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但这样子可以救人免于一死。”吉敷回答道。
“你小子明白我们的心里感受吗?!”
听到这句,吉敷不由得盯着男子的脸看了起来。
“你们又明白别人的感受吗?就因为这玩意儿,恩田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关了四十年。他在法庭上被人骗得晕头转向,最后被判处死刑。那些默默等待行刑之人的心里感受你们又明白吗?”吉敷拍了拍手中的包,说道。
“你就明白吗?你这浑蛋。”对方厉喝道。
“至少比你们明白。”
自己并不是什么精英,但对身处铁窗那端的人的心里感受肯定要比这帮家伙明白得多。那些光着脚在泥地或雪地上四处爬的人的绝望心情,是这些整天立于干净办公桌或法庭之上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少在那里装懂了。审判时被骗得晕头转向?笑死人了。就凭你那股子正义感吗?同情?怜悯?还是你睡了人家老婆啊?”另一名中年男子说道。声音中夹杂着嘲笑。
吉敷也跟着冷笑起来。“看来这就是你们理解力的极限了啊?这既不是正义感,也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
“那你说是什么?”
“说了你们也不会懂。啊,不,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确实沉溺于七十岁的恩田太太的温柔中了哦。这东西我带走了,包还你。这次你们湮灭证据的行为,就等到重审法庭上去忏悔吧。如果你们识相,啥都不说,我就当是在友田家找到这东西的。”
吉敷把包扔还给中年男子,回到问据井借来的车子上。关上车门,立刻开动了车子。真是好险啊,千钧一发。
10
作家松田家在一○六国道沿线上。从车站步行前往的话,会感觉很远,驱车前往却方便很多。松田家门口有块停车用的空地,一眼就能认出来。一开上国道,卡车的轰鸣声就不绝于耳,让人心烦意乱。松田家二楼的书房与之完全相反,安静得让人心思沉静。为了抵御冬日的严寒,窗户装了双层玻璃,隔音效果也不错。
松田家六叠大的书房绝对不能说狭小,但在挤进据井律师、恩田繁子、作家秋山和两名学生之后,不光椅子不够坐,连书房本身也让人感觉颇为狭窄。
松田家估计鲜有人来,就连女主人端来的红茶茶杯都是各式各样的。
吉敷打电话给村川教授,一边通话,一边把目光投向松田书桌上的电脑。电脑连着数码相机,从刚才起,松田一直用它不停地给桌上的头盖骨拍照。
“能再让我看一下缺失的下颌骨部分和咬合处吗?尤其是左边。能给臼齿附近来个特写吗?”
村川说,吉敷原话转达,松田再拍摄。
“哦,原来如此。”
在自己的研究室里接收到画面之后,村川的声音立刻传人吉敷耳中。吉敷再尽可能将原话转达给众人。
“下颌骨损伤很严重,上颚也有很大的损伤。”村川说道。
下午吉敷离开以后,两名学生在井里找到了碎成三块的下颌骨。
村川接着说道:“首先需要确定的问题是这块头盖骨是不是河合的,如果不是,说多少都没用。要是还有河合民夫生前的牙科治疗记录就好了,牙齿整体的X光片也行。若没有这类东西的话,就无法断定这是否是河合的头盖骨了。”
“估计很难。就算拍过X光片,过了这么久,牙医也把资料销毁了吧。这毕竟是四十年前的案子了。”吉敷说道。
“哦……不过在我来看,我认为这块头盖骨是河合的可能性很高。哦,对,柴刀找到了吗?”
“找到了,虽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我们还找到了疑似菜刀的金属片。”
这些东西同样是志愿者们发现的。柴刀上没有金属箍,这一点与之前的推断结果吻合。而当年警方从恩田家拿走的柴刀是有金属箍的,支援团曾因这一发现大受鼓舞。
“嗯,把同时发现的物品凑到一起来看的话,这头盖骨应该就是河合的了。除此之外,下颌冠突有很大损伤,接合部分几乎全部缺失。臼齿有缺失,而且找不到了。从这些情况上推断,我估计是柴刀劈出来的。”村川说。
“柴刀?”
