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新的医生好吗?”他出声询问。
闻言,她礼貌微笑:“谢谢你把你爸介绍给我。”
她的这句话,搞得他超不自在,“我不是在替我爸拉生意——”他只是希望她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在昨天又一次看了她的病历以后,决定带她去爸爸的治疗中心。
“我知道,赵雪明医生很出名,很难约到他的诊号。”她打断他的话,“你爸爸人挺好的,治疗后我觉得好多了。”
他们一家人都很厉害,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和大哥在当地医学界都挺出名的,而他自然不用说,听说他妹妹今年也总算考到了中医师的执医牌照。
典型的医学家庭。
之前她看得那个医生名气也确实很大,但是因为病人太多,显得有点马虎,治疗的一个月间,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一直在恶化。
但是,他的爸爸不同,刚才她在咨询室待的时间超过了一般病患的好几倍,后来询问护士才知道,他让他爸爸整个下午时间都挪空了给她。
这对医生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她懂。即使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她自己现在挺好挺正常的,但是,对于他的用心帮助,她还是很感激。
“我们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听到她说治疗后觉得自己好多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会去父亲家,两父子一起多聊聊,可以让他恶补心理学。
想拒绝的,但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回绝,拒绝的话,不但会伤了他的用心,而且父母肯定不会答应。
瑞瑞出事以后,朋友们都打来很多电话,但是,她实在没有这样的情绪去应付,渐渐地,朋友们也不敢再“骚扰”太过伤心的她,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象她的身边只留下他这个普通朋友。
明明,其实他们交情很一般。
“我爸给你开的药,也是氯丙咪嗪吗?”
“恩。”她点头。
“好,那我每天晚上还是一样的时间,上门替你打针。”他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替她换医生,他也很担心,自己没有每天能见到她的理由。
幸好,也是针剂,需要静脉滴注。
她家到了,他停下车。“瑞瑞,下车了。”她用唇形告诉女儿。
她不敢太明显,怕吓到赵士诚,她可以接受鬼魂的存在,但是,不代表别人可以。
瑞瑞蹦蹦跳跳得下了车,她伸手,牵住女儿的手。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并不知道,她稍异样的举动,早已经落入了赵士诚的眼里,窒在他的心里。
但是,他知道,没有办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
治疗、药物其实都是其次,她能战胜自己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才走了几步路,家门前杆着一尊雕像,让他和她都愣住了。
“予问。”贺毅强忍住内心的翻腾,迈步走向他们。
她很少出门,这段日子,他有空就会来蹲点,现在,终于等到她了!
皱了眉头,予问转身就走。
“赵医生,出门去吃晚饭吧!”吃了晚饭,也许两个人可以一起再散散步聊聊天。
反正,她不想见到贺毅!
赵士诚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贺毅,最终还是决定,“好,你想去吃什么?”她确实该出门多走动,不该每天懒洋洋待在家里。
即使现在还只有下午四点多,实在不适合晚饭。
“随便,都可以!”情急之下,她拉住他的手,一手扯着他,一手扯着“空气”,就向他的车匆匆走去。
她不能让贺毅再抢走瑞瑞!
“爸爸,一起来,和我玩,和我玩!”因为,瑞瑞朝着后方,已经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走得很急,差点摔倒。
贺毅急忙追上,“予问,你回家好吗?我会照顾你,我发誓、我保证,这次我一定做个好丈夫!”她被岳父岳母关着,他根本见不到她的面。
“赵医生,快带我走!”予问恐惧到双唇不断发颤,她的脚好象有点扭到了。
赵士诚已经意识到她的状况有点不对劲,没想太多,他蹲下,把她打横抱起。
他很壮,他们一家人壮得都象只金刚,而且,她现在轻得根本象纸片一样,所以,向轿车走去的步伐,丝毫没有犹豫。
现在的她,不适合再受刺激。
很怕摔下去,予问急忙环住他的脖子。
明明没有什么暧昧,但是,这一幕,让贺毅心房太不是滋味了。
“贺太太,下来!”他快步挡在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爸爸、爸爸、我要回家!”瑞瑞撒娇着扑向他的脚。
“啊、啊、啊!”予问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
别走,瑞瑞,别走,不许跟你爸爸走,他会害死你!
