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太多疑问,可蘼芜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立场问,像苏公子这样身份的人,救过一两个人哪里又会放在心上呢?只有她念念不忘罢了。
“九公子说的没错,但现在我决定不让她见了,免得她那心软念旧的臭毛病又犯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若她出了半点差池,莫说我自己心疼,连她义兄风太师恐怕也要迁怒别人引起大风波。苏某说一句肺腑之言,在燕国时九公子对我有知遇之恩,九公子放心,知您处境艰难,但凡能帮上忙的,苏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苏某这就告辞了。”苏朝歌利落起身,向姬元瓒拱拱手拂袖而去,经过蘼芜身边也是目不斜视而去,留下各怀心思的两人。
看蘼芜对着苏朝歌离去的方向失神,姬元瓒笑了:“蘼芜姑娘可是在后悔当年不该贪生怕死让茱萸顶替自己?否则现在成为苏夫人的可就是你了!”
“九公子,我知道无论怎样解释你们都一定认为我是贪生怕死,认为我做县主是贪恋权势,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还我公道。”大概是被说多了,蘼芜已能心情平静的说完这些话,“倒是九公子,刚才那一番话,恐怕是想搅得您亲妹妹茱萸也不得安生的意思吧。”
姬元瓒不语,仍旧微微笑着,两人无话可说便散了。
苏朝歌说,荣安县主水土不服病了,晋王派了王太医去,说病好之前不许人去打扰,算是断了茱萸短期内去见蘼芜的念想,然后琢磨着要想个永绝后患让她们再也无法相见的法子——如果不是他瞎,那位蘼芜姑娘对着自己的时候满是抑制不住的爱慕之情,唉,男人太过玉树临风也不好,嗯,不对,他自临他的风,与她何干?只是怕那姑娘对茱萸表露了这层意思给茱萸添堵。
苏朝歌的打算,茱萸半点不知道,真当蘼芜病了,还让晋王给惦记上,一直忧心不已。
茱萸担心也非多余,姬元瓒和蘼芜到京后觐见晋王时,晋王也是多瞧了蘼芜几眼的,晋王后宫的美人多是牡丹花似的娇艳,蘼芜的出现,像一株山林最深处静静开放的幽兰,在花团锦簇中也许不是最美貌,胜在清新,于是,晋王惦记了那么一会儿,也就那么一会儿,妖娆风情的詹氏姐妹很快让他把一众美人抛到了脑后。
晋王忘了,有人没忘,宣墨箴公子那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涟漪,整座神宫,只剩他与蘼芜,就算不念在同门之谊,善良的师妹既逃过了那场劫难,后半生也该衣食无忧才对。
虽然宣墨箴存了这个想法,但现在是敏感时候,姬元瓒初来乍到他们就去结交的话难免不会给晋王整治他们的把柄,只能静待时机。
苏朝歌和宣墨箴的打算很快便有了实现的机会,好大喜功的晋王为了炫耀晋军铁骑,下旨要去秋围,除了心腹、宠臣、爱妃,还特意点名姬元瓒和荣安县主随行。
茱萸借凤古和苏朝歌的光也一并前往,生在山野,原本无拘无束惯了的茱萸这两年多被拘囿在宅子里,到了围场,看到那样广大的草原,天性复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和趴在她脚边的那只蠢狗如出一辙。
待到行宫,庞大的队伍安顿好,朝臣们从晋王面前退下后,苏朝歌和凤古慢慢踱步往回走,一边欣赏这广阔的原野,等等,苏朝歌眯起眼,远处那追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黑点是啥玩意?
凤古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肯定的告诉他:“是茱萸和……和狗?苏大人倒是有心,秋围还自带猎狗。”
苏朝歌嘴角抽搐了一下:“何止狗,您义妹连那只白猫都带来了。”语气似乎有所不满。
凤古轻笑着瞄了苏朝歌一眼说道:“见你如此宠她我就放心了。”
正好茱萸带着狗欢快的跑回来了,额头上都是细密汗珠,见两人在一起便随口问了句在聊什么,凤古笑而不语,苏朝歌一边用自己白白的帕子给茱萸擦汗一边训她:“怎么到处乱跑,草地里有蛇,咬一口看不疼死你。”
“我可是出云山长大的,会怕这些?苏朝歌,不信我抓一条蛇给你养着玩啊?”
