酒赏花的男客,不是女客们的父兄就是夫君,亦或是心怀倾慕的青年才俊,女客这边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
魁首的名头不是人人都能争到的,那至少也要写出一手锦绣好诗脱颖而出。
闲谈赏花自是不必赘言,很快就到了作诗的环节。
赏梅诗会,自然是以梅花为题。参加作诗的女子,人人面前铺开了宣纸,婢女们奉上笔墨。
程微桌案前空空如也,一个穿玫红比甲的丫鬟走过来,替她铺纸磨墨。
“把这个撤了吧,我不作诗。”程微抬眸对丫鬟道,随即神情一凝,捏了捏丫鬟悄悄塞入手中的纸条。
丫鬟从善如流应一声是,把笔墨撤了下去。
程瑶看程微一眼,笑道:“微表妹怎么把笔墨撤了呢?”
“不会作诗,用不上。”程微淡淡道。
程瑶讶然:“怎么会?我听世子说,微表妹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哪有不会作诗的道理?”
程微看了看程瑶,目光下移,落在平铺在她面前的宣纸上,抿唇一笑:“我这个人就是如此,不能做到最好,干脆就不献丑了。大表嫂还是专注作诗吧,别到时候作不出来着急。”
程瑶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半点不见着急,有些为难地道:“微表妹这话我就不赞同了。一场诗会,最好的只会有一人,若都像微表妹这般不能做到最好就不参与,那还有多少人会为北地将士们出力呢?”
程微懒洋洋打了个呵气:“大表嫂这话有趣,谁说我不作诗就不能为将士们出力了?”
她招招手,一个侍女上前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交给卫国公夫人去,就说我不会作诗。不好意思献丑,就提前捐些银钱聊表心意了。”程微把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交到丫鬟手中。
丫鬟怔了怔,随后行礼:“是。”
程瑶盯着丫鬟远去背影,暗暗冷笑。
这是花钱遮丑么?不知道程微这样大手大脚的人能捐多少钱出来。十两?二十两?还是一百两?
诗会这样的雅事,她一出手就染上了铜臭气,真是个蠢的,纯粹花钱不讨好。
程瑶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就一直留意丫鬟的动静。
陶氏此时正听了满耳朵对儿媳妇的赞许奉承。心情畅快之余,点心都多吃了几口。
这时穿玫红比甲的丫鬟上前来,行礼道:“夫人,这是表姑娘让婢子交给您的。”
陶氏扫丫鬟手中捧着的不起眼匣子一眼,蹙眉:“表姑娘?”
“是,表姑娘说她不会作诗,就提前捐些银钱聊表心意。”丫鬟回道。
陶氏笑意一僵,遥遥看了程微一眼,心道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韩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轮到她女儿,竟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不会作诗,好歹充充样子也行啊,就这么直接说不会,拿一个小匣子过来充数,简直把国公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陶氏越想越觉得丢脸,再看坐在程微身边的程瑶,以往的厌恶散了大半。
不管孟氏私下如何,至少在场面上绝不会丢人。
罢了,若是孟氏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谁让儿子自己求来的呢。
陶氏身边坐的一位夫人开口:“表姑娘?是那位被国师收为弟子的表姑娘吗?”
说话的夫人乃是章首辅之妻,在场贵妇中身份算是数一数二的,原本这种诗会从不会参与。不过因为打着为边关将士募捐的名头,身为文官之首的妻子,兼之对治好了小儿媳不孕之症的国师弟子的好奇,这才出席。
“正是。”陶氏觉得没脸,随手把小匣子交给身后的丫鬟。
另一位夫人开口道:“国师的弟子行事真是与寻常姑娘不一样,也不知这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又一位夫人笑道:“珠宝首饰之类的咱们不稀奇。也许是国师赐给表姑娘的宝贝呢。国公夫人,快些打开来让我们瞧瞧,也好开开眼界。”
“这——”陶氏一脸迟疑,心中早已把程微骂了个半死。
这下好了,她就算想低调遮掩过去都不成了。一个小姑娘家,匣子里能有什么好玩意?撑死了值个百八十两的首饰已经是了不得了。要是几朵珠花之类的,那国公府这脸可就丢大了。
陶氏这一迟疑,几位夫人不由面面相觑,对那小匣子里的东西好奇之余,就有了些想法。
一旁的韩氏终于忍不住开口:“既然是微儿捐的东西,大嫂就打开来看看好了。今日这场诗会,本来也是为此而来的,到时候哪位作了诗,哪位捐了多少银钱,不就是要明明白白记下来吗?”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拿出百八十两的玩意丢人!
在这一点上,韩氏无比笃定。
众人翘首以待,韩氏直言要求,陶氏不好再说什么,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就看看微儿送来的匣子里是什么吧。”
陶氏瞧着那材质寻常的小匣子就心塞,示意一旁的大丫鬟青娥打开。
青娥打开小匣子,见里面躺着一叠纸票,先是面色寻常,随后眼睛猛然睁大,愣在那里。
陶氏见素来沉稳的大丫鬟当着诸位夫人的面失态,不由蹙眉喊了一声:“青娥——”
青娥回过神来,再看手中匣子,就觉得无比烫手,小心翼翼捧着奉到陶氏面前,一开口,声音都有些颤:“夫人,匣子里是银票…”
“呃,原来是银票,难怪匣子不大呢,你数数有多少,回头给表姑娘记好,也是她一番心意。”陶氏淡淡道。
银庄的银票,最小面额是五两,这匣子里说不准有个几百两,虽然不如国师所赐之物拿得出手,好歹比几样首饰要强多了。
“青娥?”见大丫鬟没动,陶氏纳闷起来。
青娥抖着手把匣子递过去:“夫人,里面是…是一万两银票!”
第四百二十一章 震撼
一万两银票是什么概念?
大梁一个正五品的官员,年俸不过两百石左右,折合银钱百两。像章首辅这般大员,不算冰耗、火耗等额外收入,年俸也就是四百两银左右。由此可知,这一万两是个什么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