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兄妹被冯老夫人打发出去。
姜湛频频回头,眉宇间染上担忧,低声道:“四妹,你说宫里为何来人了?”
姜似薄唇轻抿,淡淡道:“左不过是为了崔明月。”
姜湛脚步一顿:“崔大姑娘闹出这种丑事来,莫非宫里还想压下去?”
姜似回望着慈心堂叹了口气:“崔明月是皇上的外甥女,太后的外孙女,这种丑事不压下去莫非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哪怕人们都知道女方是谁,至少明面上不能提。”
“岂不是便宜了她!”
“一口吃不了个胖子,朱子玉讨不到便宜就成。”姜似对此很看得开。
天然的身份差距摆在这里,有些事情急不得。
再者说,哪怕有皇室压着不能公然提起崔明月的丑事,她的名声也彻底没了,将来想出入皇宫或任何正式场合都不大可能。
对崔明月这样的天之骄女来说,落入这样的境地恐怕比死还难受。
姜似突然想到了一事,斜睨着姜湛:“二哥怎么认识崔明月的?”
“啊?”
姜似一瞧,越发觉得古怪,一双黑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在妹妹审视的目光下,姜湛耳根微红,左右看看无人,小声道:“崔明月好像打算对我使美人计…”
姜似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姜湛忙把她扶住,恼道:“四妹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姜似平静了一下,含笑道:“我觉得二哥不为美色所惑很好,如二哥这样的男子太难得了。”
心中却已怒火滔天。
崔明月可真是好样的,玩弄朱子玉不说,竟连二哥都不放过,这笔账早晚要算!
姜湛重重叹了口气:“我好点、坏点有啥用,总不过便宜别人家姑娘。倒是四妹,你要嫁人可要睁大眼睛瞧清楚了,不能为了与祖母的赌约就糟蹋自己。”
姜似被姜湛逗笑了:“便宜别人家姑娘?二哥你这样自夸也不脸红。”
姜湛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眼看着姜倩与姜依所遇非人,他确实对唯一的妹妹担心到极点。
要是遇到曹兴昱与朱子玉那样的人渣,妹妹还不如不嫁,他养一辈子好了。
见姜湛愁眉苦脸的样子,姜似心中流淌过阵阵暖意,柔声道:“二哥真的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的。”
姜湛抬手想揉揉妹妹头发,却发现今日妹妹发髻有些复杂,揉乱了恐怕要挨骂,遂悻悻放下手来,叹道:“去瞧瞧大姐吧。”
海棠居里,姜依已经恢复如常。
对先前身体突然动弹不得,她并没多想。
一个人伤心到极致,整个人好像要死掉了,身体一时出现异常有什么奇怪呢。
姜似兄妹进来时,就瞧见姜依表情木然靠着屏风发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并肩走了过去。
“大姐。”姜湛喊了一声。
姜依眼珠微动,看向姜湛。
“大姐,你别伤心了,为了朱子玉那样的人不值得。”
姜依垂着眼睛没吭声。
“大姐,你就在家里安心住着,我会在金吾卫好好混的,以后当你与四妹的依靠。”
姜依颤了颤睫毛,眼泪簌簌而落,依然没有开口。
姜湛束手无策看向姜似。
姜似挨着姜依坐下来,拉住她的手:“大姐,你是不是在想嫣嫣?”
提到嫣嫣,姜依脸上立刻布满痛苦,被姜似握住的手颤抖起来。
“大姐,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嫣嫣到你身边来,所以你先要振作起来,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好吗?”
“嫣嫣…真的能跟着我?”姜依好似木偶陡然被注入了活气,终于有了反应。
“一定!”
