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据说,世罗三郎在那里做代理店长。”
“道顿堀的‘醉’,是吧?”
“对,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那里。我是两三年前听说的,不过就算他跳槽了,估计也能从那家店里打听到些消息吧。”
“说得也是,谢谢。”通子低头致意。
“没什么……相较而言,他对你吐露实情的概率要比世罗守高一些,但我也不敢打包票。总之就是在大阪道顿堀的心斋桥附近。”
“那里我还真不太清楚……”
“大阪人一般叫它‘号码桥’或者‘挂桥’。”
“啊?”
通子有些吃惊。
“那座桥附近有个很大的会动的螃蟹广告。记得那栋楼就在螃蟹广告旁边。”
“请问您有没有电话号码?”
“没有。”
“好的,谢谢您。”通子再次低头。
“你打算怎么办?”
“去看看。”
“说不定会白跑一趟哦。”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里可是家酒馆啊,你女儿怎么办?”
“带她一起去,没有可托付女儿的人。”
“你想让她在一旁听着?”
“我会想办法的。”
“能有办法吗?”
“目前我也不确定。”
“太太,你可不能整天只顾着自己啊。你说的话自相矛盾。”
“啊?怎么自相矛盾了?”通子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你曾说过,你想斩断身上的孽缘,对吧?”
“没错。”
“因此,你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是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女儿。”
“对。”
“真为了你女儿,就不该让她听到那些事。至少也要根据对话内容选择性地避免,难道不是吗?那些话或许会成为她将来的痛苦,如此一来,岂不反倒害了你女儿?”
通子默不做声。
“你却说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你没地方托付女儿,所以只能带着一起去。谈话的内容也不可避免地会被她听到。虽然她年纪还小,但还是会有自己的理解。即便无法理解,也会留下四岁时母亲曾在大阪与某人有过一番神秘谈话的记忆。这样一来,不就本末倒置,让你女儿遭受不幸了吗?这也是孽缘的继续。换句话说,比起你女儿,你其实是更在意自己的兴趣。”
通子不语,要是有地方可托付女儿,她肯定会托付的。而且她并非没有这样想过——尽管肚子里有一堆反驳的话,但倔犟的性格又让她不愿多说。田代的话有些道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去调查一番。至于由纪子,不管眼下还是将来,她永远都是自己的女儿,自然要一同去。
可通子转念又想,正如田代所说,这种想法本身就有悖论。如果真为了由纪子好,就该尽量避免这份孽缘再传到由纪子身上。身为母亲,应当独自承担所有痛苦。
之前自己从未如此想过。不希望自己身上的孽缘传给由纪子的话,就应该不管情况如何,都尽力不让由纪子听到有关自己过去的事。
“我知道了。您刚才的话我会铭记于心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为了这孩子。”
“那就好。你应该还有别的亲戚吧?”
“有。我会把孩子托付到亲戚家去。”
通子撒了个谎,她身边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啊?去哪儿?”由纪子突然问道。
“到时候再说。”通子简短地应道。由纪子的傻话让她感觉有些恼火。
眼见如此的田代,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仿佛有什么话要说。或许他已从刚才的母女对话中看穿了事情的真相,但又不想多说什么,不想去掺和别人家的事。最终后一种想法占了上风。
“见到三郎之后,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他的下落的。”田代退回到明哲保身的立场上,叮嘱道。
“当然。”通子应道。
话刚出口,她心中便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人世间真是残酷。一名教师,一个本该受人尊敬的人,竟然会因为顾虑世人的言语而不去帮助他人。只为了维护受人尊敬的地位,就选择什么都不说,说什么不想破坏他与世罗之间的友情,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撒手,这样还更安全些。这样一种人,究竟为什么能赢得世人的广泛尊敬呢?对日本人而言,尊敬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了,就到这里吧。”田代说道,“我的咖啡钱,放这里。”
