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礼部尚书府这种连受害者都迁怒的人家,以后对待指认杨盛才罪行的另外三家要是没有怨言才怪,到那时对姜湛自然就忽视了。至于会不会因为暴露了姜湛与杨盛才的事而让姜似被甄世成怀疑,郁谨十分自信并不会。
姜湛是被骗到船上去的,在他自己当时看来与杨盛才关系不错,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他安排的。而那一把大火更是把画舫上所有人留下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甄世成立刻命人去传崔逸等人。
第一个到的是崔逸。
甄世成便对杨父与郁谨道:“还请二位在此稍候,本官去问几句话。”
杨父提出旁听,郁谨直接道:“这样可不妥,万一他们见到杨老爷受到影响怎么办?”
杨父坚持:“事关犬子,我有权利知道情况。”
“这样吧,二位到时候就在屏风后听一听吧。”甄世成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杨父的目中无人也是分对象的,如今一个是简在帝心的顺天府尹,一个是新晋的燕王,他当然不可能固执己见,遂勉强答应下来。
甄世成冲郁谨眨了一下眼睛,暗示他把人看好了。
郁谨会意,微不可察点头。
很快二人就躲在了屏风后,听甄世成与崔逸对话。
崔逸并不怕甄世成,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比起他的父母差远了。
“甄大人又叫我来有什么事?”
“有个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崔逸一脸不耐烦:“甄大人,你们衙门不赶紧去找纵火的凶手,天天盯着我不放干什么?”
莫非是见他母亲去避暑了,目前不在京城,所以才这么大胆?
崔逸对母亲荣阳长公主的脾气十分了解,母亲若是在府中,知道他夜游金水河落水的事肯定会拿鞭子抽他一顿,但顺天府想叫他过来门都没有,不像父亲——
崔逸想到崔将军,嘴角微扯。
他这次过来就是被父亲逼的,用父亲的话说,自己惹了祸自己收拾烂摊子,别惹他心烦。
“东平伯府二公子姜湛是被人推入水中的吧?”甄世成不理崔逸的态度,突然问道。
因为问得太突兀,崔逸一时没有心理准备,陡然变了脸色。
甄世成目不转睛盯着崔逸的每一分表情,紧跟着又抛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有人看到你把姜湛推了下去!”
“胡说!”崔逸几乎跳了起来,脱口而出,“明明是杨盛才推的,那人眼瞎不成?”
躲在屏风背后的杨父听到这里哪还忍得住,张口就要呵斥崔逸胡言乱语,一旁郁谨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杨父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眼睛冒火死死瞪着郁谨。
郁谨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杨老爷还是耐心听下去吧,不然我就打昏你了。”
杨父眼睛瞪得更大了,气得面皮直抽。
燕王怎么敢如此对他?他可是太子的岳父,就算皇上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回头他就找皇上告状去!
屏风外,甄世成慢条斯理捋着胡子,满意点头。
他就说这些小崽子比起儿子还是差远了,一句话就把大实话诈出来了。
啧啧,还真是心无城府啊。
甄世成对崔逸的表现相当满意,面上不动声色道:“看来那人看错了,那么崔公子把先前隐瞒不提的情况仔细说说吧,也好彻底给你洗清嫌疑。”
崔逸一时犹豫了,眼神四处闪烁。
甄世成善解人意道:“崔公子放心,这里不是公堂,亦无旁人。再者说,本官已经问过你另外两个朋友了。”
屏风后的郁谨见怪不怪弯了弯唇角,杨父则气得直翻白眼。
他一定要去找皇上告状,不只告燕王无礼,还要告堂堂顺天府尹信口雌黄。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还犹豫的事,一听别人已经说了,且没有旁人知晓,一下子就没了坚持的动力。
崔逸很快便道:“就是杨盛才看中了姜湛,而我与姜湛以前不对付,于是他假借让我们和好的名义把姜湛叫到船上吃酒。我们几个就给姜湛灌酒,等他喝多了好方便下手,没想到他还反抗,杨盛才一生气就把他推进了河里…”
甄世成面无表情听着,眼底闪过怒火。
果然恶劣的人是不分年纪的,甚至年纪越小越敢把恶毒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被寻仇,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崔逸被送走后,其他两个少年陆续接受了询问。
甄世成几乎用同样的手段就哄得两个少年老实交代了,所说与崔逸差不多。
至此,杨盛才推姜湛落水再无异议。


第238章 堵路
甄世成把老奸巨猾发挥到极点,命属下分别送走崔逸三人时还忽悠着他们签字画押,特意避开了杨父。
姜湛是最后一个被叫来的。
他本来在家中睡得天昏地暗,来到顺天府衙还在发懵。
面对姜湛,甄世成态度就和煦多了,先让他喝了一杯茶才问起昨夜的事来。
“姜公子对昨夜如何掉入水中还有印象么?”
