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对邓老夫人拱拱手,笑道:“恭喜老夫人了,贵府太太是有喜了。”
“有啥?”何氏听懵了,整个人都呆呆的。
“太太有喜了,恭喜。”
何氏狠狠掐了自己把,喃喃道:“不疼。老夫人,我这是做梦了吧?这梦也忒真切了——”
邓老夫人面色古怪,趁着大夫不注意悄悄把何氏的手扒拉开。
这个棒槌,当然不疼了,她掐的是她大腿!
因为早就有了猜测,邓老夫人虽然激动,面上却还沉得住气:“大夫,我儿媳真的有喜了?不知多长时间了?情况如何?”
大夫笑道:“已经有个多月身孕了,贵府太太身体底子好,目前切良好。”
“可她说吃不下东西。”
“这也是正常的,等下我给贵府太太开副开胃的药,隔三天吃副就能好转些。”
邓老夫人忙命青筠包了厚厚的喜封给大夫。
何氏动不动听着邓老夫人与大夫对话,还有满屋子丫鬟道喜的欢声笑语,整个人却好像丢了魂似的,脸呆滞。
“快去把大老爷叫回来!”
听到这里,何氏才猛然回神,抓着邓老夫人的手问道:“老夫人,我,我真的有了?”
“有了,有了。”邓老夫人连连点头,见何氏表情不对劲,忙警告道,“你可别激动啊,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何氏忙护着腹部:“我不激动,不激动——”然后白眼翻昏了过去。
大夫还没出府就又被请了回去。
听到动静的二太太刘氏赶过来:“老夫人,大嫂怎么了?”
邓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大丫鬟青筠脆生生道:“二太太,大太太有喜了!”
“有喜?有什么喜?”刘氏眨眨眼。
邓老夫人更是高兴:“平时挺机灵的人,怎么现在傻了,你大嫂有身孕了。”
刘氏好似被人迎头打了棍子,下子懵了。
大嫂怀孕了?明明这十多年来都没有过动静啊。
时之间,刘氏心情格外复杂。
西府第三代只有三公子个男丁,她连生了两个女儿,何氏只有个女儿,说起来也算是难姐难妹了,可是何氏居然怀孕了!
这瞬间,刘氏是有那么点嫉妒和担忧的。
倘若何氏生下个男娃,她将来在府中的处境就尴尬了。
邓老夫人见刘氏呆呆的样子只觉好笑,叹道:“三丫头也是个有灵性的,前些日子还曾说过,家中要有喜事了呢。”
刘氏猛然回过神来,调整好了心情。
嫉妒又如何?这也是个人的命,她男人都不在身边,就是想生也无能为力啊。
倘若何氏真的生下男娃,对整个西府来说是好事,毕竟只有三公子个太单薄了些,等他们这辈老了,西府容易被人欺负。她的两个女儿,娘家兄弟多了以后在婆家也硬气。
刘氏很快想明白,露出真切的笑意来:“三姑娘当然有灵性呢。等等,老夫人,您说三姑娘早就提过咱们府上会有喜事?”
听刘氏这么问,邓老夫人也觉出奇怪来。
第354章 锦囊
邓老夫人回忆着个多月前乔昭说的话,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往深处想,如今想来真有几分未卜先知的味道。
“请三姑娘过来。”邓老夫人吩咐下去。
“老夫人,这个时候三姑娘不在吧。”青筠提醒道。
邓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每天这个时候乔昭都会前往冠军侯府。
“罢了,你去门房那里交代声,三姑娘回来立刻来青松堂。”
刘氏听来了精神:“老夫人,三姑娘真的说过啊?她是怎么说的?”
邓老夫人回忆着把乔昭当时的话复述遍,刘氏拍大腿:“老夫人,三姑娘这绝对是心里有数啊!”
邓老夫人往何氏休息的西间看了眼,不由蹙眉:“有数?可那时候何氏还没有怀上呢。”
刘氏愣住了:“对呀,那时候大嫂还没有怀孕。”
婆媳二人越困惑,起眼巴巴盯着门口瞧。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
在二人的望眼欲穿之下,乔昭总算回来了。
“三丫头,快来。”
乔昭脚步轻盈走到邓老夫人面前,给邓老夫人与刘氏见过礼,笑道:“祖母气色这么好,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吗?”
