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然就见有宫女端了药进来,宁承轩一伸手:“给我吧,你们可以下去了。”
端着药推门进入房内,朝着里间走去,如愿的看见汐汀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身影。他放缓了脚步,一步步接近床边。
汐汀其实并未睡着,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承宇昨夜说过的那些话,很想哭,可是又仿佛没有力气哭。张大了眼睛,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习惯使然的翻过身,却正好看见端着药碗的宁承轩,一时间忽然呆住了。
之前,应该是有想到他的吧?否则,此刻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她脑中胡乱想着,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宁承轩见她的模样,依然平静,嘴角带着笑意,在床边坐了下来:“来,将这碗药喝了。”
如同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汐汀竟然乖乖的坐起身来,就着他的手将那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宁承轩心中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连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可是看着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还是一沉,不知道她如今不再与他起争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顿了顿,将手中的碗放下,他伸出手去握住她。汐汀震了震,眼中带着一丝怯意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挣扎或是挣开他。
宁承轩看着安安静静的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方才开口,可是问的居然是:“你昨夜,真的见到皇兄了?”
汐汀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宁承轩沉思了片刻,又道:“那他与你说什么没有?”
汐汀心中一震,想了想,轻咬着下唇道:“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宁承轩释然的点了点头:“也好,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省得到时候头疼。”
这样子的谈话方式很奇怪,对两人来说都是如此。从前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可是宁承轩心中却是欢喜的,这样子说话,他是以一个丈夫的口吻,而她,却似一个害羞的小妻子一般。
虽然,这样的想法实在还是有些飘渺了,可是他心中的喜意却挡不住,仿佛不久的将来,就能真正经历那样的日子了一般。
想着想着,他的手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汀儿,你现在,是我的昭仪…你,愿意吗?”
接触到他灼热的眼光,汐汀几乎来不及思考,便立刻躺了下去,再次朝着里面,不再看他。
宁承轩微微有些失望,果然跟他预想的还是差了一大截。可是她并没有生气,并没有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吧?
顿了顿,他又道:“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件事怎么样?在那荷塘边新修一座宫殿,你搬进去好不好?”昨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并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没有回答,他期待着,她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汐汀背对着他,心中思绪万千,总是不停地想起承宇说过的话,有疑惑,又犹豫,却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有着期待。蓦地听见宁承轩问她的意见,她忍不住抬起眼帘看了看这间屋子,心中也知道长久住在这里,终究是不可能,轻叹道:“随便。”
她一句“随便”,然而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肯定的意思了,他禁不住笑了:“好,接下来我就吩咐人下去准备,只希望快点建好。”
汐汀听着他带着兴奋的语气,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惆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那一种酸酸的感觉在心中流淌过,却没有不舒服。
宁承轩见她始终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也颇有些无奈,道:“今晚跟我和父王娘亲一起用膳好不好?昨夜你没来,他们有些失望。”
汐汀似乎没办法拒绝这个要求,便只能答应了。

下午宁承轩从天一阁中返回的时候,便特意绕了路,专门到清心殿接她一同过去。进了房,发现她正在梳头。可是他却发现她梳头的时候都在走神,无奈的一笑,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着。
汐汀猛然回过神来,从铜镜中看到他低着头细心为自己梳头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就红了脸,忙拿起梳妆盒里的一些首饰掩饰着。
这种感觉,像极了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可是对象是他,很奇怪,很不适应。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可是只有想着承宇说过的话,方才能平息那种恐慌。
承宇将她托付给宁承轩,那她自己呢?她也可以将自己托付给他吗?她在铜镜中看着他,不觉再次失了神。
“好了。”宁承轩忽然扔下梳子,说了声。汐汀微微一惊,抬手摸去,竟然发现真的已经梳好了,心中不禁有些惊讶:“你…还会梳头?”是要为多少女子梳过,方能这样的熟练?

作品相关 大结局(1)
宁承轩也从铜镜之中看着她的反应,忽然之间回味过来——她,可是在吃味?她心中有他这一点,她终于肯逐渐接受了吗?
