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口,吉敷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是什么?”
面对德村的质询,吉敷无言以对。沉默持续了许久。过了好一阵,吉敷才想到该说的话。
“在法庭上他们或许没有说谎——我说的是钏路广里的案子。但除此之外,那两个家伙不可能说实话。他们可是罪犯。”
“尤其是在有关女人的问题上?”
“对,尤其是在有关女人的问题上。”
“是吗?其实我会这么说,还有其他原因。如果手中的材料不够充足、可靠,我是不会轻易发言的。”
什么材料?吉敷很想仔细追问,但最终还是把问话咽了回去。他并不想和德村就此展开太过深入的讨论,他深知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是不会做出丝毫让步的。
德村舒适的家瞬间变成一间黑暗的、让人窒息的空屋,吉敷不禁觉得还不如到屋外去挨冻要舒服些。
或许该听听德村得出的结论?亲赴盛冈、经过一番实地调查,他对加纳通子的评价如何?通子在钏路广里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德村又是怎样认为的?可是此刻的吉敷已经丧失了提出这些问题的力气,他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了。有关通子的事,自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在钏路广里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例外。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根本没必要去听德村的观点。自己曾与通子一起度过了五年的时光啊。
之所以会来找德村,为的是打听有关友田的事,如今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友田家的地址这一点了。德村估计也无法再回忆起更多的东西来了,如此一来,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所说的话对我很有帮助。烦请您查一下友田在盛冈的住址,及时告知于我,麻烦了!名片背后写有我家里的电话,请您到时给我打个电话告知。”
说着吉敷站起了身。
“刑警先生,你不必这么着急。我刚做了些菜汤,不嫌弃的话,一块儿吃点儿吧。”
“多谢您的美意,不巧的是我还有些急事。不知能否请您帮我叫辆出租车来?”
“这样啊。行,这没什么麻烦的……请稍候片刻。”
说着,德村缓缓转过身去,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大概是家里的电话装在那里吧。若是没有提到通子,或许吉敷就会满心欢喜地与他一起吃饭了。可此时的吉敷感觉无比憋闷,一心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已经出发了,但据说要过一个小时才能到。车子会开到前面的公车站去。我家门口的路太窄,车子开不进来。”
吉敷感到有些失望。
“那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去吧。”
“不不,公交车还要等更久呢。何必这么着急呢?来尝尝我做的菜汤吧,很好吃的。”
吉敷只得遵命。
德村不知何故瞟了一眼吉敷的脸色,才转身回到厨房。没过一会儿,他端着两碗菜汤和瓷匙走了出来。吉敷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把椅子拖近到放置菜汤的桌子旁。
“冒昧地问一句,德村先生是独自一人生活吗?”
为了避免对方再提起有关通子的事,吉敷主动发问。
“就我一个。我老婆前年过世了。”喝着菜汤,德村冷冷地说。
“哦……抱歉。”
嘴上这么说,吉敷心里却有一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居然说通子和藤仓是恋人,这不仅是不负责任的胡猜,简直是一种亵渎。
“没事……我早已想开了,女儿女婿也常常带着孙子来看望我。”
吉敷点了点头。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倒也不错。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老去,却没有来看望自己的儿女孙子。
“刑警先生,你有孩子吗?”
“还没有。”
“哦?那你太太应该觉得很寂寞吧?丈夫整天出门在外,很少回家吧?”
吉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做任何说明。他不想把自己心里一直挂念通子,因而未再娶妻的事告诉对方。吉敷默默地把汤匙递到嘴边,或许德村只是想找个人和他聊聊天,但此刻的自己难当此任。
菜汤里掺了些鸡肉块。吉敷不禁想起,这汤要是给通子喝的话,她肯定会把里面的鸡肉全都拣出来。不知为什么,通子从来不吃鸡肉。
“真好吃啊。北国的口味与东京完全不同呢。”吉敷说道。
“原材料就不同啦。”德村说。
吉敷看看表,刚过去三十分钟左右。时间正好。虽然吃完就走的行为有失礼数,但出言相邀的人是德村。
“我差不多该告辞了。实在不好意思,刚吃完这么好吃的汤就走……”
“啊,没关系的。”
德村笑了笑,陪吉敷向玄关走去。
“之前您提到的那位名叫加纳通子的女子,您是否觉得她与钏路广里一案的关系,实际上与检察官们所掌握的情况有些不同?”