两个男人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贺毅被震得呆若木鸡。
贺太太总是冷静的、理智的、矜持的,他从来没见到贺太太这么克制不住的尖叫,那么出人意表。
房门被速速打开,宋妈妈和宋爸爸也都听到女儿的尖叫声。
“宋予问!”赵士诚也被吓坏了。
“贺太太!”贺毅是被吓得无法动弹了。
“畜生,你又过来骚扰她!”忍无可忍,宋爸爸一拳揍了过去。
贺毅怔怔得站在原地,下巴被揍得生疼,但是他丝毫不避,承受着岳父的怒气。
这不是岳父第一次打他,瑞瑞的丧礼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找贺太太,每次碰见岳父,总是不免得会被揍几拳。
这是他该受的。
但是。
“爸,妈,予问怎么了?”他捂着下巴,焦急万分地问。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她疯了,你满意了吗?”所有人来不及制止,岳母已经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
予问僵在赵士诚的怀里。
她疯了?是吗?原来妈妈只是不说而已,其实是认为她疯了。
予问不再尖叫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焦距的前方。
“我带你先回家!”避免家人的冲动给她的心理双重伤害,赵士诚匆匆抱着她就回屋。
他的力气太大,予问被动的只能跟着他。
她左顾右盼,幸好见到瑞瑞也笑嘻嘻地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她松了一口气。
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瑞瑞还在。
以后,她再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有见到瑞瑞,瑞瑞一直没有离开她。
“疯、疯了——”贺毅僵成了化石,冲击太大太大。
贺太太很坚强,她是无敌的,她是女王,不会的、不会的!
但是。
妈,我回房了,瑞瑞该午睡了……
中午的时候,他在电话里,明明隐约听到她这样说。

第十四章
他从衣柜里拖出一个大纸箱,里头有瑞瑞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都被他一一收拾整齐,如珍宝般收藏。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有几本图画书、还有生字练习本,瑞瑞还不太会写字,她不会写爸爸,因为她嫌弃笔画太多,她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理由是同样,但是,她却偏心眼到早就学会了写“妈妈”两个字。
还有,他的瑞瑞很会拼音,棒到能完整的将一个小故事用拼音写下来,他的瑞瑞真的好可爱好聪明。
耗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他终于从邮局找到了瑞瑞最后的“遗书”,那封没有地址写给妈妈的信。
那封信,全部都是简单的拼音,信里有瑞瑞哄妈妈的话,画里有瑞瑞的遗愿——
她希望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生个小弟弟,一家四口一定要幸福!……
把信装入快件纸袋中,工工整整的填写贺太太现在住的地址,封上封口,他已经红了眼眶。
别说贺太太了,他至今也无法从失去瑞瑞的悲伤里自拔。
他会把瑞瑞的遗愿寄给贺太太,看到瑞瑞的遗物,希望贺太太的情绪能有个宣泄的窗口,希望贺太太能——
大声的哭出来。
门外,传来门铃声,他急忙抹抹脸,去客厅看了一下显示屏。
是他的母亲贺兰女士。
他愣了一下,但是,还是打开了门。
面对儿子,贺兰还是一脸的冷淡与傲慢。
“进来吧。”他淡淡问,“要喝什么?”