想着,他笑了:“是啊,因为我经常练习呀!”顿了顿,见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他才又补充道:“我经常为娘亲梳头的。”
“嗯。”汐汀低着头应了一声,为自己刚刚心里冒出来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感到羞耻。
宁承轩忍不住俯下/身子来看着她,她的脸色有些泛红,看得他心神荡漾,禁不住那种诱/惑,就想要凑过去亲她。
汐汀只是觉得他越靠越近,呼吸克制不住的有些紊乱起来,却在不经意间一抬眼的时候,突然瞥见了房间内的陈设,顿时,与承宇的过往种种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不行,绝对不行!她心中暗暗喊了两声,倏地站起身来,避开了宁承轩。
他的唇扑了空,忍不住有些失望,却看她已经朝着门外走去,无奈的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看来让她搬离这里,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半个月之后,那座秋日荷塘旁边,一座新的宫殿就已经落成了,速度之快,令宫内所有的人为之咋舌。
宁承轩自然只会嫌慢,而汐汀却唯恐这一日的到来。在那半个月之内,她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按理说,她现在身为他的妃嫔,如果他要临幸或是怎样,她根本没办法拒绝。所幸的是,那段时间他虽然几乎每天都与她见面,但是却从未提过什么侍寝的事情,这倒是让汐汀满意的。
可是一旦那座新的宫殿落成,情形只怕就不一样了。汐汀心中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担心着,不想竟然短短半月就建成了,这加剧了她的忧心忡忡。
其实在那半个月之内,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丝毫的进展,甚至偶尔,他会拉着她的手一同去御花园游玩赏花,携手同游,这样的亲密无间,她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可是,只要是在清心殿内,他想要靠近她都成了难事,这就更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做宫殿赶快完工,让她搬离清心殿。
等到真正完工了,他便立刻派人前去清心殿,将她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汐汀心中难免不舍,却又拦不得,也拦不住。眼看着所有的东西都被搬上了车,宁承轩指派的指挥者又上前对她道:“娘娘请吧。”
汐汀回过头,又仔仔细细的将清心殿打量了一遍,方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车撵。坐在上面,脑中禁不住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细细理了一遍。
莫非,真的要将自己许给宁承轩了?爱他吗?应该是爱的;恨他吗?不知道,现在真的不知道。只是现在两人之间的这种状态,倒真是有些奇怪,没有再提起过之前双方争论不休的话题,每天只是淡淡的相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样下去,就可以了吗?
若是真的就这样下去,汐汀想,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需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不过现在,似乎她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了,长久以来,唯一能扰乱她内心的,除了他宁承轩,还能有谁?
如今连他都归于平淡了,那她的生活,也许是真的应该平静下来了。

到了这天晚上,忙完了一天政事的宁承轩离开天一阁,便直奔汐汀这里而来,一进殿门就喊饿,仪态全无的躺在榻上,等着人将饭菜布置好。
汐汀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白天得出的结论可能错了。归于平淡?他?她有一种预感,今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如预想之中那么平静了。
用膳的时候他尚且还正常,可能真的是饿坏了,规规矩矩的扒着碗里的饭。可是等到用晚膳,他便不再那么规矩了,一直纠缠着她,也不怕她会恼,因为过去的这半个月以来,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心里绝对爱着他的,而且,她有意无意的在尝试着接受他。只不过到现在,她还是有点放不下承宇的事罢了。
她依旧不肯说当日见到的承宇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她经常无意识的逃避,再加上有意识的刻意接受,他猜,也能猜出来了。
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将她带到了房间里,他假意与她说着房间内的布置问题,却趁着她极其认真的说自己意见的时候,一把从后面拥住了她。
“哎——”汐汀有些不适应,身体不自然的僵直起来。
他自然感觉得到她的僵硬不自在,心中愈发好笑,开始在她的耳畔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吻。汐汀心中再次升起了那种莫名的恐慌,就要推开他,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渐渐的竟然被他转过了身子,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吻再次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汐汀脑中一片凌乱,可是心里的那份恐慌却促使着她不断地将他往外推,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给他入侵的机会。
他一再努力,都无功而返,气得直咬牙,无奈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忘了皇兄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他只是在赌,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胜算很大。
她愣住了,他趁机攻城略地,抓住了这一丝战机。良久,直到她终于开始回应他的吻,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都足以让他兴奋起来。
缓缓将她置于床/上,他促狭的笑着:“现在我们来试试这张床,然后说说意见,你若是不喜欢,就叫人换了它。”
汐汀羞得满脸通红,又开始用力推他,挣扎着想从他身/下逃离,却被他一把捉住,质问的口气:“怎么了?又忘了皇兄的话?”