吉敷一边穿上冰冷潮湿的皮鞋,一边随口问道。
德村把鞋拔子递给吉敷,回答道:“我个人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但被告说过一些话。”
“哦?他说什么?”
“如果法院听信了他说的话,他就能免于一死了。被告说,他之所以会杀害妻子,全都是因为加纳通子曾对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吉敷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呆站在玄关的换鞋处。
12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吉敷的接受范围,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正在微微发抖。虽然还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绝望,但就是不想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失态。他沉默不语,等待,等待情绪平静下来。与此同时,发现自己居然只能如此应对的吉敷,心中涌起一种无以言喻的焦躁。
“藤仓这么说的?正是为了验证这一点,德村先生才亲自去了一趟盛冈。是这样的吧?”
“这是被告唯一的希望。虽然他并没说想让我去一趟盛冈的话。”
“他那些话,就只是嘴上说说的吧?”
“有书信,有那名女子写的信。”德村再次提到这一点。
“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呢?”
“信上说,因为他有妻子,所以他们无法长久地在一起。还说如果他妻子消失就好了。”
“简直一派胡言。”吉敷默念。反正德村已经上了年纪,耳朵不大好使。
“什么?”
“没什么。那您在盛冈都见了哪些人呢?”
“我见了他们的同学。”
“他们……”
“就是那名女子和藤仓兄弟的。”
吉敷心中的不快越来越难以忍受,甚至到了懒得说话、不想开口的地步。
“您当时总共见了多少人啊?”
“大概十多个吧。他们都不大愿意见我,就连打个电话都爱答不理的。”
“这也是藤仓次郎的愿望吗?”
“愿望?”
“是他提议,希望您去见一见他儿时的同学的吗?”
“不,这是我出于个人判断而展开的行动。”
“哦……那您是否找到能证明他们那时就有恋爱关系的证据了呢?”
“我得到了两人之间时常通信的证词。作为学生,他们的恋爱关系似乎很明显。两人曾在城址公园约会到很晚。不过我还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
德村的话暗指两人有可能已有肉体关系。吉敷开始回忆,他第一次将通子拥入怀中时的确没有看到血迹。这件事曾让他懊恼过一阵。
“针对这件事,藤仓是怎么说的呢?”
“藤仓先生说,他们从他念高中时开始交往,还说那名女子很积极。”
吉敷叹了口气。这根本不可能,在钏路再会时,通子曾亲口说过她是多么地讨厌藤仓兄弟。
“虽然不清楚关系如何,但两人的确交往过。这一点确凿无疑。两人分手后,那名女子还一直仰慕藤仓,因此一路追到钏路,还写了很多封信。我觉得这些就足够了。”
“这些情况你在法庭上提过吗?”
“提过。”
“结果如何?”
“还算不错吧,至少次郎没被判死刑。因为那名女子爱恋的对象是次郎,如果对象是一郎的话,或许他们兄弟俩都能免于死刑。这一点有些遗憾。”
“那些信是否还在您手里呢?”
“不在了,一审结束后,我就还给被告了。后来应该转交到其他律师手里了吧。听说对方对这一点的调查比我还要彻底。”
吉敷一直在心里催促自己早点儿和对方告别、离开这里,但双腿却依旧没有动。有句话他无论如何都想说出来。
“恕我冒昧,德村先生,您似乎有些误解。那名女子,也就是加纳通子,是遭人胁迫、被硬拽到钏路的,并非出于她本人的意愿。对方硬逼着她,让她为年幼时犯下的错负责。她是被藤仓兄弟逼来的。因此,她不可能对藤仓兄弟中的任何一个抱有丝毫爱意。”
“年幼时犯下的错?什么错?”
