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三名人质,看到他俩拔枪,神色都有些怔忪,交换了个眼色,不远不近地继续跟着。
苏眠现在没空搭理他们。比起他们跳梁小丑般的自私和丑恶,她更担心的是七人团,那才是她和韩沉真正的对手。
前方,是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的通道,地面光滑,装修整洁。穿过通道,又是开阔的商区。两人贴着通道,拐了个弯,眼前所见却让苏眠惊呆了——
刑警丁骏,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胸口数处刀伤,脸色苍白地喘息着,眼见是不能活了!
“丁骏!”苏眠惊呼一声。
韩沉离他最近,立刻放下枪扑过去,伸手按住他胸口伤口,替他止血:“坚持住!我带你出去!”
苏眠看得眼眶阵阵发紧,但还是保持着高度清醒,警惕地举枪,戒备着周围。季子苌三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大惊失色。
丁骏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他没看到韩沉身后的三名人质,一把抓住韩沉的手,那嗓音低哑而艰难:“我不成了…快救…徐法医,救出来的人…要杀我们,他现在一个人…对三个……”
他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站得或近或远的五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的手瞬间滑落,眼睛就这么圆瞪着,已然气绝了。
苏眠只感觉到一股寒意没过心头。看着韩沉冷若冰霜的侧脸,同时也能感觉到背后三人的视线。
挑明了。
就是此刻。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身后那三人还没来得及动,韩沉已提枪转身。幽暗间,苏眠只看到他俊朗的脸上,黑眸冷冽得叫人心惊。
“砰砰”两枪,三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何亚尧和陈素琳,已经惨叫一声,脸色剧变、腿部中枪倒地。剩下唯一一个季子苌站立着,露出震惊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韩沉和苏眠的两支枪口,却已同时对准了他。
“l。”韩沉的嗓音又低又冷,“上次的枪伤好了?”
季子苌的脸色慢慢变了。收起惊惶的表情,就像变了个人,脸色平静下来,眼中,慢慢浮现讥诮又懊恼的笑意。
地上的何亚尧和陈素琳还在哀嚎不断,他微蹙了一下眉头,抬腿一脚把他们踢开。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又从口袋里拿出方洁白的手帕,表情很嫌恶地擦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脸。他做这些举动时,苏眠和韩沉都警惕地盯着他。
是的,种种迹象表明,他才是l。而视频里自称“l”的,必然是团队中另一个人,用以混淆视听。
他开口:“你们是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突然就听到“轰”一声巨响。苏眠只听到那声响从自己脚下传来,而她的耳朵瞬间失去声音,身体已开始下坠!
仓皇间,她只看到季子苌——l,看着她,眼神竟然是温柔而平静的。而相隔几步远的韩沉,一把丢掉枪,朝她扑来。却只看到他仿佛被霜雪浸透的漆黑双眼,看到他的双手抓了个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眠的手跟他相错而过,瞬间就跌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急速下坠的过程中,隐约可见大片地基嶙峋如怪兽般的轮廓,还有下方的水波闪烁。失去意识前,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里——这也是七人团计划好的。这里必然陷阱无数。他们大概一直在等机会,等她走到合适的地点,就引爆让她掉下去。说不定丁骏在这里遭受攻击,也是七人团安排好的。
七人团最擅长的,就是放出一大波烟雾弹,然后不动声色地突然出手,达成暗藏的目标。
而下面,是什么等着她?
l拔腿就跑。
然而韩沉动作比他更快,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就揪住了他的后衣领。l转身一拳朝他击来,然后韩沉依然比他快,一拳“嘭”的重击在l的腹部。l闷哼一声,半阵直不起腰来,一抬头,就对上了韩沉的眼睛。那眼神看得l心头一抖,韩沉的动作却无半点停滞,一把抓起他,两个人也跳了下去。?