汐汀果然便顿住了,有些懊恼的神色。犯得着这样每次都提醒她吗?
他心中好笑。这个女人,明明自己心里就是清楚明白的,偏偏每次都还想逃,还非得要靠着别人说过的话才能说服自己面对自己的内心。可是这个别人,是承宇,是对他们两人的一生都影响至深的人,所以,尽管她曾经属于那个人,但此时此刻,他也不会介意提起那个人。
既然他舍得这样的成全他们,他宁承轩若不懂得抓住机会,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至于自己身/下这个紧张得瑟瑟发抖的小女人,他总有一天能将她完全收服,不用再靠别人说过的话来提醒她,她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他俯身封住她的唇,温柔中却又不失力道,她紧闭着双眼,两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放在身侧,一副防备的样子。
宁承轩万分无奈,吻着她的同时,伸出手去握着她的两只手,用力与她的两个拳头搏斗着,直到终于将她的拳头打开,他的手快速抢占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让她再也不能将手握成拳,一副随时要打他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手已经不自觉的缠上了他的脖子,而他的手,则快速的来到了她的束腰带上方,未作丝毫犹豫的一扯,将外衫剥离了她的身子。
一阵寒意袭来,她打了个寒噤,瑟缩进他的怀中,便立刻被他抱得更紧。随着他大手的上下移动,她终于不再觉得冷,反而被他到处点火的大手引得浑身燥热起来。
他看着她的反应,笑着,缱绻进入她的身体,几乎两个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叹息,开始投入这场一开始,就注定绵长的欢爱。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停止了所有动作,看着她有些迷离的双眼,笑道:“汀儿,回答我,你爱我吗?”
她咬着下唇,忍了又忍,眼中都漾起了湿意,终于点了点头。他却还不肯罢休,非要她说出口来。汐汀又羞又气,推着他,掐着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说。
邪魅的笑容再次侵上他俊美的脸,他扬起了眉。不说?没关系,夜还很长,人生也还很长,他总有办法叫她说出来!
大结局(2)
五年后。
纤柔宫中,偌大的后庭内,只站了一个红衣女子和另一个约莫只有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两人冷冷的对峙着。
“宁微扬,你怎么笨成这样啊?一个马步也扎不好,还像练什么武功呀?”红衣女子气鼓鼓的,取出绢子来擦拭着额上被气出来的汗水。
小小年纪的宁微扬撇撇嘴:“明明是你自己笨,不会教,还会恶人先告状!”
“哎呀,你敢说我笨?”红衣女子美眸一翻,“那好吧,你自己练着,我不教了!真不知道你是继承了谁,笨成这样!”
“谁敢说我儿子笨?”后庭入口处忽然出现一明黄色的身影,宁微扬一看,立刻欢喜的飞奔上前,扑入男子的怀抱:“父皇!”
宁承轩呵呵一笑,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又看向红衣女子:“夭夭,你若是真不想给我教儿子,我也没勉强你,别一天到晚说我儿子笨,回头真变笨了,你是不是可以负责?”
夭夭不屑的扬起头:“你儿子就是笨,跟他娘一样,朽木头一根!”说罢,她冷哼一声,抬脚往前殿走去,却蓦地看见跟在宁承轩身后而来的另一个男子,骄傲的气焰立刻就消去了一半,扁扁嘴:“你怎么来了?”
天朝历代朝中最年轻的丞相上官煜淡淡一笑:“刚刚下朝,听皇上说你在这里教大皇子,便过来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咱们回府去吧。”夭夭拉着他,也不向宁承轩行礼,便直接走了出去。上官煜匆忙回头向宁承轩淡淡一笑,便一起离去了。
出了正厅,正好遇到刚从外面返回的汐汀,见他们一起离去,汐汀倒是微微吃了一惊:“你不是要教微扬学武吗?这就走了?”