甄世成问起这个,心中是有些奇怪的。
今天上午问询时,崔逸三人隐瞒真相不足为奇,但姜湛什么都没说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姜湛眨了眨眼。
好端端为何又问起这个?
姜湛虽然心眼不多,却能听得进朋友的话,尤其是信得过的朋友。
此刻他就牢牢记着郁谨的提醒,一脸茫然道:“没有印象了,我喝太多了,对当时的情况一点都不记得了。大人,莫非有什么情况?”
甄世成仔细观察着姜湛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
对一个喝醉的人,还真是束手无策。
不过从常理来讲,对方没有替害他的人隐瞒的必要。
甄世成最终选择相信姜湛的话,含糊道:“又有了一些新的线索,所以找姜公子再问问情况。对了,你被小余救起后,小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屏风后的郁谨暗暗皱眉。
这个甄世成,还真是谁都不放过,这么快就连他都惦记上了。
好在他提前叮嘱过姜湛,不怕现在掉坑里去。
“说了啊。”姜湛虽然心思简单,却不是真傻,听甄世成问到郁谨心中警惕起来,“余七哥把我骂了一顿,让我以后少跟着人瞎混。”
“没有提到你如何落水么?”
姜湛心中一跳。
甄大人莫非知道他落水的原因了?
猜到这一点,姜湛一点不慌。
他是受害者,他慌什么?就像余七哥说的,反正他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甄大人要是自己查出来他是被杨盛才害的,那岂不是更好。
“没提啊,不是因为画舫失火吗?”姜湛脸色一变,“甄大人,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甄世成暂且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笑道:“姜公子别多心,本官只是问问。辛苦你又过来一趟,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孩子的气色比起崔逸三个差远了啊,嗯,一定是因为醉酒的原因。
甄世成命人把姜湛送了出去。
郁谨这才松开杨父的嘴,施施然从屏风后转出来。
杨父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喘着气。
憋死他了!
甄世成神色复杂看着杨父:“杨兄,令公子——”
“犬子已经不在了,甄大人莫非还要给他安个罪名打入天牢不成?有这个工夫,顺天府早点把纵火凶手找出来是正经!”杨父化丢脸为恼怒,拂袖而去。
甄世成与郁谨对视一眼,摇摇头:“还真是有恃无恐。”
正如杨父所说,杨盛才已经死了,而姜湛一点事没有,加上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太子的小舅子,哪怕皇上都不愿意见到他死后落下污名。
“甄大人,我也告辞了,昨夜游河没睡好,现在还没歇过来呢。”郁谨见没热闹可瞧,准备回去补觉。
杨盛才落没落下污名无所谓,杨家与其他三家落下嫌隙就行。
姜湛从顺天府衙大门走出来,身子微晃。
宿醉加上落水,让他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不远处,姜似安安静静等在那里,见兄长出来迎上去。
姜湛有些惊讶:“四妹,你怎么来了?”