第153章 好久不见

  徐司白靠在墙壁旁,手里拿着枪,低低地喘着气。
冰冷的金属感,熨贴着掌心。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持枪与人对峙。
他平静地等待着。
刚才,与苏眠他们分开后不久,丁骏的腿伤就有些支撑不住,只能让他留在原地休息。结果等他和张福采救出其他两人后,大概是看他斯文清瘦,那三人立刻翻脸,就将他包围了。
他当时没有开枪,也用不上。法医如果想要伤人杀人,有很多种方法。况且他的身手一向敏捷。
他直接重击其中一人的喉犯神经,造成他神经性休克。另外两人被吓了一跳,一时不敢上前。而他没有跟他们纠缠,转身就走。
苏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推移,这个名字,就像咒语一样在他心中徘徊。因为痛、爱和迷惘,他的心越来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她,映出清晰的倒影来。
想要找到她,想要呵护她,想要站在她身侧。哪怕此刻她的身旁,已经有人守护。
徐司白的头微微后仰,墙面冰冷,还有潮湿的气息,贴着脖子。他闭上眼,听到墙后响起脚步声。
犹疑,迟滞,是那两人其中的一个。
一直纠缠不休。这令他心中升起一丝厌恶。他对这地下毕竟不熟悉,而他们了如指掌。加之他一路在寻找她,所以反而被他们咬上了。
近了。
他决定这次解决掉他们。
眼见一只脚迈出了墙根,徐司白身形快如鬼魅,一个转身,提枪就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来人正是张福采。他手里还拿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刀,也许是七人团给的。一看到徐司白手里的枪,他傻眼了,因为之前徐司白完全没拔过枪。如果知道他有枪,张福采是绝对不敢追来的。
“哐当——”一声,张福采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他连声道:“警官,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是绑匪说的,如果不杀你们,就会杀了我…你饶了我吧!警官,我真的不敢了!我认罪!”
徐司白静静地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张福采只觉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幽深,有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我不是警察。”他忽然说道。
张福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但听他嗓音温和悦耳,不由得心情一松,心想自己只要认了罪,他应该不会再把自己怎样。警方的人,总不至于要杀了他吧…
“砰。”
清脆的、近在咫尺的声音。
张福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徐司白缓缓放下了枪。
他嘭然倒地,一枪毙命。
徐司白盯着他的尸体几秒钟,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是另一个人——集团董事长何经纶。他就站在十几米远外的走廊里,满脸惊惶地看着这一幕。与徐司白视线一对,他转身就跑。
徐司白一直看着他跑得很远,直至就快看不到了。他抬手举枪。
那人应声倒下。
也许这些年来,生或死,杀人或是救人,他都漠不关心。
他只想安静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做法医,陪伴在她身边。
但直至今时今日,他才察觉。
原来亲手杀人,尤其是为了她杀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而他,并不排斥。
徐司白脸色淡漠地弯下腰,去捡弹壳。同时掏出手帕,将手枪擦拭干净。他并不打算为这件事去坐牢。
刚戴上手套,将手枪放回口袋里,突然间,动作一顿。
他霍然抬头。
前方幽暗的商区里,林立的货架与模特背后,他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个女人,站立着。
男人的脸大半藏在阴暗里,只能看到他高挑的身形,和笔挺的西服。而他怀里的女人,黑色警大衣,娉婷的身形,还有苍白俏丽的脸,紧闭的双眼,不是苏眠是谁?
徐司白的心头重重一震。
然而两人的身影在角落里一闪而逝,顷刻间就退回黑暗里,地下商场四通八达障碍无数,瞬间就不知去向。徐司白几乎是立刻拔出枪,白皙的俊脸寒意弥漫,朝他俩急追而去。
——
地铁。
轰隆的呼啸声,几乎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又黑又深的隧道,像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巨龙。
唠叨站在两节车厢的中间,正弯着腰,拼命解开车厢间的链扣。几个年轻人站在他身边,七手八脚都在帮忙。
而他们身后,一旁,是塞得像罐头一样满登登的车厢,人挤人,全是人。另一旁,却是空空荡荡,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驾驶室。只有一排排吊着的扶手把,在晃荡着。
车厢内的气氛紧张得不行。所有人都盯着唠叨等人的举动,不时有人问道:“解开了吗?解开了吗?”“还不行吗?”
