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瞬间了悟。
原来那两个夜晚,不是梦。


第157章 邬遇十九(4)
陈如瑛……她具备了某种昆虫的习性和能力,黑暗中一直藏着她的秘密。所以我们过来的两天,很多时候她都托词感冒,戴着口罩。
她真的进了我的房间,以这幅模样。躲在黑暗中,缠住我,凝望我。
她一定也是在离开那艘船后,变异的。
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谭皎抓紧我的手,显然也被吓得不清。陈教授则干脆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嘴巴颤抖,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在陈如瑛房间,看到的是不是另外两个被包成虫卵的匪徒?
那边还有一个人。
是冯嫣。她也坐倒在雪地里,双手捂着脸,望着陈如瑛,满脸的泪。但并无恐惧和惊诧,我顿时明白,身为母亲,或许她知道的比其他家人都多,包括父母。
我们五个人,一具尸体,就这么安静对峙着。
警笛声越来越近,似乎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陈如瑛依旧保持盘踞姿态,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而后落在冯嫣身上,说:“妈,我杀了你的奸夫,你不高兴吗?”
冯嫣却跌跌撞撞站起来,似乎想要靠近陈如瑛,却有些不敢,说:“如瑛,他不重要。你别这个样子,警察马上来了。我们走,马上走。”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我问,也是想拖延时间。
陈如瑛抬起那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我。冯嫣哭道:“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生病,后来越来越严重……就成了这样。阿遇,谭皎,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她会被当成……如瑛,我们走,走啊。”
陈如瑛却根本没理母亲,显然今夜她受了不轻的刺激,又对陈教授说:“爸爸,我杀了妈妈的奸夫,你高兴吗?其实,我忍了很久了。我这个样子,才是最舒服的。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女孩了。”
我突然想起一篇小说,卡夫卡的《变形记》。眼前的陈如瑛,是不是也和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渐渐失去了人性?习惯了昆虫的特性?同样是受那艘船的影响,我和言远虽然也有改变,明显却比她好得多。她却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阿姨,你先带她走。”我说。
冯嫣连忙点点头,尝试靠近陈如瑛,而后低声哄道:“乖,如瑛,你看阿遇都让你先走……”
陈如瑛却再次看着我,而后叹息一声:“阿遇啊……”
我心中暗叫不妙。
“阿遇是我的,谁跟我抢,我就杀了谁。”陈如瑛说,“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再也不用站在你身后,看着你的离开了。”她的眼中忽然涌出泪,话音未落,一条银色黏液丝线猛的从她口中窜出,我一把推开谭皎,挡在她身前,那条丝线顺势缠住我的身体。力量之大,我根本无法抵抗,被拖着倒在地上,往陈如瑛滑去。
谭皎哭喊着想要抓住我,我吼道:“别过来!”瞥见陈如瑛目光一寒,丝线猛地收紧,令我腰腹一阵剧痛,我已被卷至她的面前。
我的脸离她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她看着我,恍惚笑了。而后凶狠目光扫向我身后的谭皎,我知道她想再次吐出丝线攻击谭皎,狠狠一拳打向她的脸。她被我打得偏了头,唇角也流出鲜血。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我身上,目光变得狠戾无比。
“我会带你走。”她说,“带你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困在我结的网里,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第158章 邬遇十九(5)
她说话的同时,缠绕在我脖子上的丝线,逐渐收紧。我感觉到呼吸渐渐困难,全身也已离地,我拼命挣扎,却是徒劳。谭皎从后面扑上来抱住我,拼命去扯我脖子上的线。
一切在瞬间突然结束。
紧紧缠绕我的丝线,忽然一下子全部抽走。我跌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大口喘气。谭皎紧紧抱住我,我们抬起头。
那即将坠落的明月,不知何时从云层中出来了,照耀着大地。
冯嫣站在陈如瑛身后,一把匕首插入陈如瑛的后背。陈如瑛的面容变得非常僵硬,嘴里的丝线也没有了,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一些黏液。她慢慢倒在地上,身体开始轻轻抽搐。
冯嫣整个人都傻傻的,而后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扑上去抱住陈如瑛说:“如瑛、如瑛,你怎样……”
陈如瑛低声说:“妈妈……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冯嫣抱着她,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谭皎扶着我,慢慢站起来。我们依然不敢靠得太近,但是冯嫣那一刀正中心脏,她是决意要杀了女儿的,陈如瑛眼看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你不能杀人……”冯嫣哭道,“他们是无辜的,无辜的啊……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要怎么活下去……”
陈如瑛涣散的目光,重新扫过我们身上,她轻叹:“阿遇……”
我和谭皎都没有说话。
陈如瑛的眼睛一开一阖,就像突然遭受到什么强烈刺激,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看着我们,这一次,终于恢复了人类死前的清明。
“你……你……为什么会……明明在地底……那条船……”她的脸色一片青白,像是看到了非常可怖之事,我心头倏地一紧,上前一步追问:“你说什么?你说的是谁?”