阳光下,少女微微一笑:“我来接二哥回家。”
姜湛顿时无措起来,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讪讪道:“我这么大的人,哪用四妹来接。”
果然是他表现太差,这么大了还要妹妹操心。
姜似与姜湛并肩往马车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其实父亲也很担心二哥的身体,所以我来接二哥也是为了让父亲放心。”
走到马车边,姜似催姜湛上去。
“我骑马就行了。”
“二哥还是上车吧,你昨夜落了水,根本没精神,要是从马上掉下来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差劲。”姜湛虽这么说,到底听姜似的劝上了马车。
姜似跟着上去,车夫甩动马鞭把马车缓缓驶动。
郁谨立在顺天府衙门口眼巴巴看着兄妹二人上车离去,恨不得把姜湛扯下来换自己坐车。
姜湛又不是风吹就倒的病痨鬼,阿似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
女人果然心软!
郁谨舍不得埋怨姜似,干脆推到了所有女人头上。
东平伯府的马车刚刚从衙门前的大道拐入一条行人稀少的小路,几块石头就飞了过来。
今日赶车的不是老秦,车夫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其中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马肚子上。
马嘶鸣一声,连带着车厢晃动起来。
姜湛护着姜似怒道:“怎么回事?”
“二公子,有人拦路。”
姜湛挑开车门帘跳下马车。
崔逸三人就站在不远处,神情不善盯着他。
“你们什么意思?”见到崔逸三人,姜湛同样火大。
这三个人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反而找上门来,还真把他当软柿子了。
崔逸上前一步:“什么意思?姜湛,你有种啊,居然敢跟顺天府尹告状。你以为说出来是杨盛才害你就能让我们跟着倒霉,或者让杨盛才落个恶名?我呸,别做梦了好嘛!”
崔逸越说火气越大。
他离开顺天府就瞧见了两个同伴府上的马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三人凑在一起对质,才知道被顺天府尹忽悠了。
这样一来,顺天府尹从谁口中得到的讯息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发现让三人气愤极了。
他们被忽悠着把杨盛才的恶行说了出来,一旦被礼部尚书府知道,那肯定要结怨的。
崔逸尚且不怕,可其中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礼部尚书正是其父的上峰,这么一想不恨姜湛多嘴才怪。
“好狗不挡路,让开!”姜湛有心与三人痛快打一架,可想到妹妹在马车里,暗暗把这口恶气忍下。
“昨晚淹死的怎么不是你呢,在小爷们面前还嚣张。兄弟们,揍他!”崔逸一挥手,三人冲了上去。


第239章 教训
被崔逸三人围上来的瞬间,姜湛第一反应是转头,任由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依然对着车夫大喊道:“快走!”
这一刻,他感到真切的怕。
他浑身没有多少力气,一旦被这三个混账发现四妹就在马车里,后果不敢想象。
这么一想,姜湛冷汗都流了下来,丝毫感觉不到落在后背的拳头带来的疼痛,对着车夫更大声吼道:“走啊!”
车夫上了年纪,被吼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忙扬起马鞭催动同样上了年纪的老马。
偏偏这时竹青色的棉布帘子被挑起,露出少女明艳的面庞:“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崔逸三人动作一顿,而后神色染上轻浮。
“哟,原来车里还有人啊。”
姜湛霍然转身,恶狠狠道:“崔逸,你敢靠近我妹妹,我弄死你!”