听到田代这样说,通子忙说她会付钱。她已从田代口中探到了重要的情报,理当请客。
“不,这怎么行!”田代却抬手阻止了她,“我还有点儿事,就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喝。”
田代站起身,轻轻摸下了由纪子的脑袋,之后悠然地走了出去。步伐看上去像换了个人似的。通子低头说了声谢谢,田代却没有看她,给人感觉有些冷淡。在通子看来,他似乎有些后悔。
14
与田代见面后的第一个周日,通子牵着由纪子的手,出发去了大阪。虽然之前她曾说过会找个地方托付由纪子,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在JR大阪站下车时是正午,两人在地下街吃过午饭后坐上了地铁。
心斋桥站外面连着御堂筋街,面前就是日航宾馆。但这里价格太高,通子并不打算入住。观光手册上介绍了一处价位适中、位于日航宾馆后面的旅馆,名为C,看起来不错,通子在那里预约了房间。
C旅馆从三楼起是客房,二楼是餐厅和酒吧。虽然不算高级,但看起来干净清爽,通子很满意。母女俩沿着餐厅旁的螺旋楼梯上楼,办理完入住手续,先把行李放进房间。这次出门,除了换洗衣服和化妆品外,通子只带了几本给由纪子看的绘本。放好东西后通子回到前台,询问接待员如何去道顿堀的横丁路,并问是否知道有家名为“醉”的酒馆。男子抬起头,目光在空中逡巡了一阵,之后说好像有些印象。
通子又问是否认识那家店的老板世罗三郎,对方回答说不大清楚。但告诉通子这类店一般从傍晚开始营业,只有少数供应午餐,建议通子晚些时候再去。
于是通子又领着由纪子回到房间。看着墙上贴的花纹壁纸,通子心想这里刚建成时必定十分漂亮,只不过如今已变得破旧,看上去甚至有些寒碜。拉开窗帘,只能看到对面冷冰冰的灰色大楼,风景实在不佳。而且阳光全被前面的大楼遮挡,房间里光线昏暗,只适合夜里回来睡觉。
通子心想,如果自己能有一天不再为生活所迫,四处旅游观光,还能住在日航宾馆那样的一流宾馆,不知该有多好。之后她又开始幻想如果这时吉敷能在身边就好了,不过这个念头马上被她打消了。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做这样的妄想。
浴室不光狭小,还微微有股臭味儿。不过由纪子很兴奋,她还从没在外头过过夜,一会儿在两张弹簧床上蹦来蹦去,一会儿又找出绘本,跑到窗边看书。闹了一会儿才终于安静了。由纪子来时问过通子能不能去动物园,但考虑到此行时间紧迫,通子拒绝了。此时看着活泼的女儿,通子突然心生爱怜,决定带她出去转转,就去横丁路看人偶吧,食倒人偶会敲太鼓,由纪子看了肯定开心。
母女俩离开宾馆,来到御堂大路,横穿马路后一直走到心斋桥路。路上行人众多,两人在商店街右转,向心斋桥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道路不宽,但感觉很舒服,沿街的商店都收拾得干净整洁。通子母女一直住在天桥立那种乡下地方,这里对她们来说颇为繁华。由纪子更是一遇到书店、鲜花店、精品屋或点心店就会停下脚步,在橱窗前站着往店里张望,而通子也只得停下来等她。
由纪子兴奋得到处乱跑,通子劝了几次她却完全听不进去。果不其然,跑了一阵后由纪子对通子说她累了,要妈妈抱,却被通子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手上没多少力气,抱着孩子走不了多久。而路上人这么多,背着孩子又感觉有些丢人。尽管通子知道这样不好,但每次出门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忍不住叱责由纪子。事后又感叹这种时候如果孩子她爸在身边,真不知该有多好。有父亲来管管孩子,通子就能轻松不少。
前方亮起了红灯,母女俩站在街边,看着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马路前方已经能隐隐看到桥了。桥面划出一道弧线,桥上站着不少驻足观望风景的游人。看来那就是心斋桥了。
信号灯变绿,通子牵着由纪子的手穿过狭窄的车道,这下能清楚地看到桥了。桥上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几个身穿超短迷你裙的女孩,正在向路人们发传单。众多年轻男女像在等待什么一样,站在桥中央,或者倚着栏杆,望着水面。
上桥处站着两位扎着领结的男子,向经过的女性散发印有广告的餐巾纸。通子走过男子身边时,察觉到他们瞟了自己一眼,是那种审视的目光,之后似乎做了什么判断,没有给通子餐巾纸。这让通子备受打击。虽然不过是印着居酒屋广告的餐巾纸,但男子们判断自己不用发的举动,让通子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老了。