“确实高兴,昭昭啊,你母亲有喜了。”邓老夫人笑眯眯道,双眼睛紧紧盯着乔昭。
乔昭笑起来:“那真是好极了,我去看看母亲。”
邓老夫人拉住她:“你母亲就在祖母这歇着呢。昭昭啊,前些日子你说的喜事,是不是指这个?”
乔昭没有立刻回答,眼波流转,触及到屋中人好奇的眼神,笑盈盈道:“是呀。”
“三姑娘,你莫非能未卜先知?”刘氏脸热切。
未卜先知她是不信的,但三姑娘懂医术啊,难道是给何氏吃了什么有利于受孕的汤药?
不得不说,刘氏已经猜中了真相。
乔昭冲刘氏莞尔笑:“二婶说笑了,我哪里能未卜先知呢?”
“三丫头,那你当时怎么会这么说?”邓老夫人追问。
少女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神色却很轻松:“当时呀,我看父亲和母亲相处融洽,就猜测或许要有个弟弟了。”
未卜先知是无稽之谈,她能调制有利于受孕的汤药这种事更不能传扬出去,不然麻烦恐怕不小,她可不想被群妇人追着求子。
邓老夫人心跳漏了拍:“弟弟?”
乔昭冲邓老夫人盈盈笑:“是呀,弟弟。”
母亲性情冲动,希望她出门后家人看在母亲肚子里的娃娃的份上,对母亲多些耐心和包容。
“祖母,二婶,我去看看我娘。”
等乔昭去了西间,邓老夫人神情怔忪,刘氏把抓住了邓老夫人手腕,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老夫人,三姑娘她——”
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连何氏肚子里是男娃还是女娃都知道?
刘氏先是觉得自己魔障了,转念想,这可是三姑娘啊,谁挑衅谁倒霉的三姑娘,有些神奇之处好像也是能接受的。
邓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刘氏的手,没有多言。
乔昭进了房间看到何氏时,何氏脸上挂着傻笑,灿若春晓的张芙蓉面仿佛着光。
“娘。”
乔昭轻轻喊了声,何氏才回过神来,语气激动:“昭昭,你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恭喜您了。娘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呢?”
何氏未加思索道:“娘希望生个弟弟。”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黑亮顺滑的:“那样等他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乔昭伏在何氏膝头,悄悄红了眼圈:“娘会得偿所愿的。”
何氏有喜事把西府因为三姑娘要远行而笼罩的离别气氛冲淡了些,乔昭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知道了邵明渊以什么样的理由离京南行。
他要去祭拜岳父家,主动向上请示过后,上面便点头应允了,甚至还了些慰问品。
对此,乔昭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找的极好。
出那天乔墨把邵明渊送到了府外。
被海风吹黑了的叶落牵着马等在那里。
邵明渊停下来:“舅兄,请回吧。”
乔墨定定望着邵明渊:“侯爷保重。”
眼前的男人承诺过会与大妹同在,那么他安全,大妹就是安全的。
“我会的,舅兄放心。”邵明渊点头,冲乔墨抱拳,而后转身大步向白马走去。
“侯爷——”乔墨在他背后喊了声,追上去。
邵明渊闻言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舅兄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乔墨从怀中拿出个锦囊递过去。
邵明渊接过来,垂眸仔细看了眼,乔墨的声音响起:“侯爷,倘若有日,你因为黎姑娘遇到了很为难或者很不解的事,就打开看看吧。”
“好。”邵明渊把锦囊收好,翻身上马,冲乔墨道,“舅兄安心与晚晚在府中住着,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
他说完轻轻夹马腹,白马马蹄轻扬,迎着晨曦往远处奔去。
“姐夫——”府中冲出来个女童,见白马远去了,咬了咬唇,委屈哭起来。
“晚晚,你怎么起来了?”平时这个时间,乔晚正睡得香。
乔晚拉住乔墨衣袖:“大哥,姐夫要出远门,你怎么没喊醒我?”
宽阔的青石街道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乔墨领着乔晚往回走,边走边道:“昨天不是和你姐夫告过别了么?”
