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徐司白穿着黑色呢绒大衣,驾驶雪弗兰,闪着警灯,行驶在一条空旷无人的马路上。
在得知苏眠又接到罪犯发来的短信后,他便也向秦文泷申请,加入了通宵巡逻的队伍。这并不是法医分内之事,但苏眠连夜都在外巡逻,他便不想呆在宿舍安睡。
那样离她太远。这样巡逻,也算是为了分担了一分,她也就会更安全。
前方是红绿灯。尽管半夜已经没有其他车辆行人,徐司白还是缓缓停下,耐心地等待绿灯。他每日规律作息,很少这样熬夜,清隽的脸很快就有了倦意。他点了根烟,想着刚才在警局,看到她急匆匆下楼,上了韩沉的车。
内心浮起隐隐的痛,但他已熟悉了这样微弱、绵长而无可奈何的痛。只安安静静地抽着烟,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她幸福就好。这才是爱一个人的初衷。
右侧公路上,驶来一辆大货车。
深夜里,这些外省大货车都是开得肆无忌惮,忙着赶路。见它车速挺快,尽管已经变了绿灯,徐司白还是没有发动,礼让它先行。又有些分神地盯着指间的烟圈,到底是记挂着苏眠的安危,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眼看那大货车驶到了跟前,车前大灯也没关,亮得刺眼。徐司白微蹙眉头,下意识眯着眼。却在这电光火石间,突然就见到那车一个转向,庞大的车头就朝他冲来!
徐司白心头突地一跳。惊鸿一瞥间,竟望见那耀目的灯光后,驾驶位上坐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材高大,那双深邃修长的眼睛里居然还有笑意,不正是曾经被监控拍到的a?!
徐司白虽然一直在办公室从事技术工作,脑袋和身体的反应却是极快极敏锐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被人称为“江城第一快手”法医。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避不退,一脚油门踩到底,竟直接向前冲去!
毫厘之差,眼看就要跟大货车碰撞擦身而过,避过这可怕的一击!哪里知道a的反应也是出乎他意料的快,眼中的笑意也更浓,双手猛打方向盘,只听“轰”一声巨响,货车结结实实一头撞在雪弗兰上,直接把它撞到了路旁的墙壁上,陷进去一大块。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迅速而无声。a跳下车,r也从后车厢出来,两人合力将满头是血昏迷的徐司白,抬进了后车厢。然后将他的雪弗兰也开了进去。最后将地上的碎玻璃扫得干干净净。
几分钟后,离这个地点最近的巡警听到声响赶到后,看到空空如也的现场,又立刻调集路口监控,结果发现摄像头大概是被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了。到底有巡逻的重任在身,巡警也就暂时把这事儿简单记录下来,立刻又在马路上继续巡逻。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就到了早上五点多。
天还是黑的,距离案发,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唠叨和周小篆开着辆警车,又绕回了距离省厅不远的一条小巷旁。唠叨刚停好车,两人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彼此,都是熊猫眼,嘿嘿笑了。
说累,黑盾组无疑是最累的。这几天总共就没睡上几个小时,现在又转了一整晚,一停下来,闭上眼几乎都能睡着。
不过,无论多困,对于周小篆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吃。
他推开车门,又转头看着唠叨:“你真不跟我一起下去吃?大战在即,一定要来碗热干面提提神啊!”
唠叨放平座椅靠背,跟堆烂泥似地瘫了上去:“免了!我要抓紧时间睡觉,你吃完给我带一碗来,我完全可以边睡边吃。”
周小篆忍俊不禁,跳下车,一阵寒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双手插入口袋里,朝前走去。前方巷子里,只有一间铺子亮着灯。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开门总是很早,做的面也很好吃。周小篆是个心善的,每次只要经过,都会来吃。
又往巷子里走了一段,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忽然间,他微微一怔。
因为他听到了身后,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不是唠叨。这么早,是路人?
某种奇异的直觉,涌上心头。周小篆的后背和掌心都浸出了阵阵冷汗。如果真的是…他们,他能对付得了吗?