“对,是柴刀。关节部分大半碎裂,应该是凶手用柴刀砍出来的。肯定不是泡在井里自然形成的,是案发时凶手挥舞柴刀、残暴地砍碎的。”
“哦……”吉敷应了一声。
“左侧的损伤明显要大于右侧。因此,当时被害者应该侧躺在一旁,凶手使劲儿用柴刀劈在左颊下方。”
“也就是说,下颌骨是被剁碎的?”吉敷确认道。
“准确地说是下颌冠突,而不是下颌骨。”
“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凶手这样破坏死者的头盖骨。就我所知,刑事案件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才请你给我仔细看一下细节。不过要是能亲眼看到实物的话,或许还能发现些什么。”
“是吗?真是太感谢了。不过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
“可以了吗?”
“已经足够了。百忙之中打搅您,抱歉。刚才那位据井律师最近或许会去拜访您一趟,到时还要拜托您了。”
“好的。”
挂断电话,吉敷又把刚才村川说的话给众人转达了一遍。
“凶手用柴刀劈砍过被害者的左侧下颌冠突?原来如此,难怪左侧臼齿的骨头会损伤得如此严重。”松田说。
“下颌冠突部分的骨头全都没了,左侧的臼齿几乎掉光了。”秋山说。
“估计是砸飞了吧。”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村川老师是怎么说的?”据井皱着着眉头问道。
“他说他也不明白,老师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案例。”吉敷说。
“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律师抱起双臂陷入沉思。
吉敷也沉默了片刻,不经意间扭头看了看静静待在一旁的恩田繁子的侧脸。
“不光如此。凶手为何要砍下人头带走昵?”松田问道。
“有关这一点,我倒是有些想法。”吉敷开口道。
“什么想法?”据井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众人的目光也全都投了过来,其中也包括恩田繁子。
“听了刚才村川说的话,我有所启发。原因恐怕在这里。”吉敷说着拿起在地方检察厅门前抢来的案情凋查报告。他翻开作为附录的遗失物品一览表——钏路的德村律师就曾预言有这类文件存在——手指逐一划过各项物品名称,最终停在一点上。
“这里……”
吉敷刚说了一半,众人就都把头凑了过来,睁大眼睛盯着吉敷所指的地方。
“一张储蓄存折?”大家一同疑惑地发问。
“这一项估计是搜查官之后找到被害者的亲属或出入伐木场的工作人员打听来的,可能并不准确。存折的开户银行也不明。”吉敷说道。
“嗯,”
“案发后这家银行应该还在,只不过没有人展开调查,没人知道究竟是哪家银行。亲戚和周围的人或许知道河合夫妇生前曾在银行开过户,存下一笔钱,却没人知道到底存在了哪家银行。”
“银行也没通知其亲属吗?”秋山问道。
“应该没有……如果钱一直存在银行里没动,银行或许会定期告知。但如果有人取走了那笔钱,银行自然不会通知了。”松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点确实存在调查的价值。”
“如果有人动过那笔钱……”吉敷说道。
“有人动过……”
“也就是说,如果钱全被提走了的话,银行是不会联系户主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
“恐怕是的,我估计钱已经被取走了。”吉敷说。
“可是,不是户主本人,其他人能把钱取出来吗?”松田问道。
“只要手里有印章,应该是可以的。”秋山回答道。
“对,取款需要印章。只要有了印章,一切就都好办了。大家再来看一下这里。”
吉敷指向另外一页,众人的目光又随着他的指头移动起来。吉敷所指的地方赫然写着“印章”两个字。
“哦,印章也不见了啊?这可就……”松田说。
“对,印章也失窃了,恐怕就是为了取出存折里的存款。”吉敷说道。
“原来如此。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据井律师问道。
“看到有人要偷印章,河合民夫自然会拼命抵抗。”
“有道理,可印章最终还是失窃了。”松田说。
“如果家里的存折里存有大笔钱财,作为户主会作何反应呢?估计会拼命抵抗吧?”吉敷没有理会松田,接着说道。
“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可是——”
“存折里的钱是一家人长年辛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哪怕拼了老命,都一定要守护好印章。恩田女士,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做?”吉敷问恩田繁子。
“我吗?我会拿着印章逃到外边去……”
“河合当时也试过逃走,但最后还是被凶手追上了。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这样的话,我会用手死死攥住印章,护在胸口……”恩田太太说道。
“就算如此恐怕还是很难保住,毕竟对方已经失去理智了。”
“要不用力扔掉……”据井说道。
“这主意不错。不过从当时河合的心理分析,他未必会这样做。因为如此一来,很可能导致事后自己也找不到印章。而且凶手当时已经疯了,应该不会任由河合这么胡来。”
众人全都沉默了,陷入深思。
“不知道啊。”松田低声嘟囔道。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不能塞进嘴里吗?”