然而陈如瑛瞪圆了眼睛,突然笑了,又是那非常诡异阴冷的笑,分明是知道明白了什么,却不说出来。手却往下一滑,再也不动了。冯嫣抱着她,痛哭流涕。
我看向谭皎,她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是第二次了。之前言远和陈如瑛一样,也认不出我们,和我们一样,丧失了那条船的所有记忆。
可在死前那一刻,他们都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着我和谭皎,反应如此激烈。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什么令他们大惊失色?
后来,在地底,我们被洪流带去的地底,谭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唯独她一人,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为什么,在我遇到她之后,时间开始倒流?
……
我的心就像沉进了一个深渊里,而谭皎就站在那深渊的下方,此刻正用那双永远安静而困惑的眼睛,辨不清时光流逝的眼睛,凝望着我。
然而陈如瑛已经死了,一切又找不到答案。尽管我们改变了历史,多救出一个唐澜澜、冯嫣,陈如瑛却死了。而我们身后,陈教授早已不知去向。
历史上,陈家的那个夜晚,或许跟今夜大同小异。只是没了我们,所以冯嫣并没有杀死陈如瑛。而事后,陈家父女并未对警方说起隐情,到底是因为陈如瑛的秘密,还是因为这个夜晚,他们都无法再回首面对?
警铃声和消防车的声音在靠近,有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谭皎和我的名字。火光几乎已吞噬整栋别墅,照亮了我们身后的天空。我搂着谭皎,坐倒在雪地里。不远处,冯嫣摸着陈如瑛死的脸庞,忽然笑了,自言自语说:“如瑛,你这样死了也好,就不用再受折磨了。”她又摸了另一边,苏皖死去的脸,说:“你其实并不知道我要什么。他也不知道。其实我是离不开这个家的,我还是要回到那里去的。”
我心中一沉,吼道:“师母!别做傻事!”可已来不及了,她突然站起,转身就朝起火的房子跑去。一转眼,人已经被火焰吞没了。


第159章 谭皎二十(1)
————谭皎视角————
那天之后的一切记忆,于我而言,混乱匆忙。邬遇终于再次昏倒在我怀里,我眼睁睁看着冯嫣烧成一团火人,看着死去的陈如瑛面容恬静,我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流泪,那感觉仿佛与邬遇始终置身在荒野中。直至警察把我们拽离火场。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一夜之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外头阳光很灿烂,壮鱼坐在床边打盹儿。
“鱼……”我开口,才发现嗓音像破碎的纱线。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深而静的笑,说:“总算醒了。放心,医生说你只是皮外伤,只是精神受了强烈刺激,躺一天就能活蹦乱跳。”
我说:“邬遇呢?”
