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为什么会旋转?那么沉的船身,即使现在大风大雨,湖中的浪也不至于令它不受控制地转向。是不是船的操纵出了问题?
不,不是。
不是那些原因。
雨声、身后众人的说话声,我统统没听见。因为我以目力看清,相距数百米外的船,旋转速度在明显加快。
船上的人也感觉到了。他们开始大喊,开始奔跑。我也看到了邬妙,她站在围栏边,正望着我们,双手紧紧抓着围栏,显得非常惊恐。
“怎么回事?船怎么了?”我身后的人们也发现了。
“邬遇!看那里!”谭皎喊道。
“湖里有漩涡!”一直沉默的言远突然大喊道。他也是个机警的人。
我心头一震,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广阔湖面正中,一个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浅浅的漩涡,已经成形。并在一圈圈逐渐加深。
地震?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邬妙——”我大吼道,转头对谭皎说,“待在这里,等我!”模糊大雨中,我看到她瞬间睁大的眼,那双眼中也有什么在塌陷。“不行!邬遇——你不能过去——”她试图抓住我的手。
我跑进大雨里。
身后有脚步声,是她傻乎乎地想追上来。
可是我不能停下。我不能再稀罕自己的命。我知道邬妙此刻有多害怕,知道她在摇晃的即将颠覆的船上,没有人帮助,我却不在她身边。
我知道当她在黑暗的小巷里,被那个人拖走时,有多恐惧害怕。她会多么希望哥哥答应了她的要求,那天陪她去逛街。我知道她被关在某个黑暗的地方,看着那个人持刀走近自己时,有多害怕。知道她在人类难以承受的剧烈虐待和疼痛中,一点点失去意识,失去生命时,有多害怕。
在这个时候,她需要哥哥,需要哥哥斩破一切风浪,跨过一切阻碍,哪怕一时不能握住她的手,也要让她看到,让她知道,还有希望。
第93章 邬遇十二(5)
“别跟着我谭皎!”我吼道,“去那边跟他们呆在一起!离湖远点!”
“你说过让我跟着你的!”她喊道,隐隐有哭意。我心头一疼,按下不理。
然而她跑得慢,终究还是落后了我一段。我终于跑到湖边。可是湖岸相隔已有几十米,我要怎么过去?
我抬起头,远远看到邬妙的眼睛,她的嘴一张一张,似乎在说:“哥哥别过来……”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邬妙。还有在很远的城市里,似乎正笑望着我们的母亲。她们,现在都还活着。
我正要跳进水里,游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我看到了湖面。我一个人站在岸边,看着比我广阔无数倍的湖面。这是我此生所见最诡异一幕。天是灰的,地是暗的,电闪雷鸣,风雨如诉。那么大的湖面,它是平的。全部的湖水,却在向同一个方向,在旋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正在搅动湖面。
不仅在旋转,还在下降。
湖水平面,在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逐渐下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湖底就像突然打开了一个巨洞,湖水正在漏走,所以才产生巨型漩涡,并且将湖中的一切都吸走。十倍于滇美人大的船,都会在这样的力量前,被碾成碎渣。
我抬头看着天地间,这光影变幻的浩瀚一幕,只觉得整个身躯已僵硬如石。
就在这时。
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往下塌陷。我心头一惊,然而已经来不及。湖水已经如同灰色巨龙般朝我头顶灌进来。我哪里还来得及去顾盼邬妙,转瞬间已往下跌了足足四五米!然后被泥水带着撞在某处岩石上,继续往下滑落。
周围的一切一直在塌,在往下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坍塌。跌撞滚漂间,我突然明白过来——那个力量不仅吸走了湖水,甚至连河岸都被击垮,我们也在往湖底去!
谭皎!