崔逸其实算不上特别好色的人,哪怕见到姜似这样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也不至于迈不开脚,但他表情立刻不怀好意起来,因为对欺负人已成常态的他来说十分清楚什么样子会让对方更恐慌。
姜湛不是在意宝贝妹妹嘛,那他就偏偏占占他妹妹的便宜,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你们拦着他!”崔逸撂下一句话,另外两个少年非常默契把姜湛拦住。
放在平时姜湛对付这两个少年绰绰有余,可他酒后落水,到了白日精神上又遭遇了一连串暴击,整个人都处在垮掉的边缘,此刻哪里应付得了。
眼看着两个同伴绊住了姜湛,崔逸邪魅一笑,伸手拽住了缰绳。
拉车的枣红马是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性情温和,用它拉车胜在稳当,而此刻这个优点就变成了致命的缺点。
老车夫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竭力催动马车却无济于事,只能急得团团转。
姜似面色平静看着欲要跳上马车的崔逸,眼底一片冰凉。
这还真是送上门来作死。
解决了杨盛才,剩下三人虽然罪不至死,但一顿教训是必须的。
姜似本想着等杨盛才落水的风波过去再说,以免这三个人接连出事引起甄世成注意,却没想到三人上赶着找收拾。
姜似当然不会放过白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刚刚露面就是故意为之。
崔逸欲要往马车上跳时,姜似拢在袖中的素手悄悄伸出,指甲轻轻一弹,粉末悄无声息钻入了枣红马的鼻孔中,另有一些飘往崔逸的方向。
枣红老马脾气确实温顺,哪怕被个陌生人禁锢着依然好脾气甩着尾巴,可当粉末吸入的瞬间,老马温柔的眼睛立刻充斥着疯狂,马蹄高高扬起把崔逸踢飞了。
这番变故太突然,崔逸连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横飞出去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了地上,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这还不算完,老马似乎认定了崔逸,凑上去马嘴大张啃上了他的屁股。
崔逸惨叫一声,连呼救都忘了。
说起来,比起摔的这一下,被马啃居然不疼。
这一刻,崔逸脑海中竟莫名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再然后才反应过来,怒喊道:“你们还不快来救我!”
两个少年都傻了,被崔逸吼了一嗓子才如梦初醒,赶忙放开姜湛冲了过去。
枣红老马松开嘴,转头看了两个少年一眼。
两个少年齐齐后退一步。
三家仆役这才后知后觉冲过来救人。
往日里都是主子们作威作福,他们一贯只在一旁看热闹,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郁谨赶过来时,正看到一群人向姜似所在马车的方向冲去。
见到这番场景,郁谨怒火中烧,箭步冲过去把姜似拉下马车,护在怀中往外冲去。
与此同时,他顺势飞起一脚踹到马肚子上。
原本专心致志啃人的老马吃痛,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挪,就听咔擦一声,崔逸的一条腿被老马给踩断了。
“啊——”这一次的惨叫可谓惊天动地,崔逸抱着一条腿打起滚来,边滚边喊,“给我弄死他们!”
一群仆役向郁谨围去。
郁谨冷冷道:“给我狠狠收拾他们,弄死了不要紧!”
龙旦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如矫健的豹子冲进了羊群里。
郁谨这才放开姜似,问道:“没事吧。”
姜似抬手捋了一下散落的发,淡淡道:“没事。”
可惜了,老马才啃了几口。
想到崔逸被老马踩折了腿,姜似又气顺了些。
不管怎么说,郁谨救她是出于好心,这个情她还是领的。
“多谢余公子相救。”
郁谨刚要开口,姜湛就冲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余,余七哥,幸亏你来了。”
郁谨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姜湛就不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干什么呢?”
很快一群捕快就赶了过来,看着满地打滚的一群人有些懵。
崔逸疼得欲要昏过去,那些窝囊废一样加入打滚队伍的仆从更是让他怒火攻心,对捕快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我是荣阳长公主与崔大将军的儿子,被歹人袭击了,你们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其中一名捕快很快认出了郁谨,诧异道:“余爷?”