“茶!”贺兰踩着优雅的脚步,踏了进来。
只是,当儿子真的去厨房泡了一杯茶给她时,她愣了一下。
她和儿子一向象敌人,她不愿意见他,他更不愿意搭理她,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平静到招待她。
看来,她的儿子和以前不同了。
在血的教训以后。
“找我什么事?”他坐在母亲对面。
瑞瑞的死,让他明白,亲情很可贵,不要随意糟蹋。
“我听说予问精神出了点问题。”贺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缓慢地问。
“你听谁说的?”他喉咙发紧。
“这一个月里,予问足不出户,而且她的父母带她去医院看精神科,被我一位朋友刚巧碰见了,这事就传开了。”贺兰皱着眉头。
“她只是需要时间,很快会好起来!”他回答。
他相信贺太太会很坚强,熬过这一关。
对这个问题,贺兰女士先不予表态,她只是淡淡地说,“瑞瑞出殡那天,我们很多亲戚都在背后议论我这儿媳妇真冷血,女儿死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们懂什么!”贺毅脸色一变,“就只知道碎嘴,不哭不代表她不伤心!”他不许别人说她坏话!事实上,她比谁都崩溃,那些人,他真想撕了他们的嘴巴!
贺兰女士有点意外,观察了他几眼以后,才慢悠悠地问,“予问现在精神失常了,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犹豫,贺毅坚定,“我要照顾她一辈子!”不管她是病了还是疯了,他都不会离开她!
这个答案,显然让贺兰很满意。
“我找予问之前那个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她患的是一种突发性、短暂性、轻度可治愈的‘精神分裂症’。医生认为,象她这种情况,发病期很短,只是一个时期的精神恍惚、错乱,经过及时治疗与控制,病愈以后,大部分的病人不会复发。”但是,关键是这个病一定要治好!
“恩。”听到母亲这样讲,他也稍稍安心了。
但是,他该怎么治好贺太太?他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想把予问接到身边照顾,但是显然岳父岳母很固执,不会愿意。
“但是,总结一句话,她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也许会好,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你想清楚,要不要离婚?”贺兰女士问出自己今晚此行而来的目的。
照顾有很多含义,可以只是人道帮助,也可以放弃所有全身心投入,她想问清楚儿子,他说的照顾到底是哪一种?
“不,我不离。”他捏紧拳心,坚定摇头。
他不离婚,除非死。
贺兰终于露出了笑容,儿子真的长大了,有担当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好,他们宋家二老休想‘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贺兰很干脆,“宋予问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就算她真的疯了,好不了了,也是我们贺家的命,她还是我贺兰一辈子的儿媳妇!”她的性格很自大,这一辈子能让她瞧入眼与欣赏的人没几个,包括他们两父子,但是,宋予问,她很喜欢!
现在不是他要不要的问题,而是宋予问娘家那边坚决要离婚。
“你放心,只要你不同意,这婚离不了!”贺兰很自信。
他凝向母亲。
“我已经问过律师,申请离婚登记的当事人有一种情况下,婚姻登记管理机关不会予以受理,那就是一方或者双方当事人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或者无民事行为能力,予问现在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已成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失去正常思维能力,更没有控制和辨认能力,自己已不能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法官会认为,她可能连离婚是怎么一回事都没有能力理解或是受人唆摆!所以,一般这种官司,只有一个持点,那就是‘久拖不决’!”如果儿子要离婚,那才叫棘手,现在只要他不离,就算宋家再闹几次法院,也无济于事!
闻言,贺毅唇角缓驰。
这一个月里,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瑞瑞的事,大家都很伤心、难过,所以你尽快搞定予问,想办法和予问再生一个!”贺兰女士命令他。
这么聪明的孙女死了,她也很难过,但是难过是抵不了事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快速找到解决的办法!
再生一个?他沉默了,现阶段,他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且,他怎么和贺太太再生一个?她现在对他避如蛇蝎,难道让他用强?