这个名字仿若一把雪亮的匕首划过心头,我刚才丢掉了她,我没有管她!我的心剧烈一痛,在洪流中拼命转身,寻找她的踪迹。
地面的裂缝在头顶,有闪电的光不断晃进来,照得一明一暗。周围的一切诡谲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层层突兀断裂的岩石,地底隐隐约约的荧光,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的洪流,正夹带着一切往更深的地方冲去。
我看到洪流中有几个人影在起起伏伏,陈如瑛、言远、朱季蕊……好在所有人离得都不远,我尽可能的躲过撞击,寻找谭皎的踪迹。
我看到她了!
就在离我不远的水面上,她的脸色苍白无比,亦是起起伏伏,我看到她呛了好几口水。我拼尽全力,在水中朝她游去。她也看到了我,只是根本无力对抗洪流,有好几次我都快接近她,洪流一个旋转,她又被带走。
“谭皎!”我吼道。
我一头扎进水中,确信这样一个加速,自己会到她前方。我看准了一个拐弯处,没有躲避减速,而是用肩膀撞了上去。这一下简直撞得我浑身骨头欲裂。但正因为这一阻滞,她已经被洪水带到,一下子撞进我怀里。
我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头按进怀里。我亦感觉到她的双手紧紧抱着我,是那么柔弱无助。
我抬起头,看着前方仿佛鬼怪丛生般的昏暗地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们也许,就要抵达那个地方了。那个令时间交错弯折的秘密,就在前方。
绝不能松手——这是我在陷入黑暗前,仅剩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真实参考资料:美国的汤姆逊湖,旱季来临,整个湖塌陷消失;雨季来临,重新填满,就像湖底有个塞子被人拔掉又插上。
第94章 谭皎十三(1)
————谭皎视角————
我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景色。我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洪水打在身体上的震痛感,仿佛还没消失。
可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被云遮蔽的天,灰的。周围是一些农舍茅棚,我躺在地上,只觉得刺骨的冷,后背都凉透了。那感觉就像躺在湿漉漉的雪上。
我往地上斜瞥一眼。
卧槽槽槽!真的是雪。满地厚雪,遍布视野。
我一下子弹坐起来,发现躺在一栋陌生的木房子外。我穿的是件单薄睡裙,跟我回船上之前在房间里穿的一模一样!而我的脚趾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
我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已认出周围是哪里。这就是我和邬遇之前抵达的沥县乡镇,陈教授的老家。远远的,还能看到山腰上的陈家祖屋。只是因为不熟悉,我刚才一时没有认出。
冬天,我们从那艘船上的时间线上回来了,到了冬天!可这是什么时候的冬天,是过去还是未来?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荒诞的事了。我跌跌撞撞,双臂抱着自己,胡乱往前走,同时喊道:“邬遇……邬遇……”
没有人回应,这村庄本就人烟稀落。远处有幢房子的窗户开了,也许有陌生村民在奇怪的看我。我的脑子慢慢回温,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一幕。邬遇那个傻子,就这么丢开我冲向了岸边。那么恐怖的天地景色,他却一个人孤零零领地站在其中,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动地跳进漩涡里。
我从来没觉得他这样可怜过。
然后就是崩塌。我差点被淹死,可邬遇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我眼前。他时而出现在我前方,时而跟我擦身而过。后来看到他用身体撞上岩壁,接住我时,我才明白。是他一直努力在向我游。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也确实是。还自我。这自我在从前表现为功利心强,不太在乎他人感受。现在表现为独断专行,明知我俩互相喜欢,还不肯靠近。他不是自私,而是总用一个牢牢的目标,把自己框在里头,走不出来。
可经历了昨夜的惊魂后,他望着船的身影,望着我的样子,我好像又看到了另一个他。那个更拼命、更善良,背负了一切的男人。
想着这些,我的眼泪就快要掉出来了。满地都是茫茫的雪,所有的房子都披上白衣。可是他在哪里?是否跟我回到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一想到这点,我的心就往下掉。
终于,在跑过好几条小路后,我听到旁边的草丛里,隐约有响动。我跑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修长身材,单薄衣物,不是邬遇是谁?