壮鱼静了一下,说:“他的情况没有那么美妙。虽然他命大,两刀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失血过多、救治太不及时……”
我的心简直要跌进谷底。
“……抢救了几十个小时,总算脱离了危险。”壮鱼不紧不慢把话说完,“不过还昏迷着。”
我心头一块大石卸下,挣扎着起身,壮鱼一把拦住我:“喂,别给我演什么狗血剧,躺好,医生都还没看过你呢。”她按下床头呼唤铃。
我说:“有什么看的?不是说我没事吗?我要去看看他。”
壮鱼坚持:“躺下,等医生看完再说。”说话的空档,护士已经来了,而后转身去叫医生,我只好勉强躺下。
壮鱼打量着我的神色,说:“不是说他不是你男人吗?现在紧张成这个样子?”
我答:“现在是了。”
壮鱼吹了声口哨:“你俩好了?患难见真情,干柴烧烈火了?”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都忍着笑。
我答:“还没有。但是我以后想跟他结婚。”
壮鱼:“……”
我说的是真心话,这就是我醒来后,真真切切所想的念头。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想跟他过一辈子,以后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就是和他,邬遇。
我抬手擦掉眼泪。壮鱼原本一脸震惊好笑,而后神色慢慢变了,她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妈呀……”
但是,在扶我下床时,壮鱼低声在我耳边说:“恭喜你,遇到了他。”
我说:“嗯,你也加油。”
壮鱼的神色忽然有点不自然,嘀咕道:“我加个屁油,老娘年纪还小。”
我:“……”
站在重症病房的玻璃窗外,我看着邬遇的容颜,觉得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他戴着氧气面罩,还在输血。身上也被包成了个粽子。可我却觉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比平日更清秀些,并不像个硬汉,而像我的大男孩。
我很想找支笔在玻璃上写几句话,等他一醒来就能看到。但是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我对护士说:“他一醒,你就要告诉我。谢谢了。”护士答应了,还笑着说:“你男朋友可真帅啊。”我笑笑说:“一般吧。”壮鱼在旁边冷笑。
我确实感到自己还有些虚弱,在邬遇病房外站了好一会儿,恋恋不舍磨磨蹭蹭地跟壮鱼回了病房。
“还是不告诉你爸妈?”壮鱼问。
我想了一会儿,摇头。


第160章 谭皎二十(2)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点还会呆多久,也许对于爸妈而言,只是一段模糊平静毫无异样的记忆,可于我而言,却是清晰的分离。我不想成为他们记忆中的一道影子,我怕自己会大哭不止。既然我不想做这么脆弱的女人,干脆等一切都结束,回归原位,再去寻找爸爸妈妈的怀抱吧。
而且,我现在跟邬遇这个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太好跟他们解释。
回到房间,却发现有一个人已经在等我们了。
沈时雁一身警服,坐在窗前的阳光里,看到我们进来,目光有些说不清的动容。而后打招呼:“谭皎,周小姐。”
我早料到他会来,而且听壮鱼刚才说,那晚接到“热心市民”的报警电话后,是他力排众议,认为不是恶作剧,坚持发兵到现场。才让我和邬遇、陈教授、唐澜澜等人第一时间得到救治和帮助。
也听说他老早就跟当地派出所打过招呼,密切留意陈家。但因为派出所驻所离陈家很远,又濒临过年,等那些警察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躺回床上,说:“沈木头,谢谢你了啊。”
壮鱼忽然淡道:“这外号不错。”
沈时雁脸上闪过窘色,说:“谭皎,不要乱叫。还有你,周小姐。”
沈时雁又说:“谭皎,你现在身体还可以吗?我咨询过医生,想请你接受笔录。”
我说:“没问题。”
沈时雁看一眼壮鱼:“能不能请你先回避?”
我和壮鱼几乎同时开口。
“我想让她在这里陪我。”
“不行。万一你们严刑逼供怎么办?”