“我养你就够麻烦了。”
“好了,不要在长辈面前卿卿我我,车马劳顿,回帐篷歇歇吧。”凤古开口,身先士卒先走了,留下苏朝歌和茱萸面面相觑。
“怎么和你外公一个语气?”茱萸称奇,脑门立刻被苏朝歌给弹了一下轻斥道:“什么你外公?难道现在不是你的?回吧,洗洗这一身臭汗,稍后还有夜宴,来的都是娇客,可不要熏着人家。”
两人说笑着走远,不远处,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目送他们离去。

☆、第73章 受伤

草原夜宴,虽不及内廷宴会华美绚烂,但因为在苍穹之下碧草之上,这份苍茫大气却是内廷远远不及,燃烧的篝火,喧嚣的歌舞,到处弥漫的烤肉香气,这种氛围茱萸第一次亲历,欢喜不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凤古和苏朝歌如今都受晋王青睐,都要坐在晋王眼皮子底下,茱萸不管心里多想欢腾一点都要坐得板板正正,笑不露齿,举止合宜,小口吃肉,慢啜美酒,憋得她心中如有猫挠。
苏朝歌凑近了些,小声在她耳边说:“一会宴席散了我带你去骑马看星星。”
“真的?”茱萸瞬间笑容满面。
“我何时骗过你!”苏朝歌挑眉,一边心里又开始犯嘀咕,看什么星星,哪里看不都一样,也不能开出朵花来,刚才是受了什么蛊惑,怎么见她那郁郁寡欢的憋屈模样自己就脱口而出看星星呢?
“哦?苏朝歌,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何时骗过?若不骗她如何就到现在假戏真做了?
“那哪里是骗,那是相情相悦,水到渠成。”苏朝歌脸皮恁的厚,生生把自己那“我现在反悔了,要假戏真做”单方面的决定扭曲成两情相悦了。
茱萸还没等复述他当年无耻之言,只听晋王在与凤古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但够许多人听见,晋王说:“难怪前些日子苏爱卿谢绝了诸多美姬,原来是与夫人如此亲密无间。”
亲密无间?他们不过是在说一会去看个星星而已啊!一个两个的眼神都不怎么好,当然,这话茱萸只敢烂在肚子里,于是低下头假意害羞,待夜宴进行到一半,苏朝歌忽然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向晋王告罪说自己腹痛如绞,晋王开恩允他回去歇着,作为夫人,茱萸自然要随着回去照顾。
往回走的路上,茱萸心里还小小惋惜了下,苏朝歌肚子疼,只好改天看星星了,谁想走到半路,苏朝歌就将丫环仆人轰回去,自己带着茱萸往草原更深处走去。
“苏朝歌,你肚子疼,不要闹了。”
“忽然又不疼了。”
这来去自如的病,茱萸这才明白苏朝歌这是佯装,一时有些喜悦又有些担忧:“如果被人发现告到晋王面前怎么办?”
苏朝歌就一副高傲状告诉茱萸,晋王刚说他们夫妻亲密无间,就算谁看到也不会到晋王面前嚼这个舌根,就算说了,晋王也只会当他新婚燕尔要时刻粘着……茱萸听不下去就松了苏朝歌的手跑向远处,将夜宴那里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
“小茱,你以前在出云山都做什么?”
“春天拔草夏天种菜秋天扫落叶冬天扫雪,哪里忙的也去帮帮忙,不忙的时候偶尔就到神宫外头山林里逮山鸡野兔掏鸟蛋采草药。”茱萸掰着手指头给苏朝歌细数。
“那你怎么和神宫弟子蘼芜成为好友的?”