他正用手撑着地面,要坐起来。亦是一幅精疲力尽模样。
我跑到他跟前,跌坐下去,抱住了他。他的表情也瞬间动容,一把抱紧了我。
“冬天?”他在我耳边问,嗓音嘶哑得不像样子。我们的脸紧紧挨在一起,呼吸几乎也缠绕在一起。
“嗯……冬天……”
第95章 谭皎十三(2)
我们这么紧紧抱了一会儿,我说:“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进去呆着。”话音刚落,他忽然松开我,用手撑着地面,一跃而起。我伸手想扶他,却落了空。他很高,树梢便遮住眼睛,他嗓音干涸:“走吧。”
我一怔,跟在他身后。雪地踉跄,他却一直没有回头看过我。我们只隔了一两步,却突然像隔了很远。
他的情绪不对,很不对。
那家农家乐客栈还是营业的,只是登记簿上早已没有我们的名字。邬遇又开了个房间。我们把房间暖气开到最大。我洗完澡后,穿着简陋的浴袍,裹进被子里。等邬遇也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床对面的椅子里。我们俩的脸上仿佛才都恢复血色。
我们刚才已经确认,时间又倒流了。
并且这次倒流的,不止短短半个月。
现在是2017年1月20日,我们回到了半年前,回到了两年之交的冬天。
但我们只是人在这里,其他什么都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我们的时光倒流,不是连续的,是跳跃的。
而且跳跃的幅度,变大了。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在短暂的慌乱后,我竟不那么紧张了。只是望着窗外再次飘落的大雪,心中一片寂静茫然。
邬遇也一直没说话,他又开始一根根抽烟,抽得比什么时候到要凶。他低着头,湿头发贴着额头。我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或许是在船上的短短一两天,我已看惯了他斯文净白的样子。现在看到他略略长出的胡渣,肩膀结实的肌肉,竟感觉像是在看另一个人。那个更沉默的、我后来遇到的修理工的样子。
我知道他不高兴,或许,他是在伤心。这就是他这样的男人,伤心的样子。
“阿遇,邬妙她……”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慰的话,已被他出声打断:“邬妙不会有事。她是死在一个月后,那艘船上的人,后来肯定获救了。”
对哦,他说得有道理。我心情一松,却看到他几乎是非常压抑地吐出鼻腔里的烟气。
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又没有什么办法。我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当男人情绪低落时,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抬起头,我们目光一触。我看不懂他的眼神,那里面全是漆黑。
“那我们现在……”我问。
“再说吧。”他夹着烟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别感冒了。别多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我出去把烟抽完。”
我欲言又止,望着他推开门走上露台。外面冰天雪地,他穿得单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身影,与我脑海中,站在天崩地裂的湖边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我也渐渐明白,他此刻为什么会这样冷漠。因为他不想面对任何人,也不想面对我。
再一次看到邬妙陷入危险,身为哥哥却无能为力,这大概就是他现在情绪失控的原因。我也终于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伤,到底有多深。
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96章 谭皎十三(3)
我望着望着,不知何时就趴床上睡着了。
梦中只觉得周遭无比温暖安静,我睡得非常沉。也许是太饿了,我还做了梦,梦到跟壮鱼一块去吃水煮鱼,不断嚼啊嚼。梦里那鱼还在舔我的脸,特别温柔,从眉毛舔到眼睛,还亲了我的嘴一下。后来居然还爬到我的脖子上,一个劲儿的亲。我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想,难道我真是憋得太饥渴了?