“可我想亲自送送姐夫。”
乔墨莞尔:“侯爷是怕影响你睡觉,小孩子睡少了会长不高的。”
听邵明渊是为了她着想,而不是把她忘了,小姑娘抿唇笑了:“这样啊,那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等姐夫回来,我说不定会比黎姐姐还高了。”
“去吧。”乔墨捏了捏乔晚鼻子,看着幼妹蹦蹦跳跳的背影,他却想到了大妹。
也不知道冠军侯将来看到锦囊中的纸条会是何种表情,又会如何对大妹呢?
想象着那个场景,乔墨忍不住微笑起来。
无论如何,大妹这次南行有邵明渊陪着,他安心多了。
黎府这边,太后派来的护送队伍已经等在前院,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黎光文想这些人要把女儿带走,心里就跟割肉似的,以挑剔的眼神扫了眼,猛然看到张熟悉的脸。
第355章 远行
那年轻人并没有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可总是能让人眼看到。 那是张太过精致俊美的脸,仿佛独得上天宠爱,连睫毛翘起的弧度都比寻常人大得多,轻轻扇动时会带动眼中的波光潋滟。
他走近黎光文,笑着见了个礼:“黎叔叔。”
“是你呀。”黎光文颗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放松了些。
他承认,不久前的那场山崩,眼前的年轻人扑到尸体旁辨认的场景让他很受触动。
这小子对女儿是真心实意的吧?嗯,不管女儿以后愿不愿意嫁,至少出门在外有个可靠的人照顾她。
等等,这样似乎更可怕,这小子万想占女儿便宜怎么办?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黎大老爷又开始纠结了。
“黎叔叔,不知道黎三姑娘准备好了么?”面对着黎光文张变幻莫测的脸,池灿不动声色问道。
“收拾好了,你们先坐,我去看看。”
池灿盯着黎光文的背影,默默退回到众人中间。
杨厚承悄悄用手肘撞了池灿下,低声道:“拾曦,你这么本正经的,我有点不习惯。”
池灿瞪他眼,轻声道:“不习惯就滚!”
“够了啊,我才是这次的领队。咦,黎姑娘过来了。”
池灿神色僵,飞快往那个方向看了眼,而后垂眸不语。
“杨大哥,怎么是你?”乔昭见到站在前面的杨厚承有些意外。
杨厚承咧嘴笑:“我在金吾卫啊,太后想找个可靠的保护黎姑娘,就想到我了呗。”
他说着,有意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把池灿露出来。
那瞬间,池灿有些紧张,他从未面对个人时生出过这样的情绪,懊恼之余又带着隐秘的期待。
那期待在撞进少女平静淡然的眸子里时,顿时烟消云散。
“池大哥。”少女目光坦荡,点头致意。
池灿笑了:“该要出了。”
暂时这样也好,路南行,朝夕相处的机会还很多,他不信她个女孩子心是铁打的。
在邓老夫人的殷殷叮嘱与何氏的泪眼相望中,乔昭坐上马车,在杨厚承等人的护送下往城外驶去。
黎光文带着黎辉直送到城门外。
“黎大人,我们要加快度赶到京郊码头,您请回吧。”杨厚承道。
池灿郑重道:“黎叔叔请放心,我们定会保护好黎三姑娘的。”
乔昭从车窗探出头,冲黎光文父子挥挥手。
黎光文觉得眼眶有些热,但在人前他这么坚强的大男人肯定是不能流露出来的,遂暗暗吸了吸鼻子,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道:“那就拜托各位了。辉儿,我们走。”
马车动了,黎光文没走出几步就猛然停下来转身,眼巴巴看着远去的马车脚底仿佛生了根,最终眼圈通红被儿子领回家去了。
江府,江堂的书房中。
茶香萦绕中,江堂正轻声交代江远朝事情:“十三,这次派你去岭南,事关重大,你可要好好干,争取干出番名堂来。”
疏影庵的血案竟然与肃王余孽有关,而作为肃王曾经的属地岭南,确实有必要去摸下情况。
女儿年纪不小了,到了嫁人的时候,原本他是想要十三安定下来的,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十三这次去岭南能有收获,就算是立了大功,将来在朝中也就有了席之地,哪怕他不在了,十三也不会轻易被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扯下来。
“义父放心,十三明白。”
“明白就好。”江堂深深看了江远朝眼,忽而笑道,“对了,我听说今天也是黎三姑娘南行的日子。”
江远朝面色淡淡道:“是么?十三这几日正忙着与别人交接差事,没有注意。”
“呵呵呵。”江堂朗笑起来,从怀中掏出块令牌递给江远朝。
江远朝看了那枚令牌,嘴角笑意微凝,不大明白江堂的意思。
这枚天字令牌在锦鳞卫中代表的身份比他们十三太保还高,也就是说,见到这块天字令牌,连十三太保也要听命。
“义父?”江远朝双手接过天子令,微讶的语气恰到好处表达了疑惑。
江堂笑起来:“不是给你的。”
江远朝心中蓦地动,想到了种可能,又觉得有些离奇。
江堂开口解释道:“你去岭南,刚开始走水路会与黎姑娘有段路同行,替我把这枚令牌交给她吧。”
“是。”江远朝把疑惑压在心头,不动声色应下来,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乔昭的身影。
那个小姑娘究竟与义父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居然会让义父把天字令交给她?
