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略是沉重了起来,心一放下,身体的倦怠就席卷了她!她在他怀中睡去,如此的安静,还是笑意满满!
影西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肚子叽里骨噜的乱响将她的意识一下从睡梦之中拉醒了来。她张开眼,也并不在房中,这一下让她一下子直坐了起来!她一撑身而起,顿时感觉浑身要折断一般的疼痛,这种疼痛令她胸口血气乱涌,差点一口血呕了出来!她压着胸口,强撑着定了下神,深深的吐了口气!虽然是这般的疼痛,但她的意识却是更加的清楚了起来,自从她中了炙魂焚体之后,身体与意识都是处在昏溃的边缘,更多时候都是神志不清的。但是现在,那种混乱昏着已经不见了,她甚至可以隐隐的觉查到体内狐气的翻涌,在顺着她的体脉静静的游走!
“也!”她张口轻唤,声音哑涩,却是清晰。她翻身下地,浑身纠缠的布带绕得她一个趔趄,她这才发觉,自己现在包裹得像一个木乃伊,她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灰布大袍,全身的伤口都被裹缠着,原本的衣服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她环视着屋子,脑子里还残存着的,是也与凤翼栖梧对战的片断,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暮霭沉沉,茫荡天与地。情仇切切,贯绝生与死…”房外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声音苍老,却清明有力。不由的让她,一步步蹣跚着向外而去。门外云雾缭绕,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隐隐约约间,一个身影倚石而坐,细风阵阵,卷得发舞袂飞,影西倚着门框,轻轻的开口:“请问…”
“大人醒了?”那人回眼过来,云雾之外,看不清姿容,声音却是轻轻飘转过来:“冬宁大王前去汲水,此山之中只有一处泉涧,在北岭之外。大人需耐得性子等上少顷!”
“是你救了我么?”影西慢慢挪动步子,渐渐的贴近他。她感觉不到他的妖气,就算是这般的近,也是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出得门来,她才发觉这是山顶,云雾都在脚下,所以才是这般翻涌如仙境。触目而望,四周皆是通红的山峰,红色的山,凤翼山么?他们,竟又回到这凤翼山了么?她走近他,这才看清,是一个老者,头发已经花白,面上虽然是沟壑纵生,皱纹密布,却是精神矍烁,眼眸清亮!单看眼睛,根本不相信他是这样一个苍老的容颜。他的长发与长须皆随风而荡,他背姿坚直,坐在峭壁边的大石之上,面上带着轻笑,看着这通红的山体!
“老夫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他略略轻笑,回眼看她。
“老伯…”影西一声出口,却觉得有些晦涩,她怔仲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着:“老伯也是凤翼的人吗?”
“不错,老夫乃凤翼一族,与夏拓同宗,皆为凤神陨世之子!”他眼神清远,凝看远山,双眉微蹙:“这宁静已不久远,末世将要来临!”他微微的叹息。
影西黯然低垂下眼眸:“也,他是因为我,才会…”她艰涩的低语,胸口中郁结的难受。是啊,也是因为她,才会掀起这样的浩劫,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啊!如今,死了无数的人,她却活着,做这样的悲凄,都会让人觉得假惺惺!她捂着胸口,那里突跳得她好难受,她的眼酸涩,却是涌不出泪来!她惶惶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突然觉得,如果此番就这样死了,或者真会好过些!
“老夫一向避世潜修,不知似水流年,光阴荏冉,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老夫心愿成神,知应顺天意,火灼之期,全凭命运作主!”他环臂而语:“之前妖气弥漫,愿念丛生,老夫便知,冬宁的大王,唤魉而出,力逼夏拓!南土火灼霜侵,强法彻动天地。夏拓乃我同宗,老夫也正待最后一次焚体,五百年之期早已经到达,身体却一直不曾焚燃。”
“当时老夫便觉,此次正是命运的安排。老夫欲出而救夏拓,正好可以催行火法,以使火力灼燃,完成老夫最后一次涅槃!”
影西听住一般的看着他,听他轻声慢语。他微笑,知她心中的疑惑:“夏拓阳极之功,冬宁阴极之力,皆为不世杀法!招法一出,死伤无数。老夫不知此行前往,究竟是去救人,还是去害人!”