姜似劝慰完姜依去了书房,语气淡漠吩咐阿蛮:“叫晴儿过来。”


第324章 审问晴儿
海棠居正房的西次间布置成了书房,陈列简单,整洁干净。
天还尚早,稀薄的阳光从窗棂洒进来,勾勒出坐在窗边少女的纤细与柔软。
晴儿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好画面。
可那纤柔绝美的少女落在她眼中,却如高山的雪,湖上的冰,美则美矣,却令她没来由心头发毛。
晴儿被带到姜似面前,阿蛮喊了一声:“姑娘,人来了。”
姜似微微颔首,示意阿蛮退下。
阿蛮退到门口站着。
晴儿顶着莫名压力向姜似行礼:“婢子见过姑娘。”
姜似托腮,打量着晴儿。
真像。
人都说她与圣女阿桑很像,可她没有见过阿桑,只见过那副藏在郁七书房中的画像,所以那种感慨远没有现在强烈。
晴儿与雨儿可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概唯一不同的便是她们的气质了。
姜似想到民宅中的雨儿,虽然荆钗布裙,可走路间依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妖娆来,而眼前晴儿却实打实寻常小丫鬟的做派。
姜似不语,晴儿就不敢动,很快便觉得腿发软,鼻尖冒汗。
书房里生了炭火,与外头的寒冷隔了一墙一窗,却成了两个世界。
在这般沉默中,姜似终于开口:“我该叫你晴儿呢,还是雨儿?”
虽然忐忑却还算镇定的晴儿猛然抬头,错愕看着姜似。
姜似微微一笑:“还是叫你晴儿吧,想来人可以换来换去,一个名字倒是没必要换来换去的。你说是么?”
晴儿脸上血色几乎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浑身开始发抖。
姜似懒懒靠在椅背上,放在桌面上的手莹白如玉,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咚咚声。
那声音每响起一下,晴儿的心就缩紧一分。
“说说吧,朱子玉找到你们姐妹,打算怎么对付我大姐?”施压够了,姜似貌似漫不经心问了出来。
晴儿下意识后退半步,连连摇头否认:“婢子不知道姑娘说什么…”
姜似笑了起来。
少女的笑很轻柔,干干净净如被泉水洗涤过,那泉却是冰泉。
而少女的眼睛比笑声还冷,好似结了厚冰的寒潭,这么看着人就能把人冻僵。
“过来。”姜似冲不断后退的晴儿招了招手。
她的手是柔软的,犹如招摇的水草,让人心生恐惧却又躲无可躲,只能被紧紧缠住。
晴儿战战兢兢站到姜似面前来。
姜似便笑了:“晴儿,我既然能叫出雨儿的名字,你该不会认为我不知道她在何处吧?”
晴儿直直瞪着姜似,眼中错愕、惊恐等种种情绪交织而过。
姜似凝视着晴儿,唇畔是没有温度的笑:“我会杀了她!”
晴儿猛然打了个哆嗦。
那笑绽成了绚丽迷人的花朵:“反正你们姐妹本来就打算共用一个身份出现在人前,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杀了她。”
说到这里,那轻柔冷然的声音微微停下,越发令人生寒:“我还会割下她的头,让你瞧一瞧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闭上眼睛后是个什么样子——”
“别说了!”晴儿终于崩溃,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守门的阿蛮探头往屋内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这就吓到了,真是没出息。
说起来,还是她这个大丫鬟称职,看着姑娘杀人放火,她说什么啦?
只恨姑娘最近总不带着她!
姜似不再开口,静静看着晴儿反应。
好一会儿后,晴儿放下手,苍白如雪的脸上残留着恐惧,眼神灰败下来,带着认命的意味。
“我说…”她一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姜似敲了敲桌面,不耐烦道:“哭若有用,我还杀人干什么?”
晴儿哭声一滞,垂头道:“雨儿是我孪生姐姐。我们一家在进京的路上爹娘先后离世,只剩下哥哥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为了活下去,哥哥把姐姐卖入了青楼,谁知道没多久哥哥就迷上了赌钱,不仅把姐姐的卖身钱输了一干二净,还欠了不少债…”
接下来的故事几乎与所有染上赌瘾的人一样,输光了钱又欠了债,晴儿兄长就打上了妹妹们的主意。
先是频繁去燕春班找雨儿要钱,当把雨儿榨干后,又准备把晴儿卖了还赌债。
“我不甘心被卖入青楼就跑到了街上,朱公子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给了哥哥一些银钱,叮嘱哥哥不要卖我就离开了。我太了解哥哥了,等他败光了朱公子给的银钱定然还会打我的主意,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偷偷逃走,可是哥哥威胁我说要是不老实敢逃,他就杀了我姐姐。没办法,我只能认命等着和姐姐一样落入青楼的那一天。谁知道…”
晴儿怯怯看了姜似一眼,接着道:“朱公子竟然又偷偷找到了我,要我演这样一场戏,答应我事成之后不仅让我能过上安稳的生活,还会把我姐姐赎出来…”
这个诱惑的确够大。
姜似弯了弯唇角,再问:“那么他要你如何害我大姐?”