“因为八岁那年我饿得受不了,在神宫的厨房里偷吃,被蘼芜发现,你不知道,她心地特别好,从那以后她总是给我留好吃的,后来,就慢慢好了呗。”
听到茱萸语气中的“款款深情”苏朝歌借着夜色遮掩暗暗撇嘴,人家不过给了她点嘴巴上的恩惠,她就死心塌地把别人当了好人,连替死都替得心甘情愿。
傻不傻啊!若不是遇到他这等不徒看外表的公子,她不定为了哪口吃的就把自己命真搭上了,然后苏大人又想到了一件事便问茱萸:“你之前跟我说要去周游列国寻找你的亲娘,可是你有了什么线索?”若有,为她寻回娘亲,那可是比多少糕点都有用的。
结果茱萸告诉他,当然没有啦,连当年包着她的那个小被子一用再用后来都扔了,她不过是想碰碰运气,随便找找。苏朝歌被这个答案囧的半天没回过神,茱萸,当真该改名叫小猪了。
两人看了许久的星星,连夜宴所在的篝火都已渐渐熄灭了,茱萸仍旧蹦跳着往回走,冷不防被苏朝歌一把牵住手,差点拽了她一个趔趄。
“干什么非要牵着手走啊!”怪不舒服的,被人看见估计要比卿卿我我亲密无间更进一步,要说如胶似漆了。
“我喜欢。”苏朝歌理直气壮。
苏朝歌的手一向又软又暖,被他握着比较舒服,但是,等等,软?苏朝歌在战场“勇猛杀敌”那么久,手上为啥一点老茧都没有?追问之下,苏朝歌鼻孔朝天告诉她,决胜千里之外的人杀敌都用脑,他苏公子就是此等人才。
苏朝歌这样洋洋自得,没在战场上招来暗箭也只能说晋国的将士们比较宽容。
回到帐中,营地已经安静了许多,劳累一路的丫环守在门口在打盹,茱萸让她们去睡,自己勤快的倒水伺候苏老爷洗漱一番,待她到外面泼掉水回来,苏朝歌横卧床上媚眼如丝朝她招手:“来,小茱。”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你要干嘛?”茱萸心生不好预感。
“你刚在床下伺候我,作为礼尚往来本公子……”
“不用了,大恩不言谢,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苏公子你还是速速安歇了吧。”
“我这里有好吃的哟。”苏朝歌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把紫红的小果子,还带着枝叶,看起来很是可口,“刚在草原上特意采来给你的,很甜。”
……
茱萸睡了,嘴角边还有一点已经干了的汁液,苏朝歌抬手要去擦,手到半路又缩回来,不慌不忙俯身过去,舌尖轻轻在茱萸嘴角边打转,果子他一个没吃到,就尝点汁液吧,他这个夫人可真是好骗,几个果子就……好像显得他对她来说连几个果子的魅力都不如似的。
苏大人又有点心塞。
说是秋围,但年轻的晋王不善骑射,大概是觉得若自己和一众女眷坐在一起只是围观很失颜面,于是穿戴了最好的装备,骑着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上场了,除了围在晋王身边的侍卫,还有诸多朝臣,当然,以茱萸现在的身份,她是只关心苏朝歌怎样了。
苏朝歌吧,怎么说呢,平常打扮,坐在马上也慵懒模样,在一群蓄势待发的男人中间特别显眼,茱萸琢磨着,这家伙别不是真的只能在大帐里出谋划策吧?唉,算了,没事,就算他什么也打不到也没关系,还有晋王垫底呢。
在悠长的号声中,围猎开始,猎人们很快从眼前分散开去,只能偶尔见到个身影,茱萸很快也找不到苏朝歌的影子了,她便转回头,开始寻找蘼芜的身影,虽然蘼芜是燕国的县主,但朝中的夫人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大约也知道了蘼芜的出身,于是也没人对她特别热络,蘼芜坐在那儿,旁边的夫人们三三两两轻言细语,显得她特别落寞。
这么多人,自己若只是过去跟她说几句平常言语,应该不会惹人多疑吧?结果还没走到蘼芜身边就被什么宁夫人给拖住脚步,转弯抹角问起凤古的婚事,想必是上次凤古寿辰之后再无下文,各家夫人着急,怕别家占了上风,茱萸只得耐着性子坐下,陪宁夫人闲扯了一会儿,保证一定在凤古面前为她家女儿美言几句,等好容易摆脱这夫人,蘼芜已经和几位小姐凑在一处不知在说什么,茱萸不好过去,只好悻悻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
天气越来越热,这群好战的男人们也不知道收获怎样,女眷们大概也等得烦躁了,太阳又开始变得毒辣,于是三三两两去找树荫下边聊边等。终于,地面震动强烈起来,哒哒的马蹄声杂乱传来,地平面上出现了骏马的身影。女人们终于兴奋起来,翘首企盼。
茱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苏朝歌,仍旧一副高傲模样——虽然手上一只猎物也没有,胜在脸皮厚啊。
旁边的女眷们开始欢呼,茱萸琢磨着,应个景吧,于是举起手臂朝苏朝歌挥了挥,呃,忽然背上传来一下刺痛,疼得茱萸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猛一挥臂抻到了?