醒来时,外头是黄昏。雪停了,天却似乎更明亮了点。我发现邬遇躺在身边,正在沉睡。
他换上了件我们刚刚在隔壁小卖部买的T恤,还有长裤。洗净的容颜,更显轮廓分明。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看了一会儿,挽起他的一只手。这是一只怎样的手呢,已经完全不像当年那天之骄子的手。很大,宽厚,还有些细小伤口,手掌也结了些薄茧。过去的日子,这男人就是在折磨自己。我亲了一下他的手,不舍得松开。
阿遇,你不知道,只因为有了你,我原本快乐乐乐的一颗心,也变得这么沉默,这么温柔。
阿遇。
我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这么叫你的人。
我的阿遇。
别彷徨,别自责,也别失去信心。哪怕你现在不肯跟我好,我也不不会再跟你怄气计较了。
我要帮你实现愿望。
我要让邬妙和母亲,都平安回到你的身边。那怕为此,要再度在时间的漩涡里沉沦迷茫。
当然,我也要让你将来的愿望里,多一个我存在。
因为你说我是个小太阳啊。你这辈子,唯一拥有的太阳。
——
邬遇醒来时,桌上放着我刚拜托客栈老板炒的两个小菜。沙发上还有两件棉衣,一男一女,也是刚才托老板买的。不过不好意思,当然是情侣款,虽然一深蓝一桃红,情侣得比较低调,但确实是同款。他穿185的,我穿160。
我正在给壮鱼打电话,看到他起身,冲他一笑,接着打电话:“卧槽你别问那么多,过来再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鱼,我这个时候,不能没有你。你过来一趟,来回打车费和住宿费我给你报销。”
好说歹说半天,壮鱼终于肯马上过来了。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我刚才试探性地跟壮鱼通话,很好这个少女刚考完期末考试开始放寒假。也就是说无论我穿越到哪个时间点,她不是在考试,就是要考试、刚考完试……我心中居然对她升起一种莫名的同情。
然而去年冬天的这个壮鱼,果然不记得邬遇,不记得那个案子,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一切事。而我三言两语也无法说清楚,只好拜托她过来。因为我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她是个有灵性的女人。我和邬遇的再次穿越,说不定她又能帮我们再分析出什么。当然,这种感觉,也许只是我对她盲目的信心,就好像她觉得我一定能随随便便破获所有杀人案一样盲目……
第97章 谭皎十三(4)
邬遇已经起床洗漱完了,在我身旁坐下,说:“辛苦了。刚才……抱歉。”我们目光一触,我的心就这么跳了一下,说:“道什么歉啊,快吃东西。”
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因为临近过年,村镇上的人也多了不少。我们也去了上次的那家小店,生意依然很好。我看到店主在招呼,他老婆挺着大肚子,在笑呵呵的收钱。
这让人心中一阵恍然。
后来,我们站在村庄旁的一片树林里,天空中星光浮现,树叶凋零,堆满积雪。我问:“阿遇,本来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邬遇想了一下,说:“去年这个时候,我本来是在西藏。”
“去西藏干什么啊?”我问。
他答:“听说那里离天最近。”
我没说话。
他将烟灰掸在雪地里,笑了一下,说:“确实,那里会让人心情平静。我也是在那里,终于平静下来。不过今天,又有些失态。”
他看我一眼,我笑笑不说话。
我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我也想去西藏。”
他嘴角浮现一丝笑。
我说:“阿遇,等这一切结束,救回了邬妙和你母亲,你带我去西藏好不好?我这样的宅女,从来没去过呢。”
他静了好一会儿,说:“好,一言为定。”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啊。也非常……难受。
可我不想对他说,事情真的能如我们预计的那么顺利吗?时光倒流结束的那一天,不知道我们两个,会在哪里?他保证会记得我,可这种事真的能保证吗?
所以,所以他才一直不肯牵我的手吗?
就只有我,这么傻的,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爱情。但我这一辈子第一次遇见,深深遇见,却是从一开始,就看不到它的未来。
刚才他睡着的时候,我也给爸爸妈妈打过电话,拼命忍着不让他们察觉自己在哭。可当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过去半年,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妈妈说,就那样啊,你工作那么忙,整天只知道玩,早点找个靠谱的男朋友!