这就有点尴尬了,沈时雁扶了一下帽檐,话却是对壮鱼说的:“周晓渔,我们警方从来秉公执法,怎么可能严刑逼供。”
壮鱼眼里闪过某种光泽,没说话。我心中却有些感慨,因为隐约记得言远案时,沈时雁给壮鱼打电话时说过的话:“……周小姐,我们怎么可能严刑逼供,我们警方秉公执法……”那时他的眼角,是否有一点笑意。
可这两人,却已重新相遇,而一点也不自知。
沈时雁开始询问我,我把那晚的情况详尽跟他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发现那个纸箱和陈如瑛的异常。听我讲完后,他俩的表情也变得格外沉默。后来沈时雁起身说:“我去看看那位男士的情况。”顿了顿问:“那位男士是你的……”
我答:“男朋友。”
沈时雁点了一下头,走了。
他走后,我和壮鱼反而陷入沉默。壮鱼用手拨了一会儿身旁的窗帘,忽然看向我,神色淡淡刚要开口,我已先开口:“你是不是要问我,跟沈时雁彻底不可能了?我的答案是,绝对没有半点可能。我现在身心都属于修理工了。”
壮鱼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我从床上坐起,抬手摸摸她的头说:“鱼啊,因为你半年后,也问过我相同的话。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吧。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看到他接你的电话,尽管那时你们才认识两天,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很不一样。就和现在,他看你的眼神一样。跟看别人不一样。而且你也不小了,34D小个屁啊……”


第161章 谭皎二十(3)
壮鱼笑了出来:“别给老子开黄腔,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他有意思了?你都嫌他一根木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所以就算我现在跟他有任何开始,等你们离开这条时间线后,我们这些被影响的人,依然会在彼此的记忆里,成为一道模糊的影子吗?无论是在过去或未来再次相遇,还是不记得?”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太聪明敏锐,几乎不需要我解释,就能猜出所有。
临近傍晚,壮鱼说是去给我打饭了。我躺得百无聊赖,又有点想邬遇,便趁护士不在,偷偷下床。
刚在走廊里走了一小段,到了拐角处,就看到令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夕阳照亮一片金黄,沈时雁靠在墙上,手里还拿着他的那个小本本,明显手忙脚乱。因为壮鱼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按在他身旁的墙上,踮起脚,在吻他。
这两个人,本就生得好看。虽然一个木头木脑,一个拥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妩媚。任谁看到都会以为是热辣熟女在挑逗老实警察,虽然明明是少女大学生在强吻比自己大9岁的男人。
我连忙停住脚步,躲到墙后。讲真以往很多时候,我服过壮鱼,尤其是她几次给我们分析科幻问题时。可从没像此刻,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行动力……老子这辈子都没强吻过男人——至少没在别人清醒的时候强吻过——跟她相比,我的战斗力简直渣。
壮鱼移开唇,脸虽红,神色却一如既往镇定霸气。
沈时雁明显被吓得不轻,但是身为刑警,男友力还是很max,他一把抓住壮鱼的细胳膊,低吼道:“周晓渔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喂,这好像是女人被强吻后的台词。
壮鱼此刻完全展现出与生俱来的总攻气质,她很淡定地挥开沈时雁的手,说:“什么意思?很明显我对你有点意思。反正两天过后,我们都会忘记。”
沈时雁愣了一下。
壮鱼却已重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饭盒,潇洒地走了。
我是怀着有点感动,有点悲伤,有点混乱的心情,走到邬遇的病房外。他还是老样子,沉沉的虚弱的睡着。我见护士医生都不在,就拉开门溜了进去。
坐在床边,没有开灯,只有夕阳,令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渐渐坠落的光泽里。我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很宁静,也很满足。我想起壮鱼说的话,觉得还好,幸好我和邬遇一直拉着手,每次都记得彼此。
我还记得邬遇在陈家院子外对我说的话,他答应我,死都不会忘记。
未来,凶杀,时间,此刻仿佛都离我们很远。只有我陪他,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我轻轻拉起他的手,握了一会儿,发觉他的掌心,依然是热的。我将他的手小心翼翼拉起,放在自己脸上。我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的意义,可在陈家时,他就这样做过。当他那五根手指,无力地罩在我脸上,罩住整个视野,遮住我眼中的整个世界,我就觉得安心而满足。