吉敷缓缓说道,众人恍然大悟。
松田大声叫嚷起来:“对了,大嘴童子啊!”
“啊!”繁子跟着惊呼起来。秋山也呆住了。
“这里不是自古流传着大嘴童子的传说吗?说平日住在白姬岳里的大嘴童子胃口奇大.一进村里看到什么都一口吃下。是这样的吧?”
“对,没错。”松田说。
“可是,河合他知道这个故事吗?”
“肯定知道,上了年纪的当地人全都知道这个故事。”当地作家兴奋地说。
“河合当时很有可能急中生智,一口吞下了印章。”吉敷冷静地接着说道,“之后就紧咬牙关死了。凶手费了半天劲,却还是没能掰开死者的嘴。这时时间已不允许他再耽误下去,于是凶手便——”
“便用了柴刀吗?于是凶手用柴刀砍断河合的脖颈,打算把人头带走。既然印章在河合嘴里,不如直接把河合的人头拿走,之后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慢慢弄好了。”松田说。
“对。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现场。凶手当时赶忙冲进屋里拿出柴刀,砍下河合的人头,再把人头、菜刀和柴刀全都扔上矿车,推动矿车,等速度加起来之后自己再跳上去。带着刀具,是为了用它们撬开河合的嘴。这应该就是凶手带走河合人头的原因。”
吉敷说完,众人都默不做声。屋里响起繁子的叹息声。
“而使用矿车,则是因为要带的东西太多。凶手在切断恩田脖颈时才第一次使用柴刀。”
“原来如此……”据井说道。
“杀人的时候,凶手并没有使用柴刀。是在出现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后,才被迫使用的。所以柴刀不是凶手带去的,很可能是河合伐木场里的东西。”吉敷说道。
“原来如此,之后凶手坐着矿车来到木材堆放场,把河合的人头放在石头上,用柴刀砍开了下颌骨,是这么回事吧?”律师说道。
“会做出这样的事,凶手简直不可理喻。”吉敷点头道。
吉敷在脑中描绘这样一幅景象,在寒风之中做出如此残暴举动的凶手完全就是地狱之子,是宛如阿修罗一般的恶魔。
“虽然案件本身有些残忍,但如此一来,恩田幸吉就有救了。柴刀和菜刀都已找到,被害者的人头、凶手的大衣也都在此。尽管关键还在于如何证明这些东西是河合和凶手的,但最难的部分我们已经走过来了。另外,如今我们手里握有凶手的指纹,又有证人证明案发当时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过恩田。这样一来,重审大门肯定会敞开。”吉敷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听罢全都呆立在当场,没有任何人说话。
11
恩田幸吉支援团的人全都站在盛冈车站的月台上。虽然春日已经来临,但北方的夜晚依旧寒气逼人。除了他们之外,月台上没有其他人影。这么多人都是来给吉敷送行的,吉敷多次婉拒,无奈大家坚持要来。
这种事吉敷还是头一次遇上。以前他总是独自一人到现场,独自一人搜查办案,再独自一人坐火车回去。长年来,独自一人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以至于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温暖的场面。不仅感觉有些不习惯,被告的支援者对警察表达谢意还让他觉得很别扭。
的确,如果自己没有插手,事态就不会有如此大的进展。这一点吉敷也明白,但只不过自己碰巧是警察,又像平常一样采取行动罢了。这一次,自己的行为维护了被告方的利益,让支援者们欣喜不已。但或许下次该哭的就是他们了,当然,前提是如果还有下次。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感谢自己。
吉敷并不是不明白他们心中的诚意,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多大的麻烦。这夸张的场面,看起来就像欢送失职者一样。一想到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吉敷只想独自一人静一静。
列车的灯光缓缓靠近,停车时间很短,因此,道别仪式很快就会结束。吉敷一心想早点儿躺在卧铺上睡一会儿。他觉得很累。