“这世间的人,妖怪,精兽,皆是顺应命运之主所轮回。无论此生是强是弱,最终命丧何处,都不算是悲哀!命运终会为他们,做出下世的选择,终会给他们一条,来生之路。今生掠夺他人的性命,来世必当报还,周而复始,轮回不息。但是夏拓狱火咒,冬宁幽鬼阵,皆是不世夺魂之法,火咒由其力而伤其身,由其身而灭其魂!幽鬼或者魉雀,皆是索魂无度!灭其魂而令其无法往生。这二法,皆使人脱离命轮之境,才是最大的悲哀与罪孽!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踟躇不决,不知是该去,还是要留!正当此时,蓝光而下,冬宁大王与大人降于此地!老夫胸中郁结的困惑,才豁然开朗!命运将二位推在老夫的面前,为老夫指点了一条两全之路!“他回眼看影西一脸的困惑,微微的含笑:”放眼天下,可以纵魉者,唯有冬宁也一人。他可以是拘魂的阴鬼,也可以渡魂的神使!可以改他心中善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他看着影西:“他可以为你,食尽天下之魂。一样可以为你,引渡天下之魂!”
影西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微微抬眼,看着他,听他接着轻语:“他唤出魉雀,滥杀无辜,是因你而起。也正是因为如此,命运不能再接纳你的灵魂!炙魂焚体必须要灼魂而消,你的止魂,已经消陨!没有止魂,无法再下世。但是,没有哪个世间是永恒的,命运之所以让灵魂往生,其实是给你们一个永恒的所在。你不能再下世,如果此世就此灭亡,你将永堕地狱,成为狱使口中之食!冬宁也必然是会为了你,而力挽狂澜,不会让魉雀再继续肆虐人间!这样比起老夫以强法相压来说,不是更为有效吗?”
“冬宁也可以开冥道,放死魂往生,闭合的止魂,他也可以重开再继!若是他肯这么做,便是渡人,便是救人了!”
“大人留在他的身边,是命运给他的成全!大人拥有人类之心,常怀渡人之念,曾经杀过多少人,如今便要渡多少人,如此以赎罪过。终有一日,命运之主也会重新接纳你们,止魂重生,有血有肉,也并非不可能!”
影西一下子惊住了,她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止魂重生?有血有肉?真的,可以有那一天吗?
“也许会有,但却很难!冬宁之人一生杀人无数,不仅是如此,此先数百年来,掠魂之数,何止百万?这就是为什么,命运接纳他们在这世间生存,却一直不肯给他们血肉,将他们拘于此界,永无下世的原因!他能与你相遇,生出情意,或者也是命运的安排吧!”他胸口微震,双眸笑意更是深浓起来:“如同你与栖梧偶遇,中了他的炙魂焚体。如同你与老夫在此相见,籍由老夫之手,令你止魂消陨!”他仰头向着天际,浓云在他身边流转,他听到凤鸣之音,清澈而宁静!他做对了啊,所以,上天在向他召唤,他突然慢慢灼烧起来,一点点,然后,在慢慢的扩大!
“老伯!”影西一惊,不由的想冲上前去:“你,你怎么…”
“老夫愿意救你,只是遵行命运的安排!老夫也有愿念,如今是二位对老夫的成全!”他声音平静,一股绵力将她推远,不急不徐,象是手掌浑而有力轻拨:“老夫早该焚体,一直却不曾如愿!老夫也曾想过,是否该如栖梧那般,于世间找寻一个强法之人与之对决!”他的身体在大火之中焦灼,惭慢缩萎,但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清晰的传过来:“夏拓狱火咒,是天罚之火,并非是为了惩罚世人,而是给予我凤族子孙的考验!只有经历天火的洗礼,才有资格成为真神,妄动强法,只是自取灭亡。这才是狱火血祭的最终意义!老夫之前为救大人,催动强法,致此完成最后一次焚体!老夫如愿以偿,大人重获新生!多谢,多谢!”他轻笑出声,有如凤鸣,他在火中化鸟,凤翅高展,然后漆黑蜷缩,他全身焦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二位在这世间所渡的第一人,正是,老夫!”他话音刚落,浑身已经化为灰烬。但是,在这灰烬之中,旋起烟云,慢慢升腾,灰烬在烟云之中旋而不散,重新聚合,先是爪,再是腿,然后是身躯,火红的羽翼,团蛇的尾,孔雀般的顶翎,鹰般犀利的眼眸!浑身火灼的烈焰,凤凰!