江堂拍拍江远朝的手臂:“好了,快去吧。”
话音落,书房的门砰地声被推开了,江诗冉如阵旋风冲了进来。
“冉冉?”江堂蹙眉。
江诗冉跑得很急,胸脯起伏不定,看了束手而立的江远朝眼,气怒不已质问江堂:“爹,我都听说了,您要把十三哥派到南边去,是不是真的?”
“是。”
“为什么?您明明知道——”
江堂面色微沉:“冉冉应该还记得爹说过的话。”
“爹说过什么话?”江诗冉琢磨了下,猛然想起来,不可置信后退步,“爹,您说真的?”
她再退步,脸的委屈气愤:“真的因为我得罪黎三,您就把十三哥调走?”
“你以为爹只是说说而已吗?”
派十三去岭南当然与黎姑娘无关,但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该有所收敛了,要不是女儿跑去太后面前胡闹,黎姑娘又怎么会南行?
江堂基于这个目的,决定趁机吓唬下女儿。
“爹,我都怀疑到底我是您女儿,还是黎三是您女儿!”江诗冉捂着嘴,眼圈渐渐红了。
江堂看女儿哭,心又软了下来,叹道:“好了,冉冉,你十三哥马上要出门了,你和他说说话吧。”
“我不要!爹,您是不是打算给我娶个小妈啊?我恨你!”江诗冉跺跺脚,转身跑了。
江堂个头两个大,扫神情平静的江远朝眼:“还不去哄哄那丫头?”
“是。”江远朝转身出去了。
书房中空荡荡的,江堂长长叹了口气。
第356章 登船
乔昭行人赶到京郊码头时,邵明渊已经等在那里了。
年轻的将军依然穿着浅白色的长袍,优雅矜贵,身边只有叶落名亲卫。
马车停下来,晨光跳下马车,对着邵明渊所在的方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车门帘掀起,冰绿与阿珠扶着乔昭下了马车。
“庭泉,你来得挺早啊。”杨厚承上前步,高兴地拍了拍邵明渊肩膀。
邵明渊笑笑,目光落在池灿身上:“拾曦,有些日子没见,你黑了些。”
这段时间池灿没有去春风楼找他喝酒,亦没有来冠军侯府,邵明渊隐隐猜测好友与黎姑娘之间恐怕是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过他们不提,他自然不会多嘴问。
池灿弯唇笑:“庭泉,你是没有想到我也会去吧?”
邵明渊含笑点头:“确实。”他说着深深看了杨厚承眼。
杨厚承要去他是知道的,有意思的是杨二却没和他提及池灿也在这次的护送队伍中。
杨厚承冲邵明渊挤挤眼。
他不是有意隐瞒啊,还不是黎姑娘每天都去冠军侯府,池灿怕你对黎姑娘透露风声呗。
“好啦,咱们先上船吧。”杨厚承哈哈笑了两声。
都是熟悉的人,这次南行定然挺有趣的。
邵明渊这边只带了叶落,乔昭带了两个丫鬟与晨光,护送队伍中除了任正副队长的杨厚承与池灿,都是普通侍卫。确如杨厚承所言,众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码头停靠着艘巨大的商船,共有三层,除了乔昭这些人,还有许多6续上船的旅客,此时不少目光便围着他们打转。
“走啦,咱们的房间在顶层。”杨厚承挥了挥手,率先踏上甲板。
众人都是轻车简从,除了必要换洗等物并无多少东西,邵明渊三人上船后略作收拾,便聚在顶层敞窗的厅里叙话。
船还没有到起航的时候,窗外可以看到码头两岸的婆娑垂柳,还有朝阳下闪烁着金芒的滔滔江水。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靠在窗边的池灿用折扇敲了敲窗沿,不悦道:“他怎么也来了?”