唠叨闷不吭声地埋头忙碌着,其中一名帮他的年轻男人是工程专业的,有些发愁地摇了摇头:“警察同志,这条链扣打了死结,死活解不开,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车厢内的人一片哗然,更加紧张和恐惧起来。
唠叨平时斯文又爱笑,此刻脸却绷得铁青,看着都有些吓人。他蹲在地上,静默片刻,抓了抓自己的头,突然脸色一冷,站了起来。
“都让开!”他大喊一声,拔出了腰间配枪。
车厢口的几个人都退了回去。人群也整体往后退了一小截。唠叨定了定神,瞄准那解不开的链扣。
“砰砰砰砰——”数声枪响,唠叨眉都没皱一下,几乎一口气打光了枪里所有的子弹。车厢内的人却吓得尖叫出声。
这时,人们却看到,唠叨脸上忽然露出喜色,然后竟然放下枪,哈哈大笑起来:“成啦!”
众人全都低头望去,果然看到那链扣已经被打裂成几段,而两节车厢之间,前半段地铁和后半段地铁间,就这么骤然分开了!连带着他们耳边轰轰隆隆的行驶声,仿佛瞬间有所减缓了!
“啊!”
“得救了!”
欢呼声瞬间如同爆发的海浪,响彻整列地铁。人们欢呼着、大喊着,哭着笑着,整片长长的人龙,简直成了沸腾的海洋。
还有什么,比死里求生,更让人喜极而泣的呢?
唠叨在短时间内强行疏散了前半段车厢的人,又弄了半天链扣,此时已累得精疲力竭,一下子跌坐在原地,望着慢慢远离的他们,笑了。
“等等!”人群中有人喊道,“警察还在那边。”
是刚才帮他的几个小伙子,这么一喊,瞬间很多人都关切地望过来。
“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办?”又有人焦急地喊道。
“快过来!快跳过来!”话音未落,立刻有好几个人,冒险将身体探出悬空的车门,将手朝唠叨伸过来。
“跳啊!快跳啊!”无数人都朝他喊道。
此时,两节车厢间的距离还未完全拉远。唠叨只要一伸手,真的能够住他们的手。
他坐在地上,拿着那一只只手,忽然笑了。仿佛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他没有去够他们的手,而是立在原地,一跺脚,朝众人行了个漂亮又标准的礼:“你们保重!车停稳后,马上会有人营救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直接朝驾驶室跑去。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都有些呆住了。“回来!回来!”更多的呼喊声,传进唠叨的耳朵里。他眼眶一热,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嘭”一声摔上,将所有声音,都关在了外头。
驾驶室里,冷面依旧站在驾驶面板前,听到动静,静默了一会儿,说:“你不需要回来。”
唠叨吸了吸鼻子,笑笑,走到他身旁:“那不成,黑盾组的冷面和唠叨,永远不分开啊。而且说不定什么事,你还要我出主意帮忙呢。”
冷面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前方,淡淡地说:
“回来就回来。也没必要哭吧?”
唠叨:“…冷面你果然太过分了太没人情味了!我怕死不行吗?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车开到安全区域,咱俩就好跳车逃命呢!”