疼痛感还在加剧,茱萸觉出事情不对了,她使劲扭头看向自己后背,只见一断乌黑箭身,旁边雀跃的女眷们也察觉到了不对,由欢呼变成了失声尖叫,这种非常时刻,对方又是权倾朝野的风太师的妹子,女眷们一边害怕一边怕惹麻烦的跳到一边,这种场景,就算苏朝歌远远打马而来也觉出了异常。
茱萸眼前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能看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只剩一条缝儿,她好像听到了苏朝歌急促的声音,可是她看不见,只能忍着剧痛伸手去摸索,一片黑暗中冰冷之中,她好像碰到了一点暖意,是苏朝歌的手吧,应该是吧。

☆、第74章 回光返照

这支冷箭重伤了茱萸,也让晋王十分震怒,不管这是什么仇怨而引发,明知他在此,那就是给他的恐吓,晋王命心腹詹起彻查此案,还特意派王太医前去为茱萸诊治。
箭伤在茱萸背上,放箭之人若非离得太近就是臂力强劲,箭没入很深,几乎将茱萸扎了个透,而且太医说,只差一指宽就伤到了肺,那就真的不治了,当然,虽然现在没伤到,但……他一个“但”字卡住了,因为一直抱着茱萸的苏朝歌冷冷的眼神看过来,只说了四个字“她不能死”,苏朝歌原本就是喜怒无常的性格,茱萸受伤昏迷,生死不明,苏朝歌一双眼睛几乎红了,像从地狱来索命的,太医当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被苏朝歌一吓,拔箭时太医的手都有点抖,箭头拔出的时候,昏迷中的茱萸也感到了剧痛,眉头紧紧皱起,随着又流出的一股血,茱萸整张脸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一点血色,而且,她再也不动了,若非胸口还微微的起伏,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箭头上有毒,虽非致命□□,却让茱萸除了失血之外又高烧不退,苍白的脸被烧得通红,嘴唇也烧得起皮,女眷们私底下都在传:伤这么重,苏夫人那风筝似的身子骨怕是活不成了。
四天了。
芳儿端着水盆退出帐外,苏玉忙迎上前问情况如何,芳儿愁眉苦脸摇头说夫人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老爷四天不眠不休,不知道会不会撑不住,她求苏玉去劝劝,苏玉自年少就追随苏朝歌,他的脾气他太清楚了,这时候怕是天王老子也劝不动的,可是,如今凶手还在逍遥,若夫人真的有个好歹,老爷也垮了,谁去给夫人报仇呢?
最后,苏玉咬咬牙进了帐子,见自家老爷倚床坐着,怀里斜斜抱着茱萸,免得她平躺压到伤口,见苏玉进来,苏朝歌瞥他一眼,苏玉目不敢斜视,低头看着地面,话到嘴边却听苏朝歌幽幽说道:“茱萸要是死了,我上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哄又好玩的姑娘。”
苏玉生生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出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守护大帐,不能给敌人任何接近、伤害老爷和夫人的机会。
茱萸梦见自己被捆住手脚放在烈日下暴晒,而且那该死的太阳一直挂在中天不肯落山,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闻到自己头发被烤焦的糊味,听到皮肤被晒得如同池塘底的泥一样一块块皲裂开来的声音,在地面蒸腾出的热浪中,远处一直有个身影,也不能说是身影,也许是一团黑雾,不接近也不远离,就飘在那儿,偶尔张牙舞爪,偶尔有几声低叹,茱萸开始还怕,后来就不怕了,只是忧虑不知道自己这火烤之刑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正生死无门的时候,那白晃晃的天空中忽然仙乐渺渺,刹那间,身上的灼烧感消失不见,身体都轻盈起来,仿佛可以随风飞舞了,她受了仙乐的诱惑,她想到那里去……
苏朝歌立刻就察觉到怀里的姑娘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起来,脸上露出了解脱似的笑容,他一瞪那太医,太医抹了把汗,颤颤的上前来把了下脉,腰弯得头几乎都要挨到膝盖了:“将军,夫人……夫人也许撑不过去了。”
眼看苏朝歌眼睛赤红,芳儿忙把太医请到帐外。
“白茱萸,你要是敢把本公子一个人抛下,我就建一间冰室凿一个冰棺让你睡里面,被子都不给你盖一层,看冻不死你,还要找宣墨箴来给你做法,让你没法在本公子找你之前去投胎。”苏朝歌一边说一边不解气似的轻轻捏茱萸的脸蛋。
芳儿在旁看着,原本眼泪都蓄积在眼圈里,生生被苏朝歌恐怖的话语给吓没了,老爷不是很疼夫人的吗?连续几日不眠不休,怎么忽然说这么绝情可怖的话。
向天空飘去的茱萸,半路上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缠住而飞不动了,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自己脚踝被一缕黑色细线死死缠住,几乎都要勒进肉里了,而那缕黑线正一点点汇聚成一张人脸,一张盛满怒气的脸,正对着她面目狰狞,茱萸一个激灵,这脸是……
“苏朝歌!”