“藤仓兄弟还有个弟弟,年纪很小的时候死了。”
“年纪很小?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那名女子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次郎应该在念三年级。”
“如此说来,那就是案发前十五年了?”
“对。当然,那件案子早就过了时效期。但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足以成为胁迫她的理由。至少对一名心软的善良女子来说,情况是这样的。”
德村呆站在原地,似乎有话想说。
吉敷乘胜追击,说道:“多有打搅,我先告辞了。”
吉敷低头行礼,转身背对年老的律师,匆匆忙忙地推门走出屋外。日头西沉,气温骤降。然而这对吉敷而言却是一种救赎。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步子越迈越快,仿佛是在逃跑一样。天空中早已没有了飞舞的雪花。

钻进在公交掉头处等待已久的出租车,刚一落座,吉敷便开始了思考。对方是否有所觉察?自己作为一名普通刑警,是否表现得过于包庇通子了?
近来的吉敷心中总冒出反对死刑制度的想法,这在刑警中可以算是一个特例。其原因在于世间永远存在冤案。比如恩田幸吉。但他并不反对法庭对藤仓次郎判处无期徒刑。如果可以对他们进行终身监禁且不予保释,那么将一审判决降为无期也没什么不妥。吉敷单单无法忍受他们把通子搬出来说话的做法。通子被他们利用了!她遭到他们的威胁,被他们利用、凌辱。对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她的补偿早就够了,不该再任由世人说与藤仓次郎恋爱过。吉敷的自尊也不允许如此。车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将雪原照得通红。吉敷时常会想,自己为什么结识不到通子以外的女性。好不容易有聊得来的女性出现,却大多是酒馆里的大妈。不对,就年龄而言,如今通子也和她们一样。
自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通子。两人婚后住在阿佐谷的那段日子里,通子曾多少次挽着吉敷的臂弯,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自己这样深爱丈夫的妻子来了。她当时的模样,绝非是在撒谎。

回到币舞桥时,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流淌于皑皑白雪之中的钏路川仿佛一条漆黑的带子。雪停了,空气却依旧冷得让人不想在路上行走。吉敷缓缓摇开车窗,利刃般的空气直扑进来。通子当年经营的“丹顶”从左侧车窗划过,其实这家店的地理位置挺不错的。吉敷突然有种想到久违的“white”去看看的冲动。那是藤仓兄弟开的店,之前吉敷曾到店里教训过次郎。不过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当年真可谓年轻气盛,做了不少傻事。
吉敷并不想一路从车站走到“white”去。不光因为路程远,天气也太冷。但他却回想不起那家店的位置,无法告诉司机怎么走。记得是在湿原附近,虽然番地忘了,但大概就在钏路北高边上。吉敷说去北高,司机立刻明白了。
车子又开了一阵,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吉敷竖起外套的衣领,做好迎接冷风的心理准备,下了出租车却发现车外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冷。风已经停了,脚下踏着细雪,眼前是一条飘散出些许暖意的街。
关闭车门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出租车已扬长而去,吉敷被丢在一片雪地之中。吉敷注意到出租车的车轮上并没有缠铁链,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所有车子的轮胎上都缠着防滑铁链,看来时代确实在悄然改变。
街道的面貌也已改变。吉敷四处找寻,却到处找不到“white”所在的公寓楼。沿街的商店都改名易主,不再是当年的模样。随处可见小餐馆和灯红酒绿的KTV。以前这里并不是这样。
不知逛了多久,吉敷终于找到了“white”所在的公寓楼。外观已彻底改变。以前一楼有扇白色的木板门,如今却是包着黄铜门框的玻璃门,屋檐下还挂着一串闪烁着的彩灯。