他没回头,也没停步,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继续往前走。这时,却听到那脚步声消失了。
那人去了哪里?想干什么?
突然间,肩膀一沉,竟然被人伸手搭住了:“喂。”
周小篆条件反射地全身一抖,也暗暗握紧了拳猛地回头,结果就看到了他在监控里看了无数遍的、那张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脸。
a!
a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看到a的眼睛里露出笑意,一记凌厉的右钩拳,就狠狠揍在他腹部。力道如此之大,出拳如此之快,竟然完全不输冷面。周小篆尽管戒备着,也完全无法与之匹敌,被这一拳揍得直接撞在了墙上,弯着腰半阵直不起来。
然而,就听到了a的轻笑声。
小篆满脸都是血,低着头,就看到灯光之下,a的影子缓缓靠近。
“别挣扎了,跟我走吧。”a柔柔和和的说。
小篆暗暗咬了咬牙:“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扭头,就这么用头直接朝a的腹部狠狠撞去。
a万没想到黑盾组最弱的人,挨了他一拳,估计内脏都打爆了,居然还能硬撑着使诈还击。他躲闪不及,这一下被小篆撞了个结实,竟也摔倒在地上,脸色瞬间铁青,响亮地骂了句:“卧槽你属牛地啊!”
小篆哪里还会放过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扶着墙,抓起腰间佩枪,对着天空,就要鸣枪示警!
“砰。”
比枪声更微弱的一声闷响,更快响起。
a捧着下巴坐在地上,看着周小篆脸色一变,缓缓倒地,双眼紧闭,昏死过去。他从地上跳起来,看着站在阴影中的r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支麻醉枪。
“你竟然输给了周小篆。”r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就走,“把他抱上车。”
a那叫一个生气,扛起周小篆,轻哼了一声,追了上去。
——
6点半。
韩沉、苏眠、冷面等人,已经回到了警方的一辆移动指挥车上,监视全市的巡逻情况。
就在这时,桌上的通讯器突兀地响起。
众人对视一眼,这样敏感的时间段,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惕。韩沉脸色冷冽地接起:“说!”
那头的巡警声音急促而紧张:“报告!扬子湖公园的男厕外,发现了两个小丑!”
第125章 R的世界
“她会怎么选择?”
“我不知道。”
“无论她选谁,结局都一样。”
“呵…”
…
天就要亮了。
数辆警车,正往发现小丑的扬子湖公园,飞驰而去。
苏眠跟韩沉坐在一辆指挥车里,望着公路前方未散的晨雾,她的心绪便似这雾色般缠绕。她轻轻握住了韩沉的手。韩沉手肘撑着车窗,望着前方,将她的手牵过来,扣在自己大腿上。
6:35。
距离爆炸,还有半个小时。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能赶到。
全体警察彻夜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这一次,两名小丑刚走出公园男厕,就被巡警发现。一来,他们未能去往更繁华的路段,引起新一轮的恐慌;二来,警方也有了更充裕的时间,去拆除炸弹。
“小篆的电话关机。”冷面放下手机,又拨给唠叨。
韩沉微蹙了一下眉头,苏眠则“咦”了一声,扭头对冷面道:“不对啊。小篆每天都随身带着充电宝,永不关机的。”
电话很快打通。足足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唠叨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明显刚睡醒:“喂?冷面,什么事?”
冷面:“小丑出现,扬子湖公园。你们在哪?”