影西呆呆的仰看着自火中而生的鸟,传说之中守卫南方的神鸟,火焰令他的全身耀出赤金的光华,在这浓云之中,闪出五彩的霞光!他展翅而起,引颈而歌,啸声清远而悠长!他在空中向着她旋了半转,便振翅而向高天!与此同时,凤翼山四岭震动,有火球自四面八方的峡谷山隙之中团跃而出,像是绽放了盛大的烟花,是啊,一定是山中的同族,在恭贺他吧!他们在向着他发出祝福的火焰,凤神陨世的子孙,又有一个重归了他的怀抱!
“再见!再见!”影西拼命的向着那个小小的光点挥着手,一时之间,竟是泪雨滂沱!
第203章 陋居,峰顶,依偎
影西站在大石边上,怔仲的看着远方。花火已经散去,光影已经不再,脚下依旧是盘旋的轻雾,细风散起她的衣袂!她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他刚才的话,还是因为他在自己的面前涅槃!人生的喜悲,一如这风卷微云,时而浓滟,时而轻浅。生命的持继,不在华年,而是随魂魄,穿来行往!她的手半曲,都忘记放下,泪珠在光影缭绕之间,旖逦闪烁!
她看到自山峭峰而上,冬宁也渐行渐近的身影,他穿着宽松的灰白粗袍,袍襟因风而卷,掠出他白靴的淡影,他的长发披散着,随着风而飘摇。在他的肩上,是一个很大的水囊,水囊上,还跳跃着一个布袋。如此的硕大,他却有如毫无负重感般的轻跃着,一路向上!他抬着眼,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他的唇角微微飞扬着,他倏然的跃上裹带着一阵风,将影西的发一下子吹散飞扬起来,散成一个大扇状,她随之扬头看着他,轻轻的笑着,她的眼一直都是迷蒙不清的,好多天了。如今这般的清晰,看到他的样子,让她的心,缩了又放!她的眼底开出美丽的花朵,唇边的笑意有如暖风,看着他,执着而安详!
“他,成神了呢!”影西喃喃的低语。
“我看到了。”他伸手握住她的,很暖,不是那种不正常的火热,是一般的,微暖!他的手微微一拉,她就跌到他的怀中去了:“进去,这里山风大。”他说着,便向回走,他在谷中嗅到烟火气,看到了天上的红光。成神了,如此说来,那栖梧并不是成了神,而是成了神的祭品!
回到房里,他将水袋丢到地上。伸手将她托上床去,她今天精神状况好了很多。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虽然没有渗出布外,但他知道,她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这山里物资匱乏的很,能用的少的可怜。但好在,有很澈净的精元之气,也算的上是不错的养伤之地。
“我…我们…”影西坐在床上,忽然开口。
“你的伤好之前,我哪也不去!”也知道她想说什么,适时的堵住她将说的话。他歪靠在她的身边,微微的眯着眼,淡淡的说着。
“但是…”影西攥着他的衣襟,有急切起来,他们在这里,魉雀还散在南国大陆,无止无休的吞吃愿魂。不停的分裂,数量不断的增长,她每分每秒都在害人,一时都未停止!她撑起半身来看着他:“但是魉雀…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了!”
“你不用管,快睡觉!”他伸臂将她揽到怀里,令他平静。此时他心情大好,因她又好端端的回到他的身边。他静静的享受着这份宁静,眉眼都微微的飞扬着。静静的容颜,欲加的夺目!
“我们得回去啊!”影西被他压在怀里动弹不得,但是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安睡。她低语着:“我们得停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也忽然问着。
“啊?”影西微怔,挣扎着抬头看他低垂的眉眼:“你,你怎么知道?”
她茫然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要笑,他轻抚她的脸颊:“趁我不在的时候,他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你说凤老爷?”影西怔怔的看他:“他哪有跟我胡说八道?!他只是,只是告诉我一些事罢了!”