他们和壮鱼一样,没有觉出有任何异样。可我依然什么都不记得。
我真的很想回爸爸妈妈身边去,可我知道,自己也许又只能在这个时间点上,呆15天。如果不查出真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所以我只能忍耐,告诉他们很快就会回家,跟从前一样。我必须留在邬遇身边,面对我们两人共同的未来。
只有我们两个。
“去年这个时候……”我苦笑了一下说,“我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他静了一会儿,说:“我的过去,改变了。”
我俩都没说话。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我们的时间为什么会弯折倒流,现在都还找不到原因。秘密,也许就藏在我们在岸边掉进的地下空间里。我们要等15天才能重新回去。
“看那里。”邬遇说。
我抬头望去,看到半山腰上陈教授家的那栋房子。新雪覆盖着一切,我不像邬遇,看不清究竟。却也能看到,三层楼的灯都亮着,几乎是灯火通明。完全不像半年后,黑灯瞎火。
我心头猛地一震。我们回到了半年前,这意味着是不是……
邬遇的神色也变得深沉警惕:“他们家的人都还活着。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起火灾发生的日期,是在两天后。”
第98章 邬遇十三(1)
————邬遇视角————
进了客栈房间后,我第一时间上网查询了关于邬妙的消息。
失踪。
我的母亲意外身故。
今天之前的半年,历史没有任何改变。
……
下午的时候,我的情绪确实很糟糕。直至在冰天雪地中抽了很久的烟,冻得快要麻木,回到房间时,才发现谭皎已经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关了灯,只留一盏台灯,在床边坐下。看着女人恬静的睡颜,阵阵歉疚和心疼涌出。昏暗光线中,什么驱使着我,我将双臂扣在她两侧,低头看着她。那一刻真的不想再忍耐,想要重重抱住她,想要往死里亲吻,想要将她彻底占有。
而我确实也低下头去亲了。
……
片刻后,当我抬头,看到她的浴袍已经松垮垮的,白皙饱满的线条、睡裙下光滑的两条腿,就在眼前。那引诱了我无数次的双腿。这时,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我听到自己骤然失稳的心跳,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她在这时醒来……
她没有醒。
她在梦中咂巴了一下嘴,呼吸声渐稳。
有某种火,在我的脑袋里胸口里燃烧,无人知晓,她亦不知。那火渐渐蔓延,快要吞没我的双眼。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僵持了多长时间,也许很短,也许很长。沉在那野火中的我,根本分辨不出。
但最后,那火慢慢下掩,在她柔和轻盈的呼吸声中,慢慢熄灭,埋进我冰冷的胸腔里去。
我松开女人纤细的手腕,按住自己的额头,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
所以到了这天夜里,我们回到房间,我便拿了枕头被子,扔在沙发上。她望着我的举动,一言不发。
等我关了灯,躺上沙发,黑暗中望着天花板,也能听到她的呼吸起伏,并未睡着。
“沙发挺短的,要不我们换换?”她说。
我说:“不用。”
我们又都静了一会儿。她说:“你其实可以睡床上来。”
我用手背挡住眼睛,慢慢地说:“我做不到。”
不知道她从我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含义,但是她没有再说话。我又躺了一会儿,听到她渐渐变低变慢的呼吸。她睡着了。
而我睁着眼,躺了许久,在她的呼吸声中,在房里属于她的似有似无的气息中,竟也心平气和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睁眼望去,窗帘外已透了日光进来。谭皎还在睡,嘴里嘟囔了一声,一把用被子蒙住头,明显一副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一只腿还挂在床外面。我爬起来,帮她把被子扯过来盖好,然后套上衣服,去打开门。
日光清亮,雪的气息迎风而来。戴着墨镜穿着冲锋衣的清瘦女孩站在门口,看到我,摘下墨镜,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冷静的一点头:“不好意思,敲错门了。”转身欲走。
“壮鱼。”我喊道,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你没敲错,谭皎在里面。她还在睡。”
半年前,谭皎的好朋友,自然已不认得我。
第99章 邬遇十三(2)
壮鱼的惊诧表情一直维持着,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跟我走进房间时,全身都是紧绷的,戒备的。我把沙发上的被子一卷,拍醒迷迷糊糊的谭皎,就去厕所洗漱了。然后就听到外头传来两个女人急急燥燥高低起伏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