“对了,那个杜晓雯你怎么处理?”贺兰皱着眉头问。
晓雯……
他梗住。
“那个女人不能要,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每次她一出现,没一天安宁!没有她,瑞瑞会死吗?”贺兰很强硬的咄咄道,语气充满不屑,“别说进我们家门,这种女人替我贺兰提鞋都不配,想生我们贺家的孩子,简直做梦!”语气极冷。
“她肚子的孽种,你给我自觉点,马上叫她拿掉,不要等我出手!”她一出手,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总是这样,贺兰女士强悍的嘴脸分外让人反感。
但是,这回,他无话好说。
深呼吸,他闭了闭眼,“我明白了,我会和晓雯分手。”
无关贺兰女士的逼迫,而是他,想对贺太太拿出诚意来。
……
予问收到一封快件。
寄件人的名字,居然是瑞瑞。
她的心跳加速到快跃出心房,瑞瑞给她写信?可是,瑞瑞明明在她身边呀。
她身边的那个瑞瑞,对她露出可爱的笑容,仿佛在鼓励她。
她撕开信,除了妈妈两字,其他全都是拼音:
妈妈,对不起,瑞瑞又惹你生气了!妈妈会不会被瑞瑞气哭了?别哭别哭,瑞瑞画画给妈妈看,有了这幅画,妈妈就不哭了,原谅瑞瑞的不乖,好不好?
信下面,是一张画纸。
画上面,有个穿婚纱的女人,那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娃娃,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从他乱得好看的发型可以看出是贺毅,他的手里牵着同样笑得很开心的瑞瑞。
下面加了一行字:瑞瑞保证,妈妈有小弟弟以后,瑞瑞不吃醋,不耍坏,端瑞会很疼小弟弟。
她捂住唇。
傻孩子,为什么总是接受不了,爸爸和妈妈不可能会再有小弟弟的事实?
“爷爷、爷爷、瑞瑞要有小弟弟了!”某日清晨,女儿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回放个不停。
她对不起女儿,总是无情的让她的希望落空。
心房好窒、好痛。
她细心发现,这张画纸异常的厚,她把画纸立起来一看,居然是两张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画。
她小心翼翼挑开粘着的胶水。
下面那幅画,是她独自牵着瑞瑞,而穿西服的爸爸被扔在最后面。
“妈妈,我选你!”这是瑞瑞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妈妈,我选你?瑞瑞、瑞瑞、瑞瑞!她的瑞瑞选她?选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领悟,劈入她的脑海。
她的瑞瑞从来没有不要她,她只是希望一家圆满,才会假装要选择爸爸!而她,她在做什么?因为伤心了,她就任着瑞瑞跟着爸爸,希望瑞瑞能死心。
是她害死了女儿,如果那天,她多停留一步,看见女儿的眼泪,如果那天她能拿出强悍,抢走瑞瑞,她的瑞瑞就不会死!
瑞瑞爱妈妈,瑞瑞明明爱妈妈!
痛、好痛、好痛。
无法喘息,心象被人活活在挖出来一般的痛,悔恨让脑袋象被针刺、被刀扎、被棍击一般。
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那张图画上,她痛得瘫在地上,泣不成声,抱住欲裂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尖叫——
终至,承受不住疼痛与绝望,她晕了过去。
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瑞瑞,消失了。

第十五章
中午,贺毅约了杜晓雯。
准时,杜晓雯在餐馆出现,她穿着平底鞋,素色的孕妇裙,整个人显得很清雅。
“你终于肯见我了。”晓雯松了一口气。
回国到现在,她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他,但是,一直陷入失女悲恸中的他,总是不肯接她的电话。
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晓雯,约你出来,是希望能和你说明白,我们的不正当关系结束,我希望你可以拿掉孩子。”
她惊慌失措,桌上的开水杯因拿不稳而倾倒。
倾泄的湿潞延成一条水路,顺着桌沿滴在她的长裙上,滴在他的皮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晓雯惊慌得蹲下,想帮他擦去皮鞋上水珠,但是,一蹲下后,已经失控到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把自己的鞋缩起,不让她碰到,把她扶起来,但是,才扶到椅上,已经马上松开。
他告诉过自己,从此以后,他和杜晓雯结束了。
“为什么?是因为瑞瑞,所以你恨我?”晓雯忍住鼻酸,难受追问。
是因为瑞瑞的死,他没办法原谅她?是吗?