“凤老爷?”他略扬眉。她点头:“是啊,他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呢!叫他一声凤老爷,也没什么吧!”她伸手揽过他的颈:“也,我们回去吧!这样我很不安心,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呆着啊!”她贴着他的脸:“已经害了太多人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害更多的人!我这么说是很惺惺作态,本来就是因我而起的。但凤老爷都能放下恩怨来救我,我们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是放下恩怨,而是心中根本没有恩怨!”也低语着,揽过她的腰身:“他眼中没有生死,没有对错,没有善恶,更谈不上恩怨!他肯救你,只是成全他的愿!一如他所说的,顺应命运的安排而已!不然的话,他早在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该现身!”
他的声音轻而缓,有如涓涓的细流,他抚着她的长发:“因为他心中没有好恶,没有爱憎,才能承担火力焚灼,才能成神。无非是愿罢了,跟你我,没什么不同!”他抱紧她的身躯:“我是不会让魉雀一发不可收拾的。现在你好了,当然要收。魉雀在初入夏拓的时候,妖力软弱却愿念深重的灵魂会抵挡不住魉雀的愿力,死的已经差不多了!能撑到现在的,定是一些强法妖怪,或者是魂意顽强的!能撑的,就让他们接着撑去吧。夏拓有狱火咒,这种咒法可以消减一些魉雀的数量,短时间内,是不会泛滥到不可收拾的局面的。我在母雀头顶下了阴咒,它暂时是不会裂体的。其它的鸟,只会一分化二,不会太多!况且,栖梧所召唤的凤神已经化实,它不把南地变成焦土是不会消失的,有它在,魉雀的数量会减上一些。若是魉雀真是能横掠过南海,逼到这凤翼山来,这山里的老老少少,估计早就窜出来。”
他舒展着双腿,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歪靠着,轻轻说着:“虽然我不知道老东西跟你说了什么,不过也能猜个七八。命运那档子事,我根本没放在眼里。夏拓那帮人根本就是活该,这么死已经很便宜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心里不舒服!但不说清楚,你也不会乖乖睡觉!”他一直不喜欢长篇大论讲道理,但没办法,他就是对她没有办法!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好人坏人!不过都是各凭愿念活着罢了。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死法。就算神也是一样!凤神又如何?一样要到人间找寻祭品。用它那些未成神的子民的灵魂,来成全自己的愿!我也有很深的愿念,你最清楚!所以,你活着就好,怎么都好说。至于其它,一切不论!”他看着她:“我从没想过,要把你我交给命运。命运该是在你我的手中,而不是要顺应它!你想救人那就救人,要我开止魂放他们下世也可以,要我不食生魂也无所谓。你觉得高兴,想怎样都好。却不是为了奉迎命运,而是为了自己的愿!不过你得先活着,这样伤没好就着急忙慌的去,救不了人,把自己再填进去的话。那我就真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她怔仲着看他,眼泪又要冲出来了!他的愿,她最清楚。她的愿,他也很明白!正如凤老爷所说的那样,他是可以为了她,杀尽天下的人,同样也可以为了她,渡尽天下的人!不过,不是为了要奉迎命运,而是为了自己的愿念。无关善恶,只为自己而活!为了她,而活!
凤老爷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会来跟她讲那些话!或者命运之主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将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现在可以睡了?”他看着她泫然欲涕的样子,身体又开始发痛。他翻身将她放在床上:“快睡觉吧,你拖个十天半月,人就真的全死光了!”必要的时候,唬她一下,比什么都有效果。
“我睡,我睡!”她压着眼底的酸胀,紧紧的闭了眼。但很快,又张开眼来:“可…”
“又可是什么?”他微嗔,刚打断她的话,忽然听到她肚子一阵乱响。空荡荡的胃在向她抗议自己的一直被忽略。她的脸一下子涨得赤红,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结结巴巴的说着:“我,我是想说,我饿得睡不着啊!”
他忍着笑,伸手捏她的鼻尖:“知道饿了?”他愉快的站起来:“我在河里捉了鱼,你不说都要忘了!生个火烤一下吧!”
“鱼…”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偏是梗着脖子:“我,我决定以后吃素!”