苏眠看着冷面,等待确认他们的行踪。韩沉也侧转头,手臂搭在苏眠身后靠背上,眼眸微阖地听着。
电话那头——
唠叨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坐直了,望着已经微亮的天色,有点发愣。刚才小篆一下车,他就睡着了。现在一看表,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小篆还没回来。
他一边报告自己的方位,一边推门下车,说:“小篆去吃早饭了,我在车上睡觉呢。我现在过去找他,找到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就急匆匆地往巷子里跑去。
…
“小篆去吃早饭了。”冷面放下电话,“他们马上过来。”
韩沉没说话,眸色幽黑。苏眠“哦”了一声,但总觉得小篆关机这事儿挺奇怪的。她正要掏出手机,自己打给他,这时车却一个急煞,停稳了。
所有人都同时抬头,望向车外。郁郁葱葱的公园里,雾气像轻纱般萦绕。偏僻的公共厕所前,已围了几辆警车,远远看到两个小丑,站在正中。几名刑警穿着防暴服,正在他们身旁安抚。
车厢门刷地拉开,所有人下车。苏眠来不及给小篆打电话了,又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韩沉在她身后跳下车,转头却对冷面道:“调一队人,去看看唠叨和小篆。”
冷面领命去了。苏眠和韩沉对视一眼,他的眼漆黑沉静,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背,示意她跟自己朝前走去。
——
唠叨一走进巷子深处,就感觉不对劲。
他闻到了一点血腥的气息。这让他的心,倏地抓了起来。
前方,老婆婆的面馆亮亮堂堂的开着,三两桌客人在过早;巷子另一头,零零散散的路人走过来。哪里有周小篆的影子。他屏气凝神,贴着墙根,寻着那一丝血腥味往前找。一眼就看到斑驳的墙角下,溅了几滴鲜血,几乎干了,只有些许湿润——正好与小篆进巷子的时间吻合!而地上的泥土被踩得很凌乱,看起来就像是发生过激烈的斗殴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立马疯狂地沿着这小巷寻找起来,抓住路人一个个急急地询问。再抬头看向白亮白亮的天,竟只觉得寒意彻骨、心惊胆战。
——
“第一名受害者叫王远德,第二名受害者叫苏大勇。”最先抵达现场的巡警,快速向韩沉等人汇报着情况,“都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居民区,都是昨天大半夜被人闷棍打晕,醒来就在厕所了。”
韩沉、苏眠等人也都穿上了防爆服,然后对了一下表:6:42。距离爆炸,还有25分钟。
省里最厉害的拆弹专家,也已抵达现场,正扑在两名受害者身旁,仔细端详。这次,时间虽然也紧张,但比前两次已经好太多。所以警方双管齐下:一方面,专家想办法拆;同时,黑盾组负责破译密码。只要有一条路能走通,人就能救下来。
韩沉戴上黑手套,走到第一个人面前,苏眠紧随其后。
尽管有警方一直安抚,受害人的情绪反应依然很激烈,哭着哆嗦着,话都说不出一句连续的。
韩沉抬眸看着他,嗓音有点淡:“别哆嗦。好好配合,否则我们怎么救你?”许是他的表情太沉着,气场又太强大,受害人抽泣着望着他,竟然奇异地安静下来。
“凶手教你唱的歌,内容是什么?”苏眠问。
“歌?”受害人又吸了吸鼻子,摇头,“没、没唱歌。他让我背了…背了一首诗。”这时旁边的刑警将记录本和笔递过来:“这是他刚才口述的内容。”
韩沉接过,眉目沉凝地看着。苏眠一看内容,愣住了。
“宇宙最简单的存在,
交错复转。
生命最繁复的形式,
朝失暮得。
可以覆盖每一天,
可以占据每一年。
错失依旧会复得。
于我虚无的梦境中,
他的名字,
终不会被时光掩盖。”
两人看着这首诗,一时都没说话。身旁其他刑警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最后,全都抬头,看着韩沉。
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分,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韩沉居然还很冷静,拿着那张纸,修长的手指在纸的背面轻轻敲了几下,忽然抬头,看向的却是苏眠。
于是众人也全都看着苏眠。
“苏眠,我需要你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先帮我确定两件事。”他说。
苏眠微愣了一下,答:“好。”
韩沉:“这首诗是谁写的?”