通子缓缓走到栏杆旁,望着水面的瞬间突然想到,或许是因为看到自己牵着孩子,男子才没给自己发餐巾纸的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今去居酒屋的已婚女性也不在少数。一想到这些,通子就更加伤心。
自己今年四十一,夏天过完生日就四十二了。在年轻人眼里的确不再年轻,但至少从相貌来看并不显老。只不过这把年纪却孤身一人,只能和女儿相依为命,通子一度因此绝望,情绪低落。想到会这么老去,通子不禁愁肠百结。如果是生活在大都市,或许还能通过别的事分散精力,但通子一直蜗居乡下,生活枯燥乏味。每每想起这些,她的心就会往下一沉。
这就是传闻中的道顿堀川啊?通子在心中感叹。想当年阪神老虎队[日本职业棒球队,日本最古老的职业俱乐部之一。]一举夺冠时,狂热的大阪人是否就是从这座桥上跳到水里去的?能有机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想来也是一种福分。
“妈妈,那边可真有趣,感觉像瀑布似的。”
听到由纪子的声音,通子抬头一看,只见右前方坐落着一栋屋顶倾斜的建筑。建筑的天花板铺着玻璃,水就在玻璃之上流淌。玻璃天花板连着向下的楼梯,水流随之流下。由纪子刚才就是在赞叹那儿的水流有趣。
盯着远处看了一阵,通子又战战兢兢地看回自己的手背。虽然还不到伤痕累累的程度,但已能明显看出苍老了不少,全都是家务和孩子造成的。与藤仓兄弟生活在一起时,自己要比现在年轻许多,那时的身体对男人们而言一定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一想到这些,一种最美好的青春却奉献给了一群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的悔恨便会涌上通子心头。同时,通子还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吉敷。自己从没给过吉敷什么,对吉敷而言,那段婚姻一定是一段不愿去回想的痛苦记忆吧。
与吉敷一起生活时,两人也曾有过矛盾。大多数是因通子而起,偶尔源于吉敷的偏执。吉敷很容易吃醋。有一次,通子和吉敷一起在吉祥寺闲逛,进了一家饰品店。通子本打算去买些雕金材料,没想到在店里碰到了一个熟识的男性朋友,对方热情地跑来与通子搭讪,并聊起了手相,拉着通子的手看了半天。好不容易聊完,通子再次回到吉敷身边,就发现吉敷阴沉着脸。后来不管通子如何道歉,吉敷都不肯原谅。
当时吉敷还问通子,是不是一直这样和男性朋友说话。通子说不是,今天不过是个例外。没想到吉敷开始指责通子向来如此,不管对谁都那样,还接连举出好几个例子。其中也确实包括几个对通子有意的人。
通子最讨厌吉敷算这些陈年旧账。她不明白,自己一心为他,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不过不管怎样,自己最终还是跟着藤仓兄弟离开了吉敷,所以通子并没有资格对吉敷的所作所为说三道四。后来吉敷的担心成为现实,或许他早就看到了通子心中的阴暗面,因而预见到了危险。
与吉敷分开后的通子渐渐明白当时吉敷确实只爱自己一个人。他的爱甚至到了不愿看他人一眼的地步。对他而言,生活就只有刑事和通子这两方面。他是那样的单纯,除此之外,眼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作为刑警,他非常优秀。尽管他自己从不如此认为,但警视厅里确实没有几个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在通子看来,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其实都是在嫉妒他,就连那个金越也不例外。虽然金越也算得上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是一位优秀的探员,但吉敷竹史身上就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金越所无法企及的东西。
如今的通子对吉敷可谓无比尊敬,但当时的自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遇到他在工作上孤立无援时,自己是否开口鼓励过呢?自己是否对他的爱作出过回应呢?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力量之源昵?一想到这里,通子内心就会凉下半截。自己选择与吉敷结婚,究竟为了什么?