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可是天黑了下来。
我按着他的手,慢慢呼吸着他指间的气息。多久都不算久。
他的手忽然颤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一抖,刚要睁开眼,却已感觉到,他的手指重新有了力量,慢慢的,更加用力地按住我的脸,而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
我一动不动,眼泪掉到他掌心里。


第162章 邬遇二十(1)
————邬遇视角————
依然,是很重复很混乱的梦境。夹杂着灼烫、疼痛和汗水。朦胧我中睁开眼,看到病房和医生。继而陷入昏睡。
我的深梦,仿佛一年来从未改变。
不,它还是在改变。
某个瞬间,我站在悬崖前,大风吹过,却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阿遇,阿遇。
从那一刻起,心忽然变得温暖。那温暖渐渐蔓延,像有光辉,穿透我的身体。
阿遇,阿遇。她在我耳边不断轻轻地喊。
皎皎。
我于一片混沌中,找到了她的名字。
“皎皎!”我一脚踏空,坠落悬崖,惊呼出她的名。
……
悚然睁眼,发现这是一间昏暗的病房,光线正在往西坠落。谭皎连椅子都没用,坐在床边地上,一身纤弱的病号服。我的一只手被她轻轻抓着,触着她的脸。
我的手慢慢用力,真正抚住她的脸。她浑身一颤,却又不动了,抓着我的指尖。我感觉有湿意慢慢淌进掌心。
“阿遇……”她扑进我怀里。
房间已彻底暗下来,她搂着我的脖子,将我的脸贴在她心口。我的手还是麻的,尽我所能抱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我俩都没说话。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黑暗中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与我唇齿相依。我用插着输血管的那只手,按住她的后脑。这房间里,只有我和她短促的呼吸声。我吻了下去。
我们从未吻得如此激烈过。像彼此争斗,又像烈火重生。她的双手抵在我胸口。我只能躺着,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带到床上来。伤口又痛了,但我根本已无暇顾及。我只想吻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吻得她全身颤抖。
她的确已经全身颤抖,我找到她的舌头,用力缠绕,挑逗。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更急,脸很烫。她开始挣扎,想要推开我,我抱得更紧,不许她动。
“你放开我……”她无力地抗议。
回答她的,是我更凶的啃咬。我把她的话完全堵在嘴里。
“呜呜……”她一把推在我腰上,我吃痛,不得不松开。幸好,房间里现在是黑的,她看不到我的脸。她却跌坐在地上。
“有没有摔疼?”我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跟被车碾过一样。
“没有!”她低吼道,“你什么意思?邬遇,你什么意思?”
我说不出话。刚才一醒来就看到她,看到她安静柔弱的依赖,再思及我们在陈家的生死相随,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我想要她,太想要她。忍了太久,所以失控。
她忽然打开房间的灯,白亮的光令我眼睛眯起,抬手挡住。同时听到她淡淡地说:“我先找医生来。邬遇,等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我这时才清晰瞧见她的容颜。脸色比平日更憔悴,双颊却是通红。嘴唇上是被我吻过的红润水光。在等医生来的过程中,她本来在椅子里坐下,非常沉静地盯着我。可在对视了一会儿后,她却又移开视线,似有些难为情。
“皎皎。”我说,“坐到我身边来。”我听到自己的嗓音很稳,可却有什么在细微滚烫的颤抖着:“我有话对你说。”
谭皎却不动,咬了咬唇,说:“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暂时不想听。”
我怔了一下。有些话对我来说太重,一直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可我现在终于想说了,她却不想听。


第163章 邬遇二十(2)
医生来了,我俩都没说话。医生和护士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听。我只是盯着她。偶尔医生问了什么,她答一两句。她被我盯得渐渐窘迫,忍不住了便趁人不注意瞪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