晴儿咬了咬唇,在对方清亮的眸光注视下知道蒙混不过去,老老实实交代道:“朱公子要我努力博取大奶奶的信任,等时机成熟了,就让姐姐悄悄进府扮成我的模样,以替朱公子传话的借口把大奶奶哄出去,到时候会有别的男子在那等着大奶奶——”
一声响打断了晴儿的话,是姜似折断了手中笔。
“继续。”姜似把断笔丢到一旁,重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
“我会在那时候去大厨房或者任何人多可以证明我在的地方,姐姐把大奶奶引去后就会离开朱府。等大奶奶与朱公子安排的男子的“奸情”被人撞破,大奶奶定会说是被姐姐叫去的,所有人都会认定大奶奶说谎…”
姜似摆了摆手,示意晴儿不必再说下去。
晴儿住了口,忐忑不安看着姜似。
她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姜姑娘会如何处置她。
姜似点了点铺在书桌上的纸张:“来吧,在这里画个押。”


第325章 三罚
看着面前的白纸黑色,晴儿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睫毛抖个不停。
姜似笑着安抚她:“别怕,就伸出手指蘸上朱砂按一下就好了,比写字简单。”
门口阿蛮默默望天。
姑娘,您真会安慰人。
晴儿显然更怕了,迟迟不敢伸手。
姜似俏脸一冷:“怎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承认却不敢?”
晴儿扑通跪了下来,哭求:“姑娘,您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姜似冷笑:“求饶有用,还需要衙门干什么?”
晴儿迟疑看着姜似。
少女冷冰冰看着她,神色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姑娘,我不是存心害人的。实在是没办法,当时要是不答应朱公子,我与姐姐就被哥哥祸害死了…”晴儿存着最后一丝奢望求饶。
姜似眼神越发深沉,嘴角挂着讥笑:“为了自己与亲人活下去就可以理直气壮害无辜的人?你是哪来的脸说出这种求饶的话来?好了,痛快些签字画押,我若高兴说不定不会交给官府,若是再啰嗦,那我就去找雨儿了…”
“我画!”一听姜似提到雨儿,晴儿彻底没了坚持的勇气,含泪在纸上按下手印。
姜似吹了吹墨迹,把纸张叠起收好。
这一夜,许多人彻夜无眠。
姜依就歇在了海棠居。
夜已深,外头陡然风大了起来,呼呼拍打着窗,室内却温暖如春。
姜似紧挨着姜依睡下,侧身看着毫无睡意的长姐。
“大姐,睡不着么?”
姜依轻轻颤了颤眼帘,没有应姜似的话。
姜似从锦被中伸出手,拥住了姜依纤弱的身体。
昏暗的灯光,安静的屋内,疾风呼啸的寒夜。
姜依的心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妹妹温柔的声音好似飘来的浮木,让她有了一点点希望。
“大姐,嫣嫣离开你,想来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姜似不会犯傻问姜依是不是还爱着朱子玉。
她十分明白长姐的心情。
对一个男人信任爱恋那么多年,哪怕一朝之间看到了那个男人最丑陋的一面,又怎么可能立刻斩断情丝。
长姐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时间,用时间这块最冰冷的磨刀石一点点打磨那颗柔软的心,最终想起那个男人能平静骂一声“畜生”,这便是时间的宽待了。
她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要做的是用嫣嫣来激起长姐面对一切的勇气。
而姜依在听到姜似提及女儿时果然有了反应。
她用力揪着姜似雪白的里衣,无声哭了起来。
姜似湿了眼角,柔声道:“大姐,嫣嫣很快会来陪你的,以后你与嫣嫣就住在这里,有父亲,有二哥,有我,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姜依扯着姜似衣袖的手格外用力,哭声突然放大了。
睡在外间的阿巧悄悄翻了个身,心中叹了口气。
大姑奶奶可真可怜,这样看来,还是姑娘活得自在。
嗯,其实半夜溜出去闲逛或者半夜有个俊俏公子翻墙进来闲逛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姑奶奶倒是温柔规矩又守礼,最终又如何呢?