通子非但从未对吉敷的爱产生过感激之情,反而还有过厌烦的感觉。或许可以说,自己与他之间的不快,完全是因他那强烈的爱意而起的。吉敷当时非常年轻,自己又比他还要不成熟。但当时的通子没有看到这些,只觉得吉敷的束缚和执著让人心烦,同时误以为自己在雕金方面有天赋,可以靠这项工作自给自足。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不可能靠雕金维持生活。
当时的通子,还没从幼年时经历的那场灾难中解脱出来。却认为幸福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心中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别说感谢了,那是的通子甚至有些任性。小学和中学时曾经那样地痛苦,好不容易从痛苦中解放出来,却又将那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变回到良雄时间发生前的样子。身边男性的赞誉之词更让通子飘飘然,不知道这样的好时代即将结束,心智仍像孩童时代那样幼稚,仿佛一直没有成长过。通子也怨恨自己这样的性格,但也没辙,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然而,女人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生物。通子的身体中还栖居着一种名为“性”的怪物,它与人的感情、正义感均无关。单纯凭借感观刺激大脑,破坏意志,从而撼动人格本身,将人变成动物。
通子觉得这一切都怪自己,她觉得就连男人身上也不一定有这一点。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是个异类。而这种不同又不能对他人倾诉,它存在于身体,或许也影响了精神。通子认为其他女人和自己完全不同,在性欲方面,自己似乎更像男人,有时甚至会欲火焚身,难以自制。遭遇藤仓兄弟之前便已如此。
另外,与藤仓兄弟在一起时,通子还被迫服用了药物,并且是从遇上他们之后不久就开始了的。站在当时通子所处的立场,她根本没有权利拒绝,而他们也似乎深知通子身体的秘密,巧妙地加以玩弄。通子当时也颇感惊异,却还是渐渐沉溺其中,终于难以自拔,任由他们摆布。
看到通子表现出强烈的快感,对方或许也有些吃惊,但最终还是会喜出望外吧。藤仓一郎常对通子说,她是他们兄弟一直寻找的女人。而最让通子不可原谅的是,有时她自己竟会说很开心。在性事所带来的强烈快感面前,女人会丧失理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此,通子感到无比恐惧。
通子从未对人提起,与藤仓兄弟之间的风流韵事其实和她自慰时的幻想很贴近。被男人暴力对待,失去抵抗力,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这样的幻想就能给通子带来刺激。
念初高中时通子还不会去想这类可怕的事,但在升人大学之后便开始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自慰。可以说,在与藤仓兄弟再会之前,通子的身体做好了忍受蹂躏的准备。加上脑海中已预先认定对方会是藤仓兄弟,他们确实会这么对待自己,不知不觉中,使通子的幻想越来越鲜活完整。
女人的快感缘由极其复杂,通子当时所享受的快感罪孽深重,是一种背德行为,却依旧让她乐在其中。那种感觉,是那些受人尊敬、道德方面无懈可击的人不可能尝到的。另一方面,荡妇或妓女这类人也绝不可能有那种感觉,那种无可救药的罪恶快感是要以心怀对自己所尊敬或所爱的人的强烈罪恶感为前提的,否则就无法体会到。而且双方必须身处异地。在通子这里,还有更异常的表现,那就是不仅对象是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她曾无数次祈求上天不要与之发生关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若再掺入些毒品,那对这个女人而言就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了。所有的条件都已具备,理智和人性被轻而易举地夺去。虽然通子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但那些事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15
藤仓兄弟没事儿就会找理由来东京,他们当时以出租公寓维生,一心希望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眼见手头积蓄渐渐增多,两兄弟开始商议要不要开个餐馆或酒馆什么的。一郎更是以到东京学习为借口,频繁造访。