“r。”苏眠张口就答。
她明白韩沉为什么要问她。论对那三个人的了解,大概谁也比不上她。而从犯罪心理角度,写诗的人不同,涵义和密码就会天差地别——哪怕他们同为七人团成员。
a必然写不出这样的诗。l的风格会更夸张、煽情和抽象,但本质不会太复杂,那才是他的style。而眼前这首诗,是简洁的,你却能感觉到它的涵义深沉。三个人里,只可能是r。况且l还被韩沉打成了重伤,怕是没心情和体力写诗的。
韩沉盯着她的眼睛,白皙的脸静静的,眼眸却显得有些氤氲,像是若有所思。
“你认为这首诗,到底是在讲什么?”他又问。
旁边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是啊,这首诗到底在讲什么?苏眠微微沉吟了一下,目光又落在纸面上。其实刚刚看到这段文字,她的第一感觉,就是…
“我怎么觉得,是在讲数学和哲学?”她说,“你知道,一直有一种说法,数学才是最简洁、最基本的存在,衍生出复杂的学科和生命。这首诗,读起来有点那个意思。后面几句,比较抒情,整体串起来,有点哲学的意味。”
讲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一直以来,他们对于r的了解,都是最少的。他是一个医生,他是视频中的一个黑影,他拿走女人的心脏不留下任何痕迹。却没料到,r的思维,是这样的特点。他大概是喜欢数学的,喜欢探究事物背后的涵义,也许他会很具有洞察力,甚至他的思维会很具有魅力。
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不过…
苏眠心念一动,数学?韩沉这人虽然跟哲学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是个数学帝。
想到这里,她一抬头,就撞见韩沉沉思的表情。乌黑的眉眼,清朗的轮廓,衬衫领口因为整晚忙碌微皱着,神态却十分专注。
旁人也都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想的也都是,韩沉虽然号称神探,但疯子写的诗,他要怎么琢磨出来。苏眠却不这么想,在读这首诗时,她没把r当成疯子。韩沉擅长数学,r显然对数学有感情。这根本就是两人的一次pk。
结果谁也没想到,韩沉这么思索了一会儿就抬起头,将那纸折好递给苏眠,眼中闪过很淡很淡的笑意:“密码是18749019。”
第126章 生而复死
韩沉一说完,大家都愣住了。
到底事关重大,他看一眼众人,语速极快地解释道:
“最简单的存在,1。
生命最繁复的形式:8。从0到9的数字中,只有它,既与正无穷的符号相似,又与dna链形状一致。至于第一句第二句末尾的’交错复转’和’朝失暮得’,就像苏眠所说,更像是在抒情。大概是凶手自己对这两个数字的感觉。
可以覆盖每一天:7。一周7天,全部覆盖;
可以占据每一年:4。一年四季。
错失依旧会复得…”
他微一沉吟,苏眠等人听得专注,呼吸仿佛也随着他的声音一顿。却见他眼中掠过淡淡的嘲讽的笑意:“这句话不过是凶手玩的文字小游戏。’错、失、复、得’四字,同样出现在我刚才说的数字1和8的末尾句中,’依旧’,表示再来一次,所以1和8叠加相加是9。同时,错失复得的字面含义,也有长久之意,与9谐音。”
苏眠瞪大眼,低喃道:“太狡猾了…”
韩沉的眼睛依旧漆黑难辨,他继续说道:“虚无的梦境,虚无,只可能是0。最后,他的名字,终不会被时光掩盖…”他看向苏眠:“还记得上一首诗,是如何结尾的吗?”
旁人还一头雾水,苏眠一挑眉,脱口而出:“明白了!以s为中心,所以这里的他,指代的就是s。s在字母表中的顺序是…”她到底不擅长数学,立马在心里默算着,但已有了八成把握。
韩沉眸色清冽地道出答案:“是19。所以,18749019。数列归零后,再往1和9收敛,这也符合他整首诗始终强调的,循环、轮回的意义。”
韩沉一说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此时空旷的公园里,暮霭已经散去,阳光穿破云层照射下来。众人静静矗立着,唯独受害者胸口炸弹上显示的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快速流逝着,气氛紧张而严肃。
对于韩沉的推理,苏眠是最有信心的。很简单的道理——若单看字面内容,可能会有许多种解读。但懂数学的人,他们的思维模式一定是最相近的。所以,韩沉所解读的,最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短暂的静默后,韩沉和苏眠对视一眼,苏眠用力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转头,望着受害人。而其他警察,也都看着他。
受害人刚刚也听到了韩沉的推理,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颤颤巍巍地说:“你、你确定是这个吗?”