他又是沉默片刻,“不是,我没恨你,瑞瑞的死是我一个人的错!和你结束,是因为我想和予问重新开始。”以后,除了贺太太,他不会再碰任何女人了。
他想和予问重新开始?
晓雯面无血色,双唇颤个不停。
“你们重新开始?你不爱她,你要和她重新在一起,只会变成我们三个人的不幸!”
他静了几秒,然后,缓缓回答,“不,我爱她。”他爱贺太太,就算是将来的生活不可能再幸福,只会被折磨,他也会和贺太太一路走下去。
他爱她?晓雯受到了无以形容的冲击。
“你爱她?怎么可能,那我呢?我呢?你爱我,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你已经一点都不爱我了?”她不信,她不信他突然就不喜欢她了,她不可能信!
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脸,静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曾经真的很爱你,那段爱,因为求之而不得,始终刻在我心头,所以,这么多年来,让我忽略了身边的那个人,忽略了我和她七年一同走来,同甘苦共患难而累积的感情,其实已经很深、很牢。它不刻骨铭心,所以我曾经轻易就糊涂了,就忽略了!”
“你问我,现在一点都不爱你了?老实说,你还在我心里,不可能一下子就弃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会慢慢地把你忘记,直到把整颗心都完整的交给予问,那是我欠她,也是 我甘愿的。因为,在海啸的那一刻,在死亡的面前,我已经深深醒悟,也许我还爱着你,但是,我对你的爱,在岁月的沉淀里,早就已经太虚无飘渺。而予问不同,她真实存在我的生活里,我们拌嘴、我们吵架、我恼她,她怒我,生活的点滴建立的感情,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早已经在生命中盘根错节。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我变了,变得想生死与共的人,只有——”
“宋、予、问。”他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
杜晓雯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听不懂,不懂什么叫也许他还爱着她,但是,他对她的爱,早就已经虚无飘渺?她不懂啊!爱为什么会变,他为什么会不想与她生死与共,而她为什么要成为被遗忘的那一个?
“我知道,瑞瑞的死让你对予问很愧疚,是我们对不起她,你可以扛起你要扛的责任,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好!我发誓,我不会再闹了,我保证,我和我的孩子不会再向你讨要名分!”拉着他的手,她已经痛哭失涕,“不要抛下我,不要叫我打掉孩子,求求你,不要——”
贺毅也觉得不好受,但是,还是将手,一点一点抽离她的掌,“对不起,请把孩子打掉吧,我们完整结束。”以后,他会专心做个好丈夫。
晓雯瞬间就崩溃,“他11周了,他是你的骨肉啊,他很快就成形,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面对她的指控,他能回答的,只有涩涩的一句,“对不起,我不想要他。”生下孩子就会牵扯不清,瑞瑞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知道,他对不起晓雯,但是,这是他该做的抉择。
他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
晓雯难以置信地望着如此心硬似铁的他,“贺毅,我恨你!”
他咬咬牙,“你恨吧。”他的答案,不会变。
和她结束,他不要这个孩子。
但是。
“我不会妥协的,这是我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一定要保护他,我一定要生下他!”一边说,她一边后退。
他起身,伸手,却已经抓不住转身就逃的她。
……
下午,贺毅去宋家。
岳父一打开门,怒道:“又是你?”
贺毅直挺挺地跪下:“爸,请你把予问交给我!”这辈子,他只跪过两次,他不跪天,不跪地,第一次,他是跪在女儿的遗体旁,这一次,他跪在她的父母面前。
“我知道,我错的厉害,但是,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岳父没有一丝感动,反而冷笑,“你知道错了,姓贺的,我告诉你,人生不是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错就是错,你说一声错,就能把瑞瑞的命还回来?你说一声错,就能把予问的健康要回来?如果任何错误都有修正的余地,那么这世界上,又拿公道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