“啊!夫人!”这惊恐的声音是芳儿发出来的,这姑娘刚刚被苏朝歌吓得胆子缩成一团,冷丁听到茱萸的声音就就像被忽然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茱萸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看眉眼像苏朝歌,这颓废的气势却不像,于是一时间有点难以确认,试探的唤了声:“苏朝歌?是你吗?”
“不是本公子难道是鬼?”此人脸色阴沉,和茱萸梦里那张脸有得比。
“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苏朝歌,你胡子看起来好丑……”
“丑?丑算什么,还扎人呢!”苏朝歌说完,立刻低下头狠狠在茱萸脸上嘬了一口。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芳儿在,苏玉推着不情愿再进来的老太医刚刚掀开大帐门帘,众人皆觉呼吸一窒,苏朝歌没什么,他们旁人倒闹了红脸。
茱萸既醒了,老太医自然又要去给搭脉,苏朝歌、苏玉等觉得这回一定是好了,不想老太医脑门上的冷汗流得更欢,苏朝歌瞧出端倪,逼问他到底怎样,老太医一咬牙告诉苏朝歌,夫人还得再撑一天才算熬过,此时,也许是回光返照……
苏朝歌没等反应过来,苏玉已施展功夫挟着老头飞身帐外,并千叮咛万嘱咐余生能不出现在苏朝歌面前就千万别来,会死太医的。
帐中的气氛很不好,茱萸虽然虚弱但又不聋,太医的话也听到了,活过来了嘛,总归不想死,想到之前梦中可能便是地狱场景,更不想再经历一次,茱萸看着苏朝歌,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抱住苏朝歌便哭:“苏朝歌,我不想死。”
苏朝歌一颗心被茱萸都给哭乱了,于是便迁怒于那太医,被茱萸一把捂住嘴,转头安慰那太医:“老先生,你别怕,我知道生死有命,就算熬不过也不会记恨你,你且放心,该用什么药便用什么药,不用理会苏朝歌。”
就像冲着那太医说的一样,昏睡几天醒来的茱萸精神不错,一会儿要水一会儿吃糕,连厨房特意准备的清粥小菜都觉得太清淡不合胃口,直到吃了只蜜烤乳鸽才满足打了个嗝。
横看竖看,这都是……
没人敢说,都忧心戚戚的看着茱萸,茱萸被看得不耐烦了,轰了人出去,仍旧靠在苏朝歌怀里跟他闲聊:“苏朝歌,我要是没熬过去,死在你怀里怎么办?”
苏朝歌说:“美得你,等你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时候我就把你放到棺材里等咽气。”
“那你以后会不会想起我?”
“你没听过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一想到你会被蚂蚁蛇虫啃成一堆骨头就不想了。”
茱萸沉默了,一下下在苏朝歌胸口抠,苏朝歌握住她的手道:“别抠坏了,你死了以后别人还得用呢。”
“苏朝歌,你别做梦,我决定不死了!”
到了晚上,茱萸情况又反复起来,高烧昏迷,出气多进气少,可她自始至终都紧攥着苏朝歌的手,苏朝歌没再恐吓太医,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茱萸。
天刚蒙蒙亮时,茱萸松开了苏朝歌的手,正端药来的芳儿正好看见茱萸忽然垂下的手,吓得尖叫一声打翻了药碗,夫人她终于要……芳儿悲伤的眼泪还没流下来,只听咚的一声,苏朝歌抱着茱萸重重的倒在床上,那咚——是苏朝歌的头撞到了床栏。
芳儿终于发出尖锐的叫声跑出去找苏玉,两人拽着太医回来时只见茱萸坐在床上,虽面容憔悴,两颊凹陷,头发也错乱纠结,但她眼睛还亮亮的,“太医,你快来看看苏朝歌,他不是被我吓死了吧?”
茱萸捡回一条命,苏朝歌情深出名,女眷们私下里都在对茱萸表示着羡慕:若不是苏将军日夜守护不肯稍离半步,想必苏夫人早已去了、苏夫人前世不知修了几千年才得这么好的苏将军,当然,也有人阴着脸很不满,阴阳怪气说苏将军不知道前辈子做了什么孽……
这些话,茱萸是听不到的,她虽不用去死,箭伤正在愈合,又疼又痒,苏朝歌不许她出帐子一步,至于暗箭伤她之人,詹起奉晋王命倒是查得尽职尽责,她伤还没好,据说杀的杀关的关已经有几十号人了,茱萸知道詹起人品差,一定是在公报私仇,可这事她说了也不算啊,于是告诉苏朝歌不许再告诉她杀人的事,她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