“吃素?!”他回身撑在床沿看她:“你真是被老家伙给蛊惑了!吃什么都是一样,这个世界,就算石头时间长了,受了妖气浸染也会有魂生出来的!除非你餐风饮露,不然你那烂想法,根本就是让天下人不要活着了!”
“啊!”她大张着眼,脸涨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可不,玉部的人都是石头耶,自己是脑子秀逗了么?吃什么都一样,什么都能成精成怪的呢!
“为了生存而已,弱肉强食罢了。早死它还早往生呢,下辈子别当鱼,当吃鱼的人好了!”他弯下腰来,她绯红的脸颊让他忍不住想要亲吻她:“这山里的人,我就不信天天喝西北风就能成神!”他逗她,让她直伸手去捂他的眼:“别说了也,我无地自容拉!”她的肚子又是叽里骨鲁的乱响着,全是因为刚刚那一个‘鱼’字,更是连成一串小雷鸣!听得他眉更是扬了起来,要是一直都让他这样安安静静活着多好。救人或者杀人对他而言都是无趣的很,唯有跟她在一起,他才会觉得如此妙趣横生,快活自在!
“我去生火了!”也拉下她的手,直起腰来,向着那个大水囊走去。影西看着他挺直修长的身影,他一直垂落腰际的长发。看着他将水放到屋里那大石瓮里储起来,解下缠在水袋上的一个小布兜。他安安静静的做着这一切,浑身所散发的寒意都温柔的氲着。他象个居家男人了呢,去远处汲水,捉鱼,生火,过日子!她真向往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偶而斗斗嘴,抱怨一下无关痛痒的事。他会对着她笑,笑意轻浅却是情意深浓。他们一起相约结伴老去,当眼光浑浊,生命奏响最终的乐曲。他们一起奔向岁月的洪荒,在遗忘之中找寻彼此的印迹,一点一滴的在心中萌芽,然后绽放出大团簇新的花朵。多好!这样的梦境,直愿一直做到死,看着他,便是了无愿念~!
“也!”她枕着手臂看他,忍不住就是要开口唤他的名字。“嗯?”他应着,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会平静,身体会奇迹般的安宁,魂力静静的在他体内沉睡。变得浑厚而不勃张,变得轻柔而不撕扯,他会忍不住想笑,唇角会若有似无的微扬。
“一会我给你梳头吧!”她弯着眼,说着。
“哦。”他回应着。
“我们换下的衣服,我也可以拿去洗。”她根本全无困意,又开始多话起来。
“我扔了!”他淡淡的说。
“啊,干嘛扔掉?很浪费呢!”她直坐起来,盯着他看。
“那东西洗不干净了。”他开始在屋里翻找可以用的上的工具。
“谁说的,可以洗的。再说,还有珍珠缀脚,就这么扔了,多浪费啊!”她的口气分明是在教训败家的老公。
“反正那东西多的是!”老公明显不受教,略略的扬了扬眉。
“但是现在我们就没有换的了!”影西不甘休的呱噪着:“哎,你是没过过穷日子,享受惯了的大少爷!”
“怎样?”他略扬了声音,却是带着笑意:“你再不睡觉,大少爷要动手了!”他微微的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睡,睡!”她一溜身又躺回去,眯缝着眼看他。他装作没瞧见,将屋里的盆碗通通都翻找了出来。
她安静了没一会,又忍不住低声问着:“也,你说凤老爷活了多少岁!”
“…”
“五百年一焚,三百次,啊!那不是一万五千岁??!”影西开始自娱自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那么夸张吧!”
“…”
“栖梧看起来比他年轻好多,你说他活了多少岁?”
“……”
“你说,狐部正已大爷跟凤老爷相比,哪个岁数比较大?”影西皱着眉:“他们看起来差不多,不过凤老爷估计更老吧!对对对,还有思清身体里的女桢,你说她活了多少岁?你说…”她的话还没叨叨完,只觉眼前光影一闪,他已经到了她的床边。他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看,低低的说着:“我本来还能忍得久一点,不过,是你招惹我的!”他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堵住她的嘴,用他微凉的唇!屋里再没半点声响,只剩下,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