这些顺天府的捕快都知道有郁谨这么个人,虽不知什么来历,却格外受甄大人重视,总之不是寻常人。
发现歹徒是“自己人”,衙役们一阵犹豫,反倒是郁谨无所谓笑笑:“那就一起去顺天府坐坐吧。”
“都带走,都带走!”捕头一挥手,干脆把这棘手的事交给大人处理。
“余七哥,我四妹——”姜湛本想说先让姜似回府,可才开口天旋地转的感觉就袭来,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姜似手疾眼快扶住兄长,对郁谨道:“我先带二哥去医馆。”
“好,让龙旦陪你们去。”
“余爷,这——”
郁谨淡淡瞥了捕头一眼:“这些人都是我打的,不是他们动的手。现在人昏倒了,抬回去也没用。大人若要问话,到时候再传他们就是了。”
崔逸见这些衙役居然就放姜湛走了,连气带疼竟也昏了过去。
最大的受害者也昏过去了,好吧,先送医馆再说。


第2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离此最近的一家医馆算是京中比较有名气的,名叫和气堂,此时不少人从医馆中进进出出,瞧起来很热闹。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医馆中匆匆走出来,脚步很急,若是仔细瞧,能看出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少年正是安国公府的三公子季崇易。
他前来和气堂是替新婚妻子巧娘抓药的。
安国公府是有小药房的,上至名贵的百年老参,下到寻常草药,虽赶不上外边大药堂那么齐全,该有的都会有,按理说安国公府的主子看诊问药不用到外边来。
可是巧娘却有个难言之隐,自打数月前落水之后每当月事来了就淋漓不尽,很是恼人。
巧娘自从嫁入安国公府,夫君给她带来的甜蜜与风光并不能抵消府中上下那种无处不在的鄙视带来的压力。她有了这个毛病都不敢对丫鬟提,因为就连丫鬟都是夫人派过来的,现在说了转头就会传到夫人耳朵里去。
巧娘信任的人只有季崇易。
季崇易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巧娘娶进门,当然不愿任何人看低了妻子。
不说别的,巧娘进门后的第二日安国公夫人就专门派了个婆子过来教导她规矩礼仪。
安国公夫人此举无疑往季崇易脸上抽了一耳光,令他难堪又无奈,可他最终不得不默默忍了。
季崇易心中清楚,巧娘虽然有着贵女们没有的纯善,于规矩礼仪上确实不能与那些自幼受到严格教导的大家闺秀比。既然这样,那便好好学吧,等巧娘学好了规矩,至少长辈们就不能在这方面挑剔了。
不知不觉中,季崇易对府中人对待巧娘的态度甚至比巧娘本人还敏感,听了巧娘的请求自然只能亲自出马了。
巧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信不过,他总不能让他的小厮给妻子抓这种药。
季崇易提着抓好的药才走下台阶,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匆匆停下来。
赶车的车夫是个格外精神的年轻人,马车一停下就利落跳下来,掀起车帘弯腰从车厢里抱出一个人来。
季崇易下意识停下来。
看热闹本就是人们的天性,而年轻车夫抱着的那个人因为脸正好对着他的方向,令他不由睁大了眼。
他认识这个人。
这不就是东平伯府的二公子,也就是先前与他定亲的那位姜四姑娘的亲哥哥。
两家退亲后,他有一次被这位姜二公子堵在小巷子里大骂一顿,说他是个有眼无珠的混蛋。
更难听的话还有,季崇易却不愿意再回忆。
选择与巧娘在一起后,他听过太多责骂了,现在他依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这不代表被人骂着会心情舒爽。
总之,季崇易对险些成为他大舅子的姜湛印象深刻。
很快紧紧跟在姜湛身边的一道纤细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女白衫红裙,哪怕行色匆匆依然无法掩饰她的光彩,就好像漫山遍野的青翠中一抹娇红,蓦然间就会撞到人的眼里、心里去。
季崇易又是一愣。
这少女他同样见过的。
几乎没有思索,季崇易就想了起来。
那是他大婚当日迎亲的时候,于人山人海中不经意往路边一瞥,正见到停在路边的青帷马车窗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少女皑如冰雪的盛世容颜。
当时他在心中感慨少女的美貌,却明白这样的相遇如风中浮萍,以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季崇易没想到仅仅一眼就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想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生得好的人旁人羡慕不来的优势了。
“姜姑娘,您不要急,姜公子应该是虚脱了,多休息就没事的。”龙旦安慰道。
“嗯。”姜似只淡淡应了一声,很快三人就进了和气堂。
季崇易彻底愣住了。
刚刚那个年轻车夫似乎喊少女姜姑娘,这么说,她就是——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季崇易心情格外复杂,脑海中那个完全模糊的与他退过亲的女子的形象陡然鲜明起来。
原来她就是姜四姑娘,原来她就是险些成为他妻子的人…
察觉自己的晃神,季崇易猛然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他在恼火自己的片刻失神。
不过是一副好皮囊,说到底是老天赏赐的。他与巧娘才是两情相悦,巧娘的好也是别的女子比不上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后悔。
季崇易挥去了突兀闯入脑海中的那道倩影,匆匆赶回安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