夭夭冷哼道:“你儿子像你一样,笨得要死,我不教了!”说罢,便与上官煜一起离去了。汐汀尚且还在发愣,宁承轩已经抱着宁微扬走了出来,拧着眉头道:“这个夭夭,嫁给上官也快两年了,反倒愈发嚣张跋扈,上官也太宠着她了!”
汐汀回神过来,撇嘴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封了别人为贵人,又将她赐给上官,也难怪她每次都这样啊!”
宁承轩顿觉冤枉:“那怎么能怪我?是他们两人看对了眼,这么说来,我倒是枉做好人了。”顿了顿,眼中忽然又闪出了亮光,“都交代好了?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吧。”
汐汀点了点头,又道:“我看萧姐姐这段时间越来越消瘦了,你倒是抽空去看看她呀!”
宁承轩立刻转过头去,逗着宁微扬玩儿,只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扬儿,明天我们就启程去江南,你就可以见到祖父和祖母,还有那两个小姑姑!”
宁微扬撇嘴,不甘道:“她们明明只大我一岁,凭什么就是长辈?”
宁承轩哑然失笑,汐汀亦是哭笑不得,走上前来拉着他的小手,道:“就凭她们是你父皇的妹妹呀!”

六月的杭州西湖,美景天下无双。宁承轩怀抱着微扬,与汐汀并肩走在游人如织的道路上,看着那晴中见潋滟的湖面,当真是美不胜收。
身后的几个侍卫都不敢怠慢,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都提高了警惕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来到湖边一处文人墨客作诗泼墨之处时,汐汀被其中一个摊子上的字画所吸引,停下来细细看着。宁微扬吵着要往前走,宁承轩无奈,只得留下两个侍卫跟着汐汀,带了宁微扬又往前走了几步。
一个个字画摊被一晃而过,宁承轩漫不经心的看着,然而,在走到最尽头的那个摊子时,却不禁停下了脚步。那个摊子并没有人守,只是挂了两幅仕女图,外带一幅诗作。
只不过,那仕女图看来竟十分眼熟,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宁微扬已经大叫起来:“是母妃!是母妃的画像啊!”
宁承轩这才回过神来,细细看去,画中之人,果然与汐汀有着九成以上的相似之处!他忙看向旁边的那幅字,在见到那熟悉的瘦金体字迹时,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非那个人,竟然是在这里么?他曾经派出人手,四处查探,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夭夭也只是说自己不知道,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看见他的字画!
四处看去,却没有发现一点他的影子,宁承轩忙来到旁边的摊主那里,向他打听。那个摊主忙道:“你说的是宇文先生啊,他在那边的私塾里教孩子们念书,顺便将他的字画放在这里,若是能卖得好价钱,也能贴补家用啊!宇文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只可惜他的画上,来来去去都只是一个女子的容貌,所以买的人很少。”
“你是说,那位先生姓宇文?”宁承轩忙追问道。
“是的。”摊主指着那画上的印鉴,“你看吧,宇文苏白,是宇文先生的名。”
“宇文苏白?”宁承轩喃喃的重复,只觉得“苏白”二字十分熟悉,一转头,蓦地回想起来,那是在宁承宇十五岁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取的号!竟然真的是他!