据井伸来手,吉敷伸手握住。回想一下,自己对这位律师的印象已与刚认识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以此为始,在场的每名男子都向吉敷伸来手,吉敷迅速与他们一一握过。年轻的志愿者在握手的瞬间还低下了头。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他们心里必定将这次握手当做此生最大的荣耀。
最后是恩田繁子。她再次哭了起来,吉敷最怕这种事,哭能对事情起到什么帮助吗?不落泪,不惊慌,冷静地应对才是取胜的关键。吉敷希望自己能把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最后。
“老师,谢谢您。”繁子哭着说道。这时列车已开到身后了,她只得拔高嗓门嚷着。吉敷不由得扭头看了看身后,身后是据井,吉敷猜测繁子这话大概也是冲着据井说的吧。
“恩田女士,现在才刚刚开始,审判的过程会很漫长。我们要挽回当年您丈夫搞砸了的事,就必须更加努力。”
所以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战斗即将打响,众人必须奋战到底。这话已到嘴边,最后还是被吉敷咽了下去。他不想再在他们面前做伟人了,神一般的救世主就做到今晚为止吧。自己并非伟人,内心也不够达观。不时想起与上司之间迫在眉睫的一战,心中总是一半胆怯一半无奈,其实自己不过是个靠薪水吃饭的可怜虫。
“这是些寿司,请您带在路上吃。大家的一点小心意。”据井递来一个小包。他也在扯着嗓子说话。
“里边还有茶和啤酒。只能拿出这些东西来,大伙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吉敷接过小包,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与众人挥手告别走进列车。
“吉敷先生,像您这样的警察,我还是头一次见呢。”作家松田朗声说道,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志愿者频频点头。
“能认识您这样的人,我感到非常荣幸。”地方作家冲车里的吉敷低下了头。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吉敷先生。”秋山说道。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呢?吉敷在心里嘀咕。
“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吉敷先生。我这可不是社交辞令,真的很感谢您。”律师也说道。
车门关闭,吉敷与众人分隔在玻璃窗两侧。大家有的还在不停低头致谢,有的望着吉敷。
一瞬间,吉敷感觉心头发热,这是一种没有半点杂质和做戏成分的谢意。吉敷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诚意。一阵酥麻感从他背上划过,导致身体无法动弹。
已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之前走过的路遇到的全是冷漠的人。如今面对这样一群真诚的人,吉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为此懊丧不已,同时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是他们让自己回想起心中那份忘却已久的真挚感情,这是改变世间的力量,是自己选择这份职业后不断追寻、不断期待的东西。可惜自己作为当事者,竟差点忘却这种感情的存在。
这一次,自己终于成功地从众人心中寻回了它,作为一名刑警,吉敷引以为荣。如此一来,自己心里也再没有任何留恋与遗憾了。刑警生涯的结局算得上完美,这是一枚看不到的勋章。
有人低头致谢,有人挥舞手臂道别,众人的身影渐渐向左移动,不久便被黑夜所吞没。剩吉敷一人留在黑暗中。这片黑暗将带领他通往巨大的困境,吉敷一时之间无法动弹,感动与绝望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翻滚。吉敷默默地承受着重压,呆站了片刻,之后迈步走向车内,寻找自己的床铺。