推开写有“destiny[意为命运。]”字样的门,吉敷走进店内。墙壁刷成紫色,门边突兀地挂着一个黑桦框的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店内灯火通明,看起来像是家近来十分流行的、供年轻人跳舞的俱乐部。充足的暖气让吉敷有种得救了的感觉。一位蓄着八字胡、身穿黑色西服、看似店老板模样的男子迎面向吉敷走来。他告诉吉敷这里是通票制,入场费四千日元,包含餐饮。吉敷掏出警察手册,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要到店里看看。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倒是干净整洁,感觉挺宽敞。吉敷心想,原来“white”竟是一家如此宽敞的店。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店里客人很少,大家都在默默地用餐。中央有处空地,围着玻璃,放置各种机器和麦克风。旁边是铺了地板的舞池,天花板上还吊着许多装饰用的玻璃珠。可以想象,到了晚间“跳舞时间”,DJ就会站在那处玻璃围起的空地上。而此刻,店里正放着某位女歌手唱的爵士歌曲。
“请问,是有关营业方面的事吗?”男人压低声音问道。
吉敷这才发现,自己的突然来访会给店方带来烦恼。
“不,与你们这家店无关,是以前发生的某件刑事案件。”吉敷尽可能开朗地回答道。
说完顺着墙边,不客气地在店里走动起来。
“十年前,这里是一家名叫‘white’的店。你知道吗?”
“嗯,有所耳闻。”
对方亦步亦趋地跟在吉敷身后。
“经营者是一对姓藤仓的兄弟,如今这对兄弟因某件刑事案件被收监在札幌。这一点你知道吗?”
“嗯,大致听说过。”
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如此算来,钏路广里的案件发生时,他也就二十几岁,应该不曾亲身经历过那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嗯……是听我们这里的老板说的。”
“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姓名吗?”
“啊,失礼了。”对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请叫我黑田。”
名片上写着“大堂经理?黑田启一”。吉敷瞥了一眼,便把名片揣进大衣兜里。
“请问老板的名字是……”
“他姓富野……”
“富野先生现在人在何处?”
“大概在家吧。”
“这样啊……”
墙上到处悬挂着黑白照片,全都嵌在黑色的相框里,每一张上面还都吊着一盏黄铜灯,灯光刚好打在照片上。照片的品位很糟糕,都是些湿地或草原的风景照,远处还有一两只丹顶鹤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
“哦,差不多都是本地摄影师拍摄的,与社长有些交情。”
吉敷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被一张照片吸引。他惊呆了,因为照片里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张女性的裸照,双乳完全裸露在外,两手交叉遮着私处。照片是黑白的,女子的长发随风飘动,脸上带着笑容。
毫无疑问,照片上的女子正是通子。
13
“这名女子姓加纳——”
吉敷打断了黑田的话,这一点他很清楚。
“拍照的摄影师是谁?”
“这个……拍下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叫藤仓次郎,这是他的作品。”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通子又为何全身赤裸?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怎么会是藤仓次郎?
“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
“很多?”
“对,这里还叫‘white’时,墙上挂了不少这样的照片。不过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张了。”
“那些照片呢?”
“应该都在社长家吧。社长买下这家店时,连同那些照片一起买下来了。店里以前挂了很多,只不过现在只剩这一张了。”
“这种照片……意思是藤仓次郎的作品,还是说这名女子的?”
“这名女子的裸照。”
“你认识她吗?”
“当然,她在这附近也可谓小有名气了。”
“小有名气?”
“对。很久以前,有关她的事曾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
“从而引发了各种传闻?”
“刑警先生,请问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是从东京来的。”
“哦,难怪您会不知道。那件事曾在我们这里引发轩然大波,地方报纸和杂志上都登过,我也曾看到过一些相关报道。她可是个名人。”
“引发轩然大波?报道里都是怎么说的呢?”