不过一郎的话也并非完全是在撒谎,他的确热心出入于各种时尚场所,参观、拍照,还看了不少有关经营的书。但他最大的目标还是通子的身体,正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通子,才会一找到借口就立刻乘飞机远道而来。
当时的他明显为通子神魂颠倒,那种情感完全可以说是到了恋爱的地步。不过他的表现却出奇地冷静,那是一种之前通子从未在任何男人身上看到过的冷静。即便他的心已经迷上了通子,但弟弟之死的怨气和由此引发的轻蔑之情却也没因此淡薄半分。或许也是出于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无法在通子面前肆无忌惮的考虑,总之他从头至尾一直把通子当成玩物。不管心中怎么想,他都从未把通子当做和他平等的人。他的这种冷静令人钦佩,但对通子而言,却给她带来了无比的痛苦。
一郎来东京时基本都会住在代代木附近的宾馆。虽然他与通子的初次相会是在银座,但那次是因为次郎在银座开个人摄影展。打那以后,一郎就再也没带通子去过银座的宾馆。去过四谷,去过新宿,也去过千驮谷,住的宾馆等级也渐渐降低。
记得那天是夏天吧,刚过中午,通子就在位于阿佐谷的公寓里接到了一郎的电话,说他现在人在新宿的P旅馆,让通子快点儿过来。听到一郎说他在新宿,通子心里有些纳闷:这次怎么没在千驮谷呢?而且是P这等一流宾馆。自打银座那次之后,一郎就没再叫她去过这种宾馆了。
见面之后两人先喝了茶,一郎说他肚子有些饿,于是提前吃了顿晚饭,之后便回了房间。通子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一郎脱光,所以并没吃太多东西。仔细想想,其实这种做法也让她自己纳闷,既然不喜欢对方,一心只想尽早与对方结束关系,那么,就算让对方看到自己吃饱涨肚的模样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次回想起当时的心理,通子都会困惑不已。
由于吉敷每次回家都已是深夜,所以白天和别的男人搞这种勾当时通子完全不必担心会被吉敷知道。而且吉敷向来不会在上班时往家里打电话。比起吉敷,通子更担心次郎会突然出现。进屋时都会先到浴室和厕所检查一番,看看一郎这次是不是与次郎结伴而来。通子的这种行为总会惹得一郎哈哈大笑。而一关上房门,确保只有两人独处时,一郎便会立刻抱住通子,猛吸她的嘴唇。通子对一郎的这种做法有些反感。他倒不是性急,只是有些粗暴。通子知道一郎是故意装成这样的,不屑爱抚,还动手撕扯通子的衣服。通子每次都喊着说自己来,要是衣服被一郎撕坏,吉敷肯定会有所觉察的。
那天,嘴唇刚获得解放,通子就对一郎说,自己的罪差不多还清了,她不能再做这种背叛丈夫的事了。吉敷是个好人,从不对自己起半点疑心。背叛这样一个信任自己的人,她心里有愧。更重要的是,她心中也深深爱着吉敷。听完通子这一通话,一郎却问通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楼下大厅里就把话说清楚,却跟他进了房间?
一瞬间,通子感到一阵战栗。照一郎的说法,自己与他密会是心甘情愿的了。通子连忙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希望一郎今后别再找她了,并告诉一郎,自己再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哪怕下次再打来电话,她也不会出门了。说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但通子觉得如果不毅然说出口,她与一郎之间的这种关系就必定会延续下去。
一郎微微一笑,问通子确定真能做到吗?还说离开了他,就等于离开与他之间的性爱了,通子会活不下去的。
听到这话,通子再次全身发抖。连忙声嘶力竭地告诉一郎说她能做到,并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今天就是为了这一点才来的。一郎说好,如果今天你无法高潮,那么从今往后咱们就一刀两断。通子当场回答说可以,为了回到丈夫身边,自己什么都可以做。一郎又问如果你高潮了怎么办?通子说就算她输了。听罢一郎淡淡地说:“如果你输了,就要和吉敷分手。”但通子坚决反对,说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绝对办不到。
这时还没到傍晚,窗外太阳高挂。通子的衣服照例被粗鲁地剥去后,一郎仍不愿拉上窗帘,屋里被阳光照得通亮。一郎经常做这种令人费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