韩沉走到他跟前,抬起手指,眼眸微阖,只丢给他两个字:“信我。”
明明是最简单的两个字,他低沉轻慢的嗓音,却无端端叫人心头一定。苏眠屏气凝神看着他的动作,受害人一牙咬,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拆弹专家点了点头,暂时退到一旁。而周围,警车旁、防爆盾后,所有的人都跟苏眠一样,屏住呼吸注视着。甚至在相隔甚远的省厅办公室里,厅领导们也都抬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
炸弹上的时间,还在迅速倒数:13:02、13:01、13:00、12:59…
韩沉低着头,眸色轻敛,手指在密码锁上快速跳动——18749019!
全场寂静。
苏眠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受害人的脸上一下子掉落泪水。
12:57。
数字定格。
受害人呆呆地望着胸口不再跳动的时间,韩沉、苏眠和拆弹专家的脸上同时浮现笑意。周围警察们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全都拥抱着、击掌着、大喊着,那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公园的上空!
在头几次的猝不及防后,今天,警方终于成功营救下,第一名受害者!
这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苏眠一抬头,就对上了韩沉隽黑的眼睛。他眼中有淡淡的笑,盯着她。而她的心头,就像是被他眼中的暖流环绕着,悸动,却无声。
两人只静静对视了一秒钟,就同时抬头。
还有第二名受害者。
…
大概是看到另一个人被救,第二名受害者早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救我救我!”但当韩沉和苏眠走到他跟前,却发觉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惊恐绝望,眼泪掉得更凶,倒不像是看到获救希望的样子。。
苏眠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而韩沉眸色轻敛,问:“诗的内容?”
旁边陪伴受害者的刑警动了动嘴唇,而他本人简直面如死灰,颤声答道:“没有、没有!他什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走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韩沉不发一言,而苏眠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没有?没有用于解密的诗?难道a已经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也不再遵守游戏规则,铁了心地要炸死这个人?
受害者看到警察们的反应,哭得更加慌乱。倒是他身旁的拆弹专家,朝韩沉点了点头:“我再试试,有希望拆除。”
这话终于让受害者停止哭泣,巴巴地望着拆弹专家。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到了拆弹专家身上。韩沉和苏眠并肩而立。晨色之中,黑色夹克衬得他的脸如同寒玉般白皙。他看着受害者,理了理自己的黑色手套,话却是对苏眠说的:“你怎么看?”
然后就听到苏眠低低“嗯”了一声答:“我在想,如果我是a,今早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又会想要设置什么样的密码?”
韩沉动作一顿,转头看着她。
初升的阳光中,她的头发绑得很高,人也站得很直。连日的辛苦,令她眼睛下方全是黑眼圈,肤色又白,看起来跟熊猫似的。此刻她的表情却是很坚定,坚定地、专注地望着受害者。
韩沉静静注视她片刻,抬头跟她一起,望着受害者,忽然又开口问道:“‘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见过凶手?”
这话令受害者和苏眠同时一愣。他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看是看到了,可是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到脸啊。”
苏眠却一个激灵,如获至宝般冲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问:“那他当时都做了什么?有什么动作,站在什么地方?你仔仔细细全告诉我,说不定我们还能搏一把!”
a是个那样热爱游戏的人,还让r为第一名受害者制定了这样复杂精密的密码。没理由到了第二个人,突然破坏游戏规则。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密码是存在的。并且很可能,是她知道的、一串具有特定意义的数字。这样,对a来说,才有游戏的意义。
他要她猜。要她冒极大的风险,凭空去猜。
可这串数字,会是什么呢?
而她的话,令受害者也是一呆,脑海中迅速浮现,今天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光线暗淡、夹杂着腥臭味的厕所里,他浑浑噩噩地醒来,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他的心。而那个男人,就坐在不远处一张破破烂烂的椅子里。
那人戴着顶深蓝色的、磨出毛边的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双十分冷漠的眼睛。他靠在椅子里,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指,慢慢地、一下下地敲着。像是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