“有人说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也有人说她是刽子手。还有人说她只顾着自己逃跑,让男人替她背黑锅,最终被警察抓走。”
什么?吉敷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恶毒的女人……刽子手……”吉敷不由得重复起这两个词。
“刑警先生,您有所不知,这个女人曾在一趟列车里杀害了藤仓兄弟的姐姐。”
这件事吉敷很清楚,因为调查那件案子的正是他自己。可是,“恶毒的女人”、“让男人替她背黑锅”,这些话,究竟从何说起——
“让男人替她背黑锅,被警察抓走?”
“这个女人是藤仓次郎的情妇。不过也有传闻说,她同时是一郎和次郎两个人的情妇。”
吉敷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这件事在这里可谓妇孺皆知。这女人叫加纳通子,是搞雕金工艺品的。借助藤仓次郎的帮助,她的作品一度卖得很好,还获得高度评价。听说她还出过写真集,也是藤仓次郎替她做的。她在钏路可算是位大明星,据说从根室到带广都有她的大批崇拜者。而她后来却犯了一件大案……”
黑田说个不停,吉敷也不想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藤仓氏在这里是一户众人皆知的大家庭,却被一个女人搞得家破人亡。他们家可是手握地产的富人,靠出租公寓和做生意赚了很多钱,可后来为了请律师、打官司,他们不得不变卖土地和家产,失去了拥有的一切。我们这儿的人都说,这个女人和藤仓家兄弟之间的纠葛,就是红颜祸水的典型例子。”
“那……又为何会有她是藤仓次郎情妇的传闻呢……”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每次出席派对他们都在一起。而且,单从照片上看,她似乎是藤仓次郎的个人专属模特。藤仓开个人摄影作品展时,她还曾帮忙设计宣传册,并为作品写介绍。据说就连藤仓到沼泽地去拍丹顶鹤的照片她也会跟去。”
吉敷心想,这恐怕一半是为了工作,一半是因为通子也想去看看丹顶鹤的缘故吧。不过吉敷心知在此多说无益,因此并没有反驳。
“当时大家议论纷纷,猜测藤仓次郎何时会和他太太离婚。毕竟藤仓先生当时还没有孩子。”
“光凭这些,就能断定她是藤仓次郎的情妇了?”吉敷无力地说道。
“不,原因还不止这些。”黑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除了这些以外,还有许多事例呢。最有说服力的,当属那件至今仍被大家议论不休的丑闻。”
说着,黑田把照片从墙上摘了下来。为了让吉敷看清,他把相框翻过来,将扣住底部的钩子一个个掰开,取下底板。墙上的灯光直接照在照片的白底上,可以清楚看到上边通子的笔迹——“LOVE。通子”。
吉敷心底一阵发凉。黑田笑着重新弄好相框,挂回原处。
“据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呢。这话还算一般,有些照片背面写的话更热情洋溢。这可是彻头彻尾的热恋关系啊。那女人在站前币舞桥附近开了家不错的店,听说那地方也是藤仓帮忙寻找,并出资援助的。”
听着黑田的讲述,吉敷的眼前依旧抹不去通子写下的那些字。正因为心里一直记得她写字的习惯,此时反而成了无以争辩的实证。其实通子的笔迹并不好看,是那种少女所特有的字。身为通子的前夫,吉敷绝不可能看错。
“这件事在这里可谓妇孺皆知。”
吉敷完全没有想到,在钏路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不过,这一切是否属实?
仔细一想,德村刚刚也说过次郎的话并非无凭无据。还有,之前不管吉敷如何劝说,通子都不愿回到这处曾经属于她的地方。她还说如果察明事情真相,竹史必定会受到伤害,两人之间也会再次发生争执。十四年前,在“white”店里相互对峙时,次郎也曾放出话来,说通子心中爱的是他,会乖乖听他的话。一幕幕往事接连不断地在脑海中复苏,直至今日吉敷才明白,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够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