钻进既狭窄又坚硬,同时还在不住颤动的床铺后吉敷脱下上衣,望了望车窗外的景色。或许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作为刑警眺望东北的夜景了。窗外的夜色仿佛深海一般,凝重而沉寂。恩田幸吉同样处在这样的夜色之下,藤仓兄弟也一样,还有通子。这时吉敷突然想起了德村,那个独自一人居住在钏路郊外广阔平原上的老律师此刻是否安好?从他身上,吉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其后的两周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然而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有些不大适应。吉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一日出乎意料地接到了据井打来的电话。
“啊,吉敷先生吗?我是律师据井,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这种爽朗而无忧无虑的感觉对现在的吉敷来说,就像来自于相隔几百光年的异世界中一般异样。
“我是吉敷,请说。”吉敷看了看周围,简短地回道。
“向您报告一下情况。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助,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没什么。”吉敷催促对方继续往下说,寒暄的话他不想听。
“一切进展顺序。这样下去,开庭指日可待。法院已经接受了我们申请重审时提出的证据,我们委托的那位目击证人也答应出庭作
证,我想,过不了多久法院就要开庭审理此案了。”
“是吗?”
如此说来,通子即将出现在法庭上了啊。
“这次我算重新见识到司法的良心了,之前我一直觉得法院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据井爽朗地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嘴上虽这么说,吉敷心里却猛地一沉。“有胜算吗?”吉敷问了一句。
“嗯,这次肯定能行。”据井的声音沉稳有力,“这次是重审,恩田先生的指纹也采集过了。还有相关文书,经过了一番辛苦……”
“嗯……见得到恩田吗?”
“我们吗?见不到。审判前,律师只能在探监室里隔着玻璃见被告。更何况是已经判罚的罪犯,不光隔着玻璃,身边还有狱警监视。定案之前倒是能两人单独见面。”
即便是律师,也必须面对日本司法的规则。警察、检察官、司法,这些权力到头来都处在玻璃的另一侧。
“总而言之,我们用采集到的恩田先生的指纹和您上次找到的案发现场沾血指纹情况表里疑似凶手指纹的样本作了对比,明显存在很大差别。法院接受了这项重要证据。所以,可以说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有关这一点,之后我们还会再请专家来做简单鉴定的,以便备用。
“如果这次的控诉审能顺利拿下,接下来最高法院那里将只会对审判过程和结果是否有违宪法和经验法则进行审查,判决本身不会改变。之后就将迎来重审,那可是众人日思夜想的重审啊。开庭之后,整个事态将会彻底逆转。因为从原则上来说,法庭是不一案两审的。同意再次审理此案,就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对我们来说,就相当于已将胜利握在手中了。眼下是很关键的一步。真是够漫长的,这已经是第五次递交重审申请了。总而言之,眼下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太好了,对方有没有问过你们是如何拿到初期搜查资料的?”
“有关人手途径我们什么都没说。只要对方认定这份资料是真实的就行了。今后我们也不会说的。不会给您造成麻烦的,您就放心吧。”
“嗯,真是太好了。那就先这样吧……”
简短地道了个别,吉敷挂断了电话。
曾经拒绝优惠退职、至今依旧留在警视厅的峰胁,今年该退休了。如果据井他们打赢了这场官司,那么峰胁光辉的警察生涯就会在最后一刻染上巨大的污点。而让峰胁如此狼狈的人正是吉敷。这种打击如同势如破竹、即将打破连胜纪录的运动员在最后一刻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峰胁本人姑且不论,可一想到那家伙的家人,吉敷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