正安慰着长姐的姜似不知道,在这个寒冷的深夜,她的另一名大丫鬟阿巧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还没有蒙蒙亮,需要上朝的官员就已经顶着冷风打着灯笼走出了家门,向乾清门赶去。
景明帝同样早早起来,由内侍服侍着穿戴妥当,开始一天的政事。
昨夜景明帝偷看话本子睡晚了,现在头脑还有些昏沉。
见景明帝精神不济,大太监潘海小心翼翼提议道:“皇上,奴婢给您端一碗醒神汤来吧。”
“不用了。”景明帝摆摆手拒绝。
每日早朝左不过那些事,实在无趣得紧。
当然,景明帝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无趣的。
无趣,则意味着没有大事、坏事、烦心事发生,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看话本子消遣,不然作为一个明君要夜不能寐、忧国忧民的。
有些困,回头睡个回笼觉,处理完了政事还要把剩下的话本子看完,昨夜正瞧到精彩的地方就被潘海给没收了!
景明帝一眼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长久以来养成的敏锐使他立刻感到不对劲。
怎么有些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
景明帝旋即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等日常说完,立刻有数人争相恐后出列,弹劾的还是同一人:翰林院庶吉士朱子玉。
快过年了,这些御史正愁完不成业绩呢,你一个本该作为天下读书人表率,品质无暇的庶吉士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不弹劾你留着过年吗?
听几位御史慷慨陈词骂完,景明帝也惊了。
一个前途无量的庶吉士,居然养了外室还以夫妻名义相称?
这种蠢材是怎么考上进士的?
景明帝摩挲着下巴有些不爽。
今年为了喜欢的女人无视世俗礼教的事还真多,先是安国公府的小子,现在又是朱少卿的儿子。
这种事发生在话本子里叫感天动地,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在现实中,是说他没有管教好,子民已经无视规矩礼教了?
一定是先前对安国公轻拿轻放的处置给了这些人错觉。
这种歪风邪气不可助长!
景明帝陡然沉下脸:“众卿所言甚是,就革去朱子玉官职,终身不得录用吧。”
“皇上圣明。”几位御史莫名有些憋屈。
没想到皇上处置这么利落,简直让他们没有发挥的余地。
“大理寺右少卿朱得明管教无方,就降为正五品寺丞吧。”
众臣一惊,暗道皇上这次还真不留情面。
儿子犯错坑老子很正常,但一下子官降两级,估计朱少卿要哭晕了。
景明帝缓缓扫了众臣一眼,又道:“安国公罚俸一年。”
众臣这下子懵了。
关安国公什么事?
想起来了,安国公的幼子春末的时候闹出了与民女殉情的事,不过人家都成亲好几个月了啊。
景明帝似乎料到了众臣在想什么,淡淡道:“补罚。”
众臣表情一阵扭曲。
还能这样?
景明帝这一连三罚到底表明了某种态度,使众臣心生凛然。
“与朱子玉厮混的女子是什么来历?”


第326章 加深印象
景明帝问出这句话,众臣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微妙了。
皇上问得有点宽啊。
一般来说当人外室的女子还能是什么身份?好了说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而大多都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发生了这种事,关键在怎么收拾身在仕途的男子身上,谁会关心一个外室什么来历。
众人眼神微妙还有一层原因:看热闹的人流传那个外室姓崔,还是个大姑娘打扮,现在有种说法,那个女子是荣阳长公主之女崔大姑娘。
这个传闻有些离奇,朱府与东平伯府对此皆缄默不语。
但无风不起浪啊,说不准是真的呢?
当然,不管真的假的,他们在这种场合是不会拿女子身份说事的。
景明帝冷眼瞧着众臣神色,半点不觉尴尬。
怎么了,他好奇问问不成么?