两人正说话间,通讯设备响了。秦文泷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冷面、唠叨。”
“在。”
“在。”
“你们的运行线路测算出来了。十分钟后,你们就会驶离市区,进入汉江的江底隧道。”秦文泷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涸,“半岛酒店站建成还未开通,你们会撞过来。”
——
半岛地面,疏散还在继续。每个人都在奔走,许多人在呼喊,许多人脸上挂着泪水。
a穿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宽沿帽,就这么低着头,穿行在人群中。
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没看任何人。他离开了某座商厦上的表演舞台,与人群越走越远,这样行色匆匆,直至到了完全无人的酒店花园一角。
掀开块地下管道的井盖,他纵身跳了进去,再合上井盖,嘴角勾起一丝平静的笑容。
a,悲行者a。
l,悖德狂l。
r,失心者r。

这是她曾经给他们起的外号,那么犀利,却又那么悲悯。尽管那时,她不过是为了卧底而亲近他们。
而s,微笑纵容。
现在,地下,他们所期待的,他们所热爱的,是否终于会到来?
——
相隔数十米,更深的地下。
因为爆炸冲击波而震荡晕厥的苏眠,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盏灯。一盏橘色的、柔和的灯,就放在离她不远的书桌上。而正因为这房间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其他任何光源,所以更显得那灯醒目。
而她趴在桔红色的沙发里,那沙发极为柔软,她整个人几乎都要陷进去。除此之外,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周围很静很静。
苏眠定了定神,一下子从沙发里坐起来,发现腰间的枪已经被人卸走了。
“醒了?”一道低沉的,非常非常沉静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眠整个人瞬间一僵,缓缓回头。
黯淡无光的角落,他坐在一把长椅里,低着头,看不清面目。黑色西装,人高腿长。只见指间,一根细细长长的香烟,在静静燃烧。
此情此景,男人落寞的剪影,两人寂静的相处,竟带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因他阴暗下来,而她站立其中,所有的脉搏血液,仿佛都感觉到彻骨的凉意,惶惶然在她体内奔走。
“好久不见,苏眠。”他轻声说道。

第154章 永不节哀

  苏眠曾经试想过无数次,与s再见面的场景。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原来她心中涌起最多的,不是憎恨和厌恶,而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寂静。
“这里是安全屋。”他轻声说道,俊朗的轮廓在阴影里半明半暗,“有几个房间,也有生存储备。楼上全塌了,也没有关系。等一切结束,我们再出去。”
苏眠缓缓抬头,看着周围。果然一侧还有扇门洞开着,黑漆漆的通往别的房间。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站在黑暗里。
a、l还是r?
“你想怎样?”她问。嗓音很冷很冷。
他静默了一瞬,转过脸来。
“想让你想起我。”
离开阴暗,光线覆盖。那是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柔软的黑发遮不住他的眉眼,他的眼睛寂静、温和而深邃。灯光在他鼻翼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微抿着。五官并非多么出众,但你却无法不注意到他周身那静朗如同深海般的气质。
黑色西装里是洁白的一尘不染的衬衣,头两颗纽扣很随意的解开,他的双手搭在椅背上,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她。
某些人的存在,是深深烙入你心底的。即使失去记忆,你依然能感觉到他。于苏眠而言,譬如韩沉,譬如…s。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间,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些模糊的影像。曾经也是这样一个男人,坐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窗前,看着日出与黄昏。而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凝视。
压下心头所有思绪。苏眠的心,竟也慢慢变得平静如这安全屋中流淌的空气。因为这么多年,她已太想知道当年的事,太想知道一切。所以此刻她安静不动,静静地等他讲述一切。
他却转过脸去,不再直视她,而是抬手轻轻吸了口烟,低垂着眼眸,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幽暗角落。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只有八岁,我十三岁。”
苏眠的心微微一颤。这是完完全全出乎她意料的。那么早,并且从无人提及知晓。而且八岁?1997年。那一年…档案记录,那一年她的父亲因公殉职。
“是你父亲死的那年。”像是洞悉了她的所有猜测,他缓缓说道,“你父亲负责侦办我父亲的连环杀人案件。而我父亲,最终杀了你父亲,并且成功逃脱。”
苏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插进自己的长发里,思绪仿佛也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悠远、隐忍而悲痛。
“我父亲是个天生的犯罪天才。”他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教的。组织、设计、逃脱,安排替身…阅读、学习和坚持。”
讲完这句话,他就转头看着她。苏眠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那会是怎样的一段过去?