宁承轩心绪起伏不定,抬眼望向那边的私塾,再回头张望时,发现汐汀已经一路逛着往这边走来,忙对那摊主道:“这几幅字画,我都买下了,麻烦你帮我包起来一下。”说罢,示意身后的人放下一叠银票。
那摊主几乎看傻了眼,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公子,不用这么多钱…宇文先生的字画一般都只卖五两银子一幅…”
宁承轩摆摆手:“放心吧,他的字画,绝对值得起这个价钱。您快给我包起来。”
那摊主答应着,忙动手将几幅字画裹了起来,差不多的时候,听宁承轩道:“您就暂且给我放在这里,我办完事情就会回来取。”说罢,他抱着微扬迎上了正边看前往这边的汐汀。
汐汀眼中闪着光芒:“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一副荷花图,画得可真是好看…”她眼中又黯淡下去,“可惜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宁承轩微微一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又何苦为了这点小事不开心?”说罢,他将微扬递给她,“你先抱着微扬,我去行个方便。”
他匆匆转身离去,将侍卫都留下来保护她们母子俩,自己走出人群之后,照着方才那摊主指的方向,果然寻见了一间私塾。此时此刻,里面正传出琅琅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着,赫然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然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刚刚来到门口,却见私塾的门忽然打开来,一群孩子从里面蜂拥而出。原来,是到了下学的时间。
一大群孩子很快都散去各自回家了,他一步步来到私塾的窗口处,透过那细细的窗棂往里面看去,却之间一个少妇站在先生桌案前,正好挡住了他想要看的人。
片刻之后,那少妇移开身子,书案上方坐的人的脸终于出现在他眼前。那一瞬间,宁承轩只觉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连他的呼吸,都变得仿佛不再存在。
那上面坐着的,怀抱着一个小男孩的男人,不是宁承宇,又是谁?
五年过去了,他的鬓角出似乎已经添加了风霜的痕迹,可是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而已!所幸的是,宁承轩看见他的脸上,竟丝毫没有悲苦的神情,抱着怀中的小男孩习字,脸上展露的,是柔和的笑颜。
这是,忽然听那少妇呵呵一笑:“相公,风儿这两个字写得可真是好看。”
怀中的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他,奶声奶气:“爹爹,孩儿写得好看吗?”
他微微笑了起来,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妇:“好看,很好看。”
宁承轩再也看不下去,迅速转过身来,惊觉自己竟然红了眼眶!蓦地靠在墙上,却不小心弄出了一丝响动,已被里面的人听见。
听这里面有人走出来的声音,宁承轩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扇门。当他颀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宁承轩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冲上去,将他紧紧拥住,泣不成声。
他身子微微震了震,脸上旋即绽开一抹笑颜,眼中亦是有惊喜,却比宁承轩平静了太多太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承轩很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抬起脸来看着他:“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派人——”
“相公,是谁啊?”里面的少妇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接过孩子,对那少妇道:“这是我从前结交的朋友,姓宁。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又对着怀中的孩子道:“这位是叔叔,快叫!”
那孩子,约莫只有两岁,看着宁承轩泛红的眼眶有些胆怯,还是听话的唤了一声:“叔叔。”
宁承轩喉头微微震动,强笑道:“乖。”
他又指着身边的少妇,对他道:“这是内子。”
宁承轩点头:“嫂子。”
少妇呵呵笑着:“既然是旧相识,那宁公子请进来坐吧!”
宁承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也没有动,只是笑道:“别了,他今日只是匆匆路过,只怕还有要事要忙吧?”
宁承轩脸上僵硬了片刻,点了点头:“是,实在是还有要事,不敢多做打扰。”
他微笑着逗着怀里的孩子,宁承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种沉默让人窒息,慌忙道:“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抬起头来,眼神依旧平静:“不送。一路顺风。”
宁承轩转身走下台阶,脚步匆匆,丝毫不敢做停留,更不用说回头看。如果,他真是这样偶然遇到他,如果,他之前没有看过那两幅画,他真的会相信,此时的他过得有多幸福。
匆匆回到原处,找到汐汀和孩子,笑道:“走吧,那边没什么了,我们往回走,跟着就去看父王和娘亲吧。”
汐汀答应着,将孩子递给他,却忽然见觉得仿佛有谁在看着自己一样,回头张望时,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只是笑自己多心,随着他远离了这里。

“宇文先生!”老王正在门口与他的妻子说着什么,他迎上去,只见老王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方才有位公子花高价买下了你那几幅字画,可有这么多呢!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说会回来取字画的,又始终没有没来,我就先将钱给你送过来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伸手揽过自己的妻子,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们的私塾可以翻修了。”
妻子对他微微一笑:“你朋友送走了?你跟他之间好奇怪,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宠溺的在她鼻间轻轻一刮,笑道:“算你答对一次,这就叫‘君子之交淡如水’。”