景明帝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在众臣诡异的沉默中悻悻散朝。
回了御书房,景明帝往龙椅上一坐,越想越觉得古怪。
那些老家伙态度未免太奇怪了些。
思来想去,景明帝喊道:“潘海。”
潘海忙道:“奴婢在。”
“这个事情这么热闹,很多人都知道了吧?你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潘海是东厂提督,打探情报自不在话下,很快就一脸古怪回来复命。
“怎么?”相伴多年,不只潘海了解景明帝,景明帝同样了解潘海,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有问题。
潘海只沉默了一瞬,便如实禀报:“回禀陛下,与朱子玉有牵扯的那名女子是崔绪与荣阳长公主之女…”
见景明帝一时没有反应,潘海体贴补充道:“您的外甥女…”
景明帝险些抓起龙案上的砚台砸破潘海的头。
潘海这个混账,难不成以为他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他当然知道荣阳的女儿是他外甥女!
景明帝站了起来,被这个消息气得在御书房里来回打转,连藏在堆成小山般的奏折之下的话本子都失去了吸引力。
话本子算什么?有堂堂一国之君的外甥女与有妇之夫搅在一起更令人吃惊吗?
要是话本子上有这种故事,他还要笑骂一声荒唐。
“确定了?”景明帝脸上挂不住,追问。
潘海低着头:“荣阳长公主去了朱家,慈宁宫那边有人去了东平伯府…”
景明帝又诧异了:“这与东平伯府有什么相干?”
最近东平伯府似乎频频在他耳边出现,以至于一个寻常伯府他竟印象深刻起来,甚至还记得他们府上有位得了他玉如意的四姑娘。
也不知道那倒霉丫头嫁出去没——景明帝忽然觉得自己操心有点多,尴尬回神。
潘海提到东平伯府也是一脸古怪:“回禀陛下,朱子玉的发妻正是东平伯府的大姑娘,事情发生后东平伯就把女儿带回府中了。”
景明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前往慈宁宫。
人上了年纪就畏寒,天一见冷太后就窝在烧着火龙的室内不再出屋了。
往日里听一场戏,抄一卷经书,吃着外边见不着的新鲜蔬果,日子平静且自在,可是今日太后的心情好似冬日的阴天,糟糕至极。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令正闭目养神的太后立刻睁开了眼。
景明帝大步走了进来。
“母后在休息么?”
太后整理了一下心情,笑道:“皇上快坐。”
景明帝挨着太后坐下,顺势把滑落到地上的薄毯捡起来替太后盖在膝头。
哪怕这样暖如春日的屋子,到了冬日,太后的膝盖还是受不住。
景明帝记得是为什么。
那时候他还是无依无靠的皇子,因奸妃谗言惹了父皇大怒,罚他去跪到冰天雪地里。
还是皇后的太后闻讯赶来,跪在他身边向父皇求情,跪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求得父皇回心转意。
可是从此之后太后就落下了腿疾。
景明帝想着这些,那些质问就默默咽了下去,伸出手替太后轻轻捏了捏腿。
“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没事,就是想母后了。”
太后闻言长眉舒展,眼角堆起了笑纹。
景明帝到底什么都没提,陪太后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
等景明帝一走,太后舒展的眉却皱起,脸色沉了下去。
知子莫若母,皇上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从小带大的。眼下不早不晚,不年不节,皇上突然过来又什么都没说离开,这其中一定有事。
太后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缘由。
皇上定然是听说明月的事了。
想到崔明月,太后脸上就结出冰霜。
这个丫头实在太胆大妄为,简直令她失望透顶!
“太后,荣阳长公主携崔大姑娘求见。”
太后摆摆手,冷冷道:“让她们回去。”
荣阳长公主进宫向来都不用通传,这还是头一次没见到太后的面就被打发回去。
等回到长公主府,荣阳长公主立刻火了,抄起手边茶杯狠狠掷到崔明月身上,怒骂道:“瞧瞧你干的好事!”
好在那茶杯是空的,并无茶水溅到身上。
崔明月承受着那一下疼,委屈哭泣:“母亲,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外祖母以后难道再也不想见女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