连环杀手之子,殉职刑警的女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她懵懂无知,全无记忆。而他,记得那样清楚。
他又抬手吸了口烟,嗓音变得有些沉洌。就像封藏许久的酒,清澈醇厚,在你耳际挥之不去。
“当时我也在场,清楚记得你父亲死之前,看我的眼神。”他顿了顿,苏眠却已无从得知,父亲当时,是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
“后来我瞒着父亲,一个人偷偷去了你父亲的追悼会,看到了你。”他轻声说,“我对你说:’节哀’。你却说:’永不节哀。直到抓到杀死我爸爸的凶手’。”
苏眠心头一震,却见他的眼眸中,浮现更加温柔浓重的情绪。
身为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态,要怎么对她讲述那一段感情呢?
讲此后很长的时间,那个男孩,就一直记得少女的那双眼睛?而“永不节哀”这句话,就如同一句咒语,一个信仰,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之后又有多少次,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她的楼下,她的学校。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的喜笑哀愁。
那个曾经用那么怜悯的眼神望着他的刑警,他的女儿,是否跟父亲是同一种人?
万般情绪和种种记忆,他和她之间的缘起缘灭,要怎么概括?
他的手臂静静垂落在椅子旁,苏眠看到一截烟灰无声无息掉了下来。然后他慢慢地说:“一个少女,却有永不节哀的勇气。如果我能拥有她,我的人生,就不会再孤独。”
苏眠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这并不是因为对他的同情或心软。而是真的如他,还有七人团其他人所说,她的的确确真真切切能感觉到,他温柔空旷如荒原般的感情。哪怕他是杀人无数的恶魔,她却偏偏能感觉到,他的悲哀和无力。
然而她开口了,嗓音却冰冷得连她自己都感觉彻骨惊心:“你父亲杀了我父亲,你是犯罪集团的首领。你觉得我们可能在一起?”
冷冷的、极具嘲讽的逼问。
他安静了几秒钟。
“苏眠。”他温和地说,那温和竟像是经年累月沉淀进他的骨髓中,“世上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充满希望的爱情。”
苏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也捻灭了烟头,手静静地搭在膝盖上。过了一会儿,他说:“苏眠,我以前对你说过,但是你不信。在你的理论里,精神病态们的特点很鲜明——
擅长语言表达,富有感染力。但是天生缺乏中央组织者,永远无法保持自己的所想所说,在一个方向上;
冲动易怒。一旦冲动,就容易犯罪;大多数人酗酒,因为酒精能够唤醒我们比正常人更迟缓的神经;渴望一切刺激,因为我们天生就麻木不仁…
可是唯独有一点,你说错了。”
空旷安静的室内,除了两个人的嗓音和呼吸,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苏眠感觉到莫大的悲哀和滞闷感,没过心头。因为她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抬眸看着她,眼眸黑如这寂静地底的颜色。
“我爱着你。我的情感并不是浅薄而空乏的,我一直能感觉到你。”?

第155章 罪恶之王

  “几年后我从国外回来,你身边,已经有韩沉了。”他的嗓音如同潺潺流水,这句话却说得很静很静。
苏眠并不能太准确的想像,当年的少年,长成年轻男人,再见到她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只余少年老成的空惘和悲凉。
又也许,是一切黑暗与光明交织岁月的开始。
她爱的,是这世上最正直最纯净的男人。
而他,是站在黑暗深处的,年轻的罪恶之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苏眠缓缓开口:“所以,从我进入七人团做卧底开始,你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他点了点头:“有关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知道。”
苏眠的心情,压抑得有些令她喘不过气来。原来几乎令她肝脑涂地的卧底生涯,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请君入瓮。
“所以…”她的嗓音有些干涩,“当年警方计划失败,也是因为我的身份早就被识破?”
没料到这个问题,却令他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