“谁啊?”杨厚承探头看,脸色同样不好看了,挠挠头道,“是那个锦鳞卫的十三爷,看就没好事。”
邵明渊往窗外看了眼,无动于衷。
“快看,那小子上船了。”杨厚承就差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池灿伸手把他拽了回来,凉凉道:“管他呢。”
“我就是觉得巧合啊,咱们先前从南边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他,这次南行又遇到他,还真是——”
“阴魂不散。”池灿吐出这四个字。
杨厚承点头:“对,就是阴魂不散。”
邵明渊手执茶盏笑道:“各走各的,不相干。”
仿佛察觉到被人打量的目光,来到码头上的江远朝忽然抬头,视线与三人在半空中交汇,弯唇笑了笑。
“笑面虎。”池灿懒懒收回了视线。
锦鳞卫的虽然都是狗皮膏药,只要不往他身上贴,勉强还是可以忍受的。
杨厚承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忽然觉得这趟远行笼罩了层阴影。来,咱们三个喝杯吧,去去晦气。”
他不知何时准备的美酒,弯腰拎起酒壶放到了桌面上,给三人各自满上杯。
美酒清冽香醇,池灿端起酒蛊浅酌口,邵明渊却没有动。
杨厚承拿眼看着他:“庭泉,你怎么不喝?”
庭泉以往喝酒还是很痛快的。
邵明渊盯着面前的酒蛊,坦然道:“黎姑娘不让喝。”
池灿蓦地看了他眼,眼神莫名。
杨厚承没有察觉其中微妙,遗憾叹口气:“那看来只有我和拾曦对酌了。庭泉,真看不出来,你还挺听话。”
邵明渊猛然咳嗽两声,眼角余光扫池灿眼,果不其然,好友的面色已经铁青。
他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
黎姑娘建议他近期不要喝酒是事实,对二位好友他不想隐瞒,然而杨二这就是添乱啊,再说下去拾曦该跳脚了。
“当然要听黎姑娘的话,她是大夫。”邵明渊目光清明,神色坦荡。
池灿面色缓和几分,白皙如玉的手指捏紧茶蛊,仰头饮而尽。
门外传来晨光的声音:“将军,锦鳞卫的十三爷前来拜访。”
“他来干什么?”池灿把酒蛊往桌面上放,出清脆的撞击声。
“就是啊。”杨厚承把目光对准门口。
邵明渊神色不变,淡淡道:“请江大人进来。”
厅外走进名玄衣男子,身材修长,嘴角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单看外表,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人人惧之的锦鳞卫中仅次于江堂的人物。
“侯爷。”江远朝冲邵明渊颔,又冲池灿与杨厚承点头致意,“池公子,杨世子。”
“江大人也要南行?”邵明渊问道。
“是。”江远朝目光扫过摆在三人面前的酒蛊,笑道,“三位好雅兴,不知在下能否讨杯水酒喝?”
池灿轻笑声,身体后仰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酒蛊:“不好意思,酒杯不够。”
江远朝不以为意坐下来,目光淡淡看了池灿眼,便看向邵明渊:“没有酒喝也无妨,劳烦侯爷帮我请黎姑娘出来吧。”
池灿坐直了身子,眼底带着警惕:“你叫她出来做什么?”
“这个就不方便告诉池公子了。”江远朝嘴角依然挂着笑,态度却很强硬。
“江大人还是请回吧,保护黎姑娘是我们的责任,可不想她见乱七糟的人。”
池灿的话对江远朝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修长十指交叉,语气波澜不惊:“愿不愿意见我,是不是该问下黎姑娘本人的意思?”
他轻轻瞥了池灿眼,笑道:“池公子也说了,你们是护送黎姑娘的人,可不是押解黎姑娘的人。有